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的风带着冷意,刮着地上刚生的春草,随风蹁跹起舞。
沈柔埋首在膝盖中,闷闷道:我没有心。
沈元谦忍不住笑了声。
他望着远处,轻声询问,柔儿,若今天是先帝在你面前,要你杀了他,补偿对我们家的冤屈,你会哭吗?沈柔咬唇不语。
沈元谦又问:若是我们初至荆州城时遇见的那个恶霸,今天跪在你面前,让你杀了他赎罪,你会哭吗?若是……若是长公主到你面前做同样的事情,你会哭吗?沈柔低头,静静看着地上一株小草。
沈元谦道:柔儿,人这一生,不可能骗过自己的心。
若是--------------栀子整理真的忘了他,不爱也不恨,你大可以一走了之,不理会他,又何必这样挣扎痛苦。
沈元谦语气很淡,轻轻一锤定音,柔儿,不要再骗自己。
沈柔闷闷不乐:可是,我不敢。
这才是她的心里话。
她不敢面对,自己的心。
不敢相信卫景朝的感情,怕他深情款款背后,又藏着什么算计。
她真的有点害怕。
沈元谦格外清醒:没有什么可怕的。
你若觉得不安,吊着他也好。
只要不委屈自己,做什么都好。
沈元谦脸上没有丝毫负罪感,昔日他要你做外室,如今大不了要他做你的外室。
如此,将来若真的发生什么事情,或者是你真心不再喜欢他,也可及时抽身。
沈元谦望了望小车里的沈沅,冷静道,沅儿可以让他认回去,做大齐公主。
沈柔怔怔不语。
心底却恍然裂开一道缝隙,有不同的想法,涌入心间。
恍若一道光,沿着这缝隙,让她布满阴霾的心情,有一丝不同的希望。
沈柔需要时间去消化,低着头许久都没说话,上了马车启程后,更是一直沉默。
直到黄昏,日落西山。
一行人进了京城。
透过车帘,沈柔看见京都繁华依旧。
大街小巷,仍是熟悉模样。
叫卖的货郎,路边的小摊,街头的杂耍,高耸的酒楼,处处开门迎客的商铺。
人烟处处,热闹繁华。
沈柔骤然生出恍惚之感,物是人非。
京城年年不曾变,岁岁仍安宁,人走了一波又一波,却依旧是京城。
人世间的诸多烦扰与忧患,与这熙熙攘攘的人世相比,皆不值一提。
再尊贵不凡的人,在这人间也不过是蝼蚁。
卫景朝贵为君王,他的喜怒哀乐,尚且影响不到天下百姓。
旁人的喜与嗔,似乎皆是无妄。
沈柔放下帘子,抱着刚睡醒的沈沅,柔声道:这里,就是阿娘长大的地方。
沈沅天真无邪地问:阿娘长大的地方?阿娘以前,也像沅儿一样,好小好小吗?沈柔笑:是啊。
沈沅抱着她的脖子,乖巧地贴贴,那阿娘的阿娘呢?沈柔道:阿娘的阿娘,很快就能回来陪沅儿玩了。
四年来,她和哥哥始终惦记着远在凉州城的母亲,却顾及颇多,没敢去见过她。
只是托人打听了,得知她一切安好。
若是家中能够平反,母亲自然能重回京城,继续做她养尊处优的贵妇人。
马车最终停在一处别苑外。
卫景朝没有露面,是陆黎过来跟沈柔说的。
沈姑娘,这里是陛下的别苑,陛下安排您和沈公子住在此处,您二位只管安心,平南侯的事情,定会顺利解决。
沈柔牵着沈沅的手,望着那别苑的门槛,忽的问道:他人呢?陆黎一顿,目光飘到街角,嘴里却说:陛下回宫去了。
沈柔的目光随着他飘到街角,果不其然看到一个迅速躲起来的熟悉身影。
她闭了闭眼,沉默片刻,道:你去喊他过来。
陆黎灰溜溜走回街角,站在跟前说了几句什么,很快,那边转出一个身影。
卫景朝抬脚,踌躇着走到沈柔跟前,隔着三步远便停下脚步,慢慢道:什么事儿?似乎是因着中午的事情,他有些胆怯,怕再吓着她,于是不敢接近。
一双眼睛,却怎么也不能从她身上撕开。
沈柔定定看着他,有许多话想说,却噎在喉咙中。
许久后,她轻声道,今晚,我有话想跟你说。
卫景朝微微颔首,好。
他没动,痴痴看着沈柔跨进门框内,一双手却在颤抖。
她有话想跟他说。
或许还是绝情的话吧。
可是,他却不舍得放开任何和她接触的机会,哪怕再难过,但只要能多看她一眼,他也是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