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47 章

2025-03-22 06:40:03

后半夜下起淅淅沥沥的春雨, 雨珠敲打在窗棂上,密密麻麻编织出一张网,将殿宇包围在内。

傅知妤被雨声吵醒, 一点点细微的动静, 就让身侧的人也跟着醒来。

她微张红唇,想倒杯水喝,才发出一个音节就发现自己哑得说不出话,想想罪魁祸首就在身边, 忍不住把人往外推开。

帷幔被挑起, 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一杯清水递到她唇边。

傅绥之背对着烛光, 傅知妤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能感觉到他的灼灼目光。

她睡过去之前,模模糊糊地记得傅绥之也是用这种目光盯着她……傅知妤耳根发烫, 还好夜间烛光昏暗,她悄悄地脸红也不会被发现。

小女郎的呼吸声又逐渐平缓,傅绥之却还没入睡。

来到行宫之后,傅知妤对他的态度柔软了许多,也没有让傅绥之过多意外。

相比于出不去大门的太极殿,行宫内傅知妤可以自由往来,慢慢收起浑身尖刺, 小小一团蜷缩在他怀里。

再睡醒, 身边空荡荡的,只有枕头微微凹陷的痕迹说明曾经有人在此睡过。

傅知妤发了会儿呆, 宫女误以为她要找天子, 告知傅绥之在书房处理政务, 不便抽身, 傅知妤眨了眨眼,没说什么。

寝殿内的对话很快被传到傅绥之耳中。

天子的笑意转瞬即逝,几乎要让方瑞以为自己看岔了眼。

有人在等他——这个念头让傅绥之批阅奏折的速度都快了起来。

午后,傅绥之回到寝殿,本以为能看到熟悉的身影,却是空荡荡的寝殿。

天子的神情肉眼可见的不悦,宫人们慌忙解释公主用完午膳就出去了。

早上的时候陛下还龙心甚悦,看起来心情相当好,怎么批了会儿奏折就脸黑成这样……宫人们腹诽,不敢将疑虑表现在脸上。

接近傍晚的时候,宫人才见到公主,眼看着她直接要往寝殿回去,宫人赶紧拦住她:陛下说,公主回来了就去书房一趟。

书房?傅知妤看看手里的花,还是答应了宫人的话。

铃铛声出现在门口时,傅绥之就听到了,随后门后探出半张娇靥,看清傅绥之就坐在椅子上,才跨过门槛。

随她到来的,还有一阵清新花香。

傅绥之的视线定在她怀中抱着的鲜花上,衣裙和指尖还沾着泥灰。

傅知妤像是没注意到他阴云密布的脸色,将鲜花放到桌案上,眉眼弯弯:我听宫人说,行宫底下的水都是温热的,寒冬腊月都有鲜花盛开,就和囡囡一起去摘花了。

傅绥之倏地抿起唇,阴霾一扫而空,让宫人端来清水,拉过她的手,一根一根手指洗净、趁着傅绥之给她系干净裙子衣带的时候,傅知妤伸手,勾住他的衣袖,睁大了双眸:皇兄是不是不高兴?没有。

