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更求票,回答dhanar0912,可以,但是仅此一回哦,因为兩更已经极限了嘿嘿*****************苏妈妈看着齐悦。
多谢妈妈提醒。
齐悦冲她一笑,要不然我都忘了,我还有不少我的东西要带走呢。
她在提醒,以及我的东西上加重语气。
鬼才想提醒她呢!苏妈妈看着她,神情微微呆滞。
嫁妆?她还真敢说!谢氏听了苏妈妈的话,气极而笑。
她这是想空手套白狼啊!她笑道,她是不是忘了她是怎么进来的?这家里有她什么!她赤条条进来,我没让她赤条条滚出去就不错了,还嫁妆!啊呸!不要脸!齐悦当然没有真的此时此刻就要拿走嫁妆,她吓退苏妈妈之后,便抱着自己的东西迈出门。
阿如阿好在她的劝阻下不敢跟出来,扶着门站在那里哭。
管家则亲自送出来。
少夫人。
他喊道。
此时天色已经是傍晚,夕阳西下,红彤彤一片,齐悦正眯着眼看夕阳,闻言含笑看他。
管家爷,后会有期了。
她笑道。
看着这女子夕阳下红艳艳的面容,管家爷又觉得眼睛发涩。
少夫人,老奴送你。
他说道,躬身施礼。
多谢。
齐悦看着这老者含笑回礼,多谢你有心了。
特意换上了新衣,这是送客最大的礼节以及心意。
能认识你们这些人,这个家我不白来。
齐悦笑道,回头看了眼,见倚门哭的二个丫头,再看那些整整齐齐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小厮们,抬手抱了抱拳,后会有期。
她说罢抬脚迈步·一直蹲在一边墙角下的元宝蹬蹬跑过来,有些害羞有些笨拙。
你要帮我拿行李?齐悦笑问道。
元宝红着脸仲手。
齐悦也没再说什么将行李递给他。
这孩子是谁?管家爷不由愣了下。
元宝,照顾好少夫人。
阿如追出来喊道。
元宝回头嗯了声。
是阿如的兄弟,管家想起来了·点点头叹口气。
这边齐悦刚走两步,从一边又来了四五个丫头婆子,带着一辆车。
少夫人,地方都准备好了,二夫人让我们送你去。
为首的婆子施礼说道。
二夫人?齐悦和管家都愣了下。
不用了,我找好地方住了。
齐悦说道,替我谢二夫人。
这边刚说完话·从另一边又有一辆车来了,也是跟着三四个仆妇。
是从门前经过的吧¨管家心里想着,然后看着车停下来,而马车上悬挂着一个大大的王字标记。
王!管家眯起眼,王家!齐娘子。
一个模样周正,神态和蔼的妇人下了车疾步过来,冲齐悦含笑施礼,奴是王大人家的·姓周,这是名帖。
管家眼睛再次眯起,齐娘子…称呼已经变了···他心里忽的一阵悲哀。
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几乎都知道少夫人这一次走出去就不会再回来了·可悲的是当家的两个主子还以为少夫人是在要挟在闹!这个少夫人是这样骄傲的人,难道他们看不出来吗?这样骄傲的人,一旦说出了话做出了决定,就绝不会回头。
齐悦也愣了下,这是¨来求医的?可是王大人有什么需要?她一面问道,一面接过看了眼,没错的确是王同业的名帖,证明来人是真。
不是,王大人听说齐娘子要出门,担心齐娘子准备不周全·一个妇人家吃穿住行都不方便,因此,特意收拾一处宅院,请齐娘子先落脚,再慢慢的安置。
周妇人含笑说道。
王同业也听说了?这么快?齐悦有些意外,不过·想来这些官场之人耳听八方眼观六路,这点事应该逃不过他们的眼。
我已经找好¨齐悦笑道。
老爷说,还请齐娘子不要推辞,这是打架打出来的缘分,齐娘子落落大方,恩怨分明,光明磊落,该出手时就出手···。
周妇人含笑说道。
这些话听起来乱七八糟,但齐悦听懂了,这是王同业要给她撑面子,她哈哈大笑。
没错,她怎么会灰溜溜的离开,她怎么会是受人欺骂而不还手的人?好,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齐悦笑道,对元宝一摆头,元宝,把东西放车上。
元宝没有丝毫迟疑,立刻遵从。
周妇笑着侧身做请。
看着马车沿街而去,管家以及二夫人的丫头婆子都还愣在原地。
走了¨少夫人走了…什么?王家的人接她走了?消息传进去,定西候和谢氏都怔了下。
是王家有人病了吧?谢氏立刻说道,一面看向定西候,请她诊病,还不是看在咱们家的面子上,侯爷,去告诉王家的人,以后少理会这女人…定西候点点头。
管家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了。
夫人。
他开口说道,王老爷的人亲口说了知道少夫人今日出门,所以特来相迎。
他在知道出门上加重语气,带着几分悲哀看着谢氏。
谢氏愣了下。
什么意思?你是说,王家的人知道…定西候猛地站起来,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
可不是,这是皇帝批的折子,这些朝廷的人哪一个不是鬼头鬼脑的,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更何况,这件事又是皇帝摆明要给他难看的···知道就知道!我怕什么!这等妇人的行径,搁在谁家也不会纵容的!他气的喊道,那女人说什么?什么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什么意思?她是说我是会稽愚妇轻买臣吗?定西候拍桌子喊道,她还以为她这是西入秦吗?她这是被休!被赶出去!是我定西候府的弃妇!不知羞耻的东西!闹得人尽皆知·我看她怎么收场!谢氏冷哼一声。
管家看着这两人,再次叹口气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不过,二夫人干吗也要管她?谢氏想到这个问题,皱眉道·不是说了不理会她,让她闹,晾着她,非要她知道厉害不可吗?夫人,我刚才听说二夫人给少夫人了四个丫头两个婆子,带着大包小包的追少夫人去了。
苏妈妈从外边进来急急的说道。
定西候和谢氏都愣了下。
她什么意思?定西候问道。
总得有人唱白脸有人唱红脸吧。
谢氏揣测道。
自己的这弟媳一向心慈手软,能做出这等事也是正常的。
定西候哼了声。
理她呢·她敢做出这等事,就得自己担后果,去和二夫人说,不许理那女人,她自己爬上台子自己想办法下来!他说道。
苏妈妈应了声,看了眼谢氏,谢氏摆摆手,苏妈妈这才去了。
这边二夫人也听说齐悦被王家的人接走了·正默默的沉思。
夫人你看,要不让少夫人…采青在一旁低声说道。
二夫人一笑。
还叫少夫人呐?她说道。
采青抬手打了自己的脸一下。
瞧我,该打。
她笑道·让齐娘子去咱们的宅子里?没事,王大人既然有心,那就承他的情,再说,他知道了更好,将来…二夫人拨着药碗说道,话到这里又停下,¨他或可以说的上话。
她们说这话苏妈妈过来了,含笑委婉的说了定西候和谢氏的意思。
二夫人将药一口喝了,连蜜饯都不用吃·拿过手帕擦了擦嘴角,抬眼看着苏妈妈。
你们管得着吗?她开口说道。
苏妈妈一怔,什么?侯爷夫人做出这等无情无义的事,你们忤逆老夫人遗命,不把老夫人当母亲看待,我还要把老夫人当母亲看待·我必然要善待月娘。
二夫人冷冷说道。
苏妈妈完全傻掉了,她是在做梦吧?怎么会听到这么荒唐的话?侯夫人会做出今天的事,还不是你的主意?就是这圣旨,还是托你的福气求来的!怎么,怎么成了侯爷夫人无情无义?看着面前病弱依旧的二夫人,苏妈妈突然觉得脊背发寒。
这次的事似乎与他们想象的不一样…···.定西侯府的这些事,对于齐悦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
王同业安排的宅子就在最繁华的东大街,左边临近千金堂,右边临近知府衙门,闹中取静,又是极其安全方便。
小小的宅院三间正房,两间厢房,房屋里的家具算不上新,但都是干干净净,带着人气。
齐悦这个对住所一向没有挑拣的人一眼就喜欢了。
替我谢谢王老爷。
她高兴的说道。
元宝没让王家的丫头婆子们动齐悦的包袱,自己一个人夹着背着放进去了。
都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周妈妈笑道。
跟进来的三个婆子两个丫头并两个小厮便都应声,又向厨房走去的,又向门房走去的,自然的如同在家一样。
齐悦看的愕然。
这个,真不用。
她笑道。
齐娘子身边得有个伺候人吧。
周妈妈坚持道,一面指着两个丫头过来,介绍这个叫翠芝,这个叫凝碧。
你们的好心我知道。
齐悦笑道,只是如今我想自己一个静一静,家里太多人了,我还得应酬还得说话,到底是不自在。
周妈妈听了这才不说话,沉默一下。
可不是,她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这位齐娘子遇到了什么事!和离啊!换做别的妇人此时此刻不是失魂落魄就是如同疯癫,偏这个齐娘子表现的太过于正常,正常的让身边的人都忘了此时此刻是什么事。
是。
周妈妈忙施礼说道,那就让翠芝留下,再留一个婆子一个男人守门。
说罢不容齐悦再推辞带着人就告辞,齐悦也不再说了,点点头说了声多谢。
你没事别往齐娘子跟前凑,让她一个人自在一些···周妈妈在门外拉着翠芝低声嘱咐,¨但你也要惊醒点好好的看着齐娘子···这听起来自相矛盾的话,对于混大宅门的丫头来说却是很明白的话。
翠芝点点头。
妈妈放心,听说齐娘子以前就…她伸手在脖子里做个了动作,压低声音,我才不会像定西候家的丫头们那么蠢···周妈妈满意的点点头,带着人坐车走了。
翠芝进来,看到齐悦站在屋檐下打量这院子,神态悠闲,她忙低下头过去。
奴婢去帮娘子整理下行李。
她请示道。
齐悦点点头。
多谢你了。
她说道,并没有推辞。
翠芝说声不敢进去了。
院子里元宝正拿着扫帚在干净的地面上划拉。
这孩子说什么也不肯走,也好,让他留下来,阿如也能安心。
元宝。
齐悦说道,插上门吧。
元宝应了声是,高兴的扔下扫帚将门关上了。
夜色渐渐铺下来,笼罩了天地。
第二百零八章 过渡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齐悦就醒过来了,确切说她就没怎么睡着,倒不是因为什么难过,而是旁边这个丫头…隔扇外的帐子动了下,翠芝悄悄的探进头来看,见内悄无声息,便蹑手蹑脚的走过来,掀开帐子。
啊!她吓的叫了一声。
齐悦哈哈笑了。
翠芝又是慌乱又是害羞手足无措。
好啦,你别折腾了,快去睡会儿吧。
齐悦笑道,从床上下来。
翠芝红着脸跟着。
奴婢伺候娘子洗漱。
她说道。
齐悦没说话,任她忙碌。
这边王家的婆子已经将早饭做好,虽然比不上侯府的丰盛,但也清淡可口,齐悦胃口很好的多吃了一碗饭。
院子里元宝又抱着扫帚在打扫,齐悦迈出门活动了下手脚。
我上班去了,你们在家吧。
她说道,抬脚迈步。
上班?翠芝不解,但忙跟上。
你要跟我去吗?齐悦看她笑道。
是,奴婢就是来伺候娘子的。
翠芝说道。
还是防着我自杀的。
齐悦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千金堂里一天的工作又开始了。
看到齐悦迈进来,弟子们纷纷恭敬的施礼。
胡三第一个冲出来,看到齐悦身后的丫头,愣了下。
阿如姐姐有事没来?他忍不住问道,看着这个陌生的丫头。
那丫头进来后很不自在,怎么这里这么多男人,而且还都肆无忌惮的打量自己…齐悦简单的说了声是,就没再说什么。
刘普成闻声接出来,二人刚互相打个招呼,外边就一阵忙乱。
大夫,大夫救命啊..四五个男人抬着门板冲进来。
男人们身上脸上手上都是血,还有土。
看上去狼狈不堪,门板上的男人更是土血混杂,发出一声声哀嚎。
翠芝哪里见过这个,吓得惊叫就往角落里躲。
是什么伤?齐悦停止说话,大声问道。
房子塌了,砸到了。
来人喊道。
..准备急诊。
伴着齐悦的说话,这边分割出来的急诊区顿时忙碌起来,消毒的。
熬制汤药的,取衣服手套器械的,忙而不乱。
翠芝站在角落里,听着一阵阵哀嚎,闻得血腥气,吓的腿肚子转筋。
齐娘子..她看不到齐悦,忍不住喊道,大着胆子探头往人群中看。
就看到一个穿着罩衫,带着口罩的女人伸出满是鲜血的手,伸手扒开伤者腿上血淋淋的伤口。
喷壶来。
深度冲洗,伤口污染太严重了..她说道。
翠芝只觉得眼一黑。
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她在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鼻息间是奇怪的味道,不是香,而是药味。
翠芝猛地坐起来,想起自己在那里了。
翠芝急忙忙的起身打开门,外边的嘈杂声传进来。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抗感染问题了。
齐悦摘下口罩说道。
刘普成点点头。
这人伤的太重了。
他亦是皱眉。
旁边站着伤者家属。
听见了就要下跪。
神医夫人。
他们喊道,你可一定要救救他,他上有老下有小。
一家子就靠他一个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一家子是没法活了。
千金堂有个会开膛破肚的神医妇人已经在城里传遍了,所以只要看到有女子,他们就认得是谁。
当初来了猎户见是女子不让诊治的事,如今是绝对不会发生了,相反,能见到齐悦在,大家都会欣喜若狂。
齐悦忙搀扶。
我自然会尽力的。
她说道。
那个,是说住..住院…要办什么..手续?家属们结结巴巴问道。
就是登记一下个人情况既往病史什么的。
齐悦含笑说道,一面点头,跟我来吧。
翠芝追下来,看着齐悦已经进了一旁的屋子,她思付再三还是没敢跟进去。
院子里来往的弟子们都在忙碌,偶尔看一眼站在那里的翠芝,带着好奇探究。
这位姐姐怎么称呼?搭讪这种事自然非胡三不可。
翠芝正站的浑身不自在,听见有人说话,便转过身来。
翠芝。
她说道。
姐姐也是少夫人身边人吧?怎么以前没见过?不过也没什么,鹊枝阿好都是半路学的,姐姐肯定也能学好..阿如姐姐就很厉害的,她学的早,你不会了问她…胡三絮絮叨叨。
翠芝皱眉,站开几步。
阿如姐姐在家忙什么?胡三终于问出要问的。
我不知道。
翠芝说道,扭开脸,我不认识。
胡三愣了下。
你不认识?你不认识阿如?你是新提上来的低等丫头么?他问道。
这话翠芝不爱听了,什么低等丫头,她这样子难道像低等丫头吗?她翠芝可是老太夫人跟前的人!我不是定西候家的。
她哼声说道,瞪了这没眼力的男人一眼。
胡三再次愣住了。
天色渐晚的时候,千金堂里才稍微安静了一些。
少夫人,你歇歇吧,这都忙了一天了。
刘普成走进消毒室,看着在分拣纱布的齐悦说道。
带着大大厚口罩帽子的齐悦手里撑着一块滚煮过的布看过来。
好。
这就来。
她含笑说道。
刘普成一直等到天黑,才看到齐悦带着一脸疲惫的走进来。
少夫人,这些事他们都会了,让他们去做吧。
他说道,亲自给她倒了杯茶。
齐悦端过咕咚咕咚喝了,显然是渴了。
没事,身教胜于言传嘛。
她笑道,今天算是第二个住院病人,我留下来吧。
刘普成断然拒绝。
清创缝合你都做好了。
余下的我们来就行了。
他说道,莫非娘子不放心我们?齐悦笑了。
老师,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她笑道。
刘普成看着她,若有所思。
齐悦也不知道想什么,没说话。
室内沉默下来,气氛有些诡异。
少夫人..老师…两人同时开口,都愣了下,然后笑了。
你先说。
两人又同时谦让。
我是说。
这些日常救治什么的,不是急诊重症,少夫人就不用亲自动手了,每天讲堂课就足够了。
刘铺成说道,听说世子爷就要走了…侯府少夫人还是多留在侯府里的好,不管怎么说,总是出来还是不好的,还好世子爷这个人够开明,但家里不是还有长辈嘛。
齐悦低下头笑了。
翠芝在一旁心里叹口气,可怜的齐娘子。
这种事还得瞒着人,可是总有一天是瞒不住的。
老师。
你以后叫我齐悦,或者月娘都可以,少夫人这个称呼不用再叫了。
齐悦抬起头说道,面带笑意。
刘普成愣住了。
那怎么成?少夫人休要胡闹。
他摇头道,只道这女子还是在谦虚身份,要以学生自居。
还有,除了讲课。
我还可以做很多。
齐悦接着笑道,工钱什么的,老师看得给好不好?什么?刘普成愣了下。
少夫人说笑了。
这千金堂就是你的…他摇头说道。
话没说完,齐悦开口打断他。
我以后就靠着吃喝了,所以我多做一些是应该的。
她笑道,低下头再次抬起看着刘普成,我离婚了。
离婚?是..是什么?刘普成已经猜到是什么了,但他根本不敢相信。
和离,就是说,我已经不是定西候府的少夫人了,我现在只是齐月娘。
齐悦再次说道。
刘普成脸色白了,一旁的翠芝也变了脸色。
她,她就这样给人说了?这种事,怎么这么简单就给人说了?灯笼点起来时,齐悦走出了千金堂。
那就拜托你们了。
她冲送出来的刘普成低头施礼说道,注意体液平衡,及时补充体液,还有失血的问题,因为实在没办法输血,只能靠老师你的药了。
刘普成等人已经习惯了她的这个礼节,一起还礼。
好,你放心。
他说道,抬起头看着齐悦,神色担忧,月娘啊,要不..要不如何?能如何?刘普成最终没有说下去。
齐悦冲他一笑。
老师,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她笑道,我现在住在东大街的胡同里,元宝在我那里。
这句话是对胡三说的,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胡三应声是。
少夫人,你怎么搬到哪里去了?他问道,话没说完,就被人在身后踹了一脚,发出一声哎哟,谁,干嘛?他气呼呼的转头,见张同瞪眼看自己。
齐悦笑着再次点头,转身沿街走了。
夜市正开始,街上比白日里还要热闹,人来人往欢声笑语。
这里的夜市倒是热闹。
齐悦对翠芝说道。
是,东大街这边就是热闹。
翠芝终于找到自己能说话的时候了,憋了一天忙说道,而且是做吃食的多..说起吃食,齐悦想起来了。
咱们还没吃饭呢。
她说道,咱们逛逛去?好啊。
翠芝点头笑道,作为大家丫头,她知道这时候怕的不是这女子乱走,怕的反而是呆在家里不走不动,她肯主动走动玩乐才好,遇上这种事,就怕一个人呆着,于是忙说道,我们老太夫人最喜欢玩,常带着我们出来,齐娘子,你瞧这边,就是王婆蒸饺,不过,她家只有猪肉的好吃…齐悦眼睛咪咪笑,适时的说上一句是吗那太好了在哪里啊,引得翠芝说的更热闹了,二人一路走一路说混入热闹的街上渐渐远去了。
第二百零九章 落定加更,这个月结束了,顺便这个情节过去了,可以放松一段了,谢谢大家支持,很感激很感激。
*********************齐悦和翠芝回来的时候,院子里采青已经等得急的不得了。
齐娘子吓死我了。
她迎上去,说道。
你怎么来了?齐悦笑道,将手里的东西交给翠芝,翠芝退下了。
在屋子里坐定,采青仔细看她。
烛光下女子神情淡然,眉角含笑,没有丝毫的强颜欢笑。
不用看了,真没事。
齐悦笑道,怎么我说真话总是没人信呢?不就一个男人吗,算什么事啊,大家成年人…说到这里她自己忍不住笑了。
阿如我想到一句台词…她下意识开口对身边的人说道。
翠芝捧茶,带着几分不解看她。
齐悦笑了笑。
娘子没事就好。
采青松了口气,我今日来,二夫人让我告诉你,咱们去京城吧。
京城?齐悦抚着茶杯皱眉,以前好像陈氏是提过,说要看病什么的。
也正好避一避.采青接着说道。
听她说了这话,齐悦放下茶杯。
我现在走不开,千金堂正在修缮,再者..她说道,我为什么要避呢?我又没干什么丢人的事,哦对了,这和离还有什么手续没?这就算完了吗?采青怔怔看着她一刻才回过神。
不是,是,是要双方亲长坐下来说一下,然后写下和离书,再去永庆府报备扣上大印,就好了。
她认真答道。
齐悦点点头。
我没有亲长,自己来行吗?她问道。
这个,也行吧。
采青也不太清楚。
我回去问问二夫人好了。
齐悦点点头。
这边听了采青的话,二夫人从床上坐起来。
她怎么没有亲长,我就是她的亲长。
她说道,抬手吩咐,取笔墨纸砚来,我写和离书。
夫人,仔细眼睛,还是奴婢来写吧。
采青说道。
二夫人摇头。
嘴边含着一丝笑意。
不,我要亲自写。
她说道,能做月娘的亲长,我..很高兴,我一定要自己写。
采青不再说话了,挑亮灯研墨。
夜色摇曳,二夫人伏案提笔,纸上漂亮的小楷流淌而出。
她低着头,嘴边含着笑意,久病无神的眼睛闪闪发亮。
没想到这辈子还有这么一天。
她能替他的骨肉写下和离书,那么。
她也算是亲长了吧,这辈子,也算是不辜负相识一场,相思一生了。
第二日一大早,二夫人就过这边来了。
听说二夫人求见,正被门外跪着哭的女儿们烦的没好气的定西候更没好气了。
当时苏妈妈带回来的话,谢氏自然不会一个人挨着。
一字不落的全告诉定西候了。
要不是看在她孤寡的份上,定西候早让人过去骂了。
你们这些傻孩子们,起来吧。
哭什么哭,这是好事啊。
二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常春兰等人,含笑说道。
常春兰被她的话说的哭的更厉害。
婶母,你求求父亲,接月娘回来吧。
她哀求道。
二夫人对着她微微一笑,却没说话,抬脚迈入定西候的书房。
从来不知道,这女人竟然是这样的无礼。
定西候看着踏进门的二夫人,一脸的闷气。
你病着,好好养着就是了,不该操的心别瞎操。
他冷淡的说道。
是,不该操的心我自然不会操。
二夫人含笑说道,将手里的和离书放在桌子上,这个,侯爷签了吧。
定西候狐疑的拿过来,顿时愣住了。
这是威胁!这是要挟!这是那女人在吓唬人!谢氏看着和离书冷笑说道,又看二夫人,她给你的?二夫人笑了笑没答她的问话。
那侯爷送去永庆府试一试,不就知道她是不是在吓唬人了?她淡淡说道,侯爷敢不敢呢?敢不敢?我敢不敢?定西候脸皮直跳。
来人,给我送去!他大声喊道。
谢氏在一旁对二夫人不咸不淡的笑。
告诉那女人,如她所愿了,要想回头,可就没路…她冷笑说道。
话没说完,二夫人已经起身走出去了。
谢氏没说完的话被晾在那里,只觉得一阵气恼。
这陈氏怎么变得跟不认识似的….一上午,定西候都有些坐立不安。
来人来人。
他喊道。
门外小厮再次跑进来。
侯爷又有什么吩咐?他问道。
门外是不是有人在哭?定西候问道。
小厮被问得莫名其妙。
没有啊。
他说道。
没有吗?我怎么听得外边有人哭呢?定西候没好气的摆摆手,小厮退了出去。
才没多久里面又喊,门口侍立的小厮们互相翻个白眼。
你去。
这个看那个。
你去,我都去过两回了。
那个瞪这个。
当定西候在内拔高声音时,一个只得颠颠的进去了。
