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中, 椒房殿外飘起了细细雨丝。
连城因为白日羞辱迟兮瑶的事情,被皇后罚跪在椒房殿外。
原是只需跪上一个时辰的,但是她觉得自己没做错, 堵气就是不肯起来。
皇后一气之下,撤走了所有宫人,只留她一人跪在了殿外。
椒房殿外的灯笼被风雨吹得打转, 明明灭灭的火光之下, 连城一晃神,仿佛看见了一个人。
穿着一件黑色斗篷披风, 从椒房殿的侧门而出。
鬼鬼祟祟地往椒房殿的东偏殿而去。
连城跪得双腿生疼, 但又好奇, 忍不住跟了上去。
但是一眨眼的功夫, 那人就不见了踪影。
连城坐在东偏殿的地板上,一下又一下地揉着自己有些红肿的膝盖。
渐渐地, 她便倚着门槛,睡着了。
夜晚的风雨来得急,还伴着几声惊雷滚滚。
漆黑的东偏殿殿门大敞, 木质的殿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
方才那道黑色的身影自暗中走出,抬足走到了连城身边。
她点燃了手中的熏香, 在连城的鼻尖绕了绕,彻底将连城迷晕了过去。
黑衣人踢了踢连城的腰腹, 见她彻底没了反应, 才转身又走进了黑暗之中。
东偏殿的博古架后面, 藏着一个地下暗室。
暗室终年不见天日, 幽暗而阴森, 扑鼻而来的也是一股浓浓的霉烂之味。
皇后脱下了斗篷披风, 露出了她那张雍容华贵的脸。
她的手指轻轻点了点, 又往暗室的烛台中放了些迷香。
幽暗的暗室之中,只燃了一盏明灯。
熏香倒是点了好几炉。
皇后弯着手指,一点一点细心地调着香料,再慢慢往香炉中铺洒开。
你今日看上去,平静许多。
她笑了笑,望着暗室卧榻,自顾自的说话。
没人回应她。
死一般的寂静。
你知道吗?陛下给崔珝赐婚了。
皇后合上了香炉鼎。
真没想到,这孩子命这么大。
当初咱们捡到他的时候,他才不到两个月大,瘦弱的像只小猫似的。
如今,竟成了大梁赫赫有名的战神。
皇后放下了香炉,从自己带来的木质匣子里有拿出了一瓶药水。
慢慢滴进了烛台中。
你不好奇陛下给他找的是哪家女娘吗?她已经疯魔了,对着漆黑的暗室,喃喃自语。
是英国公府的嫡小姐。
容英的女儿。
说完,皇后突然站起了身,如同地狱修罗一般,邪魅一笑。
哀家亲生的连城他不屑一顾,偏要去求娶那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你们男人怎么一个两个都那么贱,非要惹哀家不痛快?哀家若是不痛快了。
那你们就全都得死!皇后握着药瓶的手微微发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常年累月的与这些毒物打交道,她的身子也受到了不可挽回的损伤。
她捂着自己的头,发了疯似的,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弦月流转,光华倾覆。
殿外的雨势渐渐停歇,皇后走出暗室,伸手抚了抚连城的脸,轻轻将她拥进了怀中。
而另一边,迟兮瑶正硬着头皮,装聋作哑。
就在崔珝推门进入浴室的一瞬间,迟兮瑶伸手沾了点水抓了把香炉里的陈灰,蹭了蹭,涂到了自己的脸上。
她吓得动也不敢动,整个人如同一只小斑鸠一样,背对着门口瑟缩在墙角。
可千万别喊我,别喊我,别把我认出来。
迟兮瑶一边在心里默念,一边伸手又蹭了蹭自己脸上的炉灰。
崔珝不知何时,已经不声不响地站到了她的身后,高大的身躯慢慢贴近了她的后背。
人影交叠处,仿佛他正轻轻拥着她。
崔珝身量挺拔,整个人站了过来,便将迟兮瑶小小的身躯笼罩了起来。
他在门口的时候便已经将人给认出来了,但是他也不急着说破,只是想着看看她到底要做些什么。
嗯?崔珝微微俯身,将头凑到了迟兮瑶的耳边,新来的?还不过来替本侯更衣?更你个大头鬼!迟兮瑶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她将脑袋缩了缩,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又往墙角缩了缩。
偏偏她往前挪了一寸,崔珝便又跟上了一寸。
两人离的太近,崔珝不怀好意的轻笑出声,他的气息甚至都喷洒在了迟兮瑶的脖颈处。
迟兮瑶只觉得脖子一热,整个人都快不行了,她急的趴在了墙上。
没听见吗?崔珝又往前挪了挪,婚事已定,他今日心情甚好,白日里还去军营里找人切磋了一番。
原本是挺急着想沐浴更衣的,可眼下,他发现了更有趣的事情。
还有什么事情,能比挑逗一只四处乱窜的兔子更有趣呢?崔珝忽然就理解了三皇子为何一个人沐浴要十几位婢女伺候着了。
崔珝轻轻松了松自己的腰带,刻意制造出来一些声响。
浴室内静悄悄的,崔珝窸窸窣窣的解衣声显得格外清晰。
管事没有教过你伺候人的规矩吗?崔珝的气息带着压迫感,将迟兮瑶逼得走投无路。
侯,侯,侯爷。
奴婢不会。
迟兮瑶趴在墙上,大气都不敢喘,压低了声音,急的快哭了。
