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已经覆上傅知妤的脖颈, 逐渐收紧,血管在他掌心下微弱的搏动。
一路上傅绥之想过如何逼问她,而傅知妤现在就躺在他身下, 看着她水雾朦胧的眼眸, 傅绥之忽然狠不下心。
傅知妤有些呼吸困难,手腕被丝绦磨出红痕,泪花在眼里打转,顺着眼角滑落到发丝间。
失而复得的喜悦冲散了他的怒火, 等他反应过来时, 已经不自觉松开手。
傅知妤咳嗽起来,手上的丝绦被他解开。
傅绥之握住她的手腕, 慢慢拧起眉头。
两年多的日子里, 她手上多出了几道冻疮留下的疤痕,在白皙肌肤上显得有些突兀。
傅知妤被盯得发毛, 想抽回手,被他牢牢按住。
手钏被你摘下了。
傅绥之说道。
傅知妤抬眸,语气冷淡:我卖了。
傅绥之探究的目光在她面上来回梭巡,嗤笑道:你又在骗我。
他笃定傅知妤没有卖掉手钏,那几颗宝石价值不菲,她若是卖掉了必然不可能还过着清苦日子,穿着简朴的衣裙。
卸去钗环和妆粉, 她素面朝天的模样依旧清丽。
方才挣扎时候弄散了衣领, 傅知妤注意到他的目光,低头发现露出了胸口的肌肤, 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拢起衣领就要离开床榻。
你敢离开一步, 我马上让人杀了他们。
傅绥之目光灼灼。
傅知妤动作停住, 恼恨地望向他:你到底想怎么样啊?你要杀我就现在动手,不要拿我身边人来威胁。
傅绥之抱住她,胸腔随着他的话语微微震动:阿妤,我要你说实话,这两年里你有没有别的男人?傅知妤气极反笑:你没有让人去查吗?旁人说得我都不信,我要听你说。
傅绥之紧盯着她,不放过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傅知妤扬起唇角:很多啊,媒婆都快踏破我家门槛了。
傅绥之的脸色变得难看,她假意忽略,自顾自说下去:天底下男人这么多,男人能三妻四妾,凭什么我不能再挑别人?话音刚落,衣裙一松,傅绥之甚至没有再问,径直动手解她的衣带。
他知道傅知妤是故意说这些气他的,即便如此,他还是中了招,妒忌心成倍翻涌。
你干什么!傅知妤惊慌失措,下意识甩了他一耳光。
五指落在他面上,清脆的响声让两个人都愣住了。
趁着他发怔的工夫,傅知妤飞快地系好裙带跳下床。
傅绥之白净的脸上浮现出五指印,看得傅知妤害怕。
他慢慢逼近,傅知妤后退着,直到后腰抵住桌案。
慌乱之下,她拔出头上的发簪,对准自己的咽喉:你别过来!傅绥之瞳孔微缩,停住脚步:把簪子放下。
傅知妤摇头,这支簪子是她出门前特地插上的,就怕有人对她不轨,没想到真的会用上。
你把昱哥儿和绒绒还给我。
她露出小鹿般惊惶的神情,放我们走。
簪子的尖头已经陷入肉里,眼看要戳破肌肤,傅绥之怕她一冲动会做出令人后悔的事,咬着牙让外面人开门。
女郎进房间之后就没有动静了,县令不安地搓着手,暗想自己这马屁拍没拍到位。
丁娘子红着眼瞪他,还好有人看着,不然她必然要扑上来撕打他的。
沈娘子被贵人看中是好事啊……县令强词夺理,那可是京中来得贵人,跟了他后半辈子都能锦衣玉食,也比整日抛头露面教人认字挣几个银钱强。
丁娘子呸了一声,县令见和她说不通,嘟囔几句不理她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丁娘子不知道过去多久,只觉得分外难熬。
那位京中的贵人什么来头?又怎么会看上嫣娘?她知晓嫣娘的美貌会招来狂蜂浪蝶,但这两年多来生活得也算平安无事,怎么突然就出现个贵人。
房门突然打开,县令和丁娘子猛地抬头,看到女郎的身影缓缓退出房间。
等昱哥儿和绒绒回到丁娘子身边,傅绥之又一次劝她:把簪子放下来,别伤到自己。
傅知妤回头,确认昱哥儿和绒绒都好端端地,才依言放下簪子。
县令看出贵人的脸色不大好看,再看看女郎的模样,怕是没成事。
傅知妤不准他跟过来,傅绥之就立在原地没动。
她提起裙裾,快步回到丁娘子身边。
昱哥儿手上被蹭了两道,说是保护妹妹时候弄到的。
绒绒年纪还小,这么一折腾,被抱出来的时候已经睡着了。
两个孩子都平安无事,傅知妤才放下心。
丁娘子抬眼打量她,嫣娘发型微乱,散落的鬓发垂在脸颊两边,眼皮微肿,明显是哭过了。
她看到嫣娘手腕和脖子上都有红痕,吓得压低声音问她:他强迫你了?没有。
傅知妤压下委屈,咬住唇,我们回去再说。
丁娘子点头。
女郎的背影逐渐走远,傅绥之才走下楼。
县令看到他脸上的五指印,吓得魂不守舍:她竟然伤着您了?!傅绥之冷冷瞥他,县令立即捂住嘴。
这就是你想得主意?傅绥之似笑非笑,他也懒得搭理,甩袖离开。
