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63 章

2025-03-22 06:40:03

方瑞品咂了下赵如璋大胆的发言, 暗道赵大人还真敢说,不愧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

他觑了眼,天子被气得险些要捏断笔杆, 无论如何都不是适合开口劝阻的时候。

现在知道天子在越县的, 除了赵如璋、张世行和他的部分亲卫,其他臣子们尚不知情,以为天子还在南巡的路上,殊不知他早已私底下改道先行离开, 只留他的替身用来迷惑外人。

失去傅知妤的日子里, 傅绥之时常用通宵看折子来麻痹自己,值夜的宫人换了一拨, 也不见天子有任何要去休息的迹象。

如今, 傅知妤与他仅仅一墙之隔。

往日能用来平心静气的白纸黑字,此刻也丝毫看不进去。

天子倏地站起, 抛下了那叠奏折,径直往隔壁走去。

女郎还在榻上安静睡着,傅绥之盯着她的睡颜看了会儿,眼下透着淡淡青灰,红唇微张,乌发散落在肩膀两侧和榻上。

他看得入神,兴许是感觉到他的视线, 从她唇边嘤咛一声, 翻了个身想避开梦境之外落在她脸上的目光。

越县的环境比不上禁内,连榻也是窄窄一张, 她原就贴着边睡, 一翻身, 半个身子眼看就要在榻的外侧, 傅绥之先一步托住她。

她连日来照顾绒绒,几乎没有好好睡过觉,太过疲惫,连被傅绥之抱在怀里都无所察觉。

熟悉的熏香气息将她包裹起来,傅知妤习惯性往他怀里拱了拱,头顶的发丝擦过他的脸颊。

无意识的动作在傅绥之心底掀起巨大波澜,他浑身僵硬,一动也不动。

他视线太过灼热,傅知妤在梦中都有被人盯着的不适感。

傅知妤蹙紧眉尖,慢慢睁开眼。

傅绥之的脸近在咫尺,能感受到他温和的呼吸拂过颈侧。

双眸遽然睁大,漆黑瞳仁里映出傅绥之的身影。

她顿时清醒不少,身体还有些发软,竟然没用多少力气就推开了傅绥之。

周围陌生的陈设让她生出戒备,望着傅绥之的模样像极了温顺的兔子骤然竖起耳朵,变得不安,警惕地打量他。

在反应过来这是傅绥之的宅子之后,她的防备心并未消失,甚至愈发重。

——在傅绥之的宅子里被他抱着,她方才还睡得无知无觉。

她警觉的模样像一根刺扎进傅绥之心里。

刚才是怕你摔下去。

傅绥之解释道,睡得太靠边了。

傅知妤愣了一下,低头看到自己半个身子都不在榻上,脸颊隐隐发烫:……知道了。

傅绥之的目光没挪开,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多谢。

阿妤,怎么与我如此生分?傅绥之失望地垂下眼。

你想要我说些什么?眼前的人倏然凑近,傅知妤惊得往后退,后背抵住墙壁,只能眼睁睁看着傅绥之靠过来。

手腕被他握住,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她腕上摩挲,激起她轻微的战栗。

你知道你睡着时候,说了什么梦话吗?傅绥之低声道,在喊我名字。

话音未落,傅绥之看着她脖颈慢慢浮上粉色,耳根洇开一片绯红,紧张地否认:怎么可能!傅绥之轻笑一声,指下她的脉搏跳得飞快。

骗你的。

他挑眉。

女郎的杏眸浮现一层薄怒,,像是被窥破心事那般羞恼。

你心里还有我的,是不是?不然怎么心跳得这么快。

傅知妤恼怒地抽走手腕:少做梦。

我知道错了。

傅绥之微微垂下头。

换作以前的傅知妤,已经被这话震惊到无以复加。

让傅绥之低头认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而他现在轻而易举就在她面前道出了这句话。

傅知妤定定地凝着他的双眸,却没有从他的眼中看出几分真心实意的愧疚,仿佛只是想用道歉挽留她,以为她还是那个动不动就会心生愧意的小姑娘。

你哪里错了?傅知妤蓦得笑了,眉眼微微弯起,显得明艳动人,是囚.禁我,不让我接触外人,也不允许我和别人说话,用旁人的性命要挟我。

傅绥之哑口无言:我……你看,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哪了。

傅知妤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就算我从前对你有几分喜欢喝好感,也早就淡了。

我以后不会了。

日光落在他脸上,浓长眼睫投下一片鸦色阴影,模糊了他眸中情绪。

他不肯松口,傅知妤索性把心里话一股脑说出来:你以前就这么说过。

傅绥之张了张唇。

我不是金枝玉叶,只是一个侍妾的女儿,也配不上做陛下的妹妹。

要是我有得选……宁愿不当什么公主。

傅知妤咬着唇,声线颤抖,陛下如果真的对我还存有几分内疚……就当我死了,放过我吧,我现在的生活很好。

每字每句都像匕首割在傅绥之心上。

那绒绒呢?他问道。

傅知妤微怔。

绒绒生病连个靠谱的郎中都请不到,就是你‘很好的生活’吗?傅绥之温声劝哄,你跟我回去,天底下最名贵的药材任你取用,太医随你差遣,绒绒也可以得到她应有的尊位。

他是玩弄权术的帝王,傅绥之几句话就掐住了傅知妤的命脉。

她可以不在乎锦衣华服,却不能让女儿跟着吃苦,尤其是在越县居住的两三年,傅知妤应当已经认识到,她在道观也被保护的很好,无风无雨地长大,到现在还保留着几分少女的天真。

