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素音毫无商量之地的拒绝,林九不敢再说太多,回去禀告少当家了。
说来也奇怪,林九跟林曦从小一块儿长大,素音对他还算不错,常常得了好东西也会想着留他一份。
但他就是怕她,没来由地怕。
林九没有找到林潇,洛湘江听了他的话后浓眉一挑随他到了静庙。
院中的女子一身素衣浑身散发着清冷的气息,她握着扫帚微垂着头正在扫地,动作间认真的有些过分,仿佛不是在扫地而是在膜拜。
洛湘江慢慢走近,她动作缓缓停了下来,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道:这位贵人,当心脏了鞋子。
洛湘江忽然笑了,抱拳低头行礼:夫人。
明显感觉到女子怔住,他笑容更大,知道自己胜了一局。
后来不知道洛湘江和素音说了什么,素音同意让林曦去前院林潇那当婢女。
我不去。
林曦却是极力拒绝,神情倔强,娘,我不去。
素音明显松了一口气地感觉,洛公子,你看——林曦。
洛湘江收了笑,目光中冰寒掠过,没人可以拒绝少当家,不去,你就得死。
洛公子!素音皱眉喝道。
好。
林曦同时出声,小拳头在身侧握紧,扬起下巴,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要单独住一间屋子,每日亥时到卯时必须让我去休息。
这明明是两个条件,洛湘江心说。
不过,这丫头的条件并不过分。
好。
洛湘江很爽快地应了。
你能作的了主?明显质疑的语气。
洛湘江倒吸一口气,在这林府除了林潇还没有谁敢质疑他。
他眯着眼凑近林曦一字字道:你可以试试。
林曦收拾简单的东西随洛湘江去了前院,一步三回头,素音的身影在视线里慢慢变小。
放心,你好好侍候少当家,空了会让你回来的。
洛湘江道。
林曦淡淡地哦了声儿,头低着好像地上有金子似的。
洛湘江侧头看了看她,没再说什么。
当日林九带她去熟悉了下前院,他指着一方只有几棵歪脖子树的萧瑟院落说:这里便是少当家的住处了。
林曦眨眨眼再眨眨眼,你确定这里不是下人房?话音落就遭林九弹了脑门,他难得严肃地警告她:这里不是静庙,到处都有眼睛盯着你,做事说话都当心点,千万别落了他人的口舌。
他越说眉头皱得越深,高墙大院里龌龊事最多,这丫头被少当家看中收在身边也不知是好是坏。
其实就算林九不说林曦也是明白的,她慢慢走近月亮门,手抚上墙,过了片刻灿然一笑:小九哥,我知晓的。
那笑容比夏日烈阳还晃眼,林九瞧得一时怔住。
第一天并没有什么事,林曦将包袱随意地丢在椅子上。
她的屋子就在林潇的旁边,家具是清一色的褐色,最显眼的该是床边的一张梳妆台,雕花精致,两角各有一只云雀,扑扇着翅膀像是来不及要靠近彼此。
她在前面方凳上坐下,望着上面镶嵌的大大的镜子眉目舒展开来。
想不到这古代也有这样的镜子。
突然的话涌进脑中,林曦被骇了下,只片刻就恢复了正常,反正也不是头一回了,吓着吓着就习惯了淡定了。
没有人来找她,林曦托着下巴望着镜中的自己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她迷迷糊糊地摸去床上躺下,睡着前还睁开眼看了一眼门,确认上了栓才放自己沉沉的睡去。
今夜是有月亮的,睡梦中的林曦想。
夜渐深,月上中空。
林潇踏进院子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了,习惯性的往自己住的屋子走去,推门的一刻停住,侧头看了眼旁边屋门紧闭的房间,眉头皱起,想起洛湘江与说的话心里有些好奇。
不过湘江都答应人家小姑娘了,他也不能食言不是。
算了,有事明日再说。
林潇如是想,揉着疲惫的额头进了屋子。
而隔壁屋中忽然散发出一圈柔柔的浅绿光环,当中笼着一名女子,随着光芒越来越盛,女子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白色的小猫。
外面,墙角某当班的暗卫揉了揉眼睛,对同伴道:你可瞧见了?什么?光,那屋子里有绿光。
你眼花了吧。
同伴大了个呵欠,我眯会儿,你仔细看着。
真的是看错了么?暗卫望着当空的弯月,长夜漫漫可真难熬,大概是他太累了吧。
林曦睁开眼,伸了伸手从床上爬起来直接跳到梳妆台前的凳子上。
借着月色可以看见镜子里面映出一只白色的可爱的猫,她伸着爪子捧起脸,幽蓝的眸子充满惆怅。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连娘亲和林九都不知道的秘密。
她曾在子时跑去素音的屋子偷看,床上女子蹙着眉头睡得不算沉。
她一定不是素音的女儿,林曦想。
可是不是素音的女儿,她又是谁呢?她看着猫爪子上随着身体变小而缩小的红绳子,牢牢地系着怎么也解不开剪不断。
素音说这是她生来便带着的,辟邪的。
林曦却瞧着那翡翠绿的宝石珠子心里有些毛,那上面散发的幽暗的光芒好像话本里说的妖气啊。
