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湘汪氏一起转头。
许久不见的梅红梅站在店门外,穿着绵绸短袖,整个人看上又瘦了一圈,但是精神状态好了很多。
啊!红梅!汪氏开心地叫一声,然后踉跄向店外跑去。
妈!梅红梅笑着迎上来。
红梅啊,你回来了。
嗯,刚回来的。
汪氏扶着梅红梅的胳膊,眼睛一下红了:你怎么瘦这么多啊?你是不是也生病了啊?没有没有。
梅红梅摇头:我身体很好。
汪氏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儿:那怎么瘦这么多?在医院吃得不习惯。
见汪氏心疼的要哭出来了,梅红梅眼睛也红了,强行稳住情绪说:妈,你哭什么呀,就瘦一点而已,现在玉民都出院了,我很快就能胖回来的。
汪氏收住了情绪,接着问:玉民怎么样了?梅红梅说:手术很成功,恢复得也很好,现在在家养着。
那你怎么现在就来了?我来上班啊。
梅红梅看向旁边的南湘。
南湘笑着说:梅姐,欢迎你回来。
梅红梅想到南湘给予的帮忙,瞬间喉咙里哽着千言万语,都化成一张嘴的:南湘,谢谢你。
又说谢谢。
南湘微笑。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就别说了,外面热,进来凉快一下。
南湘说。
对,外面太热了,进来凉快一下。
汪氏拉着梅红梅进红梅制衣店,不停地询问梅红梅在医院的情况。
梅红梅说着说着,忽然声音一止。
怎么了?汪氏问。
梅红梅不敢相信地环顾店里。
她记得她拿着五千块钱离开的时候,店里的布料、样衣、鞋子、顶针、各种针线等等全部都卖光了。
她在医院的时候就想南湘的各种艰难,在心里做了各种最坏的打算,可是现在店里面整齐有序地摆放着各种布料、样衣、鞋子等等。
她怀疑自己进错店了,四周张望。
这就是红梅制衣店啊。
她诧异地看看汪氏,又望望南湘,问:怎、怎么回事儿?汪氏反问:什么怎么回事儿?哪来这么多布料?梅红梅问。
买的啊。
汪氏回答。
谁买的?南湘买的。
梅红梅下意识地问:赊账?现金!哪来的现金?汪氏笑了笑,把南湘用废弃布条做凉鞋的事情说给梅红梅听,然后说:所以赚了钱,不但买了这些布料、样衣、鞋子、直尺、针、线啊的,还把你在布店赊的布料钱给还了。
梅红梅震惊地问:我赊的账也还了?没错!汪氏说话。
梅红梅呆呆地看着南湘,她知道南湘厉害,没有想到南湘厉害到这种地步,短短十多天的时间,将一个负债累累的空壳制衣店,变成了存款近一千块钱的制衣店。
这、这是怎样的能力啊?她心里不仅仅是佩记服了,简直想给南湘跪下来。
她再一次认定,南湘比她更适合经营红梅制衣店,当即就问:南湘,你户口本和一代身份证带了吗?上次纪随舟寄钱过来,南湘拿着户口本和一代身份证去邮政局取钱回来后,一直带在身边,问:带了,怎么了?走,我们去城建部门。
梅红梅拉着南湘胳膊往外走。
南湘不解地问:去城建部门干什么?变更土地所有证。
为什么变更?我说了,这个店面是你的,就是你的,我这么着急过来,就是把店转给你的。
梅红梅停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布袋说:我把所有材料都带齐了,我们现在就去变更户名。
南湘立刻拉住梅红梅,说:梅姐,不用的。
为什么不用?现在红梅制衣店已经活过来了,只要好好经营,很快就可以把债都还上的。
南湘真的没有想过要红梅制衣店。
梅红梅直接说:那要看谁经营了。
你经营啊。
我经营了那么多年,还没有你十多天赚的多。
我——南湘,我那天说店面给你,不是一时冲动。
我没想要啊。
我知道,我是还债,我欠了你一千多块钱。
一千多块钱可以慢慢还。
梅红梅实话实说:没有你,我猴年马月能够还上?南湘没有否认,梅红梅虽然热情好客,但是经营方面确实有些欠缺。
你帮了我和孩子他爹太多太多了,不仅仅是有金钱方面,还有精神上面,我最不想欠的就是你,所以就把这店面全部给你,这样我心里才好受一些。