要是少夫人回来叩头哭,你们机灵着点,别立刻就给我放进门来,让她在大门外好好的给我跪一跪…小厮看着定西候,叹了口气。
笑话,少夫人会跪?那种人只会把被人打的跪下,自己就是断了腿也不会跪的吧。
眼瞧到了傍晚,门前始终没有动静,定西候坐不住了。
来人,我亲自去趟永庆府!他气势汹汹说道。
我亲自去,吓到了吧?我可不是开玩笑的!定西候特意吩咐车在街上转了一圈,恨不得满城的人都知道他出门了,然后才进了知府衙门。
见他来了,黄知府急忙忙的迎出来。
侯爷怎么亲自来了?他含笑说道。
我说的事..定西候咳了声低声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黄知府拉住手。
侯爷你交代的事我自然立刻就办。
他说着。
将东西放到定西候手里,早就办好,正要亲自给侯爷你送去…定西候低头看着手里被放上的那张纸,呆住了。
他颤抖着手打开,鲜红的大印扣在了和离书上。
怎么就…….给那女人的我已经让人送去了…知府大人还在喋喋不休的说话。
定西候伸手就给了他一拳。
知府大人不提防被打了一个趔趄,官帽都歪了。
侯爷!你!他惊讶的瞪大眼喊道。
定西候面色涨红,身子发抖,红着眼看着黄知府。
你!你跟我有仇啊?你干什么啊?他大声喊道。
黄知府一头雾水。
这定西候疯了吗?我没干什么啊?他不解的说道。
你干什么在这和离书上扣印啊!定西候颤声喊道,将手里的和离书抖得哗哗响。
果然是疯了…不是侯爷你送来的吗?黄知府有些凌乱。
我送来!我送来你就扣啊!定西候喊道,如同饿虎一般扑过来,抓住知府大人,黄文正,你他娘的不是外号拖爷吗?你不是最能拖的吗?你今天发什么神经!谁让你给扣印的!你他娘的瞎积极什么!黄知府已经完全糊涂了。
侯爷,我这还不是因为看在是您的事,才这么快办好的嘛!你这是干什么啊!他喊道,伸手推开定西候,谁让我扣的。
不是您让我扣的吗!定西候红着眼看着他,浑身打摆子。
转身就往外走。
刚出门,迎面有一物重重的砸了过来。
定西候心神恍惚根本就没多躲开,被砸了一脸的泥。
子乔,你胡闹什么!跟在后面的黄知府吓了一跳。
虽然他觉得儿子给老子出了气,但到底是记得定西候的身份,再说,这侯爷好像有些不正常了。
定西候抬手抹了下脸。
看到面前站着一个少年,此时正拉着脸瞪着眼一脸怒气的看着自己,手里还抓着一摊泥。
怎么这样对待恩公。
快跪下!黄知府喊道。
黄子乔呸了声。
我的恩公是齐娘子!他算个屁!他现在是我恩公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黄子乔喊道,抬手就将另一块泥巴砸过来,让常云成最好别出门,要不然小爷砸花他的脸!常云成,这个名字提醒了定西候,对啊,儿媳妇的事是儿子的事,凭什么他这当爹的如此操心!定西候气急败坏的回到家里,一叠声的喊常云成。
世子爷在院子里,关着门,谁都不见,已经一天一夜没出来了。
小厮回道。
定西候无法只得自己过去了,果然,常云成的院子关着院门,丫头们都在门外,定西候喊了几声无人理会,便直接让人把门撞开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定西候进了屋子,酒气熏天。
常云成!他差点被熏了个跟头,用手掩鼻气呼呼的喝道,一面四下看,在右边的罗汉床上看到了斜倚着的常云成。
父亲来了。
常云成说道,将手里的酒壶扔在下去,滚落在一地的酒壶中。
看着他胡茬满满,满身酒气的样子,定西候更是气的不得了。
你干什么呢?他喝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喝酒!你发什么疯!那我干什么呢?常云成手拄着头看着定西候,没有起身,笑道。
你媳妇都闹成什么样了!你还坐得住!定西候气道。
常云成笑了笑,似乎不胜酒意头垂下一刻,又抬起头。
我哪有什么媳妇啊。
他哈哈笑道,父亲,你糊涂了啊!我哪有媳妇啊!第二百一十章 玩笑这小子傻了不成?定西候越发的气恼。
你,拿着这东西给那女人看!告诉她,咱们可不是逗她玩的!她好自为之!他说道,将和离书扔到常云成面前。
常云成看着面前的和离书,伸手拿起来,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似乎要把几个字印在心里。
办好了啊,挺快的啊。
他喃喃说道,然后站了起来,长长的吐了口气,抬起头看着室内,空荡荡的室内,好,好啊。
他大声说了几个好,抬脚就走。
…你就告诉她,要是再不…定西候在后接着说话,却见和离书被常云成扔在地上,他忙低头捡起来,拿着这个,要不然那女人不会当真…常云成停下脚步。
父亲,难道你还以为这不是真的?他回头问道。
定西候愣了下,什么?这当然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和离啊!哪个女人敢当真的!再看常云成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
这混帐小子根本就靠不住!定西候气呼呼的也甩手走了,还得老子出马!几经周折才找到了齐悦的住处,结果齐悦还没在家,看门的元宝听说是定西候府的人,直接就关了门,任凭定西候在外怎么说都不理会。
少夫人这个时候应该在千金堂。
管家看不下去了,在一旁低声提醒。
千金堂?那女人现在不该是躲在家里不见人吗?去千金堂干什么?他们站在门外,已经有不少人探头窥视,定西候可没脸在这门外真的等着这女人,只得上了马车向千金堂去。
先是到了一间酒楼,让管家叫那女人过来,管家去了,不用说碰了一鼻子灰。
定西候气的浑身哆嗦,一咬牙自己去了。
这是定西候第一次来千金堂。
他绷着脸站进去,只觉得鼻息间全是不能忍受的怪味!还有那些人,一个个病痨鬼似的,定西候只觉得恶心的不得了!原来当大夫是这样的环境啊,不是都该跟神仙修道似的嘛…定西候一脸嫌弃的站在门口,立刻有杂工上前询问,还没张口就被定西候挥一边去了。
得知定西候亲自来了时,齐悦正在给一个骨伤的病人做固定。
并没有理会,而是认真地做完,再次检查了病人的伤情,她才慢悠悠的过来了,身上穿着罩衫,因为半跪在地上,再加上身上溅了好些血迹,看上去狼狈不堪。
侯爷哪里不舒服?她开口就问道。
定西候被问的没好气,扫了这女人一眼,哪里还有半点在家里时的光鲜。
看看吧。
这才出来一天,她以为外边的日子都是好过的?你看看你什么样子!他哼了声。
端着架子说道,和离书..收到了。
齐悦点点头,笑了笑。
你现在知错还来得及。
定西候板着脸说道。
齐悦笑了。
侯爷说笑呢吧?她笑道,我有什么错?定西候急了,站起来。
齐月娘,你适可而止吧,别得寸进尺。
要不然,这和离书可就真的了。
他低声喝道。
齐悦已经转身,此时又转过来。
侯爷。
难道你以后这不是真的啊?她问道,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什么..怎也是这话?定西候楞下。
齐悦看着他,脸上毫不掩饰讥讽。
侯爷,你不会以为这和离书是玩笑吧?她问道,半点笑意也无,侯爷,我齐月娘什么时候开过玩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什么时候会向别人低头认错?而且还是我没有错的时候!定西候被这一连串时候说的面色发白。
侯爷。
齐悦看着了他一眼,别在这里自欺欺人了,都什么时候了,醒醒吧,谁闲着没事跟你们闹着玩,傻不傻啊!她说罢转身大步走开了。
傻不傻啊…定西候噗通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夜色深深的时候,定西侯府依旧如往日灯火点点,但有心人会发现隔三差五的总有那么几盏灯不亮,不过现在也没人去理会了。
定西候看着面前的和离书已经半日了,谢氏问询过来了。
怎么就办好了?她也愣了下。
她不问倒好,一问定西候便猛地爆发了。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这都是你干的好事!他怒喝道。
谢氏从来不怕定西候发火。
我干什么好事?我干了什么?和离是我提出来的?和离书是我写的?是我送去的?是我扣的大印吗?她竖眉答道。
定西候气呼呼的看着她。
不就和离了吗?和离就和离,谁怕啊?看谁日子过不下去!谢氏冷哼一声,这又不是我们逼她的,这是她自愿的,也是皇上准了的,谁能说我们什么?定西候颓然坐下来。
和离了..真的和离了…怎么就和离了呢?离了正好,堂堂正正的娶新妇。
谢氏说道,我还真怕委屈了饶家姑娘,好好的姑娘家进门了还得给那女人矮半头,这下好了,那女人也如愿了,大家皆大欢喜了,侯爷,杨夫人说媒的人估计明天就回来了…定西候呆呆的也不知道听到没听到,门外有小厮回道常云成来了。
听说他来了,谢氏收正神情坐好。
常云成迈步进来,胡子刮了,也洗过了,穿着干净衣裳,身上也没有定西候见到时的酒气,看上去跟往日没什么区别,如果说有的话,就是好像瘦了些。
你肯出来了?谢氏冷淡说道。
常云成没说话,只是冲二人施礼。
定西候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让你去你媳妇那你为什么不听!他拍桌子喊道,都是因为常云成不去,自己才受了那等侮辱!这是他替儿受过!父亲,我没有媳妇。
常云成淡淡说道。
你要我去哪里?你!定西候拍桌子站起来。
谢氏忙拉下他。
没有,云成说的对,没有媳妇。
她说道,一面看常云成,我们马上就娶媳妇。
常云成神情木然。
我今日来是和父亲母亲说一声,我明日打算启程赴命。
他说道。
什么?定西候和谢氏都愣住了。
军报催促的文书已经被我压了好几次了,不能再推了。
常云成说道,笑了笑。
也没什么理由推脱了,我该走了。
定西候和谢氏这才明白他说的什么,顿时急了。
你发什么疯!现在走?怎么能现在走?得娶了新妇….谢氏急道。
我说了,我没有媳妇,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常云成看向谢氏,母亲,别再提这件事了。
谢氏气的浑身发抖。
常云成!你还是为了那个贱婢是不是?她喝道。
母亲。
常云成看着她,跪下了,我已经如母亲心意。
和那女人没关系了,那么。
请母亲如孩子一次心意。
你想怎样?谢氏指着他喝道,你又想一走了之是不是?你还要不要这个家!你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常云成!你非要气死我不可是不是!屋子里顿时乱作一团。
丫头们喊,谢氏骂,常云成跪地不语。
定西候慢慢的坐回椅子上,人变得呆滞。
怎么会这样呢?他记得他明明是办了件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啊,怎么突然之间,家里就变成这样了?他低头看着桌上摆着的和离书..耳边是嘈杂的哭骂声。
和离了?儿媳妇没了?怎么就没了呢?这不对啊!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齐悦一觉睡到天明。
这一晚没有那个丫头隔一会儿就来看她一回的事了。
元宝,你还在铁匠铺子?吃过早饭,齐悦看着又在院子里打扫的元宝问道。
元宝也不敢说话低着头点头。
那家里也有人。
你还是去吧,别拉下手艺,手艺活,三天不练就生了。
齐悦说道。
元宝神色迟疑。
你姐姐没说让你听我的话吗?齐悦问道。
元宝点点头。
那快去吧,大家都要上班,学手艺挣钱,人生的才有意义嘛。
齐悦笑道。
元宝扔下扫帚,施礼便真的走出去了。
这什么下人啊..翠芝在一旁瞪眼看。
你还要跟我去吗?齐悦扭头看翠芝。
翠芝当然点头,她可是谨记自己来这里的任务的。
那这样吧,你晕血,千金堂呢是专治跌打损伤,外伤的,所以,有些血腥,你送我到千金堂,然后呢你就随便玩去,等我下班,你再来接我,这样你不会给我添乱,也没有违背你的职责,你好我好,可好?齐悦问道。
啊?翠芝怔怔的看着她。
王家大宅里,王同业已经搬回来住了,却还是喜欢钓鱼,一大早就在花园的水塘边坐着,不过身边多个人陪着,两个人都裹着黑色大斗篷,一个年老枯皱,一个青年正盛,却都各有各的好看。
王大公子手一抬,一条鱼带着水花跃出水面。
爷爷,我有件事一直不明白。
他说道,一面将鱼儿摘下来抬手扔进水里。
什么?王同业专注的看着水面说道。
你钓鱼技术这么差,为什么还是乐此不疲呢?王大公子问道。
王同业呸了声。
钓而不语真君子,去,去,你别在这里扰我雅兴。
他不耐烦的说道。
王大公子笑了,并没有起身,而是再次将鱼竿一甩。
管事引着翠芝过来了。
老爷,翠芝回来了。
他说道。
你怎么回来了?齐娘子不是那种矫情的人。
王同业皱眉问道。
翠芝上前将齐悦的话说了。
一旁的王大公子听了转过头看了翠芝一眼。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不服这女子就是这性子。
王同业笑道,摆摆手,你去吧,她让你怎么样你便怎么样就是了。
翠芝应声是下去了。
祖孙二人又接着钓鱼谁也没说话。
你不觉得这女子敢和离很大胆吗?王同业先忍不住,转头问道。
她胆子不大吗?王大公子说道,说着话再次抬手,又一条鱼跃出水面。
王同业带着几分愤愤转过头不看他了。
祖孙二人又各自沉默着。
宜修啊。
王同业忽地又转过头,说道,你觉得这齐娘子怎么样?王大公子这次鱼竿一抖,并没有再钓上鱼来,而是带着几分惊愕看着自己的祖父。
爷爷,不带这样打脸的。
他苦笑一下说道。
大家都是聪明人,一句话就知道对方什么意思,王同业也没想瞒着。
人家定西候府刚和齐娘子和离,他们这边就上前提亲,那定西侯府成了什么…这可是响亮的耳光啊。
脸都是自己打的,别人谁打的了,等着吧,定西候府打脸时候多了。
王同业嗤声笑道。
王大公子没说话,继续看着水面。
我是看你胆子也不小,经得住吓。
王同业看他一眼,捻须笑道,再说,爱英都去世那么多年了,你也该再续一房了,巧姐儿也大了,没个女孩子样,该有个主母教养了。
王大公子忍不住笑了。
你想让齐娘子教养巧姐儿女孩子样?他笑道。
王同业咳了一声,眼前似乎出现一大一小举着棒子出门打架的场面….我就一说,同意不同意还不是你自己做主,我可不像定西候那没脑子的。
他说道,说到这里手上传来感觉,顿时大喜抬手,一条手掌大小的鱼儿晃晃悠悠的挑起来。
王同业发出几声难掩的哈。
王大公子笑了,将手里的鱼竿不动声色的抖了抖。
水面涟漪,正要咬钩的鱼儿逃开了。
齐悦踏出千金堂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黑,翠芝门外等着,见她出来忙拿着斗篷。
齐娘子,晚上凉。
她殷勤的笑道。
齐悦笑着道谢没有说什么。
..我今日回去看了老夫人,在家里吃了饭,老夫人和大夫人让我把家里做的甜羹给齐娘子拿了来…翠芝一行走一行说。
齐悦随和的答话。
觉得这个丫头有些更热情了,难不成王同业要把这个丫头送给自己?所以这丫头准备好好的跟未来的领导拉关系了?她自己想着笑了。
刚走到门口,斜刺里就冲出一个人,吓了翠芝一跳,叫了声。
这声音响起,那边的门就打开了,元宝抱着扫帚就冲出来。
黄公子啊?齐悦看清站在面前的人,忙制止住慌乱丫头和元宝。
夜色里少年直愣愣的站着。
齐悦刚想问你怎么来了,就明白了,和离书要知府大人的印台。
那么黄子乔肯定知道了。
没事,我没事。
真的是我提出来的。
她便笑道。
我帮你打他!黄子乔憋了半天说道。
谢谢你,不用了。
齐悦笑道。
黄子乔不说话了,却也没走,低着头看脚尖。
翠芝打量这少年,暗道谁家的小孩子,看年纪也不过十五六岁,可是十五六岁也不能算小了。
都要到了说亲的年纪了,这么晚了,这是做什么啊…小乔。
你可是第一个来看我的。
齐悦笑道。
黄子乔抬起头。
这种事,谁想第一个来!他吭声说道。
齐悦笑了。
谢谢你,你关心我我知道了,时候不早了,我不能请你进去坐了坐了。
她说道,快回家去吧,免得你家人担心。
黄子乔也不说话转身走了,一阵风似得消失在夜色里。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齐悦笑道,看着黄子乔的背影,值了!翠芝也听不懂她说什么,当然更不会傻到追问这少年是谁。
家里的婆子和守门的男人也出来了,提着灯,巷子里亮起来,迎着齐悦迈进门。
夜色深深,齐悦屋子里的灯熄灭了,这个时候,定西侯府中大多数屋子的灯都还亮着。
几个丫头提着灯停在常云起院门前。
二小姐三小姐。
丫头开门,看到外边站着的人忙施礼。
裹着大斗篷的二小姐便要抬脚进门。
二小姐,三少爷在读书,说不让打扰的。
丫头拦住,带着几分不安说道。
常淑兰愣住了。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让打扰,家里出这么大的事,三哥怎么回事啊。
三小姐常慧兰急道。
丫头为难的笑,但身子半点没移开。
三少爷说考期临近了,所以…她坚持说道。
喂,是大嫂的事啊!常慧兰急道,他怎么还读的下去?这些天都没见他出来过,哪怕到父亲母亲哪里露个面!他什么意思啊!她说着就要往里闯,常淑兰伸手拉住她。
三妹,算了。
她说道,看了眼院内,这时候,避一避也是可以理解的。
常慧兰气的打哆嗦。
别人避也就避了,枉他还吃了那么久大嫂亲手做的饭菜!真是..还不如喂狗呢!她大声说道,故意要里面的人听到。
常淑兰拉住她叹口气。
走吧。
她说道,没有再看这边一眼。
大嫂离开已经成了定局了,人走茶凉,谁还会在乎她啊。
常淑兰喃喃说道,忍不住抬手擦泪。
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明明前几天她们还欢笑炎炎,家里从来没有那么多的欢声笑语,就跟做梦一样,如今看来果然是梦,现在梦醒了。
常慧兰一个趔趄,差点崴倒。
怎么灯都灭了?人呢?都不管了吗?二小姐看着路边黑了灯。
再看脚下明显没打扫的路,竖眉喝道。
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个婆子慌张的将灯点亮了,跪下叩头。
算了,现在大家心里都惶惶的..常淑兰拉了拉常慧兰叹气说道。
姐妹二人谁也不再说话,并肩慢慢的走远了。
这边常云起的院子里,丫头推门进了书房,屋子里亮亮的烛火,常云起伏案专心研读。
丫头轻轻将一碗汤羹放到桌子上。
少爷。
吃点宵夜吧,要熬一宿呢,要不然身子顶不住。
她低声说道。
常云起嗯了声,放下书,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几日不见他的眼底发青,人也瘦了一圈,但眼睛却越发的有神。
三口两口就吃完了,放下碗,接着拿起书。
少爷,你可别熬坏了。
丫头再忍不住哽咽说道。
常云起手里拿着书笑了笑。
我不会熬坏的。
他说道,你放心。
我没事,我一定会好好的,我要做的事还很多呢。
丫头点点头,将灯挑亮退了出去。
过了一夜,定西侯府少夫人和离的事在永庆府有头脸的人家便都传遍了,虽然不出门,但架不住人家上门来问。
曾经期待自己求了皇帝亲笔批折子的荣耀事终于如愿人人皆知了,但结果却完全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没有羡慕,没有恭喜。
更别提踏破门槛的提亲,只有不解迷惑以及心思诡异的揣测。
定西候闭门谢客,闭上了门却闭上心里的怒火。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人!千金堂一向开门早,尤其是最近两边用着匠人,两边的院落房屋已经起了基本的雏形,现在木工们都在忙碌,加班加点,因此门开的更早了。
太阳升起的时候,院子里的木匠们已经忙碌起来了,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在门前乱乱的响起。
是送木料的来了吧?管事的工头说道,一面闻声就出来了,刚到门边,就见十七八个人涌进来,手里拿着棍棒,清一色的护卫打扮,为首的一个男人四十多岁,带着狗皮帽子,穿着袄子,一脸倨傲。
你们?工头愣住了,张口问道。
话刚开口,这边为首的人就将手一抬。
给我砸!他喊道。
你们干什么?你们什么人?工头的惊叫响起来。
噼里啪啦的击打声响起来,这边顿时乱了。
师父,师父..胡三连滚带爬的冲进来时,齐悦刚吃过早饭准备出门。
看着跌进来的胡三衣服被扯破,抬起头脸上还有棍棒留下的痕迹,齐悦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她忙问道。
胡三张张嘴,又咽回去。
师父说,今日千金堂歇业,你不用去了。
他说道。
齐悦看着他,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妈的。
她吐出两个字,抬脚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下,顺手拿起门后的门栓大步出去了。
院子里的人都愣了,元宝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捞起墙角的扫帚就跟了出去。
师父,师父,你别去啊。
胡三喊着冲出去。
这这是干什么?翠芝说道,看身边的婆子以及守门的男人。
还能干什么!又不是没干过!打架呗!那男人最先明白过来,跺脚说道。
打架?翠芝和婆子有些惶惶。
我..我去,告诉老太爷。
翠芝说道,撒脚就跑。
那男人和婆子对视一眼。
你看家。
男人说道,左右寻摸不到趁手的东西,干脆扛起屋子里的条凳冲出去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有恃千金堂这条街上又如同过年般热闹起来。
还有没吃早饭的端着饭碗站在人群中往里看。
..上一次是说治死人闹,这一次又是如此吗?新来的人询问着。
不是。
有人告诉他。
那是什么?来人不解问道。
先前那人却没有回答他,确切的说,他们也不太清楚这是为什么又闹起来。
千金堂这个地方是怎么回事?难道不小心祭错了祖师爷,改成戏班子了?我们怎么砸不得?一个男人大声说道,看着面前对自己怒目相视的千金堂诸人,这是我们定西侯府的房子,别说砸了,我就是拆了你们管得着吗?这是齐少夫人的..有弟子忍不住喊道,一面捂着脸,显然方才冲突中受了打。
那男人就等着这句话呢,闻言大声笑了。
