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妤像是真的困得狠了, 靠在他胸膛上又睡了过去。
朦胧晨光透过枝叶间隙照在她脸上,眉眼如画,肤色皙白。
车上备了姜茶, 味道不算好闻。
傅绥之接过来一饮而尽, 转头想叫醒傅知妤,让她先喝了姜茶再睡。
茶盏递到她唇边,傅知妤睡梦中轻抽了下鼻尖,眉头就皱起来了, 嘴里呢喃着不喝药, 往另一侧翻了个身。
……还好这副模样没有被第二个人看见。
傅绥之对自己的念头品出一丝贪心,还是放下了姜茶。
张世行带着一部分人善后, 剩余的人则跟着天子回去。
颠簸的马车搅扰了傅知妤的回笼觉, 睡眼朦胧地睁眼坐起。
昨日将就着在地上睡了一夜,醒来脖子都僵了, 随便动一下都觉得四肢酸痛。
她飞快地偷看一眼傅绥之,他倒跟个没事人似的,神采奕奕。
傅知妤刚睡醒的大脑还有些昏沉,眼神时不时往他那瞟。
傅绥之假装没注意。
当她想悄悄离他远一点的时候,傅绥之扣住了她的手,将姜茶递到她面前。
原来睡梦中闻到的糟糕气味就是它。
傅知妤皱起脸,抗拒地往外推:这是什么?姜茶。
傅绥之答道, 昨夜湿气太重, 喝一杯驱驱寒。
傅知妤想躲开,但马车空间狭小, 更何况还坐了个傅绥之。
扣住她手腕的力气更大了, 傅绥之的脸倏地逼近。
傅知妤一下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脑子里浮现出昨夜的场面, 瞬间涨红了脸,抢过茶杯:你别离我那么近,到时候茶水洒你身上。
喝完的空杯子被递出车窗外。
鼻腔和唇齿间都是辛辣的姜味,把她残余的困意驱得一干二净。
停车。
傅绥之忽然对外命令。
亲卫立即拉住缰绳,不解其意:公子有什么吩咐?片刻后,傅知妤手里被塞了一包蜜饯。
方才傅绥之看到街边有个蜜饯铺子,就让人停车去买了包蜜饯。
但凡喝了药或是其他不合口味的东西,她都要吃蜜饯和糖来压苦味,傅绥之当然不会忘记。
傅知妤尝了一颗,咸甜味道盖住了残留的冲鼻姜味,好受了许多。
分明是外表粗陋的蜜饯果子,她却吃得认真,傅绥之也忍不住拈了一颗。
碰到舌尖的那一刹,他捺住吐掉的冲动,皱着眉逼迫自己咽下去。
傅知妤神色如常,仿佛不是铺子里手艺粗糙的蜜饯,而是司膳巧手所制的果子。
她实在是令人不解,从找到她至今,傅绥之从未听她抱怨过日子艰辛困顿,明明是有古话说由奢入俭难,美味佳肴和衣裙首饰都不能打动她,傅知妤像是毫不留恋禁内的生活,一门心思想留在这过苦日子。
傅知妤假装拨弄发丝,往傅绥之那瞥了眼,发觉他正出神地想着事。
马车停下,方瑞打开车门。
傅绥之先跨出去,随后要抱她下来,被傅知妤轻拍开手:我自己来。
绒绒昨日上完课出来找娘亲,怎么也找不到,跟着叔叔一起不见了。
她去问府里的仆从,说叔叔和她娘亲一起出门了。
等到夜晚,他们还不归来。
这时方瑞和张世行已经带着人出去找了,乳母哄着不安的绒绒,束手无策,府里能管事的一个都不在。
最后还是找了赵如璋,按他的吩咐说只要小姐把今日学习的文章和字都抄下来、背下来,娘亲就会回来。
绒绒背到一半就困得睡了过去,乳母悄悄把她抱回寝室,一觉睡到天亮。
傅绥之听完冷哼一声,被傅知妤瞪了眼。
她知道傅绥之肯定是不满绒绒这么听赵如璋的话,又迫不及待想公开他和绒绒的关系。
趁着傅知妤去更衣梳洗的工夫,傅绥之给绒绒递了一块点心,试图从她嘴里套点话。
你想不想要个爹?傅绥之清了清嗓子,略有些为难地问道。
谁能想到他还要问自己亲生女儿这个问题。
绒绒睁大眼睛,认真思考了一下,问道:你想当我后爹?傅绥之语塞:何出此言?因为很多人都问我想不想让他当我后爹啊。
绒绒往嘴里塞着点心,叔叔,你也喜欢我娘亲吧?傅绥之没有否认,追问她:很多人是……什么意思?绒绒放下吃了一半的糕点,开始掰手指数:隔壁的李叔叔,巷尾的王叔叔,河边的……她记性好,一个个报出来,每说一个傅绥之的脸就黑一分。
眼看十根手指都不够数了,傅绥之拦住她,把点心放回她手心里:先把点心吃了吧。
傅知妤梳洗完来找绒绒,就看到傅绥之不虞的神色。
她熟稔地无视傅绥之阴郁的表情,绒绒的注意力也回到傅知妤身上,开始跟她分享昨日初次念书的经历。
隔着屏风,傅绥之在里间更衣,听着母女俩在外面聊天。
三句话离不开赵如璋,绒绒还把自己写得字找出来给傅知妤看。
傅绥之听得心里酸溜溜的,一换完衣服立即绕出来,看了眼女儿歪歪扭扭像虫爬的字,颇有些不满:就这么喜欢他?也不是一直喜欢先生。
