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被残月丢进了柴房面壁思过,在门将关上的时候,他声音沙哑地道:主上,你如此对洛小小,可想过卯卯?事到如今,他还是不死心地想试探。
残月脚步不停地跨了出去,无情地合上了门,落下锁。
脚下习惯地要往熟悉的屋子走去,却在门口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残月想,他需要时间去消化这样一个消息,他需要好好想想,这事是否要告诉卯卯。
先瞒着吧。
身后洛湘江说道:毕竟,这于她,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个她,不知是指卯卯还是洛小小,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了,反正,现在屋子里的是他妹子没错。
残月也打算如此做,闻言颔首,却仍旧没有推门进去。
洛湘江盯着他的后背眉心渐渐皱起,口气不怎么好地道:你莫不是嫌弃她?残月转身,冷冷地看他一眼,拂袖而去。
洛湘江不乐意了,跟在后面喋喋不休:你要是嫌弃她,就算你是公子,我也不会放过你。
残月还是没有说话,一直走到了小厨房。
喂,你听到我的话没?我可跟你说了,你不准跟那混蛋一样对不起我妹子。
洛湘江绕到前面,拦住他的路。
你有完没完?残月没好气地推开他,卯卯该醒了,会饿。
洛湘江:……哎呦,妹子,做哥的不反对你们了,这家伙比宋玉好太多了,瞧这体贴的。
然而,这一次,残月的体贴卯卯看不到了。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帷帐低垂,白色的纱幔隐隐可以看到鼓起的被子。
残月笑了笑,下一刻,笑容僵硬在嘴角。
卯卯。
声音里不易察觉地带了惊慌,空气中残留着熟悉的气息,还有一点浅淡到虚无的栀子花香。
他所认识的人里,只有一个人身上会有这种味道——如今名动天下的靖王世子。
据说世子妃素喜栀子花,两年多前她意外小产后,世子为讨世子妃开心,便派人种了满园的栀子花,世子妃睡醒,从窗外看到满园的景色,这才笑了。
从此,世子和世子妃之间的爱情故事也传遍了大江南北,为人津津乐道。
夏、秋、然!残月将手中的盘子狠狠砸到地上,周志!主上。
周志立刻从树上跳下来恭敬道。
夫人呢?残月回过身来,目眦欲裂,你怎么办的事!夫人……周志一瞬也有些慌了,结结巴巴地道:夫人,不是一直好生在屋里睡着么?残月刷地一声扯下了帐幔,揭开了床上的被子,周志傻眼。
不可能,怎么可能,我一直在树上,怎么能有人从我眼皮底下将人劫走。
周志喃喃念着,目光一瞥,看到了钉在墙上的一张字条。
阿楠,人我先带走,放心,我会照顾好弟妹的。
十日后戌时三刻,庐州桐花镇十里阁。
残月也看到了,一把扯下那张字条,紧紧地攥在手心里,片刻,细碎的白色粉末自手中飘落。
残月几乎是冲到柴房里的,因为受伤陷入半睡眠状态的宋玉一下子被惊醒。
她呢?谁?乔荷!宋玉一愣,旋即冷笑,主上,你找她作甚?莫不是想坐拥娥皇女英?左使。
周志看着不怕死的宋玉,急忙道:夫人不见了。
夫人不见了?洛小小不见了?!宋玉怔了怔,反应过来后,他对残月高声质问:你是怎么保护她的?左使,是属下的失职。
周志羞愧地低着头,低声道,所以,左使,您知道您夫人在哪么?宋玉这才领会过来面前的人是找自己兴师问罪来了,他摇头道:我不知道。
过来之前,周志传了话,我是将她打发走了才过来的。
所以,乔荷去了哪里,是否劫走了洛小小,他真不知道。
残月闭了闭眼,压下胸口翻腾的怒火,片刻,他睁开眼,对宋玉道:她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我定要乔荷百倍地还回来。
宋玉只回了两个字:请便。
残月让周志去知会了洛湘江过来,洛湘江震怒之后很快地冷静了下来,商量过后,二人猜测他们定不会如此快的离开西域,索性调出了一直藏在西域的暗哨,分散打探。
半日无果后,周志和洛湘江先往庐州而去,残月和宋玉留守西域。
不管结果如何,三日后,你们必须离开西域。
洛湘江临行前细细叮嘱道。
残月颔首:你们一路小心。
洛湘江和周志不眠不休快马加鞭地赶到庐州已是两日后,当夜,一个就去了十里阁,一个去调在庐州的一支隐卫队。
周志在十里阁房顶上逐一揭开了每间屋子的瓦片,窥探无果后,只得回去换下了夜行衣,打扮得人模狗样的站在了十里阁的朱红大门前。
十里阁,不是送君千里的十里长亭,而是庐州最为有名的花楼。
而听说之所以取名为十里阁,因为这里地处偏僻,又靠近西域,往来客商极多。
过客匆匆,这一间小小的阁楼不过是客人偶然停驻的地方。