她敢保证,崔珝再逼她一下,她立刻便能哭出声来。
守在屋外的管事看着烛光投射过来的两道紧密相拥的身影,震惊地张了张嘴巴。
很快,便胜券在握地朝另一位管事扬了扬眉:是我的安排。
这可是侯爷的第一个女人!她有些洋洋得意。
说完,她欢欢喜喜地又吩咐人去给迟兮瑶安排沐浴,准备今晚送去崔珝床上。
另一位管事也不虚,瘪了瘪嘴:过不了多久英国公府的小姐便要进门了,你这时候给侯爷安排通房丫头,不是自找麻烦吗?两人互相看不对眼,彼此嗤之以鼻,都不说话了。
屋内,崔珝察觉到了迟兮瑶的细微变化,点到为止,也没有再为难她。
一阵水花飞溅声传来,崔珝自己进了浴盆。
你出去吧,本侯沐浴向来不用人伺候。
去告诉管事的,不必再安排人了。
迟兮瑶听到这话,一下子便放松了下来,立时便想离开这个让人尴尬的地方。
可是她刚刚拘谨地站在墙角太久,此刻腿都麻了。
迟兮瑶一个转身,双腿一软,整个人趴到了浴盆口。
慌乱之中,她一把扶住了崔珝的胳膊,借着力撑住了身子,才好险没有摔进浴盆里。
但可能还不如摔进盆里。
她半个身子,都扑在了崔珝身上,大有一种投怀送抱的味道。
崔珝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了她。
一个翻身,搂住了迟兮瑶的腰,将迟兮瑶整个人往浴盆里带了带。
哗啦。
一声,不堪一击的浴盆,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裂了开来。
迟兮瑶惊魂未定,下意识地搂住了崔珝的脖子,整个人挂到了他的身上。
守在屋外的人听见了动静,闯了进来。
便看见崔珝浑身湿透地搂着迟兮瑶,而迟兮瑶则挂在他的身上,整张脸埋在了他的胸口。
崔珝拧了拧眉,目光不善的看了一眼闯进来的管事。
他的眼神落到了管事的身上,如同冬日寒风,刮得人生疼。
管事低下了头,不敢再看,悻悻退了出去。
侯,侯爷。
您的盆质量不行,该换了。
见管事离去,迟兮瑶才惴惴不安地从崔珝身上撤了下来,而后留下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慌不择路地跑出去了。
迟兮瑶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凭借着记忆,找到了正在水房灰头土脸烧着水的林清茹。
见她来了,林清茹气得一把扔掉了手中的柴火。
崔珝这厮,果然人面兽心,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你知道刚刚管事的叫人来通传什么吗?让我再烧一锅水,说是给府里的新姨娘用。
听说那女子此刻正在崔珝的浴室呢,两人也不知道是如何颠鸾倒凤,不知廉耻。
府里都传遍了!林清茹义愤填膺,撸起了袖子,下一刻便要去找崔珝打架了。
颠鸾倒凤不知羞耻本人,眨巴着眼睛,惊讶地捂住了脸。
天呐!迟兮瑶叹息。
你别怕,我这就去收拾他!林清茹撸起袖管,转身便要出门。
迎头便撞上了三五个五大三粗的老妈妈。
负责水房的管事一把拧在林清茹的胳膊上:你这丫头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喜欢偷懒。
快快将水烧好,别耽误了贵人的事!边说,她边推搡着林清茹。
而另一位管事,则一把揪住了迟兮瑶,将她往外来。
姨娘怎么在这?叫我们一顿好找,侯爷已经在房里安歇了,就等您了!姨娘慢些,小心台阶。
崔珝从前身边并没有留人伺候过,眼下竟对迟兮瑶另眼相待,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端倪。
管事生怕得罪了这位未来的主子,一口一个姨娘的喊着。
一旁又重新拾起了柴火的林清茹,擦了一把自己的脸,将柴灰蹭到了脸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迟兮瑶被人拉了出去。
你们干什么!林清茹吼了一声。
啪!水房管事一掌轻轻地打在了林清茹的手臂上,神神秘秘地拉住了她:你可别犯傻,别坏了你姐妹的好事。
边说,她边拉着林清茹坐到了一边空地上:咱们侯爷这可是头一回疼人。
你这个姐妹,日后必定飞黄腾达。
你跟在她后面,还愁没好日子过吗?到时候啊,哪里还用得着来水房这种地方。
管事说着话,还不知从哪掏出条脏兮兮的抹布,擦了擦林清茹脸上的柴灰。
林清茹脑子嗡嗡地点了点头。
好像说得有几分道理。
作者有话说:解释一下皇后为啥自称哀家,因为丧夫的皇后才会自称哀家。
就类似于皇帝活的好好的你来一句如有国丧天下皆知谢谢大家的支持 明天的更新提前到今晚发啦 晚点还有一更感谢在2022-08-09 23:55:29~2022-08-10 19:52: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亍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