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的傍晚,残阳染血,江陵有名的花楼俞桥在漫天霞光下化为了一片灰烬。
人们奔走相告,一桶又一桶的水泼上去犹如隔靴搔痒完全不济事。
哀嚎声谩骂声吵闹声交杂在一起,醒过来的隆大人在侍卫的护卫下不远不近地看着冲天的火光,眉心深深皱成一团,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他呆在原地,口里不断地呢喃着:完了,完了。
不知想起了何事,他步伐匆匆地回了家,命令所有人即刻收拾东西离开。
黑夜很快吞噬了最后的余晖,隆大人目送妻妾子女离开后静坐在屋中等待着。
夜渐深,空寂的知府大院内迎进了一群黑衣人,他苍然一笑:你们终于来了。
为首的黑衣人大刀直指隆大人,目光冰冷。
我知道他不会放过我。
是我愚蠢,竟然会信他,竟然会......说到这里眼中流下两行悔恨的浑浊的泪,他望着来人突然大笑起来:自作孽不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报应,都是报应。
他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脸上带着残留的笑意,嘴角慢慢流出暗红的血。
黑衣人眼神未变,手腕一转,对身后众人吩咐道:所有人,一个不留。
---------------------------------------------------------------------胆小鬼一气将马车赶到了几十里外的另一个城镇,到了一僻静之处才停了下来,对车里人道:公子,到了。
半天没有等到回应,他蹙起眉掀开帘子,这一掀委实惊吓不小:公子,公子——车里一人一猫毫无反应,胆小鬼恨恨地丢下马鞭,下车叩门。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来人一见是他就要弯身行礼被他一把揪了起来,快去收拾屋子,将马车赶去后面烧了。
看到空中突然爆破的信号弹的时候他正跟一貌美船娘相谈正欢,听到声音他惊异不小。
不到万不得已,公子是不会放信号弹的,除非是极度危险。
他立刻抛下一脸娇羞的船娘,迅速地准备好马车等在郊外。
不是没有担心过公子会迷路,但他不能离开。
连公子都有危险了,他过去不是找死么?这处不大的院落是他私下置办原打算金屋藏娇的,没想今儿派上了用场。
老仆见胆小鬼脸色铁青,眼中是从未见过的担忧、急切,当下也不敢多做耽搁,立马去安排了。
胆小鬼复回到马车前将帘子掀开,目光落在残月的身上微微皱眉。
卯卯,卯卯——没有反应。
他试图将残月抱着卯卯的手掰开,但任他怎么使劲连他一根指头都没掰下来。
他叹口气,皱眉想了一会儿,将袖子往臂上卷了两卷,咬牙将那比自己高大的大男人连同他怀里的猫一起打横抱了下来。
真是不轻啊!一路将残月抱进准备好的屋子里,中途胆小鬼一口气都不敢泄。
残月背后的伤太重,要是被他往地上那么一丢......他缩了缩脖子不敢想。
想他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这么抱人,没想到竟是个男人。
胆小鬼心里有些郁闷,公子啊,我这第一次就奉献给您了,您可得对我负责啊。
将残月靠床放好,让老仆扶着。
我要为公子将断枪拔l出来,你替我按好他,他怀里的猫你也得注意不能让她掉下来。
胆小鬼淡声吩咐道。
老仆连连点头,小主子请放心。
胆小鬼深吸一口气,撕开残月伤口附近的布料,目光落在那断枪上陡然一凛。
再偏一分就是直插后心了,那样就算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
拔枪、止血、撒药、包扎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胆小鬼将残月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他这才呼出一口气,扯着衣袖印印脑门上的汗,去桌边写了方子交给老仆:去按这个抓药。
老仆点点头,两人出了屋子,他忍不住道:小主子——胆小鬼笑着拍拍老仆的肩:福伯,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福伯细小的眼瞪大,不可置信地指指屋子。
胆小鬼颔首:快去抓药吧。
福伯急匆匆去了医馆,若是那位,当真是不能让他有事的。
夜半,胆小鬼亲自在一旁守候。
烛光下,床上的人脸上毫无半点血色。
他盯着那半边面具半响,眼珠子转了转,又左右看了一阵,咽了一口口水,轻手轻脚地朝床边靠去,手一寸一寸地靠近那面具。
砰!刚要触到面具的手忽然被一把扣住,接着他整个人被丢了出去撞上了后面的柜子。
嘶——好痛!胆小鬼怔了片刻,才捂着后腰站好,借着烛光打量床上的人。
