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清清挑完胭脂回头见男人一脸怔忡地盯着某处瞧,不由疑惑地挥了挥手。
男人拨开她的手,迈开步子径直往前走。
蓝清清将胭脂收好,眸光黯然,安静地尾随。
你先回客栈。
男人顿住步子,头却未回,周列会跟着你。
公子?蓝清清蹙起一双秀眉,海一般美丽的眼睛里蓄起泪花,她急急地拉住他的衣袖,作口型道:是卯卯做错什么了?卯卯?不知为何,男人突然很不愿意从身后女子的嘴里听到这两个字,好像什么心爱的东西被别人夺走了一般,他缓缓道:没有,你很好。
终究还是转过了身,看着女子盈满泪水的蓝眼睛,心里没来由的痛了一下,那些无情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手抬起又收回负到身后,回去吧,别多想。
男人再度转身离开,那步子迈得又大又急,像是等不及要不见什么人一般。
是卯卯么?蓝清清心里翻腾起一波又一波的痛楚和不甘,她疾步追上去,顾不得身处闹市,拥住男人的腰,紧紧的。
她在他后背执着而缓慢地写:公子,我在客栈等你。
是我,不是卯卯。
这大概是蓝清清这一年多来唯一的一次越矩,她写完就松开手,泪水在脸上蜿蜒,她却笑得比六月的花还娇艳三分。
洛湘江习惯地在小院中特别置下的石桌旁坐下,手中捏着棋子,仔细琢磨上次留下的残局。
目光时而落在在厨房和饭厅间穿梭的娇小的声音,叹息地笑:丫头,不用特别张罗,又没有别人。
不行。
女子插腰,扁嘴,你难得回来一趟,怎么说也得好好补补。
手指着男子没什么血色的脸,你看看,又瘦了。
洛湘江没奈何的笑,望着她的目光温柔而宠溺,她一时有些恍惚,曾几何时,也有这么一个人......她甩甩头,不让自己继续想些有的没的,转去厨房里忙碌起来。
洛湘江叹气,抬头的时候见到院外立着一人,他示意地摇摇手中的棋子,公子既然来了,可有兴趣陪我下一局?男人走过来坐下,没有看棋局,目光落在厨房的小小身影上若有所思,良久,他转眸看向洛湘江,等他给自己一个回答。
公子,那是舍妹。
洛湘江笑着唤厨房里的人,小小,过来见客。
女子自厨房里出来,手在身上的围裙上蹭了蹭,微垂着头一步一步地走出来,抬头盈盈一笑:小小见过公子。
男人静静注视着她,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目光在注意到她的眼睛时,热烈渐渐褪去,只余淡漠和失望。
不是她。
湘江,她是你亲妹子?洛湘江揉揉女子的发,公子说笑话了,不是我妹子,难道是你妹子?可是我听说你家妹已经——公子。
洛湘江眼神微暗,小小曾经是差点......不过这丫头命硬,硬是闯过了鬼门关。
他浅浅的笑,带着一抹嘲弄,他示意小小离开,再开口时语气严肃,公子,属下有个不情之请。
男人敛眉,你说。
这件事别让宋玉知道。
他弯起唇,小小当初那样,也是拜他所赐。
话说到这份上,男人知道洛湘江已经是做了交待,他摆摆手,我知道了,你们之间的恩怨我管不了,只要公私分明就好。
这个......公子放心。
他一向公私分明,若不是如此,小小怎会......洛湘江转过脸,看着厨房里忙碌的人,心里略有欣慰。
至少,现在还能看着这个身体存在着,已经很好,很好了。
锅中肉片翻滚,热辣的味道有些呛人,女子一手给炉灶里加柴,一手捂着口鼻,眼泪就那样肆无忌惮地落了下来。
她蹲着身子,将自己掩藏在墙下,头埋在膝盖上,控制不住地抽噎。
脑中一遍遍地盘旋着集市上的那一幕,男子望着女子的目光温柔如水,她有一双美丽的蓝眼睛,而自己......她低笑,什么都不是了。
名字,身体,眼睛......没有一样是自己的。
她是谁,连她自己都弄不清。
想起两年前刚醒来的时候,种种不适应,每日里从铜镜、水里看到这张脸,都觉得陌生,还有一种恐惧。
说句不好听的,这本是一个死人的身体。
她努力让自己变成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可以正大光明陪在他身边的伴侣,可是,他已经忘记了,忘了过去,忘了自己,忘了卯卯,他寻到了新的寄托,一个可以让他去宠不寂寞的人。
主上一切正常,唯对蓝姑娘颇为特殊。
一句话,将她所有的坚持都打碎了,她已经不大能记得当时看到这张字条的感受了,只是清楚地知道,这一次作为洛小小,她得好好活着,替她活着。
