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是白色的, 还一直在虚晃,安荏使劲儿睁开眼。
她总觉得儿子在哭。
以前儿子哭的时候,都不用她去哄,等她一睁开眼, 宋煜修都已经鞋都不穿蹲在婴儿床前哄着儿子了。
怎么还在哭呢?不行, 她得下床去哄。
可是视线真的太模糊了, 天花板也不停的在转,还有不少人围着她,时不时用各种她看不懂也说不出的东西在她身上捣鼓。
在做什么?不会是……来抢她儿子的吧?怎么能把儿子让出去呢。
可如果是宋老先生,那就……那就抢走吧。
只是等宋煜修回来, 肯定要骂死她了,他那么爱儿子。
去挑砖搬水泥都要攒钱给儿子买个像样儿的礼物。
怎么就会有这么倔的人呢,家里都成啥样儿了, 他还是不改奢侈的习惯。
不过……这样也好, 也好。
兴许儿子回了宋氏, 他知道后一气之下就把她甩了也回去了。
这男人也真是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金汤喝多了, 硬要来她这儿吃馊饭臭菜。
这便算了,他竟然还要和她生个儿子。
嗯?这是……?她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了, 好像都出现了幻觉,站在床前的男人是……宋煜修?因为她讲了他坏话,所以出现了吗?他表情好臭啊, 肯定是在气她把孩子给送走了。
但她是不会把孩子要回来的,这事关她儿子未来的光明道路。
无论怎么样, 反正都不准再和她住小巷子了。
可是宋煜修好生气。
她张了张口, 觉得还是有必要和他说句对不起, 可是不知怎么了, 一直发不出声, 身子也愈来愈冷。
这男人,眼睛都气红了,可还是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手掌带着厚厚的茧,已经不是一开始那般的光滑。
安荏眼眶热了热。
跟我走。
他说。
她就知道。
他不会气她太久的。
都老夫老妻了,她就勉为其难的把手给他好了。
她把手伸了上去:好。
…雪融化的时候,春天也就来了。
只不过天气好像也是越发的冷了,冷得人只打寒颤。
聿柏把车驶了过来,许清端把手里的东西放上车后座,身后的佣人也拿着不少行李,整理箱等等之类的东西去到后备箱,把所有东西放了进去。
聿柏问:少夫人,您看看,所有东西都齐了吗?许清端往后看了眼小公寓,朝他点头:都齐了。
刚要转身离开,聿柏忽然朝着侧方看了过去,扬起笑容:梁少爷?许清端微怔,偏头就见一辆黑色的车朝着他们驶了过来。
似乎是才见到他们,车子才慢了下来,就停在他们车后面。
车窗摇下,露出梁牧白一张清俊的脸,面色沉静如水。
看起来还是同许清端上次在机场外看到的一样沉闷。
不过许清端听宋西忱说,他的腿还是有望的,这段时间复健也很成功。
除了不能久站,和正常人一样站起来并没有问题。
聿柏率先出声:您来这边看临江的案子?临江这块地就在附近。
这个案子也是Moore最近的首要任务,过段时间就要竞标,公司都很重视,务必要把这个案子拿下。
梁牧白点头,又看向两人身后的公寓,语调平静:搬家?除却他是自己丈夫的多年好友,他还是许清端的顶头上上上司,有时候许清端还真有点拿捏不好分寸。
许清端在心里叹气,解释道:嗯,搬去御临湾。
梁牧白没多问,最后朝聿柏问了几句宋西忱最近的情况就打算离开,车子刚发动,他后座上的窗子还没合上,一道清亮的女声忽地喊了他一声:梁先生!梁牧白回头。
许清端迟疑道:您方便吗?我有话想和您单独聊一聊。
梁牧白指尖微动,低低的嗯了一声,随后推开车门就下车。
驾驶位上的小范惊了一下,急忙打开车门出来,然而梁牧白已经站定在许清端面前,朝他看了过来:没事。
小范看了眼许清端,最终还是什么话也没说。
许清端知道他腿不便,但看他一派轻松的样子,只好指向不远处的长椅:我们去那边坐着聊,您看可以吗?这边她住了快三年,十分熟悉。
小区里到处都有休息区。
梁牧白没意见:行。
两人并肩走了过去,许清端顾忌着他腿不方便,身后的小范又死死盯着,因此自己走路也很缓慢。
不过,她偷偷瞧了他一眼。
身侧的男人身形挺拔如玉,一身简单的休闲衬衣长裤,外穿着大衣。
面容沉静如水,步履也十分的沉稳,看起来可一点儿也不像是腿不便的样子。
走到长椅处,许清端说:您坐。
梁牧白难得扬了下唇,没有让她为难,就势坐了下去。
许清端看他坐下,自己也才跟着在椅子上坐下。
他很清楚她的来意:想问明宜的情况?您和明宜究竟……许清端也不想拐弯抹角,因为沈明宜什么也不愿意和她说:我知道可能有点唐突,只是我想问您一下,明宜打算离婚,那您究竟是怎么想的?因为知道沈明宜对梁牧白的执着,突然之间还是沈明宜主动提的离婚,让她震惊的同时,其实更多的还是担忧。
可当时在机场沈明宜不愿多说,情况也不对,她也就没好问。