呃......没醒?他蹒跚着靠近,又瞧了半天,好像、的确没有醒诶。
那个......要不要再试一次?心里还在想着,手就控制不住地上去了。
砰!胆小鬼的后腰再度撞上了那柜子,一模一样的地方没有丝毫偏差。
胆小鬼靠着柜子嘶嘶抽气,疼痛让他一阵昏眩,缓了许久才龇牙咧嘴地一步一步地朝目标走去。
他还真不信了,能有人在昏迷中还防御能力这么强大的么?那还是人么是人么是么?砰!砰!砰!......胆小鬼这回彻底相信了,他家公子真不是个人。
后腰疼得他连呼吸都不敢重一点点,眼中泪光闪闪。
呜呜,公子,伤了腰你让我以后怎么办啊,你这下真要对我负责了啊。
第二日福伯在外面敲了半天的门,见没有人应担心出了什么事便径直推门进来了,这刚迈进一只脚,就傻在原地了。
这这这......谁能告诉他这是肿么回事啊!为什么那位昨天看起来快去见佛祖的公子正衣衫不整目光疑惑眉头紧锁地靠在床边,那半边脸上还带着不正常的红晕,而他家小主子却躺在地上,一手捂在身后,衣衫松散满脸痛苦的样子。
你过来。
福伯正怔在原地浮想联翩的时候,冷淡的声音在屋内响起,霎时他脑子里的那些浮想全都翩翩飞了,只剩一身寒意。
这位公子,有何吩咐?他硬着头皮满脸苦笑地一步步挪过去。
她怎么还没醒?福伯以为问的是他家小主子,这也是他要问的啊。
回公子,这个,老仆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声音冷了一分,残月淡淡地看着面前这个微有些驼背的老人,不是你诊的么?啊?这个......你过来帮他看看。
哦。
福伯刚要转身去看躺在地上的小主子,面前忽然多出了一只猫爪子,他不大明白地看向残月。
残月见这人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微有不悦,不耐地催促道:快点。
福伯终于慢半拍地理会过来这位公子是真的要他给这只猫看伤,当下苦逼了一张脸欲哭无泪道:公子,我不是兽医啊。
残月抬眸淡淡扫他一眼,冷冷道:她是卯卯。
才不是兽!昏迷中的卯卯哼了一声表示赞同。
福伯:.....公子,我不是大夫,你的伤,是我家小主子给看的。
他指了指地上半死不活的胆小鬼。
残月只望着卯卯眼皮子都没动一下:那去让他来。
福伯此时也不管他家小主子为什么那副死样子躺在地上了,跑过去又摇又掐又捏地硬是将胆小鬼给弄醒了。
小主子,那位公子让你去瞧瞧。
说完立刻脚底抹油跑了。
这还是夏天,他竟出了一身的冷汗,那位的杀气实在太大了啊。
屋内,被弄醒的胆小鬼脑袋还有些晕乎,他吸了吸鼻子,抬头,正对上自家公子冷峻的脸。
须臾,昨晚发生的一切涌入大脑,他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这个......公子应该不记得了吧。
卯卯怎的还未醒?未等他想好措辞,冷淡的责问已经响起。
昨天公子抱卯卯抱得太紧,他也未给有机会卯卯瞧一瞧,这会儿听公子这么一问,目光扫到卯卯时也是一紧。
他一步一步尽量平衡地走过去,生怕残月瞧出不对劲想起来什么。
手指搭上卯卯的一只爪子,又查看了一番卯卯背上的伤,他心下大惊,眉心皱起。
这卯卯一身旧伤又添新伤......只怕不好。
见胆小鬼一张脸快皱成包子,残月心里涌起不安,他顾不得身后的伤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卯卯怎么了?公子,公子,你先松手。
胆小鬼急急地说:卯卯只是只猫,这么重的伤——又见残月眸色一深,竟是起了杀意,他立刻道:但是,猫有九条命,公子你稍安勿躁,我这就想办法。
残月缓缓松开他的衣襟,轻抚着卯卯的身子,漫声道出四个字:洛阳宋家。
洛阳宋家,江湖医术排行榜上的首位,享有神医妙手的称号。
胆小鬼脸上神情僵住,半响才扯开一抹苦笑,什么都瞒不过公子。
瞥见残月的脸色,他立即保证,公子,我自当尽力。
我不是要你尽力。
残月静静看他,我要你,医好她。
胆小鬼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去配方子,卯卯身上的伤口很多,最严重的就是背上那道几乎横跨整个身子的刀伤了,这一刀就去了她半条命。
他窝在药房里琢磨药方,旁边炉上蹲着药。
还是大夏天,这一屋子的热气烘得他一身汗,像从水里捞上来的。
若是医不好卯卯,他绝对有理由相信——公子一定会夷平宋家。
虽然他也不喜那一大家子,但是那到底是他的家,那里还有属于他的东西。
将最后一味药琢磨好,胆小鬼一边守着炉子煎药一边祈祷:卯卯姑奶奶,您可得行行好,好好活着啊。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卯卯受伤了,不知道能不能活着。
要是活不下去......【卯卯:坏后妈! 无良作者脚底抹油:你可以穿越嘛,反正你能穿三次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