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柔又在沈夫人房中待到半夜,喝完了药,才踏着月光回去。
今日,卫景朝接见了半日官员,下午又看了一下午军中卷宗,亦是刚刚回来,刚好沐浴完从浴室走出来。
看见她回的这样晚,扬了扬眉,问:今天去哪儿了?医馆。
没去其他地方?没有,哪有那个闲工夫。
沈柔坐在椅子上,一脸倦怠,我好累。
卫景朝看看她,道:去沐浴。
沈柔不解蹙眉,看看自己身上,你何时学来的洁癖?以前也没这样,大夏天还不是照样不嫌热,抱着她亲来亲去。
现在装模作样的。
她虽然每天都沐浴,但是自己去和被人赶着去,还是不一样的。
卫景朝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中衣,凑近沈柔,捏捏她的脸,快去,我给你绞头发。
沈柔白他一眼,小手推在他胸膛上,你又在打什么主意?昨夜绞头发,绞的她腰酸背痛。
今天莫非还想?卫景朝失笑,摸摸她的头,威胁道:我给你洗?不料,沈柔竟然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腰,仰着小脸,娇生生道:那你抱我去洗吧。
卫景朝一时极为诧异。
他知道,她一向不大喜欢在水里做那事,觉得随时要被淹死,有窒息的风险。
每每都是他硬按着她,她没法子反抗,才不得不屈从。
今儿这是怎么了?卫景朝低头,捏捏她的鼻子,温声道:这么累?沈柔用力点头。
卫景朝把她抱起来,抱紧浴室,放在浴池中,自己也脱了中衣下去。
沈柔乖乖靠在他怀里,手指玩着水流中的花瓣,眼皮要阖不阖的。
卫景朝无奈,收起满心的绮念,匆匆给她洗好澡,绞了绞头发,便抱着她回了床上。
沈柔是真累了,一沾上床铺,翻了个身,在他怀里蹭了蹭,便闭眼睡去。
卫景朝看着她熟睡的脸,微微蹙眉。
方才给她洗漱时,他分明闻见,她唇齿间残留的药味。
她在外面吃了药,却没有告诉他。
卫景朝手指敲了敲床沿,见她睡熟了,起身去见踏歌。
踏歌苦着一张脸,老老实实认罪:姑娘不许我跟着,还说我监视她,我才没敢进去。
我这也是为了侯爷您好,省的惹恼了姑娘。
所以,今天和她一起去见大夫的,只有沈夫人。
卫景朝懒得听她狡辩,冷冷总结道,我让你们寸步不离,结果你们一个人也没进去。
踏歌弱弱点头。
卫景朝道:失职,你罚俸半年。
其他人,三个月。
踏歌苦着脸,只能认了。
卫景朝抬脚往外走。
观那方向,是往沈夫人的小院去。
踏歌连忙阻止他:侯爷。
卫景朝垂眸,疑问地嗯一声。
更深露重,您还是明天早上再去吧。
她讪讪道,都这么晚了,不合适。
说是长辈,但又没有亲缘关系,只是个年龄比他大很多的女人。
这样的深夜,上人家院子里,传出去多难听。
卫景朝眉目未动,看看天上的月色,道:是不大合适。
他语气平淡:那你去把她给我叫来,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说。
踏歌点了点头。
卫景朝坐在厅堂里等了一刻钟,便见着沈夫人和踏歌急匆匆的身影。
沈夫人冲进屋中,第一句话问的便是:柔儿呢?她怎么样了?卫景朝暼了踏歌一眼。
踏歌缩了缩鼻子,小声道:我告诉沈夫人,是姑娘生病了。
否则,沈夫人也未必肯来见他。
卫景朝语气淡漠,没多少情绪,开门见山质询:今日你们去医馆,做了什么?沈夫人脸色一冷,顿时反应过来,这是踏歌和卫景朝联手哄骗了她。
她咬了咬牙,冷声道:这与你无关。
卫景朝缓缓抬眸,眼睛里掠过一丝冷意,沈柔吃了什么药?你作为她母亲,让她吃了什么东西?沈夫人仍是坚持道:这与你无关。
柔儿特意强调了,此事不能告诉他,她是绝不会说的。
说了,这个人面兽心的男人,不一定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以往他就不让柔儿吃药,谁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卫景朝冷冷笑了一声,对踏歌道:去院子里搜,既是药,总不能只有一包。
沈夫人气得发抖:你想干什么?你凭什么管这么宽?你想让人去搜我的院子,先杀了我。
卫景朝将手边茶盏掷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神色冷厉漠然,沈夫人,她身子骨本就娇弱,你偏偏撺掇着她吃些来历不明的药,你想做什么?他一心认定,沈柔吃药是沈夫人撺掇的。
否则,她为什么早不吃晚不吃,偏偏在见过沈夫人之后,生出这样的心思?更认定,这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否则她们怎么不敢告诉他?沈夫人见他说的这样道貌岸然,心底的怒火成倍燃烧,她望着卫景朝,我是她母亲,总不会害她,不劳侯爷操心。