南湘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梅红梅说:你就接受吧。
汪氏跟着说:对啊。
南湘说:这个店太贵重了。
梅红梅接话:贵重什么,我之前一千块钱转给别人,别人还不要呢,现在一千多转给你,我还赚了呢,你如果不要,我可没有钱还债,或者我就不还了。
汪氏在一旁催促说:就要着吧,这个店在你手里更红火。
南湘沉思,经过这些天的忙碌,她真的有把握经营好红梅制衣店,就像梅红梅和汪氏说的那样,她把红梅制衣店经营好了,收入高了,员工也跟着拿高工资,肯定比现在好。
见南湘有所松动,梅红梅说:我有个条件?南湘问:什么条件?梅红梅说:我得给你打工。
南湘说:这个是必须的。
梅红梅说:那行,我们走吧。
汪氏梅红梅一起拉着南湘朝城建部门走。
皮皮糖糖赶紧喊:妈妈!汪氏赶紧回身,把店门关上,然后抱起皮皮糖糖,一起到了城建部门的房管科室。
很快地办理了变更土地许可证。
虽然土地许可证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到手,但是现在红梅制衣店就是南湘的了。
梅红梅和汪氏是一身轻松。
南湘忽然感觉到一种安定感和一种责任感,这次她不仅仅要养皮皮糖糖,还要带着梅红梅和汪氏飞,她说:梅姐,阿姨,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梅红梅和汪氏一起记点头。
那我们回去吧。
南湘说。
回到红梅制衣店,南湘就和梅红梅汪氏说了工资的事情,还没有敲定,就有客人来了。
南湘和梅红梅开始接客人、量尺寸、做衣服、找零钱、记数字等等。
一直忙到中午,梅红梅才得以喘口气说:今天怎么这么多客人?她开店的时候,也忙,那是因为她动作慢,今天和南湘两个人的效率飞快,客人还是一个接一个。
南湘会经营啊,汪氏走过来说。
梅红梅看向汪氏。
汪氏边给皮皮糖糖洗小手边说:你是没看见,只要进咱们店的客人,和南湘聊上几句,不但会成为回头客,还会帮我们宣传宣传呢。
这一点梅红梅是知道的,南湘和那些国营企业眼高于顶的营业员不一样,南湘很有亲和力,又把客人当上帝对待,所以一直都得客人喜欢。
她不在这些天,南湘肯定把这个优势发挥的更好,所以生意才做的那么火爆。
她再一次觉得红梅制衣店交给南湘是很对的。
南湘说:你们真的抬举我了。
梅红梅说:快别谦虚了,我本来都以为制衣店要倒闭了,没想到比我在时,还火爆。
南湘笑笑。
梅红梅接着说:我们两个都忙不过来了。
南湘说:所以我打算招人来着。
招人?对,你觉得可以吗?当然可以了,而且这是你的店,肯定是你说了算。
梅红梅接着说:就是觉得招人不好招。
应该很好招的。
会做衣服的很少啊。
南湘笑了笑:你和阿姨说的一样,不过我招人要求很低的。
多低。
会踩缝纫机就行。
这会不会太低了?不会,她只需要分担我们的杂活,给我们空出时间来,做别的事情就行了。
南湘说。
梅红梅一拍脑门。
南湘问:怎么了?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我以前就想招个全能的,什么都会做,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要把事情细化呢。
梅红梅懊恼地说:我真是太笨了,错过了很多员工,还好遇到了你。
南湘笑着说:也不是笨,是那时候只有你一个人,所以想找个各方面都帮忙的,我现在有你有阿姨,就不需要全能的了。
这句话等于是肯定了梅红梅从前的做法,听的梅红梅心里舒服说:南湘你真会说话。
南湘笑笑。
别说话了,我们吃饭吧。
汪氏拉着皮皮糖糖到水盆前。
皮皮说:姥姥,我寄几洗手手。
糖糖跟着软软地说:我也寄几洗手手,我会洗。
南湘梅红梅一起走到水盆前,看着皮皮糖糖两只嫩嫩的小肉手在水盆里搓着,梅红梅说:皮皮糖糖胖了呀。
南湘点头:嗯,都胖了,前几天皮皮还把裤子撑破——皮皮赶紧转身,一只小手搂着南湘的腿,一只小手挥动着说:妈妈,表说,你表说我露屁屁喔,表和别人说喔。