齐少夫人?他哼声说道,不知道是哪家的少夫人啊?我们家可没有少夫人!什么?在场的弟子们都有些愕然,吵闹声也顿时小了。
这位大爷,我们这边请,有什么话慢慢说。
刘普成忙说道,带着几分紧张。
齐悦和离的事,千金堂的弟子们大多数都不知道呢,虽然是和离不是被休,但对世人来说没什么区别,他们只会认为是女子有错。
不能让这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件事,那齐娘子以后还怎么立足..虽然这件事早晚瞒不住,但能瞒一时是一时,至少不能在这样的场合大声的被宣扬。
刘普成带着几分不安惶恐,冲那男人施礼。
看到刘普成这样反应,男人忍不住得意。
他本是家中一个普通管事,日常负责车马行,这些外场的事本来轮不到他,但一大早满院子的人乱跑。
原来侯爷让带人出去办事,却找不到人。
管家老爷据说昨晚贪嘴今早拉肚子起不来,另有几个得力管事不是崴了脚就是风寒头疼,总之一个个不是得病快要死了就是腿脚不便,反正就是不能出门,定西候气的在家里大骂,大家谁也不是傻子,瞎子也能看出来这是躲差事的。
什么差事啊。
值得这样,不就是砸了先少夫人买的店铺嘛,不就是一个被赶出门的少夫人嘛,这个女人是嚣张,但那是以前,以前有侯爷有定西侯府在后边撑腰,现如今她被扫地出门了,不仅狗屁不是了,还是定西候府的仇人了,还能嚣张什么啊!男人很瞧不起这些往日高高在上有大油水可捞的管事们。
看到没,真正用的着了。
就一个个的怂了。
男人自告奋勇的带着家里的护卫来了,当然护卫也挑选的参差不齐,不过对于一个小小的店铺来说足够了。
看看,有什么好怕的,这些人敢怎么样?这是他们家的,管得着嘛!想必这此回去后,自己的差事就能换一换了。
过去说干什么?有什么不能说的?男人冷笑说道。
一面看向围观的群众,这店铺原是定西候少夫人买下来,那么自然是我们定西侯府的是不是?那当然是。
围观的闲汉怪叫着应声,看热闹不怕热闹大嘛。
那么这店铺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管事大声说道,高高的扬起头,更何况如今少夫人已经是我们定西侯府的弃妇了。
这句话出口,热闹的人群一时安静下来。
什么?刘普成抬手揉了下脸,只觉得满嘴苦涩。
可怜的孩子…你胡说!有弟子最先反应过来,忍不住大声喊道。
管事冷笑一声。
你见过这种事胡说的吗?他说道。
的确没有..安静的人群顿时又轰的一声热闹起来。
天啊,那个神医少夫人被休了!天啊,定西侯府不要她了!街道上顿时开了锅。
齐悦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过来的,跟在身后的元宝面色发白,他转头看齐悦,却见这女子神色平静。
元宝,看到没,就那个,出头鸟,给我狠狠的打!齐悦冲他侧头,指着场中得意洋洋的那个男人,说道。
她说完想要再补充一句别怕有我呢,还没张口,元宝已经冲进去了。
..我家的店铺怎么砸不得?别说砸了,拆了玩又怎么样哎呦..男人正说的得意,陡然迎面冲来一人,还没看清,就被一把扫帚重重的拍在头上,枝枝丫丫带着尘土只让这男人呛得一个趔趄。
谁…他尖声喊道,刚喊出一个字,扫帚又劈头盖脸的打了下来。
护卫们这才反应过来,拿着棍棒就上前,然后走在最前边的护卫站住了,后边的不明所以撞上去。
干什么,一个半大孩子而已,这就吓到了?后边的嘻笑说道。
前边的人没有笑,而是看着人群这边。
少夫人…他们低声说道。
元宝虽然是个孩子,但毕竟是混过街头人力的,那管事费了好大力气才夺下扫帚,这时的他已经不复方才的得意,帽子被打掉了,头发乱了,脸上被划破了,头脸身上都是土。
阿呸。
管事吐了嘴里的尘土,先顾不得被踹到一边的袭击者,看着半日都没上来帮忙,气的回头骂,你们都是死了啊?护卫们一个个的垂头移开视线。
元宝这边又要打过来。
元宝,行了。
齐悦喊道。
听到这声音,管事的看过来,这才看到不知什么时候,面前站了一个女子,手里拿着一根门栓拄在地上,在她身旁站着一个家丁打扮的男人,手里举着条凳虎视眈眈。
少..看着这女子似笑非笑的神情,管事下意识的就要跪下喊,刚一张口打个激灵回过神,齐娘子啊..他站直了身子。
不咸不淡的说道。
你怎么可以纵人行凶呢?他大声说道,你想干什么?齐悦的视线扫过一旁,千金堂的诸人身形狼狈,那些工匠们也都形容惶惶,再看后边的店铺,本来因为施工而乱糟糟的室内更加乱糟糟,各种匠人工具散落,打制的门窗等碎裂散开。
齐悦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抬脚上前。
..齐娘子这可是 …管事的还在大声说话,身后的护卫忽地扭头,似乎有什么不忍心看到。
我想干什么?齐悦站到了那管事面前,口中说道,抬手将门栓就打了过去,我想干什么!我想干什么!她嘴里说着话,手下已经狠狠的连着打出去。
管事没想到这女人竟然一句话不说就动手,抬手忙格挡,到底是挨了好几下后退几步,亏的是齐悦没追过来打。
他慌乱狼狈的站住脚。
人群里不知那个先笑出声,笑声便散开了。
打得好!帮闲的又喊道。
他们才不管谁打谁,只要有人挨打就是热闹看。
你现在知道我想干什么了吧?齐悦将门栓再次拄在地上,看着这管事问道。
管事摸了破了皮的额头,又是气又是羞。
你们都死了吗?他狠狠的转头骂道。
护卫们低头转头。
好,好。
管事的点着手指,骂了声废物,怕她?怕她做什么?她已经不是我们定西侯府的少夫人!这倒是事实..有些护卫动了动。
迟疑着站到了管事身边。
一个带头其他的便也跟了上来。
管事的这才松口气,看着齐悦,双方形成对峙。
齐娘子。
我说的没错吧?他愤愤说道,看在你是女子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计较,但是你下次给我注意点,我们定西侯府,可不是好说话的!他的话音才落,齐悦这边竟然又抬手挥着门栓打过来。
幸好管事有提防,矮身躲过。
护卫们虽然在他身边,却没人动手阻拦,反而也跟着矮身躲避。
人群里又爆发出一声笑。
你!管事的恼羞不已,瞪眼喝道。
我怎么了?我又没注意,你打算怎么不好说话?齐悦冷笑问道。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不该是躲在家里哭吗?不该是没脸见人了吗?她竟然哪来的脸跑出来打人!知道我们定西侯府为什么不要她了吧?管事的猛地对外大声喊道,这种恶妇!非休弃不可!人群中的议论声更加大了,看着齐悦指指点点的也多起来。
齐娘子,不要说了。
刘普成说道,神情担忧。
再看其他弟子们亦是如此,除了担忧,更多的是伤心难过以及惶惶。
被休弃了..被赶出来了…再也没有侯府少夫人的身份了…那以后…哪又怎么样?齐悦迈步上前,站到了门边,你们就可以随意砸我的店?这不是你的!这是定西侯府的!管事喊道,带着冷笑。
你来的时候就没问清楚吗?齐悦看着他冷笑,这店的钱是谁出的?谁出的?横竖不可能是外边人出的,只要是定西候府家里人出的,那就是定西候府的!齐娘子,这些话没什么意思,你还是快些让开,我们好办完早些回去交差,侯爷还等着呢。
管事冷笑道。
齐悦站到了门口看着他。
你敢!她淡淡说道。
元宝捡起扫帚也过来了,那个举着条凳的男人迟疑一下也站过来。
管事涨红了脸,将军吗?!你们三个小的小,女的女,要是被你们吓到了,我就不用回去了!来人,给我砸!他一挥手大声喊道。
护卫们你看我我看你没人上前。
你们,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吗?管事气道,你们吃的是谁家的饭?这句话管用,护卫们终于迈步上前了。
齐娘子,你让开。
管事倨傲的抬头说道。
在他身后是一字排开拿着棍棒的护卫,伴着他的话,棍棒摆出攻击姿态。
齐悦没说话,只是一动不动。
街上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这对峙的明显强弱不等的双方。
热闹的气氛陡然变得凝重紧张,胆小的人甚至屏住了呼吸。
*******************第二百一十三章 无恐李大个举着条凳站在这个女子身边,作为场中的焦点,他自然感觉到气氛的变化。
他不由再次站直身子,将手里的条凳抓紧,看着面前渐渐围上来的护卫们。
他忽的想起在茶馆听书,书上说某某大将军一人当关万夫莫开场面惨烈悲壮,当时所有人都听得热血沸腾心神向往,当然,他知道他这种人下辈子也不可能会有这种体验,最多做梦时傻笑一场。
但此时此刻,看着对方势众,而自己这边女子少年,所有的重担都搁在他身上,他的心中忽的热腾腾起来。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一战生死悲壮荣耀,就是这种感觉吧!但很快,李大个就愣了下,因为四周有人动起来。
刘普成第一个站出来,挡在了齐悦身前。
大爷,请不要伤了齐娘子。
他冲管事等人躬身施礼说道。
你个老头滚一边去。
管事骂道。
刘普成没动,接二连三的弟子们站过来了,他们则挡在了刘普成身前,虽然带着胆怯,但还是站了过来。
干什么?管事的瞪眼喝道,你们想干什么?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啊?反了你们了!快滚开!弟子们谁也没动。
场面有些僵持。
四周围观的人开始叽叽喳喳的说话。
快打啊!磨蹭什么!怂了啊!闲汉们起哄道。
怂了!几个瘦干鸡似的人就能吓到他们了?说出去就别混了!管事的伸手一指。
让不让,不让可别怪我们棍棒不长眼了!他喊道,敢跟我们定西候府作对,活得不耐烦了!给我拿出点气势来,别让人瞧不起咱们!后边这句话是说给定西候府的护卫们听的。
伴着这句话护卫们将棍棒一挥,发出齐齐的呼喝声。
果然气势不凡,站在最前边的弟子忍不住发抖,抓住就近的其他弟子,闭上眼。
虽然一阵慌乱,但还是没人走开。
老师你们都让开,这不关你们的事。
齐悦说道,将手里的门栓握紧。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嘈杂声,还有乱乱的脚步声。
让开让开。
有声音大大的叫嚣着。
大家纷纷循声去看,只见街道上涌来一群的人,骑马的跑步的,手里举着棍棒乱哄哄的过来了。
群众们顿时哄得一声乱了。
这是干什么?这是什么人?闹民乱了吗?打架?跑在最前边的一匹马上。
黄子乔将手中马鞭用力的一挥,都给我让开!马鞭胡乱的抽,四周的人哭爹骂娘的忙躲避,路很快让开了,黄子乔的人涌过来,将定西侯府的人围住了。
事情好像不妙…黄公子,你这是..管事自然认得黄子乔,忙上前施礼说道,你看,这是我们定西侯府收房子呢…他的话没说完。
就被黄子乔一鞭子抽过来。
收你娘的房子!这是你能收的房子!黄子乔斥骂道,早已经积攒的怒火全冲着男人来了。
定西候只挨了两把泥。
而常云成始终堵不到,在这样下去,黄子乔已经准备趁黑去砸定西侯府的大门泄愤了。
黄公子!管事被抽的躲避,又是气又是羞恼,你想干什么!我可是定西侯府…护卫们忙上前护着,才让管事避开抽打。
但黄子乔这几下可比元宝打的厉害多了,管事的摸了摸嘴角。
看到手上的血迹,顿时再也忍不住了。
知府大人又怎么样!知府大人在定西候府面前也不得放肆!黄公子!你这是闹过了!休怪我们定西侯府不客气!管事气道,同时一挥手。
护卫们分出一半人。
将棍棒对准了黄子乔这边。
小乔,别胡闹。
齐悦喊道,看着黄子乔,这不管你的事,快回去。
黄公子,你还不知道吧,齐娘子已经不是我们定西侯府的人了,你做事还是多思量思量…管事的也喊道。
回答的他的是黄子乔的一声骂。
思量你姥姥!他喊道,谁想欺负齐娘子,就是管我的事。
黄子乔手中的马鞭指着定西侯府的管事以及护卫们。
齐娘子是我黄子乔的就命恩人,谁跟齐娘子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
他说道,少年声音沙哑,打架,谁怕谁啊!打啊!伴着他这一声打啊,他带的家丁们立刻呼喝起来,将手中的棍棒对准定西候府这边的人。
定西候府这边的护卫慌忙坐好防备。
两边的气氛都紧张起来。
小乔!齐悦喊道,刚要再说什么,外边又传来嘈杂声。
打啊打啊,快点开打了!脚步声呼喝声陈雷般滚过来。
围观的群众哄的一声,四散让开,街道两边奔来大群的人,一个个争先恐后,似乎抢金山一般,只怕慢一步就什么也捞不到了。
四方都被堵上了,且围了足足有三四圈,棍棒如林般的举起来。
这是..这是怎么了?定西候府这边的人已经完全傻掉了。
别打别打。
齐悦哪里还顾得拿着自己的门栓,急忙忙的就怕这些小祖宗们真的打起来了。
俗话说好狗敌不住赖狗多,乱拳打死老师傅,定西候府的护卫虽然大些且装备精良些,但跟这些半大孩子们比起来,光从人数上来说就占不了上风。
管事此时此刻哪里还有半点气势,他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他可比齐悦想的深远,看着这些围过来的人,为首的多数都是锦衣华服的少年公子,其中有他认识的也有不认识,但已经可以肯定这些都是永庆府大户人家的公子们,一个知府公子他可以不怕,但这么人家…..再说,真要打的话,他们也打不过啊!都别胡闹。
齐悦喊道。
周围的鼓噪声这才渐渐小了。
定西候府的十几个护卫早已经收起棍棒了,在密密麻麻的包围圈中,显得格外的势单力薄,低着头哪里还有半点威风,从远处看来,早已经不是准备攻击闯门的姿态了,反而是被齐悦护住了。
你们回去吧。
齐悦看着他们,告诉侯爷。
这房子是我用嫁妆买的,跟他没关系,就不要闹了。
管事的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看她,此时此刻看着四周虎视眈眈跃跃欲试,他根本就不敢多说一句话。
还有,告诉侯爷,和离书已经拿到了,我这几天回去拿我的嫁妆。
齐悦说道,要不是你们今日来提醒了我,我都忘了。
她说完示意大家让开路。
一阵不情不愿后。
路勉强给让开了。
管事的低着头一咬牙闷头就走,护卫们自然跟随。
切~围观的闲汉们鼓噪。
发泄没有看到混战的遗憾,在这些口哨笑声中,定西候府一行人飞也似的跑远了。
管事的一口气跑回府中,门房里的人看到他们的样子,没有丝毫的诧异。
哎呦板爷,这脸上怎么了?有人大声喊道。
管事的低着头只当没听见,心内羞愤欲死。
他总算知道了。
那些人为什么躲这个差事了!这些老滑头们!只是,为什么?为什么呢!那场面啊。
一旁有抱着肩头懒洋洋的人说道,跟上次围攻王家大宅一样吧。
没什么稀奇的。
这是一个据说犯了羊角风不能出门的护卫,在给那些垂头丧气归来的护卫们说话。
那一脸的云淡风轻只让人恨的牙痒痒!为什么!为什么呢?定西候坐在书房里,听到管事的讲述,也是一脸愕然。
上一次那些人帮着打架,那女人还是定西侯府的少夫人,可是,如今那女人已经不是定西候府的少夫人了啊?他们为什么还要去帮她?他们瞎了吗?没看到那女人已经没了定西侯府的招牌了吗?他们瞎了吗?定西候抓起面前的茶盅,狠狠的摔了出去。
管事的灰头土脸的退出来,刚转身就看到常云成。
世子爷..他慌忙施礼。
常云成抬腿就是一脚。
管事跌了出去,疼的汗都出来了,却不敢说话,跪下就叩头。
赶出去!常云成冷声说道,说罢转身就走了。
在他身后两个小厮如狼似虎的扑上来。
不管我的事啊是侯爷..管事的才喊了一声,就被破布塞住嘴,拖出去了。
翠芝带着王家的人赶来时,战斗早已经结束了,街上恢复了平静,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齐悦带着人收拾被砸坏的房子。
齐娘子,你不用管了,我们来吧。
工头小心的说道。
让你们受惊了。
齐悦冲他说道。
娘子这可是折煞我们了。
工头忙说道,带着诚惶诚恐。
齐悦从来不是虚客气的人,她一向认为接受比推辞更让对方舒服,笑了笑,说了声那就有劳你们了,便出来了。
师父!那边千金堂里传来喊声,一个弟子恭敬的探出身来,师父,有个急诊,师父让你来瞧瞧。
齐悦应了声是,便抬脚过去了。
翠芝回头和王家的人面面相觑。
没事了没事了。
王家的管事冲拿着家伙的家丁们说道。
大家呼啦啦的收起来。
这边管事的看到还在一旁站着的李大个。
大个,他喊道,然后发觉这在墙角坐着条凳的男人看上去很怪异,神情很怪异,似乎很忧伤?忧伤?这个词他可想不到会用在这个糙男人身上。
你怎么了?不会是被吓到了吧?管事笑道。
李大个哼了声没理会他。
他看着天空,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却吐不出心内的郁闷。
所以,到底是自己是没那个命吧…都怪那群小兔崽子!让他的英雄梦只做了一半…李大个一脸委屈,眼里忍不住有些泪光闪闪,只让一旁的王家管事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看来这个齐娘子实在是非常人等,连老实的李大个跟了才两天就变得不正常了!走了走了。
管事忙说道,急忙忙带着人退去了。
二百一十四章 之隔经过这一事,定西候府那个神医少夫人不再是少夫人的消息在平民百姓中也传遍了。
怎么好好的定西候府就不要她了呢?百姓们议论纷纷。
..还能什么?女人嘛,肯定是不守妇道……听说这个少夫人总是在外边跑,还和男人们混在一起…这人刚说完这句话,身后被重重的踹了一脚。
哎呦哪个孙子..这人扑倒在地上气急败坏的跳起来回头骂道。
身后站着三个高大男人,手里拿着刀枪弓箭,腰里肩上背着几只野鸡兔子,虽然年纪不等,但相似的眉眼表明这几人是兄弟血缘。
此时这三兄弟瞪着豹子般的眼看着眼前这人。
..大山兄弟啊。
那人立刻弯下身,堆起笑说道。
你说什么呢?正中的年纪大些的男人沉声问道。
没,没…那人扯嘴笑道。
齐娘子是神医,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再让我听到谁说她坏话…猎户将手里的铁叉往地上一顿,锋利的铁叉顿时插入泥土中。
闲聊天的几人不由打个寒战。
茅山猎户仗着家里兄弟们多,又有力气,一向在此地横行霸道,日常躲还来不及,谁敢主动找麻烦。
后边的人便缩着脖子溜走了。
是,是,齐娘子神医,怎么敢说她..那人忙点头哈腰的笑。
知道就好。
另一个年轻些的猎户瞪眼喝道,齐娘子为什么在外行走,还不是为了给人看病,菩萨心肠,你把心眼放干净点!小心遭报应!哥,报不报应的不用菩萨操心,我来办就是了..更年轻些的立刻挽袖子吭吭说道。
那人吓得腿发软。
小山兄弟,可别误会..他忙喊道。
还好大山猎户拦住弟弟,瞪了这人一眼。
走。
他说道,拔出铁叉走开了。
哥,那齐娘子真的被休了?小兄弟跟上忍不住低声说道。
不是休了。
大山回头瞪他一眼,我问镇上的秀才了,说是和离,和离知道吗?哪有什么分别。
小兄弟瞪眼说道,不都是被赶出去了…老2呸了口。
真是蠢,这都不明白,老秀才不是说了,休是男赶走女的,和离是女的不要男的,知道了吧?二山瞪眼说道。
小兄弟哦了声,这才恍然。
原来是齐娘子不要定西候府了啊。
他嘿嘿笑了,那我就放心了。
齐悦打了喷嚏。
谁在说我?她嘀咕道,又自己笑了,现在只怕没人不在说我了…不远处的胡三听见了。
师父,山上风凉,你还是避一避。
他忙跑过来说道。
再看后面,那个叫翠什么的丫头气喘吁吁的才跟上来。
胡三身后的药篓往上送了送。
真是怎么当人家丫鬟的,离阿如差远了。
想到阿如,胡三竟忍不住鼻头有些发酸,再也见不到了吧….他跟阿如不过是纯洁的熟人关系,想到了就还想哭,那齐娘子想到世子爷的话,岂不是夜夜会哭…真是太惨了…等胡三回过神,齐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开了,那丫头也跟在身边。
学着这些弟子们的样子采了半篓子松枝的齐悦刚坐在山石上歇息,就见有人沿着山路急急而来。
齐娘子..他看到这边,忙喊道。
齐悦看过去,见是棺材仔,很是意外。
小棺,你怎么也来了?她站起来笑道。
棺材仔几步走近,面色潮红,额头上密密的汗,显然是一路跑来的。
你,你没事吧?他喘气问道。
齐悦愣了下。
我?她说道,便想到什么,你也知道了?棺材仔咽了口口水缓解干涩的嗓子,点点头。
是,是因为我的缘故吧?他问道。
一旁的翠芝瞪大眼,什么什么?这男人…她的脸都白了。
齐悦知道棺材仔说的是解剖尸体的事,笑了。
不是。
她说道。
她说了不是,棺材仔也没指望她会再说,齐悦却接着说下去。
是大家理念不同,所以过不下了,这没什么,不是有那句话吗,道不同不相为谋。
合则聚不合则分嘛。
她说道。
是娶平妻的理念,棺材仔松了口气,对着这女子如此坦诚相告,明白她是为了让自己心安,心里更有些难过。
你,别难过。
他憋了半日,最终也只说了这句话。
齐悦笑了。
我不难过。
她说道,说着拍了拍身后的背篓,老师说要采松枝,说是什么什么露水的松枝,要做药引子,真是奇怪的药方,所以我就跟着过来帮忙了。
棺材仔哦了声。
那我告辞了。
他直接说道。
这时胡三等人也都回来了。
正好我们也要走了,一起吧。
齐悦说道。
一群人呼啦啦的下山,山脚下一处寺庙香火袅袅。
那是什么?齐悦问道。
是大佛寺。
棺材仔说道。
这就是大佛寺啊,齐悦看着寺院,停下脚。
我从来没去过。
棺材仔说道,带着几分自嘲。
那去看看吧。
齐悦说道。
佛殿里,常云成从主持手里接过经书。
已经在佛前供奉三日了。
老和尚含笑说道,冲常云成合手,世子爷孝心可鉴,佛祖会保佑候夫人安康。
常云成微微点头。
这是一串佛珠,听闻世子爷即日就要启程,这是老衲的一点心意。
主持又说道,从手腕上褪下一串佛珠,还请世子爷笑纳。
常云成忙伸手接过。
多谢。
他说道,声音低沉。
主持看着他,叹口气,要说什么最终没说。
老衲送世子爷。
他说道,一面伸手做请。
常云成点头还礼,刚要抬脚迈步,听的大殿门外有说话声,声音传进来时,常云成陡然站住了。
…这个殿便是这里最大的?供奉的什么?齐悦问道。
..我也没进去过。
棺材仔答道,抬头看里面。
这是天王殿。
翠芝说道,供奉是弥勒菩萨。
齐悦和棺材仔都哦了声。
胡三他们呢?齐悦又问道。
胡三等人从一旁跑过来。
来了来了,这寺院里的松枝长的比山上的还好。
胡三低声说道。
你少打坏主意,佛门净地不可胡来的。
齐悦瞪他一眼。
胡三嘿嘿笑说知道了。
我们进去看看吧。
齐悦抬脚迈步。
棺材仔站着没动。
我还是不进去了。
他说道,免得污了这佛门净地。
齐悦回头看他。
佛前众生平等,你搞什么特殊。
她笑道。