梁牧白顿了片刻,才道:等她的病治愈,依她的要求离婚。
许清端满眼复杂:明宜究竟是什么病?这段时间因为安荏去世,她心里越发的不安,问了沈明宜好几次,可每次都被她吞吞吐吐的给避过去了。
还不许她告诉沈父沈母。
她没告诉你?严重吗?梁牧白沉默着想了片刻,似乎是在回想医生说的话:发现还算早,治愈率也高。
只是她不太乐意做手术。
为什么?害怕。
许清端直接站了起来,对上男人漆黑的眼眸,到嘴边的话又转了个弯:现在呢?她还是不愿意手术吗?过段时间我出国,梁牧白说着,也站了起来,会陪她做完手术。
那我……你不用特意去国外,等她做完手术你打电话视频都行。
她若是想让你陪,也不会挑这时候出国。
许清端心头有点闷。
梁牧白道:西忱现在,应该比谁都需要你。
许清端诧异地看他。
梁牧白:许小姐还有其他事么?许清端摇了摇头:打扰您了。
梁牧白嗯了一声,从口袋里抽了根烟出来,朝她道:我抽根烟再走。
那我先走了,许清端朝他颔首,道了声谢,今天谢谢您。
梁牧白看着她离开。
许清端一离开,小范就连忙朝着梁牧白走了过去。
您怎么站那么久?小范担忧得不行,特别是看到他额头上沁出的冷汗,都已经没忍住上手扶他。
梁牧白把烟收了起来,在椅子上坐了下去。
片刻后,低哑的嗓音略显隐忍:把轮椅推过来。
小范面色复杂。
好。
…许清端抵达御临湾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了,她几乎是用了一个中午的时间,才把那栋小公寓收拾出来。
手里提着袋子,许清端边走边回复室友的消息。
因着这两天开学注册报道,一个个问她回不回来。
离学校近,她是打算后天去报个道,顺便去和导师说一下她毕业论文的事,再回Moore实习上班。
回复完室友的消息,许清端收起手机抬头,倏然撞进一双深黑的眼眸。
宋西忱颀长的身影就站在客厅门口,戴着金丝框眼镜,穿着一身浅灰色的毛衣,脖子上是她前几天终于给他织好的围巾。
许清端怔了一下。
男人双手环抱,深深地望着她。
乍一看,还真让许清端有种面对老师的错觉,令她心里莫名浮起怪异。
许清端还以为他要到晚上才能从老宅出来,一回家就见到他,脸上不禁扬起明媚的笑意,朝他走了过去。
下一秒,男人平静的嗓音传来:回来真早。
许清端愣住,脚步一顿。
他继续道:早上我出门,宋太太还说两点前肯定回来。
怎么莫名的阴阳怪气?是错觉吗?许清端解释:东西有点多,所以耽搁了点时间,后面又……又什么?又和你弟兄聊了会儿。
我不就晚回来了一个小时。
许清端委屈巴巴。
宋西忱:你说两点前回来,我在家等了一个多小时。
等她做什么啊……当然,这句话许清端没说出口,颇觉得委屈,站原地小声抱怨:你又没告诉我。
怎么会知道他在家等着。
刚放假回来的容姨拿着抹布和扫帚,从客厅出来,默默路过。
走过去的时候耳朵几乎快竖起来了,见两人对峙着,生怕听漏话。
当然,她还是什么话也没听到。
又不好留下来。
只好无奈地去了后院。
许清端还在想着,这男人什么时候这么小肚鸡肠了。
宋西忱朝她张开了手。
不过来吗?许清端愣住,看到了他眼中蓄起的笑意,立时就明白了他刚才在逗她。
不过还是小跑着扑进他怀里。
宋西忱收拢手臂,把人纳入怀里,鼻息间都是属于她的发香,低低地笑:我老婆怎么这么好骗,嗯?许清端羞恼地推了他一下,也就象征性地推了推,人还是在他怀里。
宋西忱失笑,摸摸她的头发:后天一定亲自送你去学校。
许清端心里有点甜蜜,但也没忘记他今早出门的事情更重要,仰起头:祖父答应你的请求了吗?没答应。
你…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马有失蹄。
那怎么办?许清端担心地从他怀里出来,有点着急。
他笑了一下:所以我和他老人家说,要是他不同意把我妈写进族谱,我就带着你也私个奔。
许清端愣住:那祖父不是更生气了?嗯,他让我滚。
啊?我说我去入赘许家,他语含调笑,看在许清端眼里好不正经,他气得吹眉毛瞪胡子不敢让我滚了。
许清端终于反应过来他又在逗她了,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不要脸,接着道:我爸才不要你这样的上门女婿。
他把她抱了起来:嗯,我要你就成了。
双手下意识地环上他脖颈,许清端无声笑了笑,小脸贴到他胸口。
在被抱坐在沙发上的时候,许清端放下手里的东西,又道:我让人把我公寓的钢琴带回来了,我打算放后院。
作者有话说:早安早安!今天晚上应该不更了。
卑微作者调个作息~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boss:阿巴阿巴 1瓶;爱你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