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鸟儿在树枝欢腾地叫着,吵醒了整个世界。
宋玉推开门扉,天空蒙蒙亮,抬头,可以看见寥寥发着微弱光芒的数颗星星。
一夜无眠,他沿着院外小巷一直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习惯性地右转,在一百零一步的地方停住。
不远处的小小院落,门上贴了驱鬼的黄符,旁边横七竖八地睡了几名道士。
这些都是被镇民从他乡请来的据说是道行十分高深能够驱鬼捉妖的道士。
宋玉眯眯眼,放轻脚步走过去,随手捡了几颗小石子,啪啪啪几下,那些道士彻底睡熟了。
他走到一位留着八字胡的道士面前,对着他的脸观察了一阵,两指掐起他黄不拉几的脸扯了扯,眼里露出嫌恶的神色。
再看看其他几个,怎么这年头道士都长这么丑的么?一手拎起一个,嗖地丢出去。
可怜了这几个为捉鬼风餐露宿几日的道士睡梦中被人丢出去连声儿都没发出一个。
撕掉门上的黄符,他推了推门,吱呀一声,门开出了一条缝。
这些道士果然都是些假冒伪劣的产品,驱鬼这么多日,竟然连门都不敢进。
卯卯近来睡的都不是很好,虽然她还是要睡满六个时辰,但中间半梦半醒的时间越来越多。
她被残月和洛湘江围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保护得好好的,门外发生什么,他们也从不会瞒她。
洛湘江说这是她和阿月在一起要过的第一个难关,卯卯笑笑,不置可否。
今天不知为何,醒的尤为的早。
残月昨晚守了她一晚,这会儿睡得正熟,她翻身下床的时候,他仍拉着她的手,嘴里呢喃着:卯卯,不怕,我在。
卯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点点光亮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在他左脸印了一个吻,将被角塞到他手里,才轻手轻脚地随意披了件衣服走到了院子里。
低低的猫叫传来,脚边有软软的一团着蠕动,低头,是那只有着蓝色眼睛的白猫。
卯卯蹲□,将她抱起来,见她这次居然没有排斥自己,心里一阵欢喜,她对着眨着眼睛一脸茫然的小猫嘘了一声,低低道:阿月还在睡觉,我们离远点。
她抱着猫走到院落另一角的一座小小凉亭里坐下。
半靠着美人靠,她将猫放在肚子上,手指试探着去捏着她的粉粉的肉垫玩,完全忘记了先前这猫对自己的排斥,乐乐地想着:看来我真的很合猫缘。
怀里的猫眯了眯眼,舒服地打了个呵欠。
嘿嘿。
手中的感觉软软嫩嫩,卯卯傻笑着捏着某猫的肉垫,眼神亮亮的,真好玩,难怪以前胆小鬼爱捏我这里。
提起胆小鬼,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在想什么?身后男子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
卯卯急忙回头,动作幅度太大,外衫掉在了地上,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
宋玉上前将衣服捡起来重新给她披好,低头的瞬间,无意窥探到一抹春光,他慌忙别开眼,嘴里故作镇定地数落道:清早寒凉,怎么不多穿点衣服。
卯卯拢了拢衣服,手指梳理着猫毛,安抚被惊醒的猫。
眉目低垂,她脸上是为人妇的温和静谧:我的衣服一贯都是阿月收着的。
他刚睡不久,我不想闹醒他。
虽然神态较之之前是有许多不同,但这张脸与从前并不半分改变。
看着这张脸,听着自眼前的这张嘴中吐出的对别的男人的关心爱护,宋玉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就像有什么在一下一下地捶着心口,又好像有一只手在心口不停地往外掏着什么,像是要将一颗心掏空才罢休。
小小。
宋玉蹲□,仰头看进她眼里,小小,你不愿意原谅我?呵呵。
卯卯低笑,她看着他,眨了眨眼,原谅?你是要我原谅你什么呢?她不着痕迹地往后移了移,宋玉,我不是洛小小,所以,我不知道要怎么原谅你。
可你也不是卯卯。
宋玉低吼道:卯卯只不过是一只猫。
胆小鬼。
卯卯怒了,气鼓鼓地瞪着他,你知道你什么最不可原谅么?就是这种自以为是。
你以为猫就什么都不懂么?你以为小小喜欢你就该心甘情愿地为你牺牲么?更可笑的是,你做的下那些丑事却没胆子承担,你可真是个胆小鬼。
宋玉被她一句句质问堵得张口结舌面红耳赤,我......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我从没说过卯卯什么都不懂。
她很聪明。
聪明得有时候甚至超过了一个正常人,她不是早早地就预见了他今日的结果?宋玉。
卯卯别过头,无论你现在如何,小小都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宋玉垂下眼眸,五指紧紧地握成拳,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