棺材仔被她说的一愣旋即笑了,再不多说一句话,迈步进来。
大殿里进来这么多人,一下子变得拥挤热闹。
隔着窗,常云成看着那女子在佛前虔诚的拜了拜。
..后边还有什么?她站起来问道。
一个陌生丫头笑吟吟的扶着她的手,不陌生的几个男人引着她往后边走。
…是天师殿....听说还有个碑林,好些人都来拓印呢…一行人说笑着绕过佛像从后门出去了。
大殿里又恢复了宁静,佛香袅袅。
世子爷..主持低声说道。
常云成收回视线。
大师,我想自己转一转。
他说道。
主持点点头,没有一句问。
世子爷请自便。
他合手施礼。
常云成还礼,迈出了香阁。
这是摩尼殿..作为大家老夫人身边的丫头,翠芝当起了解说员,一路引着他们,齐娘子..哦这个我知道,是不是供奉释迦牟尼?齐悦接过话说道。
是啊。
翠芝笑点头。
这里面壁画可漂亮了,上面有观音,五彩海观音。
有弟子在一旁补充。
齐悦更感兴趣了,第一个迈进去。
摩尼殿恢复安静之后,常云成才迈步进来,他慢慢的走,仔细的看,不时的驻足。
异样的神情引得其他进香的人不时的看他。
来拜佛的人哪一个不是有解不开的愁结。
有上年纪的老妇感叹道,就算是富贵公子也逃不开啊。
走远最后一个大悲阁,天已经午时了。
真是名不虚传。
站在大悲阁的台阶上,齐悦回首俯瞰整个寺院。
大佛寺,现代大佛寺很多,不知道,此时这个是后世哪一个?也不知道是不是去过,不过去过想必也认不出来了,千年的时光,人非物又怎么能是呢。
这里素斋很有名?她扭头问道。
翠芝点点头。
是的,我家老夫人每个月都要来吃一次呢。
她笑道。
那咱们也去吃吧。
齐悦说道。
胡三想到什么忙站出来。
不了不了,我们吃不惯…他大咧咧说道。
身后有个弟子听见不解。
师兄,我们还没吃过,怎么就知道吃不惯?他忍不住嘀咕道。
被另外反应机敏的弟子踢了下。
很贵的..那弟子低声道。
这弟子才反应过来,可不是,大佛寺的素斋远近闻名,自然不是谁都能吃得起的,如果吃的话,齐娘子一定要替他们付香火钱…齐娘子如今已经不是定西候少夫人了,一个女人家日子艰难,怎么好让她出钱。
大家纷纷摇头说是啊是啊,我们回去吃。
齐悦哪里不明白他们的心思,微微一笑,如果自己坚持的话,这些弟子们也会是吃的不心安,这样反而没意思了。
那想来也没什么好吃的。
她摆摆手说道,今日店铺里上梁,老师一定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咱们回去吃吧。
大家便点头,一行人乱哄哄的要往外走,刚迈步,大悲阁里走出来一个僧人。
施主留步。
他施礼说道,今日有贵人祈福施了素斋,不知道施主们可能享纳,助那善人布施?有些有钱人会许愿还愿,就好像在佛门外施粥一般,那么施素斋也应该是正常的吧。
齐悦等人眼睛一亮。
好啊好啊。
她忙点头,招呼大家,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好事。
听说能免费吃,胡三等人自然不会有异议,于是那僧人引着大家高高兴兴的去了。
素斋馆里,斋菜不断的端上来,伴着介绍声,以及齐悦等人乱乱的称赞,什么食不言在这里完全没有。
齐娘子,你尝尝这个,猜猜什么做的?翠芝说道。
…南瓜!说笑声从隔窗里飘进来,紧邻着厅堂的一间小静室里,常云成独自对案而坐。
他的面前摆着一整套的素斋,听到那边的笑声,他慢慢的捡起其中一个。
答对了,南瓜做的。
他微微一笑喃喃说道,抬头看对面,似乎对面有人相对而坐一般,然后将小块的斋菜放入口中,慢慢的嚼着。
一动一静,一喜一悲,一扇隔窗,两个世界。
伫立在角落里的主持,低下头念了声阿弥陀佛。
我特别怕别人说我啰嗦…心里不安,加更一章吧,我也不知道这次怎么回事写的这么口水化,我尽量改,还请多担待。
第二百一十五章 说客夜色里的千金堂点起灯,街上白日的喧嚣也散去了。
齐悦戴上口罩手套拿着听诊器走进挂着病房灯笼的室内。
四张病床中一张上躺着病人,打了夹板的腿被两条房梁上垂下的宽带子吊起来,此时那半张床板支了起来,男人正被伺候着吃饭,另有一个老者正好奇的研究这床。
怎么就支起来了?他嘀嘀咕咕的说道。
听到脚步响,三人都看过来。
齐娘子啊,您过来了。
三人忙热情的打招呼,老者更是感激的点头哈腰。
吃的什么?齐悦含笑问道。
是按齐娘子说的,豆芽骨头汤。
喂饭妇人说道。
齐悦嗅了嗅。
嗯,真香,大姐好手艺。
她笑道。
妇人哪里这样被人夸赞过,顿时红了脸讪讪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女子长得好又能干关键是给人的感觉又是那么好,至于怎么好她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觉得愿意听这女人说话。
这么好的女人定西候府怎么就不要了呢?果然富贵人家不是她这等村妇能明白的。
齐悦给伤者做完了检查,又笑着嘱咐几句注意事项。
外边有负责护理的弟子进来送药了。
齐娘子,什么时候能..出院?老者问道。
五天后吧。
齐悦说道。
其实这种伤是最好不要移动的,搁在现代医院最少也得住个十天半月,但…齐悦看着伤者一家互相递个眼神明显的松口气。
一则大家到底是不习惯,二来这费用…齐悦走出病房,看到刘普成的屋子还亮着灯,今晚是他值班。
齐悦站到屋门口时,刘普成正在和张同说话,两个人站在桌子前拿着算筹正算着什么。
….工料钱是够了,但其他的还是不够啊…张同低声说道。
..我老家还有块地。
先卖了..刘普成低声说道。
他们说到这里时,齐悦在外敲了敲门。
看到齐悦站在门板师徒二人带着几分紧张忙收拾起来。
齐娘子,你怎么还没走呢?刘普成说道。
张同也恭敬的喊了声师父。
这就走了,今晚就辛苦老师了。
齐悦含笑说道。
你这孩子,总是说这么客气的话。
刘普成摇头说道。
齐悦没问他们在算什么,刘普成自然也不会说。
齐悦带着翠芝走出千金堂,夜色掩盖下,欢悦的神情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怅然。
她默默的看着点点星空,要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白日就好了。
白日里忙忙碌碌,安静下来真是…难熬的寂寞。
齐娘子。
翠芝走在她身边,忍不住开口,你这样,不累吗?这样?齐悦掩去黯然,重新恢复含笑面容,侧头看她,我想,当人总是要累的吧。
看怎么说了,做自己喜欢的事就不累。
翠芝点点头笑了。
不过。
齐悦回头看了眼千金堂,没钱可就要累了。
没钱寸步难行,没钱在古代居也不易啊。
夜色深深中荣安院里还灯火通明。
常云成将经文放到桌子上,苏妈妈冲他摆摆手。
炕上谢氏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这是我给母亲抄的经,在佛前供过了。
常云成低声对苏妈妈说道。
苏妈妈点点头,看着他欲言又止。
我后日晚上启程,家里就不惊动了。
我给父亲叩个头就走了。
常云成接着说道。
苏妈妈面色一白,这边谢氏猛地坐起来了。
你现在就走,别等后日了。
她竖眉喝道。
常云成走到她面前。
挨着炕半跪下。
母亲,你在家要保重,不要和父亲置气,闷了多出去走走,我每月都会让人送信回来的。
他说道。
谢氏喘着气,死死的看着常云成。
四年前因为娶了那女人,你就甩手走了,如今又是因为娶妻要走吗?她咬牙说道。
常云成垂头,又抬起头。
不是的,母亲,当初我走,其实不是因为娶妻什么的。
他说道。
只是不愿意呆在这个家而已。
谢氏冷笑。
你现在会说这个了。
她根本不信。
常云成笑了笑,没有争辩。
云成,成了亲再走好不好?谢氏软下来,带着哀求说道。
常云成看着她。
母亲,我已经如你的愿,还请母亲也如我的愿。
他说道。
谢氏再次怒意满面。
这么说你还是为了那个女人?她冷冷说道。
常云成垂下头。
这个,说不说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母亲。
他说道,他抬起头,拉住谢氏的衣袖,我不会不成亲的,等我找到我如愿的那个人,我一定会成亲的,母亲,可好?谢氏神色稍缓。
那饶家姑娘..她又说道。
母亲,她不如我愿。
常云成简单说道打断了谢氏的话。
谢氏将手攥了攥。
是,只有那个女人如你的愿…时候不早了,你歇息去吧。
她躺回去,淡淡说道,启程的事还是让管家来办吧,出征大事,怎么好这样就走,好像我们见不得人似的。
尤其还是在这个时候!见不得人的是那女人,可不是他们定西侯府!常云成嗯了声,谢过母亲,但跪着没起来。
你还要说什么?谢氏到底是了解他,问道。
月娘的…常云成开口说道,月娘两个字滑过嘴边,只觉得心一阵刺痛,的嫁妆,给她吧。
谢氏猛地坐起来。
嫁妆?她有什么嫁妆!她竖眉喝道,别忘了她是怎么进我们侯府的!真亏她能说得出来!也真亏你能听得进去!说到这里她伸手一指,干净利索不多说一句废话。
滚.。
常云成起身出去了。
第二日谢氏就听到常云成变卖自己名下田地的消息,气的她好一通骂。
正要将家里的上下管事一并痛骂,人来报谢老太太来了。
谢氏吓了一跳,什么也顾不得了,忙亲自接出去。
过了一个年,谢老太太精神不错,但看起来更老了一些。
母亲,你怎么来了?这大老远的,有什么事让人来叫我。
谢氏忙扶着。
满面担忧紧张。
谢老太太拄着拐杖进屋子。
没事,我听说你这里挺热闹的,就过来看看。
她说道。
谢氏立刻看四周的丫头婆子,大家都冲她摇头,表示自己没说。
别看了,是云成告诉我的。
谢老太太坐下来,说道。
谢氏顿时一脸怒色。
行了,你坐下吧。
谢老太太说道,看她一眼,都多大了。
还是小姑娘时候的脾气。
谢氏坐下来,神色依旧愤愤。
他竟然去扰了母亲你的清净。
实在是该打。
她说道。
谢老太太笑了笑。
你是如愿了。
她沉默一刻,说道。
谢氏站起来,看着谢老太太。
母亲,我难道单单是为了我?她一脸悲愤。
好了好了。
谢老太太笑道,伸手拉她,我不是来指责你的,休了就休了。
赶走就赶走了,注定势不两立,就没必要互相委屈。
这话怎么听着还是有些别扭。
谢氏挨着谢老太太坐下来。
我来就是一件事。
谢老太太开口说道。
母亲请讲。
谢氏说道。
她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恭顺与柔和,如果齐悦此时在这里,一定会以为谢氏换了人。
嫁妆给她。
谢老太太说道。
谢氏猛地站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谢老太太。
这不是为了她,是为了云成。
谢老太太接着说道,看着谢氏。
母亲,凭什么!谢氏咬下唇说道。
谢老太太伸手拉住她。
梅娘,你当初为什么要给吴家的小哥一包银子?她说道。
谢氏的脸色陡然变了,身子僵直,怔怔看着谢老太太,嘴唇微微发抖。
谢老太太叹了口气,拍了拍谢氏僵硬的手。
给他那些银子,你心里是不是好受些,便能放下一些?她接着说道。
谢氏身子发抖,她的耳边回荡着谢老夫人的话,但是那些乱糟糟的念头之后,闪闪发亮的却是吴家小哥四个字。
吴家小哥…谢氏伸手摸摸自己的脸,触手的肌肤虽然还细腻,但已经不是当初的豆蔻华年。
谢家小妹已经成了常家夫人,吴家小哥已经化为一捧尘土。
母亲,原来你知道啊。
她喃喃说道。
谢老夫人叹口气。
哪个孩子的心思能逃过当娘的眼啊,就如同云成心里怎么样你不是一样的清楚吗?她说道,笑了笑,拉着谢氏坐下。
那母亲怎么…谢氏低声说道。
我怎么没说?谢老太太接过话头,笑道,你才有几个钱,为了那一包银子,几个月没添置一样东西,过的不如一个丫头。
谢氏笑了,这一次她是抿嘴笑的,那一向凌厉的眉眼竟浮现几分羞涩。
羞涩!羞少,涩多。
我又给你的包袱里添了一些,这样送出去,更好看些。
谢老太太说道,她看向门外,神情带着几分追忆。
谢氏站起身来,垂下眼。
母亲,我..她低声说道,声音干涩。
梅儿,我这心里一直过意不去,这么多年,都过意不去,你的心里想必也是如此。
谢老夫人打断她说道。
谢氏没有说话。
说起来,云成这性子倒是像你多些,倔强的很。
谢老夫人看着她笑了笑说道。
我没有姐姐贤淑,没有教好云成。
谢氏低声说道。
谢老太太再次拉她坐下。
你很好,梅娘,这辈子我都亏欠你。
她说道。
不,不,母亲,是我要这样做的,不管你的事,你当初那样劝我,是我自己要嫁过来的。
谢氏摇头说道,神情坚定.谢老夫人笑了笑。
把嫁妆给她吧。
她转了话题,说道。
谢氏攥起手。
云成心里有她,这个你也清楚的很。
谢老夫人接着说道,看着谢氏,咱们不能留她,让她在外边好过一点,这样,云成心里也好过一点,才能放下,就像,你当初那样。
第二百一十六章 奉送常云成的屋子里,秋香正带着丫头收拾东西。
少夫人什么都没带走..鹊枝擦眼泪说道,一面将衣服包好。
秋香瞪了她一眼,鹊枝忙低下头不说话了。
常云成在一旁似乎并没有听到她们说话,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三个葫芦。
常云成已经拿在手里看了半日了,只看得眼睛发涩酸胀,然后啪的合上。
世子爷,都收拾好了。
秋香过来低声说道,目光扫了眼被常云成攥在手里的盒子。
常云成没有说话,丫头们也不敢说话。
屋子里沉默的令人压抑。
那送去吧。
常云成开口说道,声音沉闷。
手里的盒子没有递过来。
秋香垂下头,应声是。
屋子里的人退下去,更加的空旷。
常云成扫了眼室内,慢慢的从这边走到这边,手里紧紧握着那只盒子。
目光所到似乎能看到那女人的身影。
罗汉床上的被褥已经搬走了,又恢复了以前他单独住时候的摆设。
常云成坐下来,鼻息间还有淡淡的清香。
他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陷入空寂中。
知府大人没有早起的习惯,尤其是每月难得的宿在小妾屋子里的日子,早上醒来软香柔玉在怀,知府大人免不了春风二度一次。
伴着小妾在身下喘气老爷你好厉害,知府大人飘飘然不知所以。
云散雨收相拥着说些情话,门外便有脚步声响起。
家里人都知道他的习性,这谁不长眼?知府大人拉下脸。
老爷,齐娘子求见。
门外有人说道。
什么齐娘子?知府大人骂了声滚,这边小妾揪着他的胡子,问到底是什么娘子,是不是外边惹的人找上门了,知府大人忙小心的安抚。
门外的人没有走,咳嗽一声。
是定西侯府的少夫人..他说道。
知府大人这才反应过来。
什么定西候府的少夫人,定西候府的少夫人已经和离了,哪来的少夫人,让她滚。
他沉脸喝道。
门外的人这才去了。
老爷听定西候府的少夫人是神医呢,怎么会和离呢?小妾问道,一面伺候知府大人穿衣。
什么神医,还不是大家给定西候府面子,哪里就神医了。
知府大人笑道,要是真神,让皇帝给她面子瞧瞧…这边话音才落,就听见门外脚步声响。
爹!黄子乔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这个声音传来,衣衫不整的小妾根本就不管知府大人,自己忙忙的跑进内室去了。
果然,声音才落,黄子乔就冲进来了。
这个唯一的儿子被娇惯的实在是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
看着闯进来的儿子,知府大人拉下脸。
胡闹,你..他张口要训斥一下,却被黄子乔扯住袖子。
爹,齐娘子找你有事呢,你快出来。
他说道。
这个混账小子….知府大人被扯着踉跄的出来了。
齐悦在客厅里有些不安的等着,看着知府大人迈进来,忙施礼。
知府大人没好气的甩开儿子,整了整衣衫神情威严。
我也不知道该问谁,想来大人是最清楚的。
齐悦迟疑一下说道,其实我原本不想问的,只是…知府大人听得不耐烦。
到底什么事?他说道。
既然和离了,那嫁妆的事,怎么说?齐悦问道。
这个算经过法院了吧,那嫁妆的是就不是双方商谈了吧?这个得归你这个知府管吧?知府大人眼睛瞪大。
什么?他由下及上瞥了这女人一眼,这女人已经不似在定西候府那般穿戴珠光宝气,衣裳虽然还是侯府那种规制,但首饰什么的都没有了,看上去有些寒酸,穷疯了啊?什么和离,齐娘子,这和离说起来是和离,还不是侯府为了你的体面..他不咸不淡的说道,其实是休!休妻!还嫁妆,再说你有什嫁妆啊,整个永庆府谁不知道,你一个乞丐,要不是侯府给你一碗饭吃,早饿死了,你有什么啊。
齐悦自然明白知府的意思,她看着知府大人,神色变得淡然,脸上也没了笑。
没错,她齐悦是个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人,反之亦然。
原本来问嫁妆这件事她真不想干,她一直觉得自己不是齐月娘,如今更是放弃了这个身份,从今以后她就是齐悦,既然是齐悦,那以前的事就跟她无关了,更何况还是开口要钱的事,对于一个自立自强习惯的现代人来说,她真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可是如今要是让刘普成等人为难,她宁愿不要这脸皮。
况且这是她不好意思开口,并不是你们便可以好意思的认为理所当然。
这知府大人对她什么态度?感恩戴德她也不强求了,但至少最起码的客气得有吧?是我对你有恩,不是我欠你钱啊大人!大人。
齐悦看着他说道,还真不是。
知府大人被她说的一愣。
什么这不是?他抬着眼皮问道。
真不是侯府为了我体面。
齐悦微微一笑道。
知府大人嗤声笑了。
这女人还真是…真该早休了…他才要张口,就见面前的女人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在他眼前一抖。
跪下。
齐悦说道。
知府大人大怒。
你敢.他喝道。
你敢!齐悦拔高声音喝道,盖过了他的声音,将手里的明黄娟纸抖开。
知府大人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这是..这是…噗通一声,知府大人跪下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叩头喊道。
伴着知府大人这一跪,屋子里侍立的小厮们也都慌忙的跪下了。
什么?皇帝?他们也没听清。
起来吧。
齐悦说道,微微矮身,将明绢纸递给知府大人眼前,你看看,明白了吧?知府大人瞪眼看了,额头上满是汗,抬手擦去,用力的点头。
明白了,明白了。
他说道,颤巍巍的站起来。
所以我也不太懂,这个嫁妆还有顺便问问我的人能不能也跟出来,当然,让她们自愿选择,都有爹娘在府里,要是不愿意就算了…齐悦将圣旨收起来,一面有些为难的皱眉,一面想着说道。
没问题没问题没问题,娘子说什么都行,下官就去办。
知府大人立刻说道,满脸恭敬的笑。
这点小事劳烦大人…齐悦笑眯眯说道。
什么小事,齐娘子的事都是大事。
知府大人立刻说道,这是下官应该办的,耽搁了,还望娘子大人大量。
齐悦笑了笑,有知府大人出面更好,省的她跟侯府的人纠缠不清,她真没力气看他们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不管谁去,开始分割财产,大家面子上就更难看了。
不过,已经很难看了,反正这辈子也不用再看了,就随意吧。
知府大人雷厉风行,一边亲自送齐悦出来一边就赶着人出发。
抬了就给娘子送家里去。
知府大人说道。
这个不急的,知府大人不用这样兴师动众的..人的事你可千万好好问,别吓唬,人家铁饭碗不要离开的话…可千万别勉强…齐悦看着集合起来的那一队差役,有些汗颜。
其实她想知府大人单独上门和定西候谈一谈就是了,可看知府大人这样子,分明是直接要进门抢了…果然领会上级精神,贯彻上级思想,表忠心唱高调是古今中外官员都擅长的。
知府大人等人呼啦啦的来到定西侯府,定西侯最近没心情见客,更别提这个让他极为讨厌的知府大人了。
让他滚。
定西候没好气的说道。
但可惜的是知府大人没有乖乖的听话的滚,反而趾高气扬的进来了。
侯爷,奉皇命,本官来取齐娘子的嫁妆。
他义正言辞的说道。
定西候瞪大眼。
奉皇命?奉什么皇命?齐娘子奉旨和离,那么本官自然是奉旨来办齐娘子的嫁妆了,当初,老夫人可是给了齐娘子不少嫁妆吧?知府大人肃容说道,一面冲皇城方向拱手。
奉旨和离..定西候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
完了,都知道了么…滚。
定西候气急败坏喊道,将桌上的茶杯砸过来。
一个个都是小人!欺负人的小人!侯爷。
知府大人可不是以前那样随意就被定西候吓到了,此时腰不弯腿不颤,神态无比的肃正,一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风采,你该不会是不想给吧?这可是违皇命的,不是开玩笑的。
定西候再一次将茶杯砸过来。
我家的东西我凭什么给她!我就不给!他铁青着脸喝道,一面指着知府大人骂,你这个软脚虾少来这里给为虎作伥!知府大人也被骂急了,要是以前骂也就算了,现如今他可是身后有皇帝圣旨,谁怕谁!定西候常荣,你是要违抗圣旨不成?他亦是指着定西候喝道。
正闹着,门外谢氏迈了进来。
大人,大人,不要喊了,已经给了。
谢氏说道。
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
给了?而此时回到家的齐悦也愣住了院子里满满的摆放着不下十个大箱子。
我的天啊。
她不由瞪大眼,这是什么?这些是当年老候夫人给你的嫁妆。
一个老妇的声音传来。
齐悦看着从屋子里走出来的老妇,更加惊讶。
老夫人,你怎么来了?她问道。
少夫人。
老谢夫人身后站出阿如和阿好,看着齐悦哭道。
好像很久没有见到这两个丫头了,齐悦顿时笑了。
你们也来了?她走过来去。
阿如和阿好一左一右跑过来拉着她的胳膊大哭。
这些东西放在家里太招摇,我已经找好了一间铺子,待会儿他们便来收点,你寄放过去,用什么的再去拿。
谢老夫人说道,一面示意身后两个丫头捧过来两个匣子,这是房屋地契。
她说着打开。
齐悦看过去,见两个匣子满满的都是文书。
我的天,这些都是老侯夫人给她的?她只听阿如说过老侯夫人给她的嫁妆很丰厚,当真看到这个丰厚是丰厚到什么地步时,真是吓到了。
这是不是足足分走了定西候一半的家产啊?这是当年的嫁妆单子。
谢老夫人接着说道,将厚厚的一叠纸递过来,你核对一下。
齐悦怔怔接过。
来的时候问了,跟来的有管库的妇人一个,杂役夫妇两个,丫头呢阿如和阿好主动要出来,这是他们的身契。
谢老夫人接着说道。
齐悦打断她。