傅绥之否认道。

可是我进来至今,皇兄都不说话。

傅知妤垂下眼,我还特地给皇兄摘了花……声音越来越小,仿佛真的受了天大委屈,让傅绥之都怀疑是不是刚才表情太过严肃才吓到她。

迟疑片刻,傅绥之抚上她的后脑勺,温声安抚。

傅知妤闷闷地嗯了一声,埋在他怀里不吭声。

傅绥之看不见的地方,她眸中并没有什么委屈难过的情绪,只是平静地盯着地面,在傅绥之出声安慰完之后,还装作不高兴的模样倚在他身上。

皇兄怎么补偿我?她仰起头,清淡的馨香钻入他的鼻腔,红润的唇瓣一张一合,近在咫尺。

傅绥之敛眸,想起汪院判提醒他的话,按捺住心头翻涌的渴望,道:是我的错,明日我陪阿妤去摘花好不好?傅知妤一愣,弯起唇角答应下来。

第二日,傅绥之说到做到,带她去了梅花林。

皇兄喜欢梅花?傅知妤问道,太极殿后面也种了很多梅花。

傅绥之像是刻意回避这个问题,折下几支梅花,将其中一支插.进她的乌发间。

傅知妤一愣,指尖摸到柔嫩花瓣,沾上了一点幽幽清香。

实际上这些梅花并没有昨日的野花们有吸引力,虽然宫人们悉心照料,每个花苞都饱满美丽,却是在条条框框之内生长出来的。

在土壤中肆意开放的野花才更让傅知妤喜欢。

花影摇曳,小女郎亮晶晶的眸子里映出傅绥之的脸。

他险些沉溺其中,在摸到傅知妤冰凉的指尖时,才回过神来。

回到寝殿,傅知妤看着他将梅花枝插回瓶内,风格与太极殿里的一模一样,忍不住诧异他也会有闲暇工夫来培养这种雅趣。

傅绥之褪下她的丝履,骤然接触到空气,傅知妤不好意思地想缩回脚,裙角被细链子勾住。

他解开那条链子,将裙子与链子分开,眼看着又要系回去,傅知妤忽然按住他的手。

皇兄,能不能不系了?傅知妤倾身勾住他的脖颈,靠在身上撒娇,我不喜欢。

傅绥之眸中恍若结了一层薄冰,傅知妤解释:很不方便,而且磨得我脚腕不舒服。

闻言,傅绥之挑起她的裙摆,纤细莹白的足腕上果然有浅浅的一道红痕,显得她方才的话语愈发娇气勾人。

几天之间,天子像是默许了许多事,宫人们也不再无时无刻紧跟着傅知妤,哪怕只是一小段距离,也不至于有被监视的不适感。

囡囡摇摇晃晃跑过来,傅知妤接过帕子擦去她脸上的汗,注意到手里的东西,微微一怔:这是什么?见她对自己新得的玩具感兴趣,囡囡很大方地塞进她手里。

是一只草编的蚂蚱,很显然不会是囡囡自己做得,而看顾她的宫人先前都没有做过这种玩具。

她一上午都不知道跑哪去玩,回来时候手上却多出来一个草编蚂蚱。

傅知妤揉了揉她的头:是在哪里拿到的?囡囡指着某个方向,傅知妤站起身,让宫人带她去换身衣服,免得着凉生病,自己提起裙裾,往囡囡说得地方去。

不同于寝殿周围郁郁葱葱的景象,越往前走四周的草木越是稀少,等她停下脚步,已经走了好一段路。

傅知妤的猜测逐渐清晰——这儿就是还未彻底完工的行宫角落。

赵如璋背对着外侧,并不知道有人过来。

工匠们频频抬头,他才后知后觉地转过身。

赵如璋张口就要喊公主,在话语冲出口之前及时住嘴。

这里的工匠都不知道她的身份,他不想为外人引来无妄之灾。

傅知妤还是第一次看到赵如璋略显狼狈的模样,衣衫上不可避免地沾了尘土,以至于他不敢靠近傅知妤,小心地站在几步外的地方,免得让公主的罗裙也沾到灰尘。

那只草编蚂蚱,是你编的吗?这里尘土重,又不适合给小孩子玩,微臣只能想办法就地取材做了些小玩意,才能让囡囡愿意离开。

一点雕虫小技,上不得台面,让公主见笑了。

傅知妤弯起唇:很好看。

赵如璋印象中的傅知妤,还是金明池边言笑晏晏的模样,未曾想过也会有眉目间怅然的一天。

傅知妤犹豫着问他:你那天说得话……是真的吗?赵如璋微怔,而后郑重其事地颔首。

你这是欺君罔上,就不怕被发现了之后会……傅知妤露出困惑的表情,想不通赵如璋怎么会愿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还会丢性命的事。

赵如璋耳根发烫,张了张口又讲不出话来。

他没法把心里真正所想的话告诉给公主听,好在傅知妤也没打算追问,只想问他承诺还作不作数。

当然是作数的。

赵如璋答道。

环顾四周,没人注意他们的交谈,赵如璋带着她往角落处挪了几步,从袖袋中抽出一份行宫的地图。

只画了主要的几条道和宫殿,密道就在配殿里。

那所配殿原先是留给前朝妃子住的,傅绥之没有后妃,自然也闲置在那,还没有去过。

傅知妤默默记下路线和位置,将地图还给赵如璋:皇兄肯定会怀疑你。

不是怀疑,是一定认为是我。

赵如璋苦笑,微臣有自保的法子,公主不必担心。

自保?他给出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让傅知妤相信未免也太随便了些。

之前她的一言一行傅绥之都会知道,就连现在,她也不敢说周围会不会有傅绥之的人。

公主若是不想,微臣也不会透露一个字出去。

傅知妤摇头:我再想一想。

赵如璋为她指了另一条小路,可以让宫人以为她是去了另一边。

傅知妤半信半疑地试了一下,宫人完全没有发现她方才去了哪里。

她又记起赵如璋所说,有自保的法子。

行宫的每个构造他都烂熟于心,甚至能骗过在行宫侍奉的宫人。

他的话在傅知妤心里的可信度忽然多了不少。

·被朝政耽误许久,傅绥之回寝殿的脚步不由得快了许多,心道她不要责怪自己来迟了才好。

他设想的一切都在推进中,大权在握,哪怕他立即公布傅知妤还活着的消息,也能把控住朝中的风向,剩下的事都是顺水推舟。

傅绥之眉头略略拧起。

这段时日他能感觉到傅知妤乖顺了很多,兴许是闹腾这么久一点用也没有,她自己也认命了。

但傅绥之还是有种不真实的虚浮感,哪怕傅知妤愿意主动亲吻他,也与一开始她亲近他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还未踏足寝殿内,小女郎已经先一步扑进怀里。

乌发挽起大半,剩下的发丝蹭过肌肤,带来一阵阵痒意。

傅绥之垂眸,恰好碰到她仰起脸,杏眸弯弯,将他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

算了,她只要愿意留在他身边……傅绥之心想。

她终有一日会明白自己的煞费苦心,这都是为了她好。

傅绥之捏住她的下颔,俯身吻住。

发丝被薄汗打湿黏在鬓角处,傅绥之耐心地替她捋好长发,抱她去汤池。

傅知妤精疲力尽,伏在池边,任由温热的水流淌过皮肤。

傅绥之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傅知妤敷衍地应了几声。

手掌从她腰后移到小腹,傅绥之忽然出声:若是阿妤有孕,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傅知妤微微一悚,没有回答他。

他并未在意傅知妤装睡,自言自语:若是男孩就封皇太子,若是女孩……封个皇太女也不难。

耳边的气息激起一阵颤栗,傅知妤拍开他的手:你有完没完,快点洗完去睡觉了。

傅绥之刚餍足过,心情畅快,果然没有再说下去。

云被柔软,傅知妤也毫无睡意,盯着头顶的承尘,脑子里来回浮现傅绥之的话。

良久,她挪开放在小腹上的手,像是下定了决心。

作者有话说:为我的咕咕咕自罚一点小红包恋爱脑傅狗已经在想孩子的名字,而女鹅在谋划跑路,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