他还没来得及后悔,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一声对不起,她怎么就能够不在了呢?我不信!他豁然抬眸,脑中一瞬闪过客栈里她口中吐出的那句君当做磐石,不对,你记得的,你记得的。
他扣住她的肩,你明明是记得的。
你放开我。
卯卯被他摇得头昏眼花。
不放!宋玉扣着她的肩一把拥进怀里,死死地抱紧,勒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而原先被卯卯抱着的猫就差没被压成肉饼了。
他急切地在她耳边说道:小小,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卯卯无声冷笑,补偿?谁要你的补偿!我卯卯敢押上我的灵魂赌一次:小小一定更不稀罕!嘴唇动了动,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她弯起嘴角,在他耳边轻柔道:补偿?你要怎么补偿我呢?休妻么。
我会——宋玉张着唇,休妻二字在唇边滚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卯卯低笑,所以你看,你根本就做不到呢。
除了这个,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宋玉急了,口不择言起来。
可是除了这个,我什么也不要。
卯卯笑,宋玉,真的不是我不想原谅你。
我给过你那么多机会,是你不要而已。
小小。
宋玉。
卯卯一个用力推开他,逃脱困境的某猫急忙跳了下来,嗖地跑出老远。
卯卯。
同一时间,又一道男音在这样的清晨响起,卯卯一个激灵,心道一声完了,机械地转身,刚刚还一脸愤怒,此刻只剩一脸讪讪的笑容,她不自在地抓抓脑袋,怎么都有种被捉奸在床的错觉。
啊,阿月,你醒了,哈哈,早啊。
该是你早才对。
残月不冷不淡地回道。
卯卯:......努力思索,这个要怎么回答。
宋玉,你一早就来给新夫人请安?不等她想到答案,残月又紧跟着丢出一个重磅问题。
新......新夫人?卯卯终于可以理直气壮了,叉腰,怒目:谁是你旧夫人?残月:......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宋玉低语:性格怎么还是这么臭。
卯卯几步蹦过去,手指戳着残月的胸膛,你还没说你旧夫人是谁?乔荷?还是那个什么蓝清清碧绿绿。
瞎说什么。
残月皱眉,乔荷是宋玉的夫人。
宋玉:别什么都扯上我!那蓝清清呢?残月思索状:谁是蓝清清?呃......阿月你要不要这么健忘啊,突然很同情那位蓝姑娘哦。
就是你之前叫做卯卯的那个。
残月继续思索状:有么?跟我装傻?卯卯冷哼:你说呢?没有。
卯卯:......阿月,装傻卖萌是很可耻的。
宋玉黯然状,你们要不要这么无视人啊!!!一阵凉风袭来,卯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残月瞪她一眼,替她拢紧衣服揽在怀里挡住吹来的风,要是着凉了,看你哥怎么收拾你。
卯卯缩缩肩,哀怨道:大哥,你不是这么绝情的吧。
残月不满意地问:我很绝情?卯卯立刻讨好:嘿嘿,嘿嘿,哪能呢,您最有情了。
呃......这话要奇怪啊。
抽抽鼻子,又打了个喷嚏。
残月叹口气,低头问:回屋吧?卯卯靠在他怀里乖巧点头:嗯。
余光瞧见宋玉站在一边,她道:宋玉,你回去吧。
残月揽着卯卯回了屋子,替她脱了鞋,将被子给她裹好,这才去桌边倒了热茶,轻轻吹了吹,待温度合适后递到她手中,嘴里仍叮嘱道:小心烫。
卯卯笑: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啊。
自从遇到你之后。
卯卯:......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却没想到残月会如此正经地给了他一个答案。
卯卯低头喝水,眼睛渐渐酸涩起来。
宋玉独自在小亭子里站了很久,直到太阳升起,照亮整个天地,他还在恍恍惚惚地想着许多问题。
关于小小的,关于卯卯的,也关于公子的。
洛湘江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宋玉,半面身子隐在亭子里,神情痴痴傻傻的,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哪里还有人前的半分风流潇洒。
都是自作自受。
洛湘江从亭子外走过,期间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周志等洛湘江消失在视线里之后,才从某个阴影里突然蹦了出来。
宋玉魂归本体,淡声问:有事?周志公式化地回答:您夫人喊您回家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