他视线掠过来的时候,目光中的威压可怖,县令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差点就吓得要跪地求饶。
回到家,绒绒被安置在小床上,傅知妤找出药粉,给昱哥儿上药。
只是破皮擦伤,傅知妤却十分愧疚。
如果不是她,也不会将丁娘子和昱哥儿牵扯进来。
以傅绥之的脾气,等于将他们置于风口浪尖。
丁娘子忐忑不安问道:嫣娘你认识他?看他们对峙时的模样,似乎是认识的。
他就是……我说得那位情郎……傅知妤难堪地垂下头,我不知道他怎么会找过来……丁娘子倒抽一口凉气:这些年过去,他应当娶妻生子了才对,怎么还纠缠不清?我不知道。
傅知妤心情复杂,兴许是觉得我逃跑令他丢了面子,特地来报复我的。
她望向绒绒,小姑娘睡得香甜,全然不知刚才经历了什么惊心动魄的事。
绒绒继承了她的杏眸,但鼻子、嘴巴长得都与傅绥之相似。
只是孩子还很小,不仔细看不出。
傅绥之估计没想过绒绒是他的孩子,也没仔细打量过。
要是他知道绒绒是天家血脉,会不会把孩子抢走?傅知妤不敢细想,但傅绥之早晚会知道的,只是早一时晚一时的区别。
他方才还提到了赵如璋,他是不是……傅知妤脸色发白,丁娘子担忧地问她要不要请个郎中看看。
我休息一下就好。
傅知妤不想把他们扯进去,勉强弯起唇角。
昱哥儿肚子叫了几声,丁娘子反应过来还没做饭。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还有人恭恭敬敬唤了声沈娘子。
犹豫片刻,傅知妤还是起身去开门。
出人意料的是,进来几个闲汉,各个手上提着食盒,问道:您就是沈娘子吧,有位贵客让咱们把东西送到这来,您看看是放哪个屋子?傅知妤还是懵的,为首的闲汉将食盒盖子打开一条缝,食物的香气顺着缝隙飘出:都是招牌拿手菜。
不用想也知道是傅绥之的手笔,傅知妤忍着气,让他们放到饭桌上。
林林总总铺满了整个桌面,连他们自己的碗筷都没地方搁。
昱哥儿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馋得流口水,听到傅知妤让他先吃,立马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丁娘子猜到是那人让人送来的,更加疑惑他与嫣娘的关系。
闲汉回去复命,傅绥之问道:她收下了?都收下了。
闲汉答道。
她什么反应?闲汉回忆了会儿,说道:好像……不大高兴?方瑞赶紧安慰他:能收下说明公……说明沈娘子愿意接受您的好意,早晚会懂的。
也是。
傅绥之心里舒服许多 ,轻哼一声,向闲汉吩咐,今后每日三餐都给他们送去,她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闲汉一听喜笑颜开,知道自己碰上有钱的主了,连连答应。
吃完饭,傅知妤提心吊胆,怕傅绥之还有什么法子要折腾他们。
等到夜深人静,她哄着绒绒洗漱睡下,还不忘记关紧门窗。
翌日清晨,她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傅知妤打开门,又看到昨日的闲汉,忍不住皱眉:又是你们?闲汉堆着笑:小的们来给送早饭的。
熟稔地放在饭桌上,他们转头就走。
丁娘子闻着香味过来,看着桌上又是摆满了的点心,个个精巧无比。
连着午饭和晚饭,闲汉都准时送上门。
昱哥儿和绒绒吃得肚皮滚圆,傅知妤心里有气又不能当着他们的面撒。
傅绥之没再出现,但家里常有人送衣裙首饰过来,堆在她的箱笼上。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傅知妤忍无可忍,趁着闲汉来送饭菜,问他们人在哪。
闲汉如实相告,她午餐都没吃,直接去了傅绥之下榻的酒楼。
方瑞正在给天子布菜,门口传来嘈杂声,过了会儿小厮询问沈娘子能不能放进来。
傅绥之眼皮一抬,漫不经心道:让她进来。
方瑞搁下筷箸,与傅知妤刚巧擦肩而过。
她看着坐在桌前慢悠悠饮酒的傅绥之,气不打一处来。
傅绥之好整以暇地欣赏她生气的模样。
她容貌几乎没怎么变,脾性倒是变了不少,反而勾得傅绥之更想逗她,看看她能有什么有趣的反应。
你怎么不穿我送去的衣裙?他闲闲抿了口酒。
你住口!傅知妤气恼,多的是人送我裙子首饰,我才不稀罕你的。
傅绥之唇边的笑意更深:我已经让人查清楚了,送你礼物的人不少,可你一件都没收过,对不对?作者有话说:傅狗以后夫妻店开醋坊吧,我看你挺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