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将手指下的小爪子搁到被窝里,眉心微微蹙着。
虽然他的医术不是最好的,但也不至于差到这样子的吧。
原本已经快好的病情居然反复了,还反复的不轻。
胆小鬼凝望着卯卯陷入了沉思,口中反复呢喃着:不对啊,不应该啊。
残月紧紧盯着卯卯,那探照灯一样的目光让她觉得非常的有压力。
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娇弱样。
胆小鬼围绕着卯卯转悠了一圈,他还真不信这个茬了,他回身,对自家公子信誓旦旦地道:公子请放心,我一定会医好卯卯的。
残月微微颔首,示意他先出去。
屋里只剩下一人一猫无声对视,良久,残月叹了口气,坐到床沿,揉揉她的脑袋:这么不想学武?卯卯垂下脑袋,许久才伸出爪子轻轻划着:我只是只猫。
猫的能力有限,所以学武什么的实在是不可能啊。
卯卯。
残月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你得学会保护自己。
因为我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
卯卯有些迷茫,许久才领会到阿月的言下之意。
她慢慢地收回爪子,将脑袋埋进被子。
残月盯着被子下隆起的一小团看了许久才轻叹一声隔着被子拍了拍,出去了。
轻轻的关门声传来,卯卯从被子里伸出脑袋,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眼睛瞪得大大的在黑暗里努力寻找那熟悉的清冷的气息,心却在这种熟悉里一分分的下沉。
阿月对她,越来越不像对一只猫了。
他将她当做一个人,一个平等的个体来看待,可以说是一种超乎友情的感情。
但她清楚地知道,这种感情不可能是爱情。
谁会爱上一只猫啊,那也太变态了吧。
而阿月宠她,也许只是......不想太寂寞而已。
一早就知道的事实,不知为何,此刻想起来心里难受的慌。
这半个月来,她不是没有想过要告诉阿月自己穿越的事情,但是,说了又如何?这并不能改变她是一只猫的事实,何必徒增彼此的烦恼。
胆小鬼累得躺在地上爬不起来,远处那人缓步走过来毫不客气地在他身上踢了几下:起来。
公子。
胆小鬼喘着气,让我歇会儿成不?这样疯狂地练下去,估计等他有所成了也离见阎王不远了。
残月低头看他,默不作声地伸出一只手拎起他直接朝旁边的瀑步走去。
没有什么感情地问道:是我丢你下去,还是你自己下去?胆小鬼望着对面飞流直下三千尺的东西,抽了抽鼻子,僵硬着脖子道:我自己下去吧。
被公子丢下去,还不知道又会有哪儿青了紫了。
说起来也奇怪,最近卯卯的身子日渐好了,但这一人一猫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闹起了别扭。
公子甚至搬到另一间屋子去了啊!胆小鬼努力地催眠自己:这只是人和猫闹着玩,绝对不是小夫妻打情骂俏神马的。
卯卯自己吃完饭,蹦上脸盆架子咬下一条手巾给自己擦了擦脸就随便丢到了一边,反正有人会整理。
她踱着步子走到门边,门紧紧地闭着,没有上栓,但是对一只刚刚大病初愈的猫来说,要开这扇门还是很难啊。
她已经好多天没晒太阳了。
而且,她皱着小鼻子在自己身上闻了闻:药味、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再这样下去,要馊了吧。
哎,也不知道阿月最近闹什么别扭,她不就是不想学武使了个小性子么,至于对她这样冷淡吗?就算想让人家学,至少也给个接受的缓冲期吧。
她郁闷地扒扒下巴,靠着门趴好,竖起猫耳朵,时刻准备着:只要那人一从门口走过,她就发挥她所有的功力使劲卖萌撒娇,还不信拿不下他。
这一趴就趴了好久,昏昏欲睡之际好像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她登时耳朵一抖,直起身子仔细凝听。
虽然脚步声比之平时重了些,但定是阿月没错。
喵。
喵。
喵。
卯卯让自己的声音足够嗲足够可怜,就希望门外的那人能听到。
而不出她所望,脚步声行至门外的时候果然停了下来。
然后......然后,就在卯卯满怀希翼以为那人会打开这扇门的时候,脚步声又响了起来,却是渐去渐远。
卯卯霎时傻眼,忘了叫唤:有没有搞错?大哥,不带你这样无视猫的,尤其还是一只大病初愈娇滴滴的小母猫啊!卯卯一直等到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候最适合胡思乱想了。
此情此景,像极了曾经在王府那处幽雅小院中的日子。
曾经那个人也是极宠她的,可是她还是被抛弃了。
难道这一回又要被抛弃了么?卯卯倦怠地趴着,从身到心的累,想到穿成猫后对人生掌控的无力,想到那一月孤苦飘零的日子,想到古今两世一次次的被抛弃,她忽然发现自己还真是悲惨。
其实,她早就认命了不是,变猫就变猫了,只要不是自己一个人就行。
