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谓下方的字被宋西忱的手给遮住了, 许清端偷偷瞧了眼他,手指压在信笺纸上想要将它抽出来。
还没开始使力,手背就被一只五指修长的大手包裹住。
带着凉意,从她手背开始传递, 蔓延到指尖, 好似能沁到心里去。
许清端抬头, 倏地撞进男人温和的漆黑瞳仁,头顶明亮的灯光,把他俊美的脸部轮廓勾勒得明暗分明。
许清端把手收了回来,撇开视线, 故作镇定:晚饭好了,下去吃饭吗?偷看被抓包,她心里其实有点紧张, 好在是绷住了, 倒是十分坦然。
而后转身就出去。
才刚迈步, 手臂被扣住, 她被迫转了回来,面对着宋西忱。
他道, 不看看?看什么?看他的检讨吗?许清端唇瓣动了动,想把手臂从他手中抽出来,却被男人有所察觉般握紧了她的手, 将她往前一扯。
踉跄间,许清端差点没站稳朝他摔了过去, 结果腰身一紧, 就被男人抱坐在了他身上, 双手将她环抱住。
许清端心中一紧, 想要下去, 却被他抱得更紧:宋西忱?真不看?许清端很有骨气:不看。
话音一落,四周瞬间安静无声。
男人的呼吸沉了沉。
伤他自尊了吗?喉咙莫名发紧,许清端张了张口想说什么。
他忽地道:我写了两个小时。
许清端怔住。
男人微哑的嗓音压得很低,透着一丝莫名的控诉孩子气。
许清端心头一下就有点发软,可又绷住了。
他将脸贴到她颈边,接着道:情真意切,态度恳切。
许清端呼吸一窒,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向桌面上的信笺纸。
满当当的字,整张信笺纸都写完了,看起来确实写的很认真。
写都写了。
看一眼……也没事。
然而她刚要出声,腰上蓦地一紧,身子就被腾空,许清端被吓了一跳,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男人抱坐在了书案上,双手条件反射的搭在他肩头。
你做什么?他还坐在椅子上,比坐在桌面上的她矮了不少,拿过一旁的检讨书:既然你不看,那么听我念,成么?那也不用……对上他专注看她的深眸,温柔的好似藏着万千星辰,许清端的声音弱了下来,坐在桌上啊。
我这不是在受训,自然要比老婆低上一头。
许清端:……这不是自欺欺人吗?而且也太奇怪了。
我要出去吃饭了。
说不出是什么心理,他越要让她看,她越不想看。
手撑着桌面就要跳下去。
才刚动作,被人拦住了。
待会儿吃。
宋西忱顺势从椅子上起来,双手撑在了她的两侧,把她清瘦的身影全部笼罩在了怀里。
许清端气结:你……宋西忱稍微俯下身,两人的距离拉近,男人俊美的脸庞在视线中跟着放大,许清端心跳快了几分,身子下意识地往后仰,好在是稳住了呼吸。
看她如临大敌的样子,宋西忱轻笑了一声,还是一手撑在她身侧桌面的姿势,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全笼罩。
拿着检讨书的手抬起,视线移向书面,开始了自我检讨:北城宋西忱,于大年初一行为不当,令南市的许清端小姐不愉快,特此检讨,并予以补偿。
许清端茫然了一阵,红着脸道:你在写什么?不对吗?……应该说有哪里对了。
什么叫北城的谁,南市的谁。
他没纠结,继续道:宋西忱有三错。
三错?许清端更茫然了。
许清端小姐自嫁宋西忱以来恪尽职守,端庄娴雅,宋西忱本该善待,让其不愉快,其乃一错。
这遣词造句……是在夸人的吗?许清端听不下去了:什么叫恪尽职守?婚姻在你眼里就是一份工作吗?宋西忱:……沉思片刻,他改口:许清端温柔体贴,蕙质兰心。
许清端莫名脸一热。
温柔她或许有,蕙质兰心是……这确定说的是她吗?宋西忱看了眼她的面容,觉得没什么问题了,继续往下念:二错。
这次他蹙眉想着,看着她道,宋西忱身为丈夫,不该让许清端因他个人的恩怨影响生活。
许清端反应很快,知道他说的是梁若枳的事。
但她从没觉得,一段婚姻中应该谁保护谁,每个人能把自己保护好就很不错了。
只是既然是他的私人恩怨,为什么每次心里不好受的都是她。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她就忍不住迁怒他。
就单是桑苡,本来听他解释后,他的这段恋情就完全没什么了。
结果还被梁若枳给膈应了不知道多少回。
想到这里,不免想起安荏的事。
许清端鼻头莫名泛酸,犹豫了半晌,闷闷出声:昨晚你去哪了?宋西忱刚要往下念,倏地顿住了,显然是没料到她会问这个。
迟疑几秒,坦诚道:医院。
为什么不告诉我?宋西忱皱着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安荏病情加重的事。
昨晚事发突然,看她睡着了,原本的心情又那么好。
他并不想将她脸上的笑容打散,这才独自去了医院。
许清端眼眶热了热,仓皇的垂下眸,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心思:我知道我自己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可你昨晚一晚上都没有回来,要是我不问你助理,我是不是到现在都不知道阿姨的情况?是不想说,还是觉得没必要?今天她其实想了很多,特别是见过母亲之后,也终于理解曾经那么相爱的父母为什么一直能吵来吵去。
宋西忱对她很好毋庸置疑。
从订下婚约开始,婚礼上的每一样决定都比母亲更尊重她,事无巨细,什么都愿意倾听她的要求和意见。
这段时间,他送她花。