梅红梅捂嘴笑。
记南湘低头温声说:好好好,妈妈不说,妈妈不和别人说皮皮把裤裤撑破了,露了小屁屁的事儿。
皮皮开心点头,然后欢欢乐乐洗手手了。
梅红梅用气声问:都把裤子撑破了?南湘点点头。
梅红梅笑说:挺好的,胖着好看。
南湘点头,目光温柔地望着肉呼呼的皮皮糖糖。
等他们洗好小手了,她和梅红梅也洗手吃饭。
一坐到饭桌前,就看到满桌的鸡鱼肉蛋。
梅红梅说:这么丰盛。
汪氏说:这是南湘给的钱。
本来她是打算自己花钱买的,可是南湘硬是偷偷塞钱给她,说是给红梅接风洗尘,而且皮皮糖糖也能吃,她推迟不掉就拿着钱买了这么多菜。
梅红梅说:这得花多少钱啊?南湘夹一片肉片给梅红梅说:花不了多少,你刚从医院回来嘛。
下次别这么花了,太浪费了。
梅红梅夹了两个鸡腿,一个给皮皮一个给糖糖。
南湘点头。
三大两小围在一起吃饭,还没有吃完就有客人上门,南湘梅红梅轮流起来招待客人,一顿饭吃的断断续续,终于吃饭,吃完之后,南湘说:看来,得立刻招人了。
梅红梅点点头。
南湘问:梅姐,你平时都是怎么招人的?梅红梅回答:都是从村里面找人,你也可从你们村里找人啊。
算了吧。
水湾村的村民们都讨厌死她了,要不是纪随舟在水湾村的名声好,她指不定遇到多少挑事的呢,她试着和村里人交好。
可是除了村长之外,大家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
她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柜台上写了一个简单明了招聘启示。
转念一想,在这个文盲率百分之八十的年代,招聘启示这四个字似乎不那么合适,于是她直接写了招人,一个月15元。
其他的没有多写,想着这样应该可以吸引人的注意,就把纸贴到了门上。
然后哄着皮皮糖糖睡午觉。
没一会儿就有一个姑娘满脸是汗地走了进来,十七八岁的样子,很瘦,还有点黑,有些胆怯地问:你们这里是招人吗?这么快?南湘梅红梅互看一眼。
南湘笑着说:招人。
姑娘赶紧问:那你看我可以吗?南湘上下打量姑姑娘问:你知道我们要招什么人吗?姑娘说:我什么都可以干。
南湘梅红梅又互看了一眼。
南湘接着说:我们招的是裁缝,你会用缝纫机吗?姑娘说:会一点。
南湘说:那你过来试一下。
姑娘慢慢地走到缝纫机前,扶着缝纫机台,看一眼南湘梅红梅,缓慢坐下,脚刚一放到踏板上,缝纫机就是一阵噔噔响走空针,她吓的身体一缩。
没事儿,别紧张。
南湘安慰。
这声音又温和又让人安定,姑娘的紧张缓解。
南湘递给姑娘一根布条,说:走直线试试。
姑娘接过来,双手微微发颤地将布条放在缝纫机的压脚下,观察一下针型,选择细线,往针孔记穿线,紧张的额头上的汗,往下滴落,她擦了一下,继续穿线,终于穿上,她抚平布条,脚踩踏板,稍稍用力,随着噔噔的响声,她在布条上走出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线,用剪刀剪去线头,心虚地将布条递给南湘。
梅红梅看了摇头。
南湘说:你确实就会一点。
姑娘低头不说话。
在哪儿学的?没学过,就是在衣服店,看人使过。
南湘挑了下眉头,问:你叫什么名字,住哪儿,多大,为什么找工作?姑娘说:我叫元丽,住小元村,十七岁,我想供我妹妹上学,老板,我知道我手艺不太好,可是我可以学。
梅红梅直接说:我们这儿又不是学校。
元丽说:我可以干点别的,你工资给我少点也行。
南湘说:你认识字吗?元丽回答:我上到小学四年级。
那你为什么想要供你妹妹上学?上学有出路。
你怎么知道上学有出路?大鼓书里唱的。
元丽低头抠粗糙的手指头。
你什么时候可以上班?南湘问。
元丽吃惊地看向南湘:老板。
可以的话,你现在就可以上班。
真的吗?元丽激动的要哭了。
嗯,一个月十五块钱。
嗯,谢谢老板,谢谢老板!元丽仿佛是感谢救命恩人似的,向南湘鞠躬。
别别别,你先把缝纫机下的布条收拾起来,按颜色分类。
南湘说。
好。
元丽立刻就蹲下来收拾布条。