但偏偏,那个人给了自己从没有过的宠爱,让她开始从心底升出一种不甘心。
所以,她才会去拒绝学武吧。
不想变强,不想让你放心,不想有一天要离开。
她看着脖子上的珠子,爪子揪着一只珠子恨恨地摩挲:珠子啊珠子,老头儿说你可以帮我,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显灵呢?如果,我想变成人,可以么?只有变成人,才能真正地伴他长长久久。
因为我发现,我好像......很喜欢阿月。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也就睡着了。
门被轻悄悄地推开,借着外面浅浅的光亮,残月看见地上那么小小的一团,蜷缩着身子,不过他一只手的大小。
他蹲□,掌心轻轻抚着她的脑袋,无声地叹口气。
居然就这么趴这睡着了,还有比这家伙更笨的猫了么?残月尽量不弄醒她将她抱起来朝床铺走去,怀里的脑袋动了动,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他低头,正对上一双幽蓝幽蓝的眸子。
有幽怨、有委屈、更多的却是迷茫。
睡醒了?他轻笑,怎么就那么睡着了?可吃过晚膳?卯卯摇摇头,将脑袋更紧地偎进他怀里,熟悉的气息,很安心。
残月将她放到床上又出去了,没多久端着一碗粥进来,默不作声地喂她喝了,替她擦了擦嘴。
又去打来一桶热水,动作极其轻柔地除去她身上的绷带。
卯卯最近已经开始长毛,一点点软软的短毛,好囧的模样。
此刻见残月要笑不笑的,她连忙伸爪子挡住了脸。
好丢人!噗。
残月闷笑出声,试了试水温,开始给猫洗澡。
别说,许久不洗,这身上的味道的确不好闻啊。
洗完澡穿好衣服,残月才将她重新抱上床。
将面具除下在枕畔放好,他搂起卯卯入怀,声音清清冷冷的:卯卯,不闹别扭了?语气里满是宠溺和无奈。
卯卯蹭了蹭他的手。
一片沉默,一人一猫谁都没有动,许久就在卯卯以为残月睡着了的时候,头顶传来他的问话。
卯卯,你为什么会写字?极平常的语气,卯卯却是浑身一凛。
这是这么久以来,残月第一次问及关于自己的事。
不要骗我。
残月轻声道。
不要骗他?可是事实却更加荒诞。
卯卯陷入了沉思,许久许久,她才抬起头,蓝眸定定地看着残月,一字一字仔细地在他身上划着。
如果我告诉你,这只猫的身体里住着一个人的灵魂,你信么?残月没有说话,但他眸中闪过的诧异和难以置信还是让猫猫觉得很受伤。
她垂下眼,接着写。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灵魂是偶然驻进这只猫的身体里的。
我也想过不要这个身体,但是我想活下去。
静默,比窒息更让人难受的感觉。
卯卯低着头,小小的身子开始颤抖。
头被人抬起来,残月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嘴角微微一弯:卯卯,你做得很对。
你不嫌弃我?为什么要嫌弃?残月刮刮她的鼻子,我欢喜还来不及。
可是......卯卯咬着牙,想了想还是写下后面的话,我只是只猫。
有什么关系?云淡风轻的就像谈论天气一样。
卯卯继续沉默。
你原来叫什么名字?卯卯。
卯卯一笔一划地写着,眼神亮亮的,林卯卯。
残月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他闭着眼将她在怀里抱得紧紧的,揶揄道:看来我俩很有缘分。
卯卯咧开嘴也笑了,真好。
卯卯,以后别跟我闹别扭了。
那滋味很不好受,整天心里惦记某猫惦记得七上八下的,除了使劲训练宋玉实在是找不到别的发泄方式了。
屋里正睡得香的胆小鬼忽然打了个喷嚏,嘴里咕哝了一句,翻了个身继续呼噜噜睡了。
那我可以不用学武了么?卯卯很狗腿地撒娇着问。
不行。
残月低笑,这个必须学。
原本我担心你学不好,但你的灵魂毕竟是个人,所以,我现在一点也不担心。
卯卯:......阿月怎么变坏了?她蹙眉深思,忽然脑袋里灵光一闪,她急急地在残月怀里划着: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什么?残月安抚地拍拍她的背,我只知道一只猫再有灵性也不可能会写字,除非是成精了的。
而这家伙这么笨这么懒,修炼成精根本就不可能啊。
虽然想到原因的时候,也觉得很惊悚,但是......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他深知一个道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卯卯气呼呼地瞪他,套猫的话很好玩么?残月很认真地点头。
卯卯:......我不要理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
晚了点。
额,明天可能不更,顶着锅盖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