明知她送过贺淮围巾,还特意让她也织围巾送他。
被父亲顺走了围巾,说什么都要把原本她打算送父亲的衬衫穿身上。
除夕夜陪她放烟花,不厌其烦的陪她选照片,用那样温柔的目光看着她。
她觉得,或许他是喜欢她的。
可今天又被他打回了原形。
明知道他心里难受,可她却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自己琢磨。
这几天她整颗心七上八下,有时候觉得离他很近,有时候又像今天一样离他很远。
现在他又写什么检讨?既然不打算付出感情,就不要来招惹她,也别撩拨她。
宋西忱握住她的手,也是才反应过来她气的是这个,温柔的语调轻哄:我不知道你介意这个,没及时告诉你也是我不对,以后有什么都不瞒你,行么?他明明还是不知道……可面对他的温柔哄慰,许清端没忍住鼻头一酸,抬头对上他双眼:宋西忱,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既然不打算爱她,又为什么要表现出一副爱她爱到不行的样子。
她真的恨死了他的忽远忽近。
也厌极了她的胡思乱想。
宋西忱任她骂,看着她委屈,心像被什么狠狠划了一下。
正要将她抱住,她像是预料了他下一刻的举动,迅速调整了情绪,一副拒绝他抱的样子,嗓音有点哑:你继续。
管他什么意思。
今天她就是要把他的检讨给听完了,反正听着也舒服。
不念了。
宋西忱把检讨书反压在桌面上,听她这么一说才明白她气的点在哪,要是再念下去,怕是要把人给气死。
许清端:为什么不念?宋西忱道:陪你去吃饭。
许清端铁了心要看:你不念可以,检讨书给我,我自己看。
宋西忱把检讨书按压在桌面上,不让她抢,眼底划过无奈:我们不看了,嗯?早知道她气的是这个,他八百字全都检讨他这件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眼瞅着她是越来越生气。
偏生他又拿她没办法。
许清端抿着唇:要我看的人是你,现在不想让我看的人也是你,看与不看都是看你心情,你是这个意思吗?…不是。
那给我。
本来没多想看,他越拦着不让看,那她还就偏要看。
宋西忱犹豫着,压在检讨书上的手松了下来,不过就是松懈了那么几秒钟,检讨书就被许清端拿了过去。
还剩下不少的字。
许清端低头快速浏览,找到他刚才念到那行,看他所谓的第三错。
而后,本来心里就憋着一股气,顿时更气了。
越往下看,还越气。
忍不住抬头看他,什么叫照顾我的情绪?我说是什么就可以是什么,是这个意思吗?这时候宋西忱当然只能说是。
嗯。
许清端轻哼了一声,几秒后,又从检讨书上抬起头:宋西忱,你的检讨书一点诚意都没有,你分明在敷衍。
敷衍?那你告诉我,什么叫……许清端红了脸,觉得有点难以启齿,含糊不清的把这几个字吐了出来,深重…有度?宋西忱笑了:这就敷衍了?许清端看着他。
他好声道:以前哪次你不抱怨我没分寸?所以我特意往今后守则中加了这条,或深或重我都问你,嗯?许清端差点把纸糊他脸上,通红着一张小脸,半晌才憋出几个字:流氓!这人究竟是怎么做到,明明是荤话,还能说这么的坦然?脸皮已经堪比城墙。
宋西忱眼里的笑意一深。
许清端耳根热了又热,低头继续看,很快又挑出一处不满意:还有这个,为什么要一起修改蜜月计划?他道,你不是一直不太喜欢里面的计划?那便全改了。
许清端:我们一起改?嗯。
改成什么?改成,他朝她倾过身,在她下意识的往后仰的时候,只是握住她手指抵到唇边,轻轻地吻,恋爱计划。
许清端呆滞住了。
恋爱计划?为什么要是恋爱计划?他笑着,不继续往下看了?温柔如清冽甘泉般的嗓音牵引着她,许清端怔怔地低头,重新将视线移向手中的检讨书,思绪其实已经飘远了。
他什么意思?恋爱……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许清端不敢确定,生怕自己会错意,挥去脑海中的胡思乱想,等视线重新聚焦在检讨书上,看到后面的几行字,整个人又呆滞了几秒,茫然的抬头。
最后面几行字是他的个人介绍,不算详细,却显得分外正式。
宋西忱。
北城市人,九岁之前同生身父母生活在青城古镇。
无不良嗜好……看到哪了?他含笑的问。
许清端咬了下唇瓣,不想再受这种莫名的煎熬,连着检讨书一同摁在他肩上,将人推开,跳下了书案。
莫名的心慌意乱。
也莫名的令她只想要远离。
然而腿还没迈出一步,腰身倏地一紧,许清端还没反应过来,她人就被摁坐在了办公椅上,肩上被男人的大手不轻不重的压着,素手不自觉地握紧。
清冽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宋西忱俯下身,将她圈在椅子上,既然你不想看,那我继续念给你听。
许清端心跳乱了几分,面颊发热,被禁锢着,慌乱的想要站起身:宋西忱,你放开。
我要出去吃饭了。
宋西忱眯了眯眼,并没有退开的意思,甚至朝她靠近了几分,吓得许清端立马往后退,后背紧紧贴上了椅背。
许清端心慌意乱的抬头看他,其实已经隐隐意识到了他接下来或许会说什么话,也越发的心乱如麻。
许清端,他轻声念她的名字,温柔而舒缓,手掌也顺势搭在了她办公椅的扶手上,几乎将她圈住。
以后我会因接管宋氏而变得忙碌,或许没有充裕的时间,也就没办法同这几个月一样经常按时上下班。
她觉得喉咙有些干:我…我知道。
他漆黑的瞳仁深了下来:虽然时间少,我会以你为重。
许清端啊了一声。
他问,会觉得委屈吗?作者有话说: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