过客之所以为过客,因为他终究会离开,十里长亭,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十里阁,便是由此而来。
周志深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衣襟,拔出腰间插着的用来装叉的折扇,刷地一展……额,没有都展开?好吧,可以用手将它一一打开。
刚进了门,胭脂水粉的味道便扑面而来,里面人山人海,呼声震天。
周志垫了垫脚,只能看到前面高个的后脑勺。
他抓住端着托盘脚步匆匆的一个小丫鬟,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小丫鬟张了张嘴,一脸迷惑的表情。
周志只得提高了声音,惹得旁边几人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目光,颇有些鄙视的味道啊。
小丫鬟福了福身,说道:每次锦书姑娘登台都是这样的,习惯就好了。
丫鬟说完就离开了,转角上了二楼。
锦书?很有名么,没听过。
周志从人群里挤到楼梯口,楼梯口两名看守的小厮看到他就伸手拦住:公子,二楼是雅座。
雅座?周志蹙眉,我就是要去雅座,楼下人太多了。
这位公子,进雅座得百两白银。
一名小厮友善地提醒他。
周志懂了,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拍到那小厮脸上,够了么?另一名小厮瞄道银票上的金额,忙不迭地点头:够了够了,绝对够了。
说着就让开身,公子您请,英子,带这位公子去最好的座儿。
周志笑着点头,看着方才那小丫鬟从楼上忙乎乎地下来,随口说了句:原来是你呀。
小丫鬟甜甜的笑:公子,请随婢子来。
周志应了,顺手从那小厮手中抽走了银票,不好意思,刚刚给错了。
说罢,递了两张银票过去,其他的重新塞回了袖筒里。
随小丫鬟到了那所谓的最好的雅座,周志扫了一圈,心道:不过如此,居然要一百两银子,太黑了。
不过,这个位置倒是极好,坐在这里,台上的情形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她就是锦书姑娘?周志指着台上纱帽半遮面弹着箜篌的女子问道。
回公子,是的。
小丫鬟给他倒了茶,回道。
哦。
周志不再说话,一边听着那女子弹唱,一边目光不停地在人群里和二楼搜索。
公子在找人?小丫鬟问道。
是……不是。
看来是不方便说,小丫鬟不再多话,只尽心地服侍周志喝水用点心。
你叫英子?周志没见到要找的人,这箜篌听着也没什么意思,便趁着难得休息的时候随口跟身边的人聊了起来。
回公子,是的。
英子一板一眼地答道。
你原来叫什么?周志又问。
英子有些受宠若惊的看了他一眼,进了这种地方,谁还记得自己从前是谁。
每有新人来,娘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不管你从前是皇亲国戚还是什么大家闺秀,或者是路边的乞丐,进了我这里,你就什么都不是。
名字和你的身子,都跟你没有关系了。
嗯?周志看她神游天外的模样,有几分好笑地又哼了一声儿。
小丫鬟笑了,极高兴地道:回公子,婢子本名叫沉英,沉鱼落雁的沉,英雄的英。
娘说英字挺好,但不够亲昵,就唤我做英子了。
是挺好的。
周志赞同的点头,沉鱼落雁的英雄啊,能不好么?闲聊了一阵,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周志便打算离开了。
起身的时候,恰巧门外有人开门进来,带进了一阵风,台上女子的帽纱被掀起了半边,借着地理位置的优势,周志看清了女子的模样。
还算漂亮,但比起左使夫人,到底差了些,只是胜在气质恬静温婉些。
英子,我走了。
周志起身告辞。
英子聊得意犹未尽,听闻他要离开,眼泪流露出不舍,但她还是笑着福身道:公子,婢子送您。
周志本想说不用,但看到她眼里的期盼,心一软,就应了下来。
楼下的小厮正聊着天,见两人下来,眼皮子只抬了下就又垂了下去,周志也不在意,只是在路过的时候递了张银票过去。
等那俩小厮反应过来时,他人已经在门外了。
周志一边走一边在心中骂自己:叫你装,叫你装,五十两又没了!公子。
耳边传来软软柔柔的低唤。
周志忙收起心思,认真地听人家姑娘说话。
公子。
英子微微低着头,脸上染了一层烟霞,你会记得我么?周志点头,当然啊,我记性一向很好。
英子开心地笑了:那我不打扰公子了,下回,下回,公子您来的时候,婢子还伺候您。
周志哦了一声,真的就离开了,边走的时候边想:这种坑人的地方,爷再也不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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