傅绥之窃喜一瞬,还没想好怎么问,绒绒继续道:先生虽然不会像夫子打昱哥儿手心那样对我,但也不允许我吃点心,我写字都写得饿了。
她朝傅绥之甜甜一笑,但是叔叔会给我吃很多点心。
室内的气氛凝固,傅绥之突然生出心虚的情绪。
果然,傅知妤也看向他:你又偷偷给她吃点心?绒绒知道傅绥之喜欢她,每次过去都有很多点心吃,但回家之后午饭和晚饭就会吃不下。
几次之后,傅知妤就不准她吃这么多点心了,每次只能尝一块,免得回家又不吃饭。
以后不会了。
傅绥之飞快认错,傅知妤这才挪开视线。
乳母过来说贺先生到了,傅绥之还念着绒绒夸赵如璋的事。
女儿不在,傅知妤也没有要留下的意思。
指尖刚碰到门,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更快一步地关上门,揽住她的腰。
别走。
傅知妤蹙眉。
我有话要问你。
傅知妤想不通他又有什么事,想推开他,纤白手指搭上去,纹丝不动。
隔着衣衫,她能触摸到傅绥之紧绷的身体,有些慌乱地抬眸。
是不是……有很多人追求你?傅绥之咬着牙,缓缓问出他压抑了许久的话。
你问这个做什么?傅知妤不解,是有一些,都被打发走了。
她肯定了这个说法,让傅绥之更不好受。
虽然是一早就设想过的事,她年轻貌美,必然是郎君们争相讨好的对象。
对上傅绥之的双眸,傅知妤很熟悉他现在眸中翻腾的情绪,一下气恼:对啊,很多,还有人直接抬着聘礼来呢。
这是气话,傅绥之明明清楚,醋意还是忍耐不住。
但你也没答应他们,你还喜欢我。
没有!傅知妤急切否认,皙白的脸庞上透出胭脂色。
那你昨晚怎么……傅绥之故意把后半句话含在舌尖,观察她的表情,半晌才说完,不拒绝我?那是……我太害怕了,再加上酒意上头我才会……傅知妤眨动眼睫,目光闪躲,你知道我不会喝酒,还故意那样,难道不是你的错。
她当时分明有机会推开他。
傅绥之心想。
他还是很不悦有这么多人追求过她,像是自己藏匿起来的珍宝被人肆意窥视。
而珍宝本人还不甚在意。
双颊滚烫,傅知妤被圈在他怀里,无措地避开他的晦暗眸色。
最近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也太多了……就算约法三章,她也不太敢信傅绥之的自制力。
至少昨晚就差点……傅知妤咬着唇,正在烦恼该怎么让他松手,突然有人敲门。
傅绥之将她松了口气的神情变化收入眼底,不情不愿地松开手。
傅知妤整理好微乱的衣襟,推开门,招呼都没打,落荒而逃。
张世行站在门口颇有些尴尬,一时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什么事?傅绥之问道。
张世行定了定神,恢复一贯的冷面:找到了昨夜跟踪陛下的人。
傅绥之眉头微挑。
·傍晚之后,绒绒去和昱哥儿一块儿习字,傅知妤帮着丁娘子收拾晚饭后的桌子。
丁娘子擦着碗,说起丁直快回来了。
傅知妤一愣,记起眼下还有两个月多就要过年了,丁直一年大半时间在外行商挣钱,但过年是能赶回来就尽量回来陪丁娘子和昱哥儿过的。
这么一算,傅绥之提出的三个月时间,刚好到过年后结束。
丁直第一年回来的时候还不知道家里来了租住的客人,第二年回来时,除了给昱哥儿带了份礼物,也没忘记给绒绒捎一份。
丁娘子要筹备年货,拉上傅知妤一起商量。
等到商议得差不多,天色已经黑沉,傅知妤和绒绒洗漱完就上床歇息。
绒绒读书习字太费脑,一沾枕头就睡过去。
傅知妤盯着承尘看了会儿才慢慢有了困意。
才过子时,她被一声凄厉尖叫惊醒。
怀中的女儿挪动几下,也像是被吵到,眼睛都没睁开,嘴里含混不清问着娘亲,是什么声音。
傅知妤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猫叫,兴许是谁家的猫在打架。
绒绒迷迷糊糊嗯了声,片刻之后,浅浅的呼吸声响起,她又睡了过去。
夜晚又恢复到一片寂静,,除了偶尔刮过的风声,再没有其他声音,仿佛只是她的幻听。
傅知妤确信她没有听错,分明就是一道人声。
似乎还是从傅绥之的宅子里传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小红包~作话也补个假条吧,社畜作者突然被塞了个项目,大概要忙到国庆假期之前,这段时间更新不稳定QAQ数数自己欠下的更新,怕不是要拿番外来补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