滚烫的水滴到手背上,她一惊,慌忙抬头,锅里的汤正往外溢,她连忙动手将锅移开,手握上锅柄的时候,哎呀一声痛呼,手一松,锅就掉在了地上,滚烫的汤倒在腿上、脚上。
这下完了。
她望着地上的汤,嘟唇埋怨。
小小?洛湘江冲进来,见到厨房里的状况,还有那傻站着的丫头,急道:傻丫头,你不痛的么?洛小小疑惑地看着他,在低头看看自己的状况,这才反应过来,眼圈又红了,她扁着嘴,撒娇道:哥,好痛。
脚好痛,腿好痛,心口也好痛,浑身都痛。
洛湘江心疼地走过去要将她抱进怀里,动作进行到一半,一个人比他更快,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极快地走出去,转去一旁的卧室,见洛湘江还怔愣着,不由冷声道:药箱。
哦,哦。
洛湘江连连应了,忙去拿药箱,其实,他是想问,公子你头一回来吧,怎么就这么熟门熟路呢。
很痛?见怀里人抽噎着,傻傻地盯着自己,他以为她是疼傻了,不由自主地就温柔了神情,不怕,很快就好了。
谁想女子听到这句话,低低的抽噎变成了嚎啕大哭,揪着他衣襟的小手紧紧的,小小的脑袋埋在他的怀里,双肩一颤一颤的。
男人见那双眼睛里的泪越来越多,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心里就很疼,他将她放到床上坐好,拥着她的身子,一下一下轻柔地拍着:不哭,小傻子,别哭了。
门外,洛湘江静静地看着屋内的两人,低低的叹息,罢了,这样也好。
他抬头看了看天,小小,若是这样,你开心么?他轻轻叩了叩门,咳咳,公子,药箱取来了。
男人点点头接过来,也不避嫌就去掀人家姑娘的裤管,回头见洛湘江还杵在那,不乐意了,你不去准备饭菜?洛湘江翻白眼,公子,那是我妹子,我妹子啊!但是,结果是,他在厨房里摆弄着饭勺,一把接一把地往锅里撒盐,哼,现在是我的地盘,谁怕谁!从小腿到脚背烫红了一大片,男人看着原本白皙的小腿变成这样,眼神深了三分,一边不客气地给她上药,一边责骂道:怎么还是这么笨?话一出口他就愣住了,床上的女子也是一愣,她别过了头,拨开他的手,我自己来就好,方才,谢谢公子了。
男人没有说话,大掌扣住她的手,低低道:听话。
,手上上药的动作轻了许多。
空气一瞬有些凝固,安静的屋内浮起暧昧。
女子将脸偷偷转过了,近乎贪婪地看着这个男人,有多久没有这样好好看过了呢?两年,七百多个日夜了。
所有的消息都是自哥哥那里知道的,知道这个男人不再做杀手,知道他成了什么组织的头领,知道他两年前败给了靖王世子,曾几度辗转在黄泉路口。
呵呵。
低笑声自上方传来,女子这才察觉自己的失态,慌忙别过脸,见药已上好,她忙将裤腿放下,多谢公子。
男人点点头,没在多话,收拾好药箱,起身出了屋子。
厨房里,洛湘江挥舞着锅铲,上战场似的,见他来了,执着锅铲质问:你没对我妹子做什么吧?男人瞅瞅锅里,提醒他:湘江,锅里的汤干了。
洛湘江:......你能不能不这么顾左右而言他啊。
妹子腿受了伤,洛湘江特地做了些清淡的吃的给她送过去,待她吃完,才犹豫着问:你准备怎么办?女子抹抹嘴,笑得薄凉,凉拌。
小小!哥。
女子垂下眼睫,我不知道。
搁不下,舍不得,放不开,近不了,所以,不知道。
哎。
洛湘江揉揉妹妹的发,睡吧。
半夜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雨滴打在屋顶叮叮咚咚的响,床上的人睡得不甚安稳,脑中一波一波地都是些血色的场景。
阿月,阿月。
女子呢喃,你可别死啊。
手在空中挥舞着想要抓住什么,阿月,你不要卯卯了么?不要卯卯了么?挥舞的手落入温暖的掌心,感觉自己被拥入一具清冷的怀中,熟悉而安心,耳边似有人呢喃:傻子。
阿月?她睁开眼,没有戴面具的脸,交错的十字疤痕,完美迷人的半边侧脸,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她伸出手,抚上他脸上的疤痕,阿月,我好想你。
男人喉头滚动,目光深深地注视着怀里的人,不是熟悉的模样,但那种感觉和记忆力的惊人的相似,相似到让他心尖都疼,低头,在微微开启的唇上落下一吻,他极紧地拥着她,卯卯,我们不闹别扭了?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我的计划里,没打算这么早让他们相认,不虐一番就相认什么的最米有意思啦。
好吧,为了证明我是亲妈,所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