老夫人,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她问道,救治你重孙的恩情吗?谢老夫人淡淡笑了下。
救治我重孙,不是你当大夫该做的吗?再说我也给了你不少诊费,你的意思是还没两清吗?她说道。
齐悦笑了。
那老夫人这是..她问道。
这不是我,这是云成的意思。
谢老夫人淡淡说道。
第二百一十七章 而过常云成。
齐悦愣了下。
要不是为了他,我管你死活。
谢老夫人说道。
齐悦不恼反而笑。
你还真是姓谢。
她笑道。
谢老夫人自然知道她说的谁,淡淡哼了声没说话。
外边钱庄的人来了,齐悦少不得出去,她对这些完全不懂,还是谢老夫人亲自办好的。
选出日常放家里要用的,那些贵重等物被车拉走了,接到这么大的买卖,尤其是得知这些东西都属于这个年轻小娘子一人的,钱庄的人看齐悦的眼神都变了。
这应该是他们永庆府最有钱的小娘子了吧?忙完这些事,谢老夫人又指点着下人将日常用的东西安放好,一直到天色要黑,才都归置好了。
齐悦将一杯茶放到谢老夫人面前。
多谢了。
她说道。
谢老夫人没有碰那杯茶。
谢就算了。
她说道,我是说过我不是为你,我是为云成,你在外过的好了,省的在缠着他,他也好好好的过日子去。
齐悦笑了。
是,他一定会有好日子过的。
她说道。
谢老夫人没说话,抬脚迈步,齐悦也没说什么,跟在她身后送她。
你死心吧,你们是没可能的。
谢老夫人又停下脚说道。
是因为老侯夫人?齐悦笑问道。
没错。
谢老夫人似乎终于等到她问这句话了,立刻答道。
齐悦点点头却没有再说话。
你为什么不问?谢老夫人看着她,忍不住奇怪的问道。
问什么?齐悦笑道,问老侯夫人到底跟你们有什么仇?问她真的害了云成的娘?这个,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对我,是极好的,这对我来说足够了,足够我没有任何理由去质疑她,更别提恨她了。
她说到这里吐口气。
云成,不也正是如此吗?她说道。
纵然无奈纵然万般不舍,但又如何,那是姨母,那是养母,那是教养抚育大恩。
谢老夫人看着她,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老夫人。
齐悦又唤住她。
谢老夫人回头看她。
那老侯夫人真的做过那些事?齐悦问道。
谢老夫人面色愕然。
这女人,不是说不问吗?说的义正言辞的,闹什么啊?其实我还是很想知道的。
齐悦笑眯眯说道。
谢老夫人看着她,又是气又是想笑。
你这女人。
她说道,深吸一口气,老侯夫人这个人,喜欢的恨不得捧在心尖上,不喜欢的便时时刻刻恨不得弄死。
然后看着齐悦。
我们与她势不两立不共戴天。
她一字一顿说道。
齐悦哦了声。
看来自己是那个喜欢的,而谢氏姐妹…谢老夫重重的顿着拐杖,再不说一句话,转身上车。
马车沿着巷子远去了,消失在夜色里。
少夫人.阿如低声唤道。
齐悦扭头看她笑。
还叫我少夫人?她说道。
阿如看着她也笑了。
娘子,进去吧,该吃饭了。
她说道。
齐悦挽着她的手。
好,让我看看,阿好的手艺长进了没。
她笑道。
娘子,你又笑我,我真的长进了。
阿好的声音从后边传来。
她亲手捧着一个食盒,身后两个婆子也端着两个,含笑过来了。
元宝看着众人走进屋内,明亮的室内传来热闹的说笑声,他也忍不住咧嘴笑了笑,转身将门插好。
两边店铺彻底交工,齐悦付清了所有工钱,还每个匠人都包了一个额外的红包。
师父,太浪费了。
胡三实在是心疼,忍不住低声说道。
齐悦笑了笑。
钱就是用来花的,花在该花的地方,算是积福了。
她说道,看着欢天喜地告辞离开的匠人们,我想,月娘也会很高兴的。
月娘也会很高兴?这话什么意思?不就是她也高兴?胡三皱眉不解。
阿如听到了,自然了解。
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那些病床都送来了,还不去看着他们安置。
她说道。
能够再次听到耳边有这样的指使声音,胡三高兴的睡觉都咧着嘴。
是,是,我去了。
他咧嘴笑道,颠颠的跑开了。
齐悦站在门边看弟子们做最后的门面修饰,街上看热闹的人不少,大多数目光落在齐悦身上,少不得指指点点。
阿如有心提醒齐悦进去吧,但看齐悦神情坦然,迎上民众探究好奇的视线时还会微微一笑,她便也坦然了,想起今天一大早齐悦和千金堂弟子们说的话。
大家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从今天起咱们就是同事了。
齐悦笑道,我姓齐,单名一个悦,欢悦的悦,大家可以叫我齐姐,或者悦姐,老师,你叫我小齐就可以了。
齐悦,欢悦的悦,不是月亮的月…那是她的名字吧,阿如看着站在人前精神奕奕的齐悦,这个才是她,那个月娘,已经彻底成为过去了。
她自然不会因为过去而影响了今日以及明日。
阿如在她身后站好。
街上远远的传来爆竹声响,引得人们的视线从这里转开,纷纷询问。
定西候府放赏了..远处有人喊了声,放赏二字立刻引得街上的人向那边涌去。
好好的放什么赏?齐悦笑道,扭头问阿如,该不会为咱们医馆扩大营业贺喜的吧?她自己说着就哈哈笑了。
阿如无奈的一笑,神情微微沉滞。
世子爷今日要走了。
她低声说道。
齐悦慢慢收了笑,点了点头。
哦。
她只是说道。
娘子,去不去…阿如低声要说话,才张口,那边有人乱乱的跑来。
千金堂千金堂!为首的人手里攥着一张纸,大声喊道,在哪?在哪?看到他手里的纸,齐悦眼睛一亮。
在这里!她忙举起手大声喊道。
那人准确定位奔了过来,看到她愣了下,又看手里的纸。
那是一张简单的四方纸,上面用大字明显的写着有急救,请找千金堂,下边还有具体的地址,以及一些有关事故的提醒,比如遇到伤者不要随便移动,怎么进行简单的止血等等。
这是齐悦前些日子让千金堂印制发放了,为新装修的医馆打广告,后来因为和离的事,丢到一边去了,没想到发出去不多的几张竟然有效果。
在哪里?什么事?齐悦立刻问道,我是大夫。
那人愣了下。
城外,被马车撞了…他下意识的答道。
阿如,院前急救。
齐悦回头说道。
阿如应声是转身就往内跑去,一面大声的喊出来。
忙碌的弟子们停下手,旋即哄得一声乱了。
院前急救跟我走,院内急诊准备。
齐悦说道,一面接过阿如抱来的急诊包,奔了出去。
身后有三个弟子一阵慌乱之后跟上。
车呢,车不是早送来了?胡三在后边又是喊又是跳脚,快把后门打开谁让你们堵着后门的把那些药包挪开…十几个护卫涌出城门的时候,远远就看到路被堵住了。
怎么回事?有人问道,快去赶走。
便侍卫骑马过去了。
里三层外三层的群众都看着里面,。
怎么了?一个老头被马车撞了…..活不成了吧?…这么多血…本来就是,这家人还不让快去送医馆,非让老人在这里躺着…哎呀真是.不孝啊...想要讹钱的吧……不是,说是什么请急救…..就是那个女人吗?议论纷纷中,侍卫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进去。
…收缩压降低..…平卧位..…枕后变形,口鼻耳出血……师父师父用参附汤还是通关散?…现在不要针灸,等我人工呼吸的时候…有不断的对话从这四五个人中间传出来。
穿着罩衫的女人跪在地上,对着血泊里的伤者在胸前用力的按压。
还不时的俯身对着伤者的口鼻吹气。
这动作一开始引得四周人轰轰,但随着这些人神态严肃的动作,周围的嘈杂声便小了。
除了阿如外,其他的弟子最初还是有些慌乱,毕竟是除了课堂外第一次参与这种急救,当然,他们不是没进行过救治,只是还不熟悉齐悦的这种方法,慌乱过后,很快冷静下来,止血的包扎的用药的便逐一进行了。
常云成是一个人来到城门的,定西候心情不好,再加上一心认定这次的事都是常云成惹出来的,干脆送都没送,谢氏带着一干女眷倒是送出了门,但神色都有些复杂,最终常云成拒绝了她们送出城门,自己拍马独行而去。
他过来时也看到被堵着的路愣了下。
是…千金堂的人在急救,有人被马车撞了…侍卫低声说道。
那边此时也结束了现场救治,在夹板绷带等等的严格固定下,四五个男人抬起了千金堂特质的担架,人群自动的让开了。
常云成看着那个沾满血污的女人扶着担架从身边跑了过去,自始至终她没有往四周看一眼,神情专注的看着伤者,一手背着医药包,一手按着伤者的头部,口罩外边的眼神带着几分焦急但又自信。
常云成看着那女人的身影消失在城门处,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侍卫们安静侍立,连马儿都没有焦躁的刨蹄喷气。
竟然走之前能见一面,常云成嘴边浮现一丝笑意,真是很好。
他想要收回视线,却似做不到,一咬牙扬鞭催马。
马儿受惊一声嘶鸣扬蹄冲出去,带着那男人远去了。
终于视线里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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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安居三月十八是齐悦搬新家的日子,一大早来帮忙的人就挤满了院子,其实东西都已经搬好了,今日也不过是个祭灶等做个仪式。
将钥匙交给翠芝,齐悦再次看了眼王家的这个宅子,点头告辞。
齐娘子,你干嘛非要再去买别的房子,这里你也可以买下来啊。
翠芝说道,带着几分不舍。
齐悦笑了。
那边离千金堂更近,这样我值夜班也方便些。
她说道。
当然不是这个理由,翠芝知道,既然齐悦不说,她也不再问。
有空找我来玩。
齐悦笑道,拍了拍她的手,转身坐上车。
街上的弟子们已经热热闹闹的远去了,阿如跟着坐上去,冲翠芝摆摆手,马车慢慢的走开了。
翠芝一直送到巷子口站在那里还舍不得收回视线。
姑娘,回去吧。
王家来的婆子笑道,也没待多久,姑娘还舍不得齐娘子呢?翠芝也坐上车,叹口气。
还真舍不得。
她说道。
车夫牵着马前行,婆子在一旁坐着笑。
齐娘子这么好啊,能让翠芝舍得老太太舍不得她?她打趣道。
这话到家后,便被传开了,引得王老太太都来打趣她。
要不说女生外向我养了翠芝这么多年,几天就被别人勾走了。
老太太笑道。
屋子里陪坐的媳妇孙子孙子媳妇们也跟着笑。
要是齐娘子是个男人,我还真求老太太把我给她呢。
翠芝说道,一点也不怕,给老太太捶着肩头说道。
这话让屋子里又笑起来。
你这丫头没羞没臊的。
老太太说道,却并没有半点责怪。
那齐娘子真这么好啊?一个孙子媳妇问道,带着几分好奇,上一次齐悦来打架,她们这些女眷是没亲眼看到。
只是后来听自己男人孩子们讲,再加上外边那些传言,实在是想不出这个女人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王大公子也在一旁,慢慢的喝茶听他们说话。
是啊。
翠芝说道,也说不上哪里好,反正,就是跟她在一起,感觉。
嗯,很…很舒服。
她斟酌着词语,一面歪头想着。
舒服?这是什么评价,大家笑着互相问。
大哥,你说呢?有人问王大公子。
王大公子被问得愣了下,放下茶杯。
许是心思宁静吧。
他说道。
翠芝点点头。
对对,就是,跟齐娘子在一起,特别的自在,什么都不用想。
说什么都没事。
她笑道。
老太太伸手戳她头。
还不如直接说是齐娘子娇惯你。
她笑道。
屋子里笑声再起,王大公子放下茶杯走出去了。
老太太看着他的背影。
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让我尝尝,跟着齐娘子在一起是个怎么的感觉。
她似笑非笑道。
齐悦的新宅子里也是很热闹,送走了千金堂的弟子们,门外又来了意外的人。
舅母..燕儿一看到齐悦,就忘了母亲来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称呼问题,直接哭着喊道,张手扑过来。
齐悦笑着张手接住。
好。
我们燕儿又长肉了!她笑道,将燕儿掂了掂放下来。
常春兰迈步进来,看着齐悦又开始哭。
哭什么。
大姐。
齐悦笑道,拉住她的手,一面请她屋子里坐,自己则拉着燕儿给她检查一下。
不错,伤口长得不错。
她满意的说道,再过一段我给你做个修复。
燕儿点点头。
常春兰将一个包袱塞给她,也不往屋子里坐。
这是二妹三妹托我送来的东西算是乔迁之喜的贺礼,我也不敢久留,这就走了,知道你好好的,我们就放心了。
她说道。
齐悦接过来道谢,知道她们在家不得自由,要仰仗谢氏,如今自己和定西候府的关系极其恶劣,常春兰这趟出来真是冒了风险,不再留她。
燕儿依依不舍哭着被常春兰拉走了。
常春兰带着孩子悄悄的进门,还没走到自己院子里,就被两个丫头拦住了。
大小姐,夫人请你过去。
她们似笑非笑说道。
常春兰心里咯噔一声,立刻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果然来到谢氏院子里,常淑兰常慧兰都在屋子里低着头站着,意外的还有常云起也在。
你去哪里了?谢氏看着常春兰冷冷问道。
常春兰低着头。
去街上买了些东西。
她说道。
谢氏啪的一拍桌子。
你觉得我是傻得还是死的啊?她冷笑道。
母亲,是我…常淑兰开口要说话。
母亲,是我带燕儿去看齐月娘了,我想让她看看燕儿的伤。
常春兰立刻说道,接过了常淑兰的话。
谢氏冷笑一声。
既然如此,你还不如搬到她哪里住着,这样看着多方便。
她说道。
常春兰跪在地上,还没说话,不知什么时候站到门外的燕儿冲进来了。
我就去跟舅母一块住,我才不要跟你一块住!坏人!她大声喊道。
说罢扭头就跑出去了。
谢氏气的浑身发抖,常春兰忙追了出去。
让她们走!谢氏喊道。
常淑兰和常慧兰低着头也不敢说话。
母亲,别生气了,小孩子家理她呢。
常云起捧茶过来说道。
谢氏接过稍微舒了口气。
你明日就县试了,别在这里了,去早点休息吧。
她说道,你父亲心情不好,也就不给你大操大办了。
按习俗,入考场前,家里都会举办宴席。
为考生祈福。
让母亲操心了,实在是不用。
常云起笑道。
谢氏点点头,对他的态度很满意,放下茶杯。
常云起立刻告辞,姐弟三人走出来,常慧兰看着常云起冷笑。
大哥不在家了,总算你这个好儿子能出头了哈。
她似笑非笑道。
常云起似乎没听到施施然走了。
常慧兰气的跺脚。
真是什么娘养什么儿子,心真狠啊。
她说道。
说完了看到一旁的常淑兰面色尴尬,顿时也尴尬了,常云起和常淑兰是一个娘…那个,姐,我不是说你..我不是..常淑兰拍了她手一下。
行了,我知道,别解释了。
她说道,快去看看大姐吧。
夜幕降临的时候,白日繁华的街道上恢复了宁静,一个药铺的伙计正在摘下灯笼。
屋子里,一个大夫伸手拆开一封信。
借着灯光认真地看。
门外响起啪啪的敲门声。
大夫,大夫救命啊。
嘈杂带着哭腔的喊声。
这种声音对于药铺来说很常见,也没什么慌乱,门很快打开了,四五个男人抬着一个人冲进来。
伤者是个男人,头上身上都是血,而且都是刀伤。
再看这些男人,一个个五大三粗,身上也都带着伤痕。
看什么看。
治你病的,治好了大爷不会亏待你!为首的男人瞪眼喝道,将腰里拍了拍。
鼓鼓囊囊的明显是凶器。
一旁的伙计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大夫倒没什么怕的,他沉着的伸手诊脉,又查看了伤口,站起来思付一刻。
看他沉吟不语,在场的男人脸色更白了。
只是头部伤的厉害些,倒也没什么。
大夫开口说道。
大家大惊之后大喜,有人忍不住抓住大夫的胳膊。
那大夫快救救我大哥。
他说道。
大夫却面色为难。
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我不拿手这个。
他轻声细语说道。
男人们立刻又沉脸。
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不治了?他们瞪眼喝道。
是这样,我不擅长这个外伤,不过,东街千金堂很拿手。
大夫含笑说道,一面伸手往外指了指。
男人们你看我我看你。
刘大夫是祖传的跌打损伤好手,也有密方,诸位不如到哪里试一试,好的更快一些。
大夫接着说道,神态温和,当然我也能治的,只是要慢一些,好汉们要是…他都这样说了,男人们哪里还肯让他治。
那我们去那边看吧。
他们说道,立刻抬起人呼啦啦的走了。
屋子里还残留着血腥气,伙计打开门散散。
师父,头上外伤咱们怎么治不得?他一脸不解问道。
咱们比千金堂哪里差了?师父你干嘛灭自己威风啊,这样说,以后那些人更不来咱们这里看病了。
大夫笑了笑。
我说的轻了些,实际上,这人伤的很重。
他说道。
伙计啊了声,似懂非懂。
所以是故意不治病的?所以,让千金堂治?大夫捻须望着门外没说话。
治吧,治吧,总有治不好的时候。
他喃喃说道。
夜风袭来,吹落桌上的信纸。
小伙计殷勤的捡起来,扫了眼。
………让她治,治的多,错的多,如今无权无势,惹了祸事,看她能如何…小伙计还要再看,信纸被抓走了,大夫瞪他一眼。
关门去。
他说道。
小伙计忙去了,关上门回头悄悄看了眼,见大夫将信纸在蜡烛上点着了,腾起一片火光将信纸吞没。
千金堂门前的灯笼亮着,与以往不同的是,灯笼上写了两个字,夜诊。
此时伴着乱乱的人冲来,带起的风让灯笼一阵摇曳。
砰砰的敲门声打破了门前的安静。
屋子里的刘普成放下手里的书,站起来。
师父,有急诊..门外传来弟子的喊声。
迈出屋门,厅堂里灯火明亮,站了好些人,负责接诊的弟子正在进行检查。
…男性,四十岁,已经昏迷,头部面部身体有刀伤,中等出血…张同抬起头说道。
刘普成点点头。
中单,准备移床。
他说道,一面举起带了手套的手。
第二百一十九章 乐业鹊枝敲响齐悦的家门时,齐悦正在吃早饭。
看到鹊枝来,齐悦很高兴,阿好则哼了声,扭过头不理会。
当初谢老夫人本来是要把齐悦原本的用的大丫头都给过来,但鹊枝却不肯走,不仅没走,反而不知怎么花言巧语的哄的谢氏竟然把她留在世子院子里。
还好意思上门,别耽误了你鹊枝大姐的前程。
阿好哼声说道。
鹊枝面色微微尴尬,但并没有不安。
齐悦也没觉得如何,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嘛。
你怎么来了?吃过没?她笑问道。
奴婢还没来看过少夫人,今日正好得空出门,就跑来看一看,也好安心。
鹊枝施礼说道,目光扫过齐悦的饭桌。
桌上摆着两碟菜,一盘子炸果子再有一碗粥,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在环视下屋子,桌椅板凳摆设干净整洁,只是怎么看都极其简单。
一切的一切跟侯府相比果然是天上地下。
鹊枝不由再次庆幸自己当时没跟来。
谢谢你有心了。
齐悦笑道,请她吃。
不了,我也不敢久留,知道少夫人好,我就安心了。
鹊枝忙笑道。
师父师父。
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伴着急急的呼声。
齐悦三口两口咽下粥。
是胡三。
她说道。
元宝已经打开了门。
师父,师父让你快去,有个重症床创伤,师父怀疑是内出血。
胡三喘气说道。
阿好,你送鹊枝。
齐悦说道,自己利索的起身,就跑了出去。
阿如跟着就去了。
少夫人不用..鹊枝忙说道,再看院子里已经没人了。
鹊枝大姐走吧。
阿好不咸不淡的说道。
我留在家里,是想世子爷将来看到我也能记得少夫人。
这样世子爷也忘不了少夫人…鹊枝笑着低声说道。
阿好冷笑一声打断她。
走吧,你自己惦记着吧,我们是不稀罕了。
她说道。
鹊枝微微红了脸。
人往高处走,又有什么错。
她说道。
没错,但是来笑我们往低处走的就错了。
阿好回道,一面打开门,再说,谁过得好还说不定呢。
哎呦我的天。
鹊枝看着她想笑又不敢笑,最终什么也没说走了。
千金堂里,齐悦查看伤者,而伤者四周的家属也在查看她。
看着齐悦掀开盖在伤者身上最后一个遮羞单子,男人们再也看不下去了。
哎哎哎,你这女人干什么?粗汉子们都忍不住喊道。
我在检查,我是大夫,别担心。
齐悦说道,我姓齐,是千金堂的大夫。
你们不信,可以上街打听一下。
男人们将信将疑。
看着齐悦接着检查。
…头部上,前胸的伤最重,送来时,已经昏迷,我首先进行了止血,护脑,但现在看来情况还是不好。
根据脉相,是伤及五脏六腑了。
刘普成说道。
齐悦点头,看着张同递上的病人诊断。
一面接过阿如递来听诊器。
…循环呼吸系统没有异常。
她听诊后,摘下说道,左胸腔有积液。
刘普成得到确定,点了点头。
病人一直没有苏醒?齐悦看向伤者。
刘普成点点头。
失血过多以及颅脑损伤,确实会昏迷,昨夜接诊,是按头部伤重点诊治的,灌了疏风理气汤,但还是没醒来,然后我又进行了脉诊,才发现是内脏问题。
他说道。
齐悦皱眉,她的视线落在伤者的身上,ct啊ct,一到这时候真是想念的抓心挠肺啊…她伸手抓了抓头。
老师,把他弄醒。
她说道,问诊和按诊确定病位。
刘普成点点头,取过金针,开始在伤者素s、百会、神阙等穴运针,之后张同拿来了艾灸。
这时候齐悦就帮不上忙了,她认真的看,不得不说,中医的抗休克效果真厉害。
一炷香的时间,伤者悠悠醒过来,醒来便发出一声声的呻吟,身子也缩了起来。
好汉。
齐悦喊道,一面让弟子们按住他的手脚,你听到我说话没?这一声好汉让伤者看向她,齐悦伸手在他面前晃。
好汉,我是大夫,我现在要给你诊治,你要告诉我哪里痛。
她大声说道,一面说话,伸手就开始沿着脖颈按下去。
老子不痛…好汉咬牙说道。
齐悦一脸黑线,她说好汉可不是这个意思。
痛就是痛,痛不是什么丢人的事,那些不知道痛的只是死人。
她大声说道,手上力气加大。
伤者终于发出一声哀嚎。
痛,这里痛…这里呢?痛…看着男人不断加大的痛呼,以及浑身冒汗,四周的男人都红了眼。
喂,你这女人…其中一个忍不住说道。
话没说完被刘普成拦住。
你们的这位大哥伤在五脏六腑,因为看不到,所以必须要知道到底哪里受伤,人的身体不会说谎,只能这样来找到最重的伤情部位。
他说道。
男人们便不再说话了。
这边齐悦又是问又是按,终于探查完了,但却出了一头的汗,沉吟半晌无语。
屋子里所有人都看着她。
我怀疑是纵膈血肿..她喃喃说道,眉头紧锁,看着男人胸口的伤口。
那是什么?屋子里的人看着她不解。
讲课用的木板被推过来,齐悦拿起炭条,快速的在上面勾画出一个人形解剖图。
这里,就是纵膈..她用炭条重重的圈住,指给众人看。
伤者的家属大眼瞪小眼,看着那完全看不懂的图,那是什么?齐悦伸手扯过胡三,在胡三的身上再次指点。
….其间有心脏及出入心脏的大血管、食管、气管、胸腺、神经及淋巴组织等…她说道,逐一的给众人指出来。