卫景朝阴冷的表情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不肯说,直接侧目看向踏歌,去搜,若是有人敢拦着你,明日一早,通通拉出去卖给人牙子。
踏歌一颤,没想到这么一件小事,他会动这样大的怒火。
她不敢再说什么,匆匆忙忙带着人去了。
沈夫人气得心口疼,想与他争论,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都护府是他的,她和女儿寄人篱下,本就没有什么地位,他真要搜,她根本拦不住。
见踏歌要走,沈夫人的反应,亦是跟着回去,把东西藏起来。
卫景朝冷冷道:劳烦夫人稍候片刻,待踏歌带人查完,我会派人送您回去。
说罢,他起身,回了卧室。
根本没给沈夫人说话的机会。
沈夫人在身后指着她,气怒至极。
卧室内,沈柔睡的沉,细嫩的小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和长长的睫毛,呼吸均匀,一副不谙世事的天真。
卫景朝摸摸她的额头,无声叹息。
她这个样子,让他连问都不敢问。
他心里闷闷的,生疼。
满心的怅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肯告诉他,为什么要伙同她的母亲,瞒着他。
难道他在她心里,还是那样不可信吗?明明这些日子以来,她是那样信任他,那样的温顺乖巧,眼底盛满了柔情蜜意。
卫景朝深深地叹了口气,脱了外衫上床,将她揽进怀里,睁着眼,看向床顶。
沈柔自然而然地在他肩上蹭了蹭,双手抱住他的腰,小腿压在他腿上,睡的更沉。
卫景朝只得又叹息。
明知,她就是靠着这个样子,才骗的他不舍得打不舍得骂不舍得委屈她,偏偏又不舍得推开她。
沈柔啊沈柔。
他不由想起长公主的话。
只盼你不要阴沟里翻了船,女人不像她们表面上那样柔弱无害,尤其是美丽的女人。
那时他还说,他有分寸。
可现在却清醒地认识到,他有个屁的分寸,他就是在沈柔这阴沟里翻了船!卫景朝用力将人搂紧了,低头亲亲她的脸,又咬了咬牙。
过了不知道多久,踏歌在门外敲了三下门。
卫景朝掀开被子下床,走到外头,才问:什么东西?踏歌顿了顿,张了张嘴,又闭上,一脸为难,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卫景朝皱眉:说。
是避子汤。
踏歌放轻声音,生怕惹怒他,飞快道:大约是今日在医馆里开的,和沈夫人的药放在一起,浑水摸鱼。
卫景朝沉默了一会儿。
月光打在他脸上,棱角分明的脸庞,一半在阴影中,一半在月光下,有种诡异的冷。
他点了点头,只道:我知道了,你派人将沈夫人送回去。
另外告诉她,沈柔的事,轮不到她插手。
他说完,转身回了房间。
避子汤,避子汤。
好一个避子汤。
背着他玩心眼,就为了弄一个避子汤。
这是什么天大的事情,还值得闹的这样小心翼翼?卫景朝满心郁气,盯着沈柔的睡颜,恨不能将她拉起来骂一顿。
他深吸一口气,到底忍住了,也没了睡意,干脆转身回了书房,去看他的卷宗。
第二天,沈柔醒来时,天色刚亮。
身边已经没了人,凉凉的床铺,说明人早就走了。
她在被窝里躺了一会儿,起身后问:侯……将军呢?侍女道:将军在书房。
沈柔看看天色,他用早膳了吗?这么早就去书房?这与他以前三天两头不去上值的作风,格外不符。
侍女摇头:没有。
沈柔想了想,道:那就传膳吧,我去喊他。
她洗漱更衣后,跑到卫景朝书房门前,敲了敲门。
听这敲门的力度,卫景朝就知道是她,合上卷宗,抬头道:进来。
沈柔今天穿了件嫩粉色的衣裳,娇艳的像是春日桃花,开开心心扑到他怀里,笑着问:你今天怎么这样早?卫景朝接住她,摸摸她的脊背,额头抵着她的,手探到她小腹上,轻声问:肚子凉不凉?沈柔脸上的笑容,顿时维持不住了。
她颤声问:不……不凉啊,怎么了?她心里有点胆怯,他这是什么意思?卫景朝淡声道:女子避孕的药物,往往对身体有害,吃过后四肢和小腹会发凉,来月事时更甚,你没有吗?沈柔脸上血色顿失,颤了颤,一时失声。
卫景朝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沈柔,谁许你,背着我乱吃药的?沈柔咬了咬唇,我……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无助地望着他,眼睛里慌张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