生辰……?傅知妤懵懵懂懂重复了一遍。
她应当对傅绥之说句生辰快乐, 但看到他眼底薄薄的戾色时,这话就像滞塞在喉间,直觉告诉她此刻说出来不合时宜。
脸上残留着疼痛感, 傅绥之饮了酒, 眼前的脸慢慢与记忆中另一张女人的脸重合起来——那个女人也是,在打了他一耳光后露出惊惧又后悔的眼神。
傅绥之按住眉心,清醒时被他刻意忽略的记忆拼命涌入脑海,搅得他头痛。
你……你怎么了?傅知妤不敢上前, 又怕他有什么事。
傅绥之望着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傅知妤几乎没看过他这种眼神,仿佛把她当成了其他人, 沉浸在回忆中。
傅知妤慌慌张张把帕子往他脸上一盖, 冰凉的触感接触到发热的皮肤,让傅绥之眼神一凛, 从陷入其中的回忆里挣扎着挣出。
什么事?他拿下帕子,故作淡然地问道。
傅知妤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
不是他先莫名其妙乱发疯吗?怎么还反问起她有什么事?傅知妤忿忿地回答他:皇兄喝多了,快出去喝点醒酒汤吧。
傅绥之微眯起眼,盯着她看了会儿,傅知妤索性不再理他。
方瑞端来醒酒汤,趁机观察了下,见两人没什么异样才略略放下心。
傅绥之闻到自己身上的酒味, 不禁皱起眉头。
侍奉他这么多年, 方瑞哪能不知道陛下在想什么,很主动地去通知宫人备水和衣物。
傅绥之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傅知妤默默松了口气。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傅绥之微醺的模样, 先前在筵席上喝得也不少, 但并不影响他的思维, 今晚到底是什么回事。
很难不和所谓的生辰联想起来,她几乎没听说过傅绥之生母的事,唯一一次还是在东宫偏殿有小宫女偷偷议论先帝身后事,其他时候哪怕只是话题有一点点偏向,立马就忌讳莫深地缄口不言。
难道他母亲也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傅知妤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飞快摇头,试图把这个猜想从脑袋里晃出去。
禁内的各种关系就像理不清的线团,她连线头从何找起都不知道,更别提抽丝剥茧翻找陈年旧事了。
方瑞笑眯眯地进来收拾东西,拿走了用来盛放醒酒汤的空碗:今夜陛下喝了些酒,吓到公主了。
傅知妤勉强扯了扯唇角,想起傅绥之离开时微有些虚浮的步子,问道:方公公不跟去侍奉吗?陛下洗沐时不喜欢有人在边上。
但是喝了酒的人很容易溺水。
傅知妤默默腹诽。
她不想管这种事,躺回床上,辗转反侧都睡不着。
与她屋子相连的净室里,只有刚进去时候有些水声,之后就悄无声息。
傅知妤越想越慌,该不会真的喝多然后……要是一国之君在她这出了点事,她真是有十张嘴都解释不清。
就看一眼,看看他有没有出事,只要他没事马上回来睡觉。
傅知妤从床上起来,内心挣扎许久,最终还是蹑手蹑脚走过去。
扑面而来的水汽,隔着屏风,傅知妤看不清楚,只好慢慢往前——池子里空无一人。
傅知妤呆滞了几秒,往后退了几步,后背贴上温热的胸膛。
噗通一声,腰上的手把她往前一推,傅知妤踉跄几步落入水池里。
她惊慌地挣扎几下,被人捞起来。
水池不深,傅知妤呛了几口水,眼眶微红,咳得差不多,才分出力气去瞪傅绥之:你干什么推我?她发觉傅绥之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胸口,低头一看,睡前穿得白色丝绸寝衣已经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
傅知妤脸颊发红,手臂挡在胸前,气急败坏:你——!你来偷看我?我没有!傅知妤反驳,我就是、就是看看你有没有事。
声音越来越小,傅绥之发出几声轻笑,让傅知妤更羞恼地想离开。
打湿的衣裳有了水分的重量,沉重不少。
下水池的台阶处被傅绥之挡住,傅知妤只能手肘撑着池边,试了两次,都没力气让自己起来。
傅绥之扶着她的肩,傅知妤一抖,下意识就想拍开他的手。
然而傅绥之十分轻巧地把她抱起来,坐在池边。
隔着层层水雾,傅知妤看不清楚他眼底的情绪。
小女郎的足踝纤细,一手圈住,顺势向上,轻轻摸索过小腿。
傅知妤心虚地想抽回,水花溅在傅绥之身上也不为所动。
他声线浸润着水汽,落入耳中分外朦胧:阿妤,今日是我生辰。
我、我知道啊。
傅知妤小声回答,足腕被握住的地方隐隐发烫,脸上已经分不清是不是被热气熏腾的发红,你刚才说过了。
生辰礼。
傅知妤愣住:什么?傅绥之又重复了一遍。
你是不是酒还没醒……我今天才知道,哪里去给你备礼?她垂下头,接触到傅绥之晦暗的双眸,感觉大事不妙,连忙改口,皇兄你先放开我,你想要什么,玉佩还是香囊,我都给你做。
不用。
傅绥之按住她的双膝,就在眼前。
傅知妤慢慢睁大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第一,你欠我一件生辰礼;第二,你刚才打了我。
傅绥之好整以暇地跟她清算,天底下还有第二个人敢打我的脸吗?傅知妤还想反驳,话到唇边化为一句短促的惊叫。
身下冰冷的砖石逐渐沾染她的体温,傅知妤咬住唇,忍着不发出声音。
手指插.入傅绥之的发间,拽疼了他,一走神没控制好力气,两人齐齐发出轻微地抽气声。
你根本没喝醉是不是!小女郎声音带着哭腔,生气地质问,骗子!……纤长眼睫上水珠凝结,膝盖抵在坚硬的地砖上,话到唇边傅知妤都只能含糊不清地骂他。
傅绥之勉强拼凑出她破碎的字词,听她不满地你还不如淹死在这,眸中笑意更深。
等水凉的差不多,傅知妤躺在他臂弯里,疲惫地一句话都不想说,由着傅绥之给她擦干头发,换一身新的寝衣。
身体碰到床榻,饶是铺着厚厚的被褥与床垫,傅知妤还是小小的呜咽一声。
傅绥之卷起她的衣袖,手肘和膝盖都磨破皮,红红一块,落在白.皙肌肤上十分显眼。
傅知妤望着去净室收拾的宫人们,联想起里面的一片狼藉,耳根的温度又升上来了。
方瑞拿来伤药,傅绥之抹在手肘处,目光瞥到手臂上已经愈合的伤,有一道淡淡的疤痕残留在上面,不由得眸光暗了暗。
阿妤。
他轻声唤道。
傅知妤累得快昏睡过去,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喊她名字,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应答,脑袋一歪陷入梦乡。
傅绥之伸手,拨开她面上沾着的发丝,也不再多说,给她涂完其他部位的药,放下帷幔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说:我先把话说了,这章好短小啊有小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