而现在,病人这个地方因为外伤导致其内淤血,出现血肿,如果不及时消除血肿,将会纵膈感染,最终循环器官衰竭而亡。
男人们听得依旧稀里糊涂。
可是,别的大夫说了,我们大哥就是头部伤的厉害。
你怎么说是是纵…什么的?其中一个瞪眼问道。
别的大夫?齐悦笑了笑,那你们干嘛不让别的大夫治?这话问的男人们一愣。
既然你找到这里,那就是听我的,这时候说别的大夫的诊断,来否认我的诊断,不太合适吧?齐悦再次说道。
这女人的脾气可不怎么好啊,男人们心内说道。
那要怎么治?刘普成问道。
齐悦眉头紧锁。
开胸。
她说道,一面伸手在自己身前做个划开的动作,劈开胸骨,消除血肿。
缝合出血部位。
劈开..胸骨…对于见识过开腹的千金堂的人来说,这个没什么惊讶的。
更何况,刘普成心里已经确定肯定要打开看内脏了。
但伤者家属却是头一次听说,都瞪大眼,开什么玩笑!那样人还能活吗?他们纷纷叫起来。
废话!齐悦盖过他们的声音喝道,我这里是医馆,不是屠宰场!自然是救人不是杀人!这个女人的脾气还真是…那开胸就能治好吗?一个男人问道。
不能保证。
齐悦说道。
现场再一次哗然。
这次手术,跟开腹不一样。
我缺少器械,而且…齐悦咬了咬下唇。
还是因为药?刘普成问道。
齐悦摇摇头。
开胸的器械跟开腹不一样,肋骨剪、牵开器…我都没有。
更重要的是没有ct,我看不到胸部增强ct图像,我无法确定病情到底如何,纵膈血肿情况很复杂,实在是…她攥紧了手里的炭条,没有再说下去。
救还是不救?屋子里安静下来。
如果不开胸,我大哥会怎么样?一个男人开口问道。
会死。
齐悦说道。
男人们你看我我看你聚在一起商量,而这边胡三忍不住凑过来。
师父,我们千金堂刚扩大经营,万一出了事,那这名声…他低声说道。
如今已经没有定西候府在背后当大树了,万一出点事,可怎么办?他不说这个,齐悦还在犹豫,听他说了这个,她反而豁然开朗。
虽然我不一定能救得了他的性命,但是,与其眼睁睁看着他死去,不如让我试试。
她站直了身子,看着这些人说道。
胡三愣住了,他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吧…原本要说什么的刘普成不再说话了,看着齐悦微微点头,眉眼间满是欣慰。
男人们看向这女人,这女人的面容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漂亮,但除了漂亮,更多是神采,那种自信的神采。
好!他们最终点头,一咬牙说道。
那么请签了手术同意书。
齐悦说道。
胡三立刻拿出一张纸过去了。
男人们你看我我看你。
我们不识字。
其中一个说道,这上面写的什么?这上面写的病情告知,以及手术风险,就是我已经告诉你们的那些,万一病人有不测,我们要免责。
齐悦说道。
好。
为首的男人伸出手,在胡三拿着的朱砂沾了,按了手印。
准备进行紧急开胸手术,手术目的除去血肿。
齐悦将手里的炭条放下,看着大家说道。
是。
弟子们齐声答道。
千金堂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还有一更~第二百二十章 挑拨各种必需的汤药熬制起来,手术室也开始消毒。
日常用于讲课的屋子被当做大夫办公室,此时齐悦挑选出的手术人员都站在这里,除了棺材仔。
麻醉刘普成,器械阿如张同胡三,这三人还兼任第二第三助手,至于第一助手,则非棺材仔不可。
这一次的手术不同于以前,大面积的开胸,对于弟子们来说,还是很大的刺激,唯一能信任的就只有这个常与死人相伴的棺材仔了。
但是最重要的问题还有一个。
齐悦说道,那就是输血,这次开胸虽然还不知道出血量,但输血肯定是不可避免的,我现在没有验血纸,那么只有一个办法了,就是自体输血。
自体输血?刘普成问道,是自己的血输给自己?没错,原本这种输血是需要稀释的,但是,体外循环血液回收机..这些东西…齐悦说道,叹了口气。
这些东西都没有…那就只有豁出去了,开胸之后,我会结扎动脉,让他的血重新流入循环血内,再用虹吸吸取内出血,静脉注射输回…齐悦说道,一面用炭条在黑板上写写画画,这样,也许能避免失血性休克了。
这个刘普成他们也不懂。
小齐,你不要怕,我们当大夫的,只要问心无愧,就无所畏惧。
他含笑说道。
齐悦点点头。
老师我没有害怕。
她亦是含笑说道,我只是想要做到最好。
她说完,放下手里的炭条。
老师,小棺来了,你给他讲解一下今天的手术。
她说道.刘普成点点头说声好。
那么大家准备吧。
齐悦拍拍手,胡三跟我走,我们去找工具。
齐悦和胡三奔出千金堂时。
一辆马车正向永庆府驶来。
果真如此?安老大夫神情凝重问道。
是的,父亲,城外都传遍了,那肯定是假不了了。
安小大夫说道,一面带着难掩的激动,那个女人无妇德,定西候府早该…他的话没说完,安老大夫拿起一旁的拐杖给了他一下。
滚出去,再对师祖不敬,我禁你行医!他沉声喝道。
师祖!安小大夫虽然心内愤愤。
但还知道父亲有些事是说到做到的,当下不敢说话坐了出去。
棺材仔赶过来时,与进门的齐悦正好碰头。
你来了。
太好了,快去,我们要开会在讨论下手术。
齐悦直接开口说道。
棺材仔的视线落在她的手里。
凿子锯子铁钳子铁丝….都拿去煮了。
齐悦将东西一股脑的交给两个弟子。
这两个弟子脸色发白的抱着去了。
屋子里,原本写满的黑板还摆着,刘普成引着棺材仔逐一看过去。
这边齐悦又拿起炭条,开始讲解。
…这次手术我采用的是胸骨正中切口,切开皮肤…她说道,一面在胸口剖析图上上做出标示,…自上而下锯开胸骨…听到这里,胡三等人忍不住啊了一声。
伸手掩住嘴。
那.那..他结结巴巴的开口。
这个方案对胸膜腔阻止损伤小,手术显露好。
齐悦说道,没有理会胡三。
接着讲解,然后我会探查纵膈胸腺直到找到血肿,清除,缝合出血点…棺材仔认真的盯着她的手笔,眼睛闪闪发亮。
以前只是看死人。
终于有机会看活人了….活人剖开啊….这真是太刺激了….消除血肿之后,我会用铁丝固定胸骨。
然后采用次全层连续缝合…齐悦接着说道,一面在黑板上快速的写写画画。
刘普成等人听得停止了呼吸,手术还没开始,但光听齐悦将来,就觉得浑身汗毛倒竖。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技艺啊,天啊,这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讲解完要讲解的,让大家对手术有了初步的认识,齐悦放下手里的炭条,深吸一口气。
那么,我们开始吧。
她说道。
是。
刘普成等人齐声答道。
他们说着话走出教室,开始往消毒室走去,蹲在院里的病人家属看到了。
喂,喂!他们顿时大声喊道,伸手指着棺材仔,这晦气人进来做什么?棺材仔停下脚。
他是我助手。
齐悦说道,这次手术能不能成功全看他了。
这话说得那几个男人都瞪大眼,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齐悦拉着棺材仔进去了。
三哥。
一个男人回过神,看着为首的男人说道,这事行不行啊,怎么看起来这里的行事都怪怪的?被唤作三哥的男人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那张纸,也就是齐悦让他签署的什么手术告知书。
栓子,你拿着这个,去街上找个人看看,到底写的什么。
他低声说道。
栓子应声是,接过那张纸出去了,千金堂里弟子们忙碌没人注意,再说,这手术也是要家属回避,出来后直接进重症监护室,家属也是不允许进的,这些人在不在这里,倒也无所谓。
栓子出了门,也不知道该问谁,但他脑子灵活,知道如果在千金堂附近问,说不定这些人会和千金堂串通,不会告诉他实话,于是他便径直走了出去。
走出东街没多远,正好看到一个药铺,既然都是医者,那么内行肯定懂内行,栓子抬脚进去了。
他拉住一个小伙计,将文书递给他。
小兄弟,你给我念念上面写的什么?他说道。
小伙计一看这人既不是抓药又不是问诊,哪里理他。
我忙着呢,要看文书,去街上找文书去。
他不耐烦的说道,伸手往外指了指。
让你看你就看!怎么医者相护啊!栓子哪里会有好脾气,顿时瞪眼喝道。
快给我看这千金堂写的什么?小伙计被吓的一个哆嗦,这也引得四周的人注意,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走过来,从栓子手里接过这张纸。
你说这是千金堂给你写的?他问道。
小伙计喊了声掌柜的,中年人冲他摆摆手,小伙计忙跑开了。
栓子打量这人一眼,见他穿戴,知道是这药铺的掌柜,便点头把事情说了。
中年人已经看完了这张文书,面上露出惊讶又不屑的笑。
真是荒唐。
哪能让人签这种生死文书。
他摇头说道。
一见他摇头,栓子顿时慌了。
写的什么?他忙忙问道。
这上写的意思是,你们的亲人交予他们。
生死有命,与他们千金堂无关,这怎么能无关呢?治病救人,治好了有关,治不好就无关了?真是….。
中年人抖着纸一脸不满的说道。
一面看栓子,见这男人带着一股了蛮气,不由嘴边浮起一丝笑,你的家人在千金堂救治?栓子点头,忙将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甚至包括第一个大夫的话。
中年人眼睛眯起来。
待听到栓子说棺材仔也来了,他猛地瞪大眼。
什么?他惊呼道,但旋即又停下。
点了点头,果然果然..却又不说话了。
这一声惊叫几声果然,让栓子更加慌了。
掌柜的,怎么了?他问道。
中年人摇头叹息,带着几分怜悯看着他。
年轻人。
回去准备后事吧。
他低声说道。
栓子顿时呆了。
可是,可是那大夫说有几分治好的把握..他喊道。
中年人神秘一笑。
看了看外边,拉着这栓子走近墙角,压低声音。
傻小子,你知道棺材仔是做什么的吗?他低声说道。
看义庄的。
栓子答道。
除此之外,他还干些别的。
中年人压低声音,这个,只有我们当大夫的知道,他还玩人的尸体,用刀子割开,查看内脏…栓子顿时瞪大了眼,一口气没上来。
这个我们也不瞒你了,好些大夫都会去他那里买尸体,通过研究尸体查看内脏来练习医术,我看你是习武之人,那么你知道武艺怎么才能精进吗?中年人接着低声说道。
栓子点点头。
多练..他呆呆说道。
没错。
中年人拍了下他的肩头,看他的视线同情又哀怜,千金堂的能给人开腹,你觉得是怎么练出来的?栓子呆呆的立在原地,然后发出一声嚎叫,转身冲了出去。
这声嚎叫吓得中年人也抖了抖,但很快恢复了,露出高兴的笑。
他伸手从袖口里摸出一封信,晃了晃又带着几分得意塞回去。
有热闹瞧喽。
他自言自语,然后哼着小曲晃悠悠的走开了。
而此时的千金堂里,手术人员消毒完毕迈进手术室。
这是大家第二次踏入,但紧张依旧,毕竟上一次是小孩子口鼻部位,这一次可是成年人,而且还是胸口,光看着摆在架子上的锤子剪子锯就够吓人的。
麻醉完毕。
刘普成说道。
齐悦点点头,站到了自己的位置,看她站好,棺材仔也站了过去,上一次他已经被交待过自己的位置,阿如推动器械,张同胡三抖开单子用夹子固定。
现在进行紧急开胸手术,准备开胸。
齐悦说道,一面伸手。
阿如将手术刀准确的放到她手里。
齐悦执刀,从胸正中加左颈横切口,血渐渐的渗了出来,棺材仔夹起纱布擦拭。
手术室内只听急促的呼吸声。
手术室外,弟子们也在观测,当看到齐悦拿起锯子在病人的胸口开始锯动时,所有人都闭上眼,胆小的死死的用手掩住嘴,避免叫声出来。
旁边胡三张同已经到了极限,一个勉强牵拉,一个则手脚发抖,手术记录纸上的字不断的变形。
血液回收了。
刘普成拿过从虹吸中流出的血,阿如接过瓷瓶,放在架子上,旁边是已经准备好的注射器,针头,以及那仅存的原本是一根如今已经成了三根的塑胶管。
纵膈张力很高…齐悦说道,以便胡三记录。
棺材仔认真的看着打开的胸腔。
这里有淤血!他说道。
齐悦点点头。
这是胸腺,这是纵膈..血肿从上纵隔向下..齐悦说道,一面手逐一摸过,..累及双侧纵膈胸膜…这是左无名静脉…后侧…她说着,猛地停下手。
找到了,血肿在这里。
她高兴的喊道,将手伸出来,现在切开切开纤维包膜,消除血凝块…阿如递上手术刀,齐悦伸了进去,血就在此时猛地涌出来,鲜红刺目,瞬时充满视线。
啊!惊叫声顿时在室内响起,就连站得近的棺材仔也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
不是静脉出血,是动脉!齐悦瞬时脑子轰的一声,汗毛倒竖,后背一层冷汗唰的出来了。
***********加更的时候会顺便求下票…第二百二十一章 难逃手术室里顿时乱了套,看着喷出来的血,胡三很干脆的眼一黑晕了过去,张同浑身哆嗦,虽然没有晕倒,但也跟晕过去没区别。
齐悦!棺材仔喊道,伸手就要去按住。
这一声齐悦让齐悦回过神。
纱布!她喊道。
那边的阿如已经完全不能自制了,手扶着器械架子勉强站住。
棺材仔伸手拿过厚厚的一沓子布,齐悦开始填充。
调整手术床,头低脚高!她喊道。
阿如胡三张同已经靠不上了,棺材仔对这个床不熟悉,听了便站过去要自己抬起来,刘普成忙伸手过去摇动床位,那活动的床板便慢慢的升高了。
锯子..齐悦又伸手。
棺材仔愣了下。
要做什么?他问道。
我要完全劈开胸骨。
齐悦说道。
棺材仔看着她,露在口罩外的眼瞪大,呼吸更加急促。
都这样还要劈开…。
他颤声说道。
是,这是有大动脉分支破裂出血,没有体外循环技术,我要马上找到出血位置缝合…纱布,给我纱布,填塞压迫止血…..齐悦说道,一面手下不停,白布一块一块的填塞进去,阿如,输血!阿如想要应声是,可是却抖得发不出声音。
棺材仔伸手拿过。
怎么做?他喊道,看着这从来未见过的器械。
刘普成迈上前,拿过针头接上管子,刺入伤者静脉。
伴着齐悦再次扩大切口,整个手术室似乎变成了屠宰场。
外边也乱了套,看到里面胡三都晕了过去,外边虽然没有那么直观的看到胸腔血涌,但也吓得哇哇乱叫。
原本被劝说在一旁等候的伤者家属此时也急了。
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他们喊着就扑上来。
几个弟子想要拦住他们,但却被推开了。
为首的男人扑在隔扇上,透过空子看进去,正好看到齐悦举起一把锯在伤者胸口拉。
杀人啊!男人发出一声嚎叫,双手咚的抓住隔扇。
力量之大,让整个隔扇都抖了起来。
几个弟子们慌忙涌上来阻拦他。
这是手术,在手术,不要怕。
他们乱乱的喊道。
哥!哥!上当了!门外栓子冲进来大声喊道,人家说了,他们千金堂是骗子,是拿人..人..做什么练习…练习技术的!这句话和方才男人看到的场面做了印证,男人顿时大怒。
砸门!他喊道,就冲手术室的门冲去。
咚咚的撞门声让手术室里的人也惊呆了。
顶住门,绝对不能让他们进来。
齐悦喊道。
刘普成立刻就冲过去死死的顶住门,阿如哆嗦着也想要跑过去,刚迈脚就摔倒了,但硬是爬了过去。
不能进,手术结束之前不能进。
刘普成大声喊道。
门外怒骂声撞门声不断。
外边的弟子们听到师傅的喊,也都回过神,拼着命扑上来,又是拦又是拉。
这四个男人力气大,很快甩到一片弟子,一个男人举起一把椅子,重重的砸向门。
张同刘普成阿如死死的抵住。
对于这一切,齐悦似乎都听不到,她已经扩开了切口,除去了填塞压迫白布,开始解剖纵膈局部。
棺材仔拿着虹吸,将血液不断的吸出,好让她视野清楚。
两个人的额头上都是汗,罩衫内的衣裳也都湿透了。
找到了!齐悦发出一声低呼,左颈总动脉…血管钳..她伸手,棺材仔一手拿着虹吸,一手准确的拿过钳子递过来。
最小的缝线。
齐悦说道,再次伸手。
针线准确递过来,她眨着眼,不顾眼睛的涩疼,开始缝补。
还是有渗血..她喃喃说道,再一次伸手。
棺材仔的线再次递过来,看着她一次又一次的缝补,时间还有嘈杂声似乎被隔绝了,这一刻除了耳朵的嗡嗡响,他们什么也听不到。
屋子里沙漏一点点的流淌,已经整整过去三个半时辰了。
棺材仔从沙漏上收回视线,接着专注的看着齐悦的手,那双灵巧的手在人体内翻飞。
安老大夫就是在这种时候停在了千金堂外。
喧闹声几乎掀翻了整个院子。
安小大夫听得后边的怒骂嚎叫,吓的脸都白了。
父亲,千金堂肯定惹上麻烦了,咱们可别进去。
他慌忙说道。
安小大夫心急如焚。
快点推我进去!他一棍子打道。
安小大夫无法只得推着进去,这一次,没人理会他们,也没人给他们铺设门板,所有的弟子都冲向后院,前堂空无一人。
外边街上的人听到热闹也都跑进来,将后堂的门都堵死了,好容易安小大夫才推着父亲挤进去。
院子里如同饺子开了锅。
弟子们东倒西歪,三个两个四五个的各自和一个壮汉拉扯,或者抱腿或者抱腰,总之不管那壮汉如何大拳头的乱打,他们死死的不肯松手。
一个壮汉发狂般的嘶吼一声,荡开了抓着自己的四个弟子,整个人都撞向屋门。
安小大夫侧头移开视线。
这是怎么了?安老大夫大声的问道,神情焦急。
说是杀人呢…有围观的群众说道。
这一次屋门被撞开半扇,男人叫着要冲进去,地上的弟子奋力扑上去,死死的抱住男人的腿脚。
那男人怒吼着踢打,却摔不开。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了。
喊什么喊,快走开,手术做完了!刘普成喊道。
这还是刘普成第一次这么大声说道,喧闹的院子顿时安静下来,挣扎的打闹的都看过来。
什么?手术做完了,现在是重症监护,所有人不得进入。
刘普成说道。
他说完转过身,看里面。
小齐,是在这里还是移动到隔壁病房…他说道。
齐悦正走过来,已经被汗水刺激的发红的眼看过来。
移动..这里污染太严重了….老师..她带着疲惫的说道,话音未落,惊呼一声,上前一把抓住刘普成就扯到一边。
还我哥哥命来!那大个男人趁着所有人愣神终于挣脱束缚,一步迈过来,大拳头狠狠的砸过来。
伴着众人的惊叫,扯来刘普成的齐悦正面迎上,连喊都没喊一声,仰面向后倒去,跌入紧跟在后发出一声惊呼的棺材仔怀里晕了过去。
夜色沉沉下来时,监牢里变得更加阴沉。
囚犯的呻吟哀嚎不断的传出来,空气中腥臭的味道让这里变得更加难以忍受。
两个差役急忙忙的跑着,试图追上前面急行的少年。
黄子乔一脚踹开屋门,屋子里四个男人被铁链锁着吊在桩子上,黄子乔一句话不说抓起一旁的鞭子就劈头盖脸的打过去。
四个男人发出一声一声的隐忍的痛呼,但却没有一个求饶。
黄子乔到底年纪小,很快打累了,气喘吁吁的停下,面前的几个人已经伤痕累累。
齐娘子要是…黄子乔喘气喝道,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那个词,他重新抓起鞭子狠狠的抽了一下,你们就等着剥皮扒骨挫骨扬灰吧!伤痕累累的男人发出一声冷笑。
我们这些低贱,命不值钱,但是从来也没有白白丢性命的…他沙哑嗓子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的话没说完,黄子乔又是提起鞭子狠抽。
你们贱命,贱命,就该去死去死,你们死一千个一万个也比不了齐娘子一个…他喊道,狠狠的抽下去,去死,你们去死,去死!夜色过去,天色蒙蒙亮,街道上有人碎步跑着,停在千金堂外。
千金堂门开着,常春兰泪眼朦胧的扶着门喘息一刻,冲了进去。
病房里两张床上都躺着人,各自有弟子在旁边查看什么。
….体温高了…安大夫,这个人体温高了…阿如哽咽从病床前转过头说道。
另一张病床前,坐着轮椅的安老大夫闻声回头。
管他去死!胡三在一旁恶狠狠说道,就不该留他,扔出去..安老大夫看来他一眼。
那师父岂不是白费了心血?他说道。
说这话看向病床上,病床上齐悦安静的躺着,如果不是头上夹了两块木板做固定,以及额头上放着的冰袋,谁都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安老大夫的眼前不由浮现这女人明媚的一笑,带着咄咄逼人但却不让人觉得厌恶,他的眼睛也不由酸涩一下,伸手摸了自己的腿,当医者,这种命难道都是注定的么…..他想起自己老妻说的那些话,你们当大夫救人性命,那是再跟阎王爷作对啊,阎王爷怎么会饶了你们….他轻轻的叹口气,推动轮椅转过身。
我来瞧瞧。
他说道,向那边的病床走了过去。
常春兰扶着门,哭着软到在地上,泪眼朦胧的看着病床上齐悦。
京城的初春的天还带着寒意,一阵乌云过后,雨雪交加打了下来,常云成裹着大斗篷跨入兵营,肩头上已经冰晶一片。
四月初一出发。
他说道,对着屋子里散座的武官说道,兵部已经定下日子了。
太好了我早就憋的难受了。
一个红衣武官笑道。
常云成也微微一笑,只不过这笑意始终未达眼底。
世子爷。
门外传来急呼,家里的信鸽到了。
信鸽,常云成一怔,旋即猛地掀开帘子出去了。
接过侍卫地上的信筒,取出小小的卷纸,常云成竟忍不住有些颤抖。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那么…他深吸一口气打开,顿时面色惨白。
第二百二十二章 所依夜色深深的时候,病房里传出一声声呻吟。
胡三没好气的进来。
喊什么喊!哪里就痛死你了!他压低声吼道。
病床上的伤者收住呼痛,眼神微微有些迷茫的看着他。
你喊什么喊,怎么可能不痛?阿如掀开病人的床单,将消毒汤药浸泡过的白布仔细的擦拭伤口。
这自然很痛,但病人硬生生的忍着。
胡三愤愤的坐在另一张病床前,看着病床上依旧昏迷的齐悦,眼圈再次发红。
阿如认真地完成消毒,抬头看这边胡三坐着抹泪。
小娘子。
病者开口唤道,声音虚弱。
阿如看着他。
可有哪里不舒服?她轻声问道。
我到底怎么了?那病人低声问道,他不能高声说话,只要用力气,身子的疼痛就能让他晕过去,我记得我死了…你是死了,有人拿命换你!胡三再忍不住哽咽吼道。
你出去。
阿如喝道。
胡三嘴颤抖,最终伸手一擦眼泪出去了。
小娘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伤者喃喃问道,一面扭头看,看到那边病床上躺着的女人,这是哪里啊?阿如叹口气,没有回答他,而是查看了他的引流管,看了又不确定,从一旁桌子上翻出一堆纸,认真地翻看一刻,才再次来看。
男人实在忍不住了发出一声声的呻吟。
血压下降了…阿如面色有些慌乱,看着血压计颤声说道,她看向一旁床上的齐悦,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来,齐....她扑过去,抓着齐悦的胳膊。
齐悦,齐悦。
她一声声喊道,你快醒过来。
血压下降了,该怎么办?刘普成推着安老大夫进来,看到这情形,眼睛微微发涩。
阿如姑娘,现在不要晃动师父。
安老大夫说道。
阿如立刻松开手,靠在床边哭,哭了一刻,擦泪。
那边。
血压下降了…她伸手指着伤者说道。