林曦看着镜子的自己,心里涌出种不祥的预感,这个秘密能藏多久呢?哎,不管了。
她叹口气重新跳上床,到时候再说吧,现在想也是杞人忧天。
想明白后她很快地重新又睡过去,这一晚她做了个梦。
梦中的自己也是一只猫,被一个带着半边面具的黑衣男子抱在怀里。
画面一转,男子手握大刀刷刷几下,白毛飞舞,她成了一只浑身光溜溜的裸猫。
阿月,你太过分了。
她内心咆哮着,口中呓语出声。
墙上传来咚咚的声音,林曦烦躁地翻了个身,被子一角捂上耳朵一角夹在双腿间。
阿月,我再睡会儿。
起来。
耳朵被人拎起,疼痛传来,林曦从梦中惊醒,恰好对上一双冰寒的眸子。
什么时辰了?林曦惊出了一身的汗,急忙去看自己的手,手指修长白皙。
她悄悄松了口气,这口气还没松完,耳朵上更加尖锐的疼提醒她,今天要倒霉了。
林曦头顶着一只装了半盆水的铜盆站在院子里,头顶是大大的太阳,这样利于防晒。
她自我安慰。
这位少当家真是不好惹啊,她不就晚起了一刻钟,就罚她站在太阳底下顶盆子,最过分的是盆子不能掉在地上。
这么重的盆子啊,她的脖子都算了,感觉头都要被压倒身子里去了。
她闭上眼睛想:还有一个时辰,忍忍就过去了。
可是怎么好像又困了?不能睡啊,她捏了下大腿,努力保持清醒。
但是夏天实在是一个太适合睡觉的季节了,她脑袋渐渐迷糊,脑袋点了下。
遭了!她警醒的瞬间头上的铜盆砰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曦懊恼地拍脑门,眸光凄惨地望向身后大门紧闭的屋子。
额,他们不会听到的吧。
正想着那门就开了,先是洛湘江那张不怀好意的欠扁的脸,再是满面寒霜好像别人欠了他一百两的面瘫脸。
林曦欲哭无泪,指着地上的铜盆细细的道:少当家,我也不想的,可是太阳太暖,我困啊。
洛湘江噗地笑出声,林潇脸色更沉。
他到底是弄来一个婢子,还是一头猪?她到底还小。
洛湘江看着林曦都快哭了,心有不忍地帮忙说情,这么热的天,刚刚让她顶那么久的盆子也够了。
林潇寒着脸望着面前期期艾艾的一张小脸,冷声道:去把衣服换了,灰扑扑的丑死了。
啊?林曦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哪丑了啊?发什么呆呢?洛湘江走过来敲她脑门,还不赶紧去换了来伺候少当家?林曦连忙撒丫子跑了。
你吓到她了。
洛湘江道。
这丫头性子太散漫,收敛些好。
林潇随意道,背着手跨进屋中,接着刚刚的说吧。
三年前的那件事过后夏秋然虽然辞了盟主之位退出江湖,但他的势力还在。
秦家如今更是深得皇帝信任,夏秋然和秦家向来交好。
皇帝如今不比三年前,太子虽才华横溢但无心政事,另外那些皇子不是太小就是太弱,皇帝再老也不会将天下交到一个废物手里。
我想到了那时他可能会传位给夏秋然,说句实在的,他倒是真的适合那个位子。
哼。
林潇讥诮地道:就算夏韦不让位,夏秋然就不会夺么?别忘了靖王的在军中的势力。
你这么一说这天下大位迟早是夏秋然的囊中之物了。
洛湘江握紧拳,可是我偏不乐意他如愿。
这也正是我所想,三年了啊,我已经等了太久。
林潇垂下眼眸藏住眸中涌出的痛楚,我不会让他得逞的,他要争江山?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三月后的武林盟主之位,我势在必得。
公子。
洛湘江拍上他的肩,语气坚定地道:碧霄宫的仇,我们一定要报。
还有我那妹子的仇。
洛湘江忍着没有说,三年前残月变成林潇醒来后便忘了所有关于卯卯的事。
他开始很生气,后来就释然了。
背负着那么巨大的痛苦对残月太过残忍,卯卯一定也不希望他过得不好。
忘了就忘了吧。
洛湘江想,至少我记得。
两人正说着话,听到敲门声立马停了。
洛湘江走过去开门,外面一身碎花裙衫的女子俏生生地站着,手揪着衣袖低着头脸色红红的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林潇也看到了,她看着沐浴在阳光中的小丫头,心口那处没来由地痛了一下。
有个名字到了嘴边又滚落了回去,等他在想却是再也想不起来。
他捂着额头一下子觉得十分疲惫。
林曦不好意思地冲洛湘江笑了笑,见他怔怔地盯着自己,她脸有些发烫,手掠上脑门上的碎发,衣袖滑到腕下,露出红绳系着的翡翠绿的宝石。
洛湘江只觉得血一下子涌到了脑中,他伸手扣住那只手拉到面前仔仔细细地看,末了,眼中竟涌出了泪。
林曦听到他温温柔柔地对着自己说了一句:真好。
而林潇还在努力想着什么,并没有看到这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哦。
额,我知道情节很坑爹,不过,请看本文题目第一个字。
林曦和林潇这下该知道是谁了吧。
嘿嘿,滚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