但天底下没有什么地方,是比禁中离荣华显达更近的。

这三年来,我后宫空置,没有其他子嗣,若是绒绒能认回我名下,就是唯一的储君,我会册封她为皇太女。

如方瑞所说,想让女郎回心转意,就得拿出诚恳的条件。

傅绥之认为这是极有诚意的许诺了,他得知绒绒是他女儿的时候就有此意,在禁内的几个月他已经做好了这个打算。

只差傅知妤点头跟他回去。

小榻只能容纳她一个人,傅绥之靠上来,逼仄的空间令她没有安全感。

她伸手推了推,这次却没有推动:你……你先离我远点……傅绥之的话令她心乱如麻,倏地记起在行宫时,水汽氤氲的汤池里,她以为傅绥之只是随口开个玩笑。

朝臣们怎么会答应让一个公主做储君,哪怕从宗室里过继一个,也好过让女郎继位。

低头就会擦过他的脸,哪怕只是鼻尖相碰,傅知妤也并不想,只能被迫仰起头避免与他的肌肤相触。

傅绥之没有后缩的意思,傅知妤只能无措地回答他:难道要我现在就回答你吗?让我想一想……他喉间溢出一丝轻笑,哪怕知道傅知妤又是在想方设法拖延时间敷衍他,傅绥之还是因为这句话舒服了许多。

要想多久?傅知妤没想到他还会追问,她怎么答得出来?三个月够不够?傅绥之自问自答,我此番借着南巡的名义而来,也确实有些事要处理,最多能在宫外待三个月。

你……傅知妤犹豫着问,三个月后若是我不愿意回去……那就不逼你回去。

傅绥之说着,手指勾起一缕发丝别到她耳后,露出大半张娇靥,不过你不准让绒绒认别人做爹,得告诉她,我才是她亲爹。

他对傅知妤当时的气话耿耿于怀,尤其是看着亲生女儿在眼前跑来跑去,他却不能相认的感觉十分不好受。

傅知妤本来也没想给绒绒找后爹,并未对此有反对。

女郎的双眸又遽然亮了起来,傅绥之还在回味着方才怀抱她时的触感。

三个月也只是缓兵之计,至少能让傅知妤对他不要那么排斥。

现在她还像一只时不时炸开尖刺的刺猬,只要日子一长,她对自己有所改观,是不是会软化态度。

届时再向她提出别的请求,也能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他仍旧固执地想着,傅知妤怕他只是因为从前他的手段太过强硬。

你现在可以离我远点了吗?傅知妤轻声问他。

傅绥之身子一僵,片刻之后,面色复杂地坐回原位。

·应允了三个月的条件之后,傅知妤的态度确实柔和了些,但傅绥之只要试图靠近,都会让她警觉起来。

方瑞不知道陛下与公主说了什么,在他看来两人的关系似乎好了一点,起码见面不像仇人,这样就很好。

傅绥之待不了多久就回书房处理政务。

乳母抱来绒绒,她睡得正香甜,傅知妤也不想打扰她,便要来纸笔在桌案前准备起明日要授课的内容。

方瑞借着去换茶水的工夫偷偷打探了下,转头告诉天子。

傅绥之皱眉:她明日还要去上课?让赵如璋去。

奴婢打听过,那些学生都很喜欢公主殿下,骤然换了陌生人去恐怕学不进去。

方瑞劝道,而且您刚才还答应公主……傅绥之提笔的手一顿,记起他前不久才和傅知妤说了三个月的条件。

其中之一就是不能干涉她的正常生活。

傅绥之闭上眼,深吸口气,说道:算了,你让人去煲点明目养神的汤,给她送去。

越县食材不多,让本地厨子去做禁内的膳食实在是太过为难,方瑞跟厨子交涉许久才勉强做了一锅他觉得能入口的汤。

公主接过汤碗的时候欲言又止,方瑞不安地问她:可是口味不合?没有,辛苦方公公了。

傅知妤答道,劳烦您转告陛下一句,不用操这个心,我会自己添衣吃饭。

方瑞语塞,讪讪地应下,也没敢真把话转告给天子。

傅知妤搁下笔时候,天色已经昏暗。

傅绥之这无人打扰,她全神贯注写写画画,有点懊恼自己竟然没注意时辰,收拾了笔墨,正要起身,突然有人敲响了房门。

她印象中傅绥之没有敲门的习惯,通常是宫人才会敲门,便说了声进。

房门半开,来人却是傅绥之。

傅知妤吓了一跳,杏眸圆睁,险些咬了舌尖:你这是做什么……?他换下了白日里的衣衫,面色微微发白,说道:我有点冷。

傅知妤张口就要唤方瑞来,被傅绥之拉住手腕:……你让我抱一抱。

遽然靠近,柔软的绸缎拂过她的肌肤。

傅知妤顿了顿,反握住他冰凉的手:确实冷。

傅绥之还没来得及窃喜,傅知妤打断他想说的话:绒绒不能受凉,我去看看她。

作者有话说:傅狗:学习卖惨,试图跟老婆贴贴,我说个数,三个月内让老婆回心转意女鹅:……有点后悔答应三个月了,三天都熬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