安老大夫点点头,刘普成推着他过去了,安老大夫仔细的诊脉查看。
用些止痛的药吧。
他说道。
刘普成应声是。
安老大夫又认真地询问伤者,怎么痛,哪里痛。
..这里…伤者喘气说道,伸手指着胸口,好痛,呼吸的时候,痛,痛死了..好像骨头在动..摘下了一根肋骨。
刘普成低声说道。
胸骨是用铁丝固定的,会不会..松了?什么?伤者听得傻掉了。
什么?安老大夫再次伸手诊脉。
取带子,将他胸部再加固定,绑在床上吧。
他说道,我再开两服药,但是如果真的是松了…那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只有等…他扭过头看这边的齐悦。
醒来吧,你的诊疗还没结束呢。
扔下这摊子可怎么办…刘普成叹口气,然后又推着他来到齐悦床前。
安老大夫诊脉,又翻看了眼口鼻。
调血府逐瘀汤加减吧。
他说道。
再加通窍活血汤加减。
刘普成点点头。
多亏有您在,要不然…他低声说道,声音依然沙哑。
安老大夫没有说什么,拍了拍他的手。
二人出去了。
屋子里王同业正焦急的等待,看到他们过来,站起来不用问就从二人的神情知道答案,他又坐了回去。
屋子里陷入沉默。
人呢?为什么不让我进?你们走开,我看我儿媳妇凭什么不让..外边传来嘈杂声,伴着定西候的大嗓门。
王同业只觉得怒火一下子被点燃了。
常荣!他一步迈出去,喝道,谁让你来的,滚出去!定西候被喝的愣住了,看着王同业,旋即脸色涨红。
你这老东西,你来这里干什么?你滚出去才是!他喝道,想起当初儿媳妇出门,就是这老小子第一个来接的!碍你什么事!他愤愤骂道,啐了口。
王同业站在屋檐下,怒目看着他。
你还有脸来!要不是你,她会如此?他喝道,因为气愤身子发抖。
这话定西候爱听,眼睛不由一亮。
对对,要不是这女人不听他的话,又怎么有今日的飞来横祸。
看到没,看到没,这都是这女人的错!他定西候有情有义大人不记小人过…看着定西候的神情,王同业哪里猜不到他的想法,顿时更加气愤。
滚滚。
他喊道,打出去打出去。
定西候吓了一跳。
你敢!他瞪眼喝道。
果然有敢的,胡三第一个抓着条凳就冲过去了。
定西候有些狼狈的跌出千金堂。
你们你们!他气得跳脚,看着街上指指点点的人,我大人不记小人过,来看她,给她一个回头的机会,你们胡闹什么!王同业跟出来,看着他冷笑。
常荣,我告诉你,你没这个机会了,只要齐娘子醒来,我就下聘她为长孙媳!他大声说道。
此言一出,围观的人都愣住了,定西候更是愕然。
原来这老东西是打的这主意….怪不得当初如此维护月娘…原来不是看自己的面子,而是早就起了祸心!这老东西…夺人妻女!不共戴天!老不休的,我告你去!定西候气的骂道,伸手指着王同业。
告我?你还有脸告我!王同业呸了声,你还是先想想怎么给皇帝交代吧!回去好好看看折子吧!醒醒吧!蠢货!门外最终双方的下人拉开了两个老者,避免了丢人丢到大街,双方愤愤离去,千金堂前终于恢复安静。
对于外边这一切闹剧,千金堂的诸人并没有理会,他们虽然神情沉重。
但都安静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天色微明的时候,城门外大路上疾驰来一匹马,伴着一声嘶鸣,马儿跪倒在地,口吐白沫再不能起身。
常云成几乎在同时跃下马,脚步未停直冲向城门,急促的脚步声冲破了街道上蒙蒙的晨雾。
什么人?千金堂的门被踹开,早起的弟子发出一声惊呼。
还没看清,人影就从身边跑过去。
阿如刚迈出屋门就被冲到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世子爷?她不可置信的喊道,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发鬓凌乱,胡子拉碴,面容皱干,如果不是太过熟悉,都几乎认不出来。
常云成没理会她抬脚就要往屋子里冲。
阿如伸手抱住他的胳膊,死死的拖住。
世子爷,先消毒。
她喊道。
已经带着阿如一脚迈入室内的常云成停下脚,转身出来了。
他看着阿如,张了张嘴。
竟然已经发不出声音。
阿如的眼泪早已经涌了出去,她转身引路向消毒室而去。
安老大夫和刘普成再次踏入病房时,就看到齐悦的床边坐着常云成,因为得到了嘱咐不能动,他只是紧紧的抓着齐悦垂在身侧的手。
世子爷来了。
安老大夫说道,并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似乎他就本来在此一般。
常云成没有理会。
视线始终落在那女人的脸上,紧紧握着她的手一动不动。
世子爷,你来了正好。
我打算用长针。
安老大夫说道。
常云成这才看向他,却没有说话。
因为全部刺入脑内,所以很危险,好的话师父会醒来,不好的话,即刻便丧命。
安老大夫说道。
常云成看着他,依旧没说话,只是握着齐悦的手更加紧。
师父是个孤儿,没有亲人,世子爷与她曾有百年之缘分,倒也可以说是最亲近的人了,所以你来做决定吧。
安老大夫说道。
这句话传入常云成耳内,他原本遍布红丝的眼更加的红起来,将头埋在齐悦身侧一刻。
那就快治吧。
他抬起头,哑声说道,这个女人,胆子大的很,又怎么会怕死。
安老大夫看着他,点了点头。
虽然已经见过恐怖血腥的开胸开腹,但当看到安老大夫将一根根细长的金针插入齐悦的头上,阿如还是转开了视线,身子发抖,咬着手任凭眼泪四流。
一根又一根,分别七个部位插满了长针,随着安老大夫的轻捻,室内安静无比,连那个备受疼痛折磨的伤者都强忍住,死死的看着这边。
一刻钟后,安老大夫终于捻完了一遍,但并没有出针。
一个时辰后,我再来捻针。
他说道,说完这句话就靠在了轮椅上,显然筋疲力尽。
刘普成一句话不说忙推起他出去了。
夜幕降下来时,屋子里站满了人,屋子外也沾满了,所有人焦急紧张的看着依旧毫无动静的齐悦。
如果子时之前还没醒的话。
安老大夫低声说道,就..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大家都明白了。
阿如第一个情绪崩溃了,她大哭一声奔了出去。
刘普成面色亦是一片惨白,自从事情发生后一直淡定的他终于身子不能自制的抖成一片。
常云成神情不变,他只是紧紧的抓着齐悦的手。
月娘,月娘。
他喃喃说道,靠近齐悦的耳边,你这个臭女人,一拳被人打死了,真是太丢人了…夜色深深,屋子里外的人都渐渐的散去了,千金堂的红灯笼被逐一摘下来。
黄子乔站在门外,一眼看到被弟子挂上的白灯,顿时急了,上前一脚踹倒。
谁让你挂的!谁让你挂的!他喝骂道,将那灯笼扯下来,在脚下狠狠的踩踏。
屋子里常云成已经说的嘴唇破裂出血,嗓子也沙哑的不能听了,但他依旧凑在齐悦耳边不停的说,说着除了自己别人已经听不懂的话。
阿如阿好已经准备好了衣裳,跪在地上,两个丫头已经没了眼泪,这是木然的呆坐着。
屋子里只有常云成喃喃的声音,忽的,常云成的声音停下了。
常云成..一个细弱的声音响起。
阿如阿好猛地坐起身子,不可置信的看向床上。
常云成…齐悦的嘴唇蠕动,发出弱弱的声音,与此同时垂在身侧的手慢慢的攥起。
阿如大口大口的喘气,踉跄着站起来,后退后退。
大夫大夫…她猛地冲出去,撕心裂肺的声音划破了夜空,醒了,醒了..院子外顿时沸腾起来,似乎都向这边涌来,常云成听不到那些喧闹,他紧紧握着齐悦的手,将头埋在她的肩头,终于发出一声似哭又似笑的声音。
第二百二十三章 情怯已经过了子时,千金堂里却如同白日一般。
病床上齐悦依旧闭着眼,方才的呢喃似乎是错觉。
我真的看到了!阿如哭着说道,不知道是要说服众人还是要说服自己,世子爷,你也听到了是不是?少夫人在喊你的名字。
常云成依旧半跪在床边,紧紧的握着齐悦的手,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死死看着那个依旧沉睡的女人。
她在喊自己,她在喊自己,他不会听错的。
他的脑子只重复着这句话。
这个时候她在喊自己的名字…如果,如果没有离开,今天的事怎么会发生···可是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他说过别人欺负她时,他会第一时间出来帮她···可是他从来没做到过,他做的也仅仅是说说。
他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不能给她。
常云成将头再次埋在齐悦的身侧,身子不可自制的发抖。
师父暂时没事了。
这边安老大夫终于问诊结束了。
这句话说出来,就连隔壁病床的男人觉得一颗心终于从嘴里放下了,虽然他的心依旧吊在嗓子眼,那是自从得知自己的胸口被劈开又摘了一根骨头之后的反应。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喜不自禁的发出一声声压抑的欢呼。
阿如和阿好哭着抱在一起。
那她怎么还不醒?刘普成是大夫,还能保持冷静问道。
暂时没事,那以后呢?刘普成这句话问出来,高兴的人们顿时又紧张起来,看向安老大夫。
阿如阿好抱在一起,流着泪动也不敢动。
先吃药吧。
安老大夫最终只是说道。
鹤嘴壶取来,刘普成亲自灌药,不知道是因为强灌药不舒服,还是药太苦了,昏迷中的齐悦皱起眉头,头轻轻的晃动。
有反应!真的有反应!站得近的胡三嗷的一声叫起来,指着床上齐悦,然后就放声大哭。
师父我对不起你啊,我没用啊。
他伸手啪啪的打自己的耳光,我胡三原本就不算个人啊,是我死缠烂打非要喊你当师父,我哪里配啊,我知道自己不配啊,你却真的把我当徒弟啊,比亲兄弟还亲,比亲儿子还亲…这话听起来很好笑,但此时此刻没人笑。
那些钱说给我就给我,我要多少就给多少,那些图纸那些连工匠都惊奇连连的图纸啊,师父啊,亲儿子也没这么亲的啊,我没用啊,我什么都做不了啊,除了惹祸就是添乱,我是烂泥扶不上墙啊,做手术我晕倒,你被人打我晕倒,我还活着干什么啊!我活着有什么用啊!胡三捶胸顿足几近癫狂。
刘普成摇摇头示意两个弟子架他出去。
安老大夫说了病人需要静养,屋子里的人这才都依依不舍的退了出去。
自始至终常云成一直跪在床前,一动不动。
世子爷,您去休息一下吧,是不是赶了几天···阿如迟疑一下说道。
常云成没有理会。
阿好擦泪端来一杯水。
世子爷,那你多少喝点水...她哽咽说道,你这样,少夫人知道心里也会不安的。
让她不安…自己什么也给不了她,连句好听话都没说过,从来都是她让着自己,哄着自己···让她不安,你常云成还是不是个人…常云成抬起头接过茶杯一口气喝了。
饭。
他干涩的嗓子终于能吐出字来。
阿如忙点头。
快去。
她说道。
阿好忙忙的去了,不多时端了饭菜过来,常云成狼吞虎咽的吃了个干净。
阿如和阿好看着又开始哭。
这是饿了几天了啊,从京城到这里,是不是一路上都没停过,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常云成吃过饭,人也精神了一点。
你们去歇着吧,我来守着她。
常云成说道。
阿如和阿好摇头。
你们去吧,你们休息好了,才能更好的守着她护着她,她能指望的只有你们了。
常云成哑声说道,能真正照顾她的也只有你们。
阿如低头拭泪,应声是,又去看了看这边的病人,按照要求量了体温看了血压,又拿过听诊器听诊了心肺。
病人看着阿如,五大三粗的汉子竟忍不住眼圈发红。
小娘子,你是好汉。
他说道。
阿如被他说的愣了下。
我对不起你们,你们竟然还如此照顾我,你们的娘子如此危急,你竟然还能不忘做这些···病人哑声说道,指了指阿如手里的血压计听诊器。
阿如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
如说我辛苦...他说着笑起来。
我辛苦,我辛苦什么啊,我能辛苦是我活该,是我荣幸。
他说道,再一次将头埋在床上,月娘,我不敢想···旁边的病人从来没有这样期盼自己痛,痛晕过就好了。
他又是伤心又是难过又是羞愧,恨不得去死,却偏偏死不了。
他终于忍不住呜呜起来。
这位爷,是我害了您夫人,我的命不值钱,我死不足惜。
他哭道。
常云成猛的站起来了,几步迈到他这边,如同一座山威压罩住这个病床上的男人。
男人刀里来刀里去,什么阵仗见过但在这个男人面前竟然觉得一瞬间窒息。
你的命以前很不值钱,但从现在起,你的命是她给的,所以很值钱!常云成哑声说道,你要是给我死了,管青牛,你们燕云寨一百三十六口,都会给你陪葬的。
男人面色骤然青紫。
你、你怎么知道我...他结结巴巴说道。
我常云成对这个女人,从来没有说到做到过,我在她面前言而无信。
常云成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说道伸手指了指那边的齐悦,但是我常云成对别人,自认为还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言必行行必果!管青牛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常云成。
所以,你给我活着,你要是死了,你的人都活不成了。
常云成再次说道,说罢不再看他,因为保持半跪的姿势太久了他的腿都僵硬了,一步一步的挪回到齐悦身边,再一次半跪下了,抓紧了齐悦的手。
月娘。
他贴近齐悦的脸,小心翼翼的碰了碰,月娘。
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重复这个名字,一遍又一遍。
管青牛忍不住流下眼泪,觉得这个男人喊出的名字,是自己这辈子听过的最虐心的话。
他想起很久以前,看着自己女人和肚子里的孩子死在土匪马蹄下的时候,那种绝望无助的感觉,那种世间空荡,只剩自己上下无着落,想要抓住什么又什么也抓不住的感觉....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安老大夫又进来进行一次针灸,这一次针灸不久,可以感觉到齐悦的呼吸平稳了很多。
世子爷,你可以放心了。
安老大夫诊脉,又认真的翻看了齐悦的眼,说道。
此话一出,常云成身形微微一晃,空着的手扶住了床。
那齐娘子什么时候能醒?刘普成问道。
他是大夫,但此时却问出毫无不懂事的家属般的问话,可见医不自治这句话是真的。
安老大夫示意取鹤嘴壶来灌药。
阿如亲自给齐悦喂了药。
我估计今晚差不多。
安老大夫这才说道。
今晚···常云成看着安静睡着的女人的脸,只觉得心跳的猛地要窒息。
她看到自己...让她看到自己…自己有什么脸让她看到自己….得知这个消息,所有人都赶来了,看到常云成,常春兰二夫人都吓了一跳。
你怎么回来了?她们惊呼。
二夫人因为心神憔悴,整个人都要脱像,走是走不动了,被人用软轿子抬着,此时惊吓的从轿子上坐起来。
常云成没有回答。
请,不要告诉她。
他说道,一面冲二人施礼,不要告诉任何人。
常春兰面露不解,而二夫人则松了口气,慢慢的靠回软轿子上。
你能这样做,可见才是真的对月娘好。
她缓缓说道。
夜色终于在大家恨不得拉月而行摇漏催鼓中到来了,伴着安老大夫的再一次行针,齐悦的微微晃动,眼皮抖动。
要醒了,每个人都忍不住挤上前,而这个时候,一直紧紧握着齐悦手的常云成却松开了手,慢慢的向后退去。
当他的书松开的时候,齐悦的手便开始动了,似乎有些想要抓住什么却又抓不到,然后她的眼便睁开了。
娘子。
阿如再忍不住扑过去跪在床边就哭。
月娘。
二夫人也不用人扶着,自己站了过去,颤声喊道。
齐悦的视线转动,迷茫的看着眼前凑过来的面容。
...我...怎么了?她蠕动嘴唇,发出声音。
屋子里顿时又是哭又是笑。
常云成已经站到了门外,隔着窗户隐在夜色里看着里边,人群围挡,他已经看不到那女人的面容,但还是死死的看着。
世子爷,不能再耽搁了,不告而出,到期不行,是欺君大罪啊。
身后侍卫低声说道。
常云成闭上眼猛地转过身。
你们四个留下。
他说道,说罢大步而去,一步一步迈入夜色中。
第二百二十四章 春雨齐悦醒来后的第三天,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春雨。
头部高位。
齐悦说道,然后看着阿如将自己调整好体位。
阿如给她垫好,然后拿笔记下来。
盐水来了。
阿好捧着一个盖碗碎步进来,肩头被雨水打湿一片。
齐悦含笑张开嘴,让阿如为自己做口腔护理。
刚做完,听得那边的病床上管青牛一阵呻吟。
看看他怎么样?齐悦忙说道。
阿如便忙过去了,低声询问。
还是疼。
她说道。
这位大哥,开胸手术是所有外科手术中最疼痛的一个。
齐悦说道,一面看着这边,你尽量用腹式呼吸…说这话又看阿如,你还记得吧当初子乔用过….阿如点点头,翻出本子来看。
…术后咳痰怎么样?齐悦又问道。
听她们这边絮絮叨叨谈论自己的病,管青牛转过头来。
你是被我的人打伤的?管青牛又问道。
多说话也能缓解疼痛,想来这些日子,千金堂的人虽然没将他扔出去不管,但除了正常护理外,估计没人肯理他,自然没人陪他多说话了,对于自己怎么躺在这里,怎么接受的治疗,大夫又怎么办打伤了,他只知道个模糊。
齐悦笑了笑。
这不能全怪你的人。
她说道,深吸一口气,这些事毕竟匪夷所思,大家被吓到也是正常的,还是这种治疗大家见的太少了,不知者不为过,算我倒霉吧。
管青牛看着她。
真的是把我的胸切开?他问道,瞪大眼。
是的。
齐悦说道,一面伸出手。
你跟我做一下肢体活动..管青牛看着她,却不敢伸手。
一定要活动,这样既可以促进呼吸运动,又能防止肺不张啊关节僵硬啊手臂挛缩啊什么的。
齐悦说道,一面再次做出动作示范。
安老大夫此时进来了,吓了一跳。
师父,你现在不要多说话也不要乱动。
他说道。
齐悦吐吐舌头,忙放下手。
安老大夫分别给二人做了检查。
药房里也送药来了,管青牛和齐悦都喝了药。
引流管一直正常吧?齐悦放下药碗又问道。
阿如将这几天的护理记录拿过来给她看。
安大夫谢谢你,这个病人竟然没有出现术后并发症,你是怎么做的?齐悦忍不住问道。
她才做完手术就晕过了去,术后那些要紧的护理观察都没有来得及做,甚至连说都没说过,没想到这个管青牛竟然在这个粗糙的手术下闯过了危险期。
肺部感染心律失常以及失血…她自己都不太相信呢。
安老大夫被她问的反而一愣。
这个,怎么说呢?他捻须沉吟一刻,初时肺经蕴热,高热。
胸闷、咳喘气促纳差…齐悦一边翻看记录,阿如都详细的记下了。
没错。
这就是肺部感染。
她说道,没有静脉点滴以及抗生素,你是怎么治好的?安老大夫笑了。
也没什么,虽然不知道师父是怎么做的,但此病人肺脏损伤,气滞血瘀腑气不通,当清热解毒活血化瘀。
通里攻下,方可宣发肃降,通调水道。
所以我用了厚朴枳实行气,消痞除满,再加以柴胡陈皮疏肝理气调中,当归….他慢慢说道。
他说的话,齐悦几乎全都不懂,但她认真的听,一个字也不放过。
第七天的时候,齐悦能下床了,在认真查看了管青牛的状况下,准备拔管了。
没有亲眼看到手术场面,安老大夫遗憾不已,这一次连拔管也不肯错过。
病床前站了一圈人。
经过这一次昏迷,齐悦深感传授知识的重要性,所以决定每一次诊治都是一次教授,让弟子们全部来看。
盖在管青牛身上的单子被掀开,这个管青牛的护理换药消毒什么的主要是阿如和胡三负责的,因此大多数弟子都是一次看到伤口,有人一阵眼晕转过头。
好好看!齐悦严厉喝道。
那弟子被吓了一跳,忙转过头。
怕什么怕,这就跟上战场打仗一样,连敌人的面都不敢正视,还谈什么打胜仗!齐悦竖眉喝道。
这还是齐悦第一次这样凶的说话,弟子们都不由站好了,认真看着这边,半点视线不敢错开。
齐悦这才取过听诊器,认真的听了。
阿如,你来听听,告诉我怎么样?她说道。
阿如点点头伸手接过,认真的听。
呼吸声..呼吸声很清楚。
她说道。
齐悦点点头,示意下一个弟子来。
四五个弟子听诊过后,齐悦给他们讲解了各种症状的反应。
好汉,我现在要给你拔管。
她看向管青牛。
管青牛的确是个好汉,但好汉被这么多人围观着,且想到自己胸口插着两个管子要被拔出来,那种紧张恐惧是无法控制的。
你深呼吸,然后屏住气。
齐悦说道,不要怕。
伴着她这句话,在场的人竟忍不住都跟着深吸一口气屏住了。
别紧张,我说让你深呼吸你再做。
齐悦笑道,伸手开始拆伤口的布,伤口更裸露于外了,看着那从肉皮中穿出的管子,还是有弟子到底受不了,一阵反胃。
很快引流管被拔出来。
消毒。
齐悦伸手。
阿如忙将托盘举过来。
大夫,大夫,我的心要跳出来…管青牛颤声说道,面对仇人的刀都眼睛不眨一下的汉子,此时竟然有些想哭。
太..太可怕了….没事,刚拔出来,是压力的缘故。
齐悦说道,动作快速的消毒,盖上药布粘起来。
层层的裹好固定胸部的带子。
好了,休息一下,等下午就可以下床活动了。
她说道。
牢房的门被刷拉拉的打开了,地上躺着的四人动也不动,来到这里他们就没想着活着出去,门开门关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被拖出去打而已。
喂,起来。
牢头的声音喊道。
抬脚踹在其中一人身上。
男人动也不动,那牢头也没再说话,直接招手,过来几个人一人架起一个,就向外边拖去。
四人任托着面如表情,但看着并没有向以往的刑讯室走去,而是越走光线越亮。
是要杀头了吧…虽然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但真当来临时,心里还是恐惧,便有一个年纪最小的开始发抖。
杀了又怎么样。
给大哥报仇,值了!为首的男人大声喊道。
话音未落。
咚的一下被扔了出去。
等四人回过神,府衙监牢的大门已经被关上了。
这是什么意思?四人呆呆的坐在地上。
千金堂外一如既往,抓药的诊病的,不同的是门前贴了一张纸,上面写了字画了画,是最简单的外科手术介绍,此时围了好些人在指指点点的看。
还有转门弟子在给惊讶的人们解释。
哥,怎么办?一个男人问道。
怎么办?大哥的尸体得抢回来!哪怕再进一次牢房,哪怕被拖去砍头..为首的男人咬着牙瞪眼说道。
好。
其他人应声。
深吸一口气,嗷嗷叫着就冲了进去。
千金堂的人被吓了一跳,再看那四人已经冲到后院门口,忽的迎面有人袭来,四个汉子还没来得及拉开架势迎战,就被压倒在地上。
把大哥的尸体还给我们,要不然烧了你们的店…男人脸贴着地面喊道,感觉踩在脸上的脚不断加大力度,有血从鼻子里冒出来。
林子。
一个声音传来。
男人一愣,拼尽力气抬起头,顿时瞪大眼睛。
两个弟子架着一个男人站在屋门口,虽然形神消瘦,但千真万确是自己的大哥。
见…见鬼了….齐悦也站在屋门口,她并没有理会这些陷入癫狂的男人,而是看向制服四个男人的四个人。