梅红梅拉着南湘到后院,小声问:南湘,为什么招她?南湘撕掉门上的招人纸,说:她很能干啊。
从哪儿看出来的?她年纪那么小,手那么粗糙,肯定干了很多活,看几遍缝纫机,就会用一点,所以脑子是好用的,能够为了妹妹大热天找工作,是有心的,何况我们又不是招多么有能耐心的人,我觉得她不错。
梅红梅对这个观点不敢苟同,可是下午看元丽什么东西都抢着干,什么都干的有条不紊的,特别有眼力价,她不由得佩服南湘看人的能力,这个元丽真的很能干,于是她也就认同了元丽这个小姑娘,元丽不停歇地干到了下午五点钟,真的帮了南湘梅红梅不少忙。
南湘说:好了,元丽,你可以下班了。
元丽走过来问:那我明天?明天早上八点半到这儿,下午五点钟回去,可以吧?可以。
以后每个月十五号给你发工资。
嗯!那你先回去吧。
嗯,再见老板,再见梅姐。
元丽开心地跑走了。
梅红梅说:南湘,你家离得远,你早点回去吧,我再看一会儿店。
一起回去吧,反正这个点也没有什么人了,你还要回去照顾你爱人呢,以后我们就规定个下班时间,也给客人养成习惯,好不好?行。
梅红梅点头。
两个人喊上汪氏一起,稍微收拾了一下就下记班了。
梅红梅汪氏一起朝一个方向走。
南湘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忽然看见不远处的收音机店还开着门,她现在手里有近一千块钱的现金呢,她拿向皮皮糖糖问:宝贝们,我们买收音机好不好?皮皮糖糖一起睁大黑溜溜的眼睛问:真的?真的!皮皮问:妈妈有钱钱吗?有啊。
南湘说。
糖糖问:妈妈有一百个的钱钱吗?妈妈有一千个!南湘点头。
糖糖转头问:哥哥,一百和一千谁大?皮皮认真地说:一百大!糖糖歪着小脑袋思考。
皮皮小手比划了一下说:一百跟天一样大,系最大的!糖糖闻言看向南湘。
南湘赶紧说:妈妈有一个一百的,我们去买好不好?皮皮糖糖一听有一百,当即点头:嗯。
南湘推着皮皮糖糖到收音机店前,花一百二十块钱,买了一台书本大小的收音机,附赠了四节一号电池,皮皮糖糖都想要抱着。
糖糖抱着不松。
皮皮一把抢过来抱着。
糖糖又抢。
两个孩子吵起来了。
皮皮说:我系哥哥,我抱着。
糖糖软软地说:我抱。
你抱,会摔倒,它肥疼的。
不肥,我小心心。
你不小心心。
我小心心。
你不小心心。
妈妈,哥哥不给我抱。
糖糖立刻向南湘告状。
南湘看向皮皮。
皮皮搂进收音机说:妹妹她抱不紧,摔坏辽!糖糖不说话了,眨巴两下眼睛就落了金豆豆。
糖糖怎么哭了?南湘立马心疼。
皮皮赶紧把收音机递给糖糖说:妹妹别哭,哥哥给。
糖糖抹一把眼泪说:我们一起抱抱。
皮皮点点头。
于是,不用南湘调和,皮皮糖糖就解决了,两个孩子并排坐在牛车上,收音机就放在他们的腿上,一人用一只小手扶着。
南湘笑了笑,走上前把收音机打开,正好播放黄梅戏《谁料皇榜中状元》选段,两个小家伙跟着旋律,就晃起小脑袋,开心的不得了。
她一边推着牛车,一边看着两个孩子可爱模样。
走在回水湾村的路上,看见有人骑自行车路过,她心里萌生了买自行车的想法,可是自行车要两三百块,她现在身上只有七百多块钱,她还要养孩子养三个员工,不知道什么地方就用钱了,所以就打消了买自行车的想法,继续欣赏皮皮糖糖的舞姿。
快到水湾村的时候,南湘不想村民们知道她买了收音机,不然村民们又要说她败家娘们了,她和皮皮糖糖说了一声,把收音机收到布袋里。
到家之后,重新拿出来,放到东屋床上,皮皮糖糖就趴在床上听。
两个孩子上瘾的很,吃饭听,洗澡也听,睡前还听,这新鲜劲儿一直过不去,南湘就在收音机的声音中计划她的红梅制衣店。
是的,她的红梅制衣店,这个时候她才感觉到记喜悦和压力,喜悦的是她有所成就,压力是这些成就还不能够变现,她要继续努力才行,不然的话,以后成为大佬的纪随舟和她离婚了,和她打抚养权官司,她都赢不了,她看一眼睡熟的两个孩子,伸手把收音机关了。
忽然听到门外有拍门声,她心头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