他们穿着千金堂杂工的服装,面容却是陌生的,随着齐悦看过来,他们低头各自走开了,有人手里端起晾药的簸箕,有人拿着炒锅,不过怎么看都有些怪异。
阿如,什么时候又招人了?她有些不解的问道,好像还挺厉害的,身手不错啊。
阿如微微慌乱下。
前几天听刘大夫说人手不够了,所以招了几个杂工吧..她低头说道。
齐悦哦了声,摸了摸脖子,没有再问,此时那几个男人向自己冲来,咚咚的跪下叩头,她更是丢开不想了。
你们也别叩头,我要只要问你们一件事。
齐悦说道。
别说一件,一百件一千件…四个男人乱乱的喊道。
你们,是听谁说我是拿活人练习技术的?齐悦打断他们,慢慢问道。
傍晚的时候,齐悦迈出了千金堂,这也是她几天来出门,站在门口,她一阵恍惚。
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她笑道。
阿如小心的扶着她,坐上车。
可要吓死我了。
她哽咽道,抬手擦泪。
齐悦面色含笑,稍微沉默一下。
阿如啊,我昏迷的时候嗯,谁来看过我?她迟疑一下问道。
阿如低着头擦泪。
王老大人和王老夫人,二夫人英兰小姐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哦有个人你可能猜不到。
她抬起头说道。
齐悦看着她,眼睛一亮,放在膝上的手不由自主的攥起来,屏住呼吸。
侯爷也来了。
阿如笑道。
齐悦哦了声,慢慢的靠回去。
不过他没进的来,被王老大人骂走了。
阿如接着笑道。
齐悦笑了。
是吗?她说道。
阿如点点头,给她讲当时的事,又讲大家怎么被吓坏了。
齐悦笑眯眯的听着。
所以,是意识不清楚出现的幻觉吧。
真是的,竟然会出现常云成的幻觉…前前男友长什么样都忘了,那么这个前男友也用不了多久就能忘记了..这个..没什么大不了,她会忘了的。
一只信鸽扑棱棱落下,侍卫取下信筒,快步跑向常云成。
常云成刚要上马,看着侍卫举着信筒过来了,他面色顿时紧张起来,伸手接过。
娘子意识恢复,大夫说无碍。
常云成闭了闭眼,终于松了口气,这才发现手心竟然全都是汗。
世子爷,走了。
前边有人喊道。
常云成将信放好,抬起头,因为几日前连续赶路不眠不休,他整个人都脱了一层皮,乍一看几乎认不出来。
他静静的看着南边的天际一刻,翻身上马。
第二百二十五章 进益齐悦到家又是一片欢腾,哭的哭笑的笑,好容易才安静下来。
这边二夫人亲自来了,一进门就哭。
几日不见,二夫人整个人的状态更不好了,齐悦吓坏了,她不懂诊脉,也没得各种数据检查,急的要请安老大夫来。
我没事,我的病我知道,倒是你掉了层皮…。
二夫人拉住她,擦泪说道,又盯着她看,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婶母,我没有掉层皮,只是颅脑损伤,养一养就好了。
齐悦笑说道,我是大夫,我自己知道。
二夫人这才安了心,拉着齐悦的手舍不得放开。
你快些回去,你这身子出不得门,见不得风,动不得气,你要是有个什么不好,我可怎么办?齐悦说道。
这一句我可怎么办,让二夫人原本灰暗的眼又瞬时增添了光彩。
你放心,为了你,我也要撑下去,直到…她说道,说道这里又停下,月娘,跟我去京城。
又是京城。
婶母,你现在绝对不能出门!齐悦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真的,我看病真的不行,要是外科手术我没问题,但真正能让病人痊愈的还是安老大夫这样的,你要是实在担心你嫂嫂的病,就要找一个好大府,太医什么的。
二夫人看着她带着几分焦急还要劝。
婶母,就是要去,也得等你身子养好了,大夫说能出门了,我就陪你走一趟。
齐悦说道,握住她的手,带着几分期盼,我也想出门啊,我还没去过京城呢。
婶母,京城一定很大很好吧?二夫人的神情带着几分凄然悲壮。
是,京城很大。
她慢慢说道,握紧了齐悦的手,眼神坚定,婶母一定会带你去的。
在家歇了一日,齐悦便又上班了。
我在家歇着,还不如去千金堂。
有大夫守着我,岂不是更好?齐悦笑道。
阿如阿好这才不说话,小心的扶着她坐了马车来到千金堂。
来到病房,安老大夫正在给伤者诊脉,旁边有两个男人陪着。
见齐悦进来,两个男人噗通就跪下了,一句话不说冲齐悦叩头。
行了,别跪来跪去了。
齐悦摆手说道,她站在安老大夫身边,认真的看他诊脉查问调整药方。
安老大夫看完这伤者。
又转身为齐悦诊脉。
安老大夫,我应该没问题了。
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齐悦说道,这算下来安老大夫已经在这里呆了将近半个月了,这个伤者再过四天就能出院了。
说这话,她忍不住弯身施礼。
多谢安大夫救我命。
她说道。
安老大夫忙搀扶她。
伺候师父,本是弟子之责。
他含笑说道。
哎呀安大夫。
齐悦忍不住跺脚,你就别寒碜我了,这次要不是有你。
我,还有他,谁也活不了!还师什么啊。
史书上倒也能留下一个笑话。
某某女疯魔给人劈胸剖腹治病结果双双亡故大家要以引为戒之类的趣闻杂谈。
安老大夫被她逗笑了。
没有你,他一定死了。
他整容说道,师父,此等神技,必得天佑。
刘普成此时走进来,听到他们的话笑了。
都别谦让了,互相为师。
他说道。
是,老师。
齐悦也笑着看着他恭敬的说道。
瞧这辈分乱的。
刘普成对安老大夫笑道。
一片欢笑声中送别了安老大夫,安老大夫的马车走的看不见,齐悦等人还站在门口久久的看着。
身子还没好,进去坐着。
刘普成对齐悦说道。
齐悦点点头,进去在病房里看望那个伤者。
别怕,多下来走走。
齐悦说道,指导这两个男人扶着伤者在屋内慢走,..做些双肩前耸…大夫,大哥这里真的…一个男人实在是忍不住指着伤者的胸口问,里面是铁丝捆着?齐悦点点头。
不用取出来的,会和骨头长在一起。
她含笑说道。
面前的男人们神情惊悚。
大哥,你真成铁打的了…年纪小的那个喃喃说道。
齐悦哈哈笑了。
你家住得远吗?她又问道,虽然出院,安老大夫开的药你们回去吃,但还是要定期做伤口消毒,你是亲自过来还是我教给你?三个男人同时点头。
我们过来我们过来,再远也要过来。
他们齐声说道。
开什么玩笑,吓都吓死了,还敢自己弄。
说这话胡三进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弟子捧着托盘。
吃药换药了。
胡三说道,对这几个男人他始终没有好脸色。
伤者先吃了药,然后躺下,由其中一个弟子来做换药消毒,齐悦在一旁亲自看着指点着。
师父,你也该吃药了。
胡三转向齐悦,一脸笑恭敬的说道。
齐悦说了声好,又嘱咐伤者不要怕继续活动才走出去了。
住院费是不是该交一交了?这边齐悦走出去了,胡三才冷着脸看着这几个男人说道,还有,打伤我师父的事,我师父大人大量不追究了,但你们打算怎么给个说法?这边办公室里,齐悦喝了药,对面的刘普成翻看面前的几张纸。
…不错,浅显易懂..让大家都知道做手术虽然可怕一些,但的确是在治病….他一边点头说道。
我想好了,先发放这样的广告纸,然后呢再印一些小册子,讲一些疾病预防什么的小常识。
齐悦放下药碗,苦的吐舌头,含糊说道。
胡三进门听到了,吓了一跳。
师父,那可不是什么小常识!那是秘方!他急忙忙说道,千金不换的秘方。
齐悦哈哈笑了。
知道的人多了也就不是秘方了。
她笑道。
再说我也没指望用这个挣钱发财。
钱财与她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这些小常识,我看了,小齐,你能如此做,是百姓之福。
刘普成说道,神情郑重。
这个举手之劳,再说,这也不算什么。
齐悦笑道。
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好吧。
胡三也不说了,反正做手术什么的,还能挣钱。
说到这里笑了。
师父,那管青牛非要付住院费手术费,拦都拦不住,足足给了五十金。
他笑道。
五十金!齐悦和刘普成都吓了一跳。
太.太多了!齐悦说道。
多什么多,光给师父你用的参都贵的吓死人呢。
胡三说道,不该他们出啊?哦,这样啊,自己吃千金堂的药也是要给钱的…那好吧。
齐悦笑了。
算是精神赔偿费吧。
胡三这才满意的点头,叠起那些纸。
我去印了。
然后让他们发出去。
他说道。
齐悦点点头,阿如过来请她去休息一下,看着齐悦出去了,胡三叹了口气。
到底是不一样了。
他说道,声音哀切。
什么不一样了?刘普成问道。
师父,你还记得以前,那次。
师父多厉害,对那几个猎户又是骂又是威胁,可是你看这次。
师父根本就没反应,反而对他们那样和气,他们可是差点打死她啊,连多收些钱都不敢了..胡三急道,眼圈都红了,和离了,一个女人家,到底是失了依仗…我这心里真是…他说着就抬手忍不住想抹眼泪。
刘普成笑了。
你说什么呢。
他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因为那次打伤的师父,不是她?伤了自己她反而不在乎?胡三哽咽道,一脸不解。
这个女人,好似真的有些不在乎自己…刘普成微微愣了下。
不是的。
他回过神忙说道,齐娘子是进益了。
进益?进什么益?挨打还进益?胡三更糊涂了。
身为医者,当有仁心,这仁心不只是对病人的病痛怜惜,还有,体察其心,置身其地,才能真真切切的做到仁。
刘普成缓缓说道,齐娘子这次,就是站在病人这边思虑,所以才和气了,不知者不为过,而知之者才为恶。
胡三听得稀里糊涂。
何为大医?刘普成看着他肃容问道。
这些是弟子们进门前必须牢记的。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
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
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
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
勿避险d、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
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胡三立刻答道。
一开始是下意识的反应,念到最后便慢慢的声音顺畅,神智明了。
说完这哥胡三冲刘普成低头施礼喊了声师父。
刘普成点点头。
所以,你就快些去把这些发出去,让大家都知道,什么叫手术,什么叫治病救人,下一次还有人再敢如此对待齐娘子,你看着,齐娘子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刘普成笑道,敲了敲桌子。
胡三哦了声,抱着纸出去了。
伴随着伤者的出院,这次的事件落幕,当然过程惊险了一些,但万幸结果是好的。
一家药铺了呼啦啦的闯进来几人,不由分说就是一通乱砸,吓得问诊拿药的人纷纷逃窜。
我有错?我有什么错?被揪住的胖乎乎的掌柜涨红了脸,不信去问问,那棺材仔是不是干的那种事,再去问问,那些大夫是不是从他手里买过尸体!怎么?我就不能猜测一下?我只不过是猜测,谁让你们信的…这话说的也对,为首的男人看了眼,将这胖掌柜一把松开。
下次再蛊惑我兄弟,打死你!他狠狠说道,一摆头带着人走了。
蛊惑?这怎么叫蛊惑?明明是好心提醒。
胖掌柜愤愤说道,一面整理被揪乱的衣襟,这年头,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他刚低头就听见脚步想,从门外冲进好几人。
客官..他抬起头还没看清来者是谁,就见一个麻袋罩过来,然后便是一阵拳头木棍雨点般落下。
打人啦..药铺里杀猪般的声音响起来。
**************端午假期尽量两更(*^__^*) 嘻嘻……大家假期愉快第二百二十六章 明报二更,端午节快乐兄弟姐妹们*************************眼瞅又打起来了,药铺里几个伙计第一时间钻到桌子底下,根本就没敢出来,还好这些人很有素养道德,只打胖掌柜的,并没有殃及池鱼。
只打那胖掌柜在地上动不了了,这些人才收手。
呸,孙子,你来暗的,我们来明的,打你就打的光明磊落,别以为做了亏心事没人知道,老天爷长着眼呢!这事没完,咱们走着瞧!胡三骂道,往胖掌柜身上啐了口,一摆手,带着几个弟子拿着棍棒走了。
门外围观的人群哄得散开了。
打人啦,打人啦,快去告官..胖掌柜呻吟着,在几个伙计帮忙下扯下麻袋,挣扎着喊道,刚出门就见对面茶馆有几个捕快在喝茶说笑。
差爷,差爷..胖掌柜忙踉跄着被伙计扶着喊,有人行凶啊..差役漫不经心的看过来。
行什么凶?青天白日的哪有行凶?其中一个懒洋洋说道。
闹这么大动静,你们怎么会听不到!胖掌柜又是气又是疼的哆嗦成一片。
就在刚才,这些人,这些人都看到了…他伸手指着四周。
差役闻言走过来,解下手里的刀敲着手心。
你们谁看到了?他冷脸喝问道。
周围的人吓了一跳,看着差役的脸色,一副只要自己敢说看到就立刻会打过来的神情,顿时哄得散开了。
没看到,没看到。
大家异口同声喊道。
瞎了眼了啊..胖掌柜如同雷轰。
那几人大摇大摆明目张胆青天白日这么大动静,刚才你们还看得热闹,怎么现在就没看到了?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有没有良心啊!胖掌柜撕心裂肺的喊道,还有没有人性啊!行了,鬼嚎什么?散了散了。
差役挥着手喊道。
街上很快没了围观的人。
只余下胖老板一脸淤青歪嘴肿眼的站在街上。
是千金堂干的!我知道….他忍不住喊道。
话音未落,就见差役冲他过来了。
你说什么?其中一个说道,眼神阴冷,另外三个也围过来,将胖老板困在正中。
胖老板打个寒战。
听说知府公子亲自把那几个闹事的大汉扔进监牢,听说这齐娘子一吆喝,满城的大家少爷们都会跟她去打架….如果她一吆喝,那自己的药铺..他看向自己的药铺。
似乎已经看到面前一堆瓦砾。
这样想来,挨顿打倒是轻的..没,没什么,我吃酒吃糊涂了,发癔症,没人打我,这青天白日的,一片祥和….胖老板哆嗦说道,肿胀的脸上挤出一个笑,说道。
这边胡三已经带着人大摇大摆的回到千金堂。
你们干什么去了?刘普成问道。
没事没事。
胡三笑嘻嘻的说道。
刘普成正忙着也没空再问。
看了他一眼走开了。
胡三刺溜跑到齐悦的办公室。
师父,按你说的打了那孙子一顿。
孙子哑巴吃黄连有苦不敢说。
他低声笑道。
齐悦正在写病历,闻言嗤声笑。
活该。
她说道。
胡三嘿嘿笑。
师父,我还以为你怂了呢..他说道。
齐悦呸了一声笑了。
我又没干坏事我干嘛怂了。
她笑道,欺负了我哪里就这么容易过去了,也不看看我是那种谁都能踩一脚的人吗?京城,闲杂人不得靠近的皇宫一带遍布朝廷官署,其中东侧一栋不太起眼的房屋悬挂着太医院三字。
此时一个身穿官服的小吏走出来。
蹲在墙角的一个小厮忙跑上前。
大人,信。
他恭敬的说道。
小吏三下两下拆开看了,脸色变得阴沉。
你下去吧。
他将信揉烂在手心。
说道,说罢转身进去了。
小王啊。
迎面一个穿着官府拎着药箱的男人看到他喊道,御香局那边要的药你快些送过去啊。
王庆春面上没有半点阴沉,反而卑微谦和的笑,躬身施礼。
是,大人。
他说道。
待那人过去了,他才抬起身,重新看了眼手里被揉烂的信。
算你这次好运竟然没被打死,不过,他就不信了,能每次都这么好运。
王庆春抬眼看了南边天际一眼,将信再次攥紧抬脚而去。
日子转眼就过去了,春意已经覆盖了永庆府。
停止用药,心情欢悦,平安无事。
写完这句话,小小的纸条卷起来放入竹筒,后窗被打开,一只鸽子腾空而去。
庆子!门外传出一声喊。
杂工忙关好窗,应声跑出来。
那边晾晒的药可该收了啊。
一个身穿浅蓝色罩衫的弟子冲他喊道。
被唤作庆子的杂工应声是,抓起搭在胳膊上的代表药房杂工身份的黑色罩衫忙忙的去了。
挂着门诊二字牌子的屋子里,齐悦正在给复诊的伤者做检查。
恢复的不错啊。
她笑眯眯说道,站直身子。
是娘子医术高超。
男人满脸感激的说道。
齐悦将听诊器放入衣服上的带子里,取过桌上一张纸,提笔写了一行字递给伤者。
走吧,去护士站换药。
她说道。
护士站?男人虽然疑惑但还是听话的跟着去了,这家医馆的大夫能将人劈骨剖腹,那自然行事与别家不同。
扩展豁亮的厅堂人最多的柜台挂着醒目的护士站三字。
阿如。
齐悦喊道。
穿着白色罩衫,头发用头巾包起来的阿如正在给一个跌断手臂的小孩子包扎,听见喊立刻应声是,但没有停下手,直到忙完手里的活。
这个做换药。
齐悦说道。
阿如应声是,笑着看向那男人。
单子给我。
她伸出手说道。
不是大夫亲自来了也说了,还要什么单子?男人愣了下将手里的单子递过去。
阿如低头看了眼。
含笑引路。
这边来。
她说道。
齐悦站在厅堂里,看到外边有人探头往里看,似乎想进又怕走错地方。
你好,请问有什么可帮你的。
千金堂里负责引导的杂工立刻上前问道。
你好?真是…看病请往左边门诊。
杂工伸手指引,抓药请往这边药房。
那人点头怯生生的站进来。
我,我,脚上砸了下,那个什么上不是说要消毒消炎什么的。
别的也没事,我就是来问问…他结结巴巴说道,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脚。
以往砸到了都是随手抓把土灰洒上去不管了,但前几天村里识字的里正拿着一张纸在大树下念,说什么日常各种外伤的治疗法子,什么表皮擦伤用淡盐水冲洗什么撕裂有口子了要用干净的布按住什么的,尤其是不要撒灰土啊什么的。
要不然会感染化脓,别小看了小小的伤口,极有可能要你的命,最后里正神情严肃的说道。
他被吓到了。
可是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处理的,擦个小口子。
又不是什么起不了身的大病,还要上医馆,会不会太夸张了?但事到临头,总想着那里正念的烂腿啊割了腿什么的,抓着土犹豫半日怎么也撒不下去,便一咬牙忐忑的过来了。
要是被村里人知道他耽误半日劳作跑城里来就是为了脚上砸破的口子,一定会被笑死的。
这个啊。
杂工说道。
回头喊人,这边有个外伤伤口要处理的。
护士站那边听到了便有人过来。
请跟我来。
穿着白罩衫的弟子和蔼的说道。
这里的人都这么客气,会不会医术不高。
所以没底气啊…村人腹议,又有些怯场。
那个,多少钱啊?他问道。
杂工伸手指了一边墙上挂着的大屏风,上面不是山水画或者书法,而是整洁的小格子,上面写着项目以及价钱。
你这个是做简单的外伤清创消毒,无需问诊,不收钱。
他认真看了说道。
不收钱?村人立刻精神了。
好,好。
他高高兴兴的跟着那弟子去了。
看到此时齐悦面上的笑意更浓,她再次环视一下大厅,转过身走回自己的诊室,不是重症创伤的时候,她还是很清闲的,坐下来,拿过中医的书认真的看,一面摊开笔记,遇到不懂的随时记下来,待刘普成工作结束后请教。
傍晚的时候,热闹一天的千金堂安静下来,齐悦和阿如走出去门。
对了,燕儿该复诊了,你想法子让人通知大姐一声吧。
她想到什么说道。
阿如点点头。
齐悦伸展了下手臂。
今天好累啊。
她说道,我们打些酒回去喝一杯怎么样?阿如抿嘴瞥她一眼。
大夫说了,不许你饮酒。
她说道。
哪个大夫说了?齐悦笑嘻嘻说道,挽住阿如的胳膊,我也是大夫啊,我说能。
你说能不行,你会诊脉吗?你会诊脉我就听你的。
阿如哼声说道。
齐悦哈哈笑。
别小瞧我啊,我很快就学会了。
她笑道,一面再次摇了摇阿如的胳膊,就喝一点点。
阿如丝毫不为所动。
想都别想。
她说道,回去喝阿好做的鱼汤。
齐悦伸手掩住眼。
天啊,阿如山珍海味总吃也会烦啊,更何况是鱼脑子..她哀嚎道。
阿如拉着她往前走,一面笑。
吃什么补什么嘛。
她笑道。
鱼的脑子只有七秒钟记忆啊亲,这补什么啊。
齐悦笑道。
七秒钟?是什么意思?反正你别想喝酒。
阿如说道,不由分说。
齐悦做出垂头丧气的样子。
给钱,给钱。
街上忽的传来孩童的叫声。
吃我的葱油饼,给钱。
给什么钱,老子尝尝你的饼能不能吃,给什么钱。
两个闲汉说道,将吃的只剩下一口的饼子扔在地上,啐了口,难吃死了。
他说这话伸手将扯着自己衣袖的孩子一把推开了。
滚开。
孩童被推得倒在地上,手上挎着的篮子歪倒,里面的饼子滑出来几张。
路人眼中带着些许不平,但看那闲汉的样子,便都低下头装作没看到。
孩童哭着慌忙捡饼子。
小屁孩子,还带着面巾,以为自己是花魁啊。
闲汉笑道,其中一个干脆伸手就去扯下那孩子的面巾。
女童被吓了一跳,哭着就去躲,又慌忙掩住嘴,但还是晚了,那闲汉发出一声叫。
好家伙,嘴上这么大的疤啊!他大呼小叫道,一面伸手揪住捂住嘴的女童,快看啊快看啊,跟蚯蚓一样…女童大哭,死死的捂着嘴要挣开,无奈哪里争得过大人,路人也都看过来。
燕儿?一个女声陡然响起。
燕儿哆嗦一下,看到一个女子站在面前,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
你在这里做什么?齐悦问道,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第二百二十七章 表率眼前的女童孩子,哪里还有半点侯府小小姐的样子,穿着最普通的小花褂子,抓鬓只绑了两根红绳,就是街上跑的那些穷苦人家的孩子。
我,我卖饼子。
燕儿结结巴巴答道。
我是问你怎么出来卖饼子了?齐悦喊道,几步上前,抓住燕儿左看右看。
街边的闲汉寻热闹被打断很没好气,再看这女子长得漂亮的很,忍不住就要开口调戏,却听到路人低声说是齐娘子啊,是千金堂的齐娘子啊,是那位神医啊…两个闲汉顿时打个哆嗦。
虽然没见过,但齐娘子这个名字如今在永庆府可是有名的很。
乞丐之身成为侯府少夫人,又奉旨和离,会剖腹疗伤之技艺,敢带着人去打架,而城中那些大家公子们都是她的跟班,只要她吆喝一声,肯定会有一大群呼啦啦的跟着,指哪打哪…..闲汉转过身蹑手蹑脚的忙要溜走。
站着。
身后传来女人的喝声。
她说站着,两个闲汉还真不敢走。
娘子..他们转过身,陪笑着施礼,我们..我们不知道…饼子的钱。
齐悦沉脸说道。
闲汉忙从身上掏出一把钱塞给燕儿,这才忙忙的跑开了。
跟着燕儿来到临近城门的一条胡同里,七拐八拐才站到一间门前。
门开了半扇,院子里两个妇人正在说话。
常家娘子啊,这些衣服可要快些浆洗了,人家急着要呢。
一个妇人说道。
穿着素衫裙的常春兰点头。
放心吧,王大姐。
她带着感激的笑说道,一面用手扶起垂下的头发,我一定洗好。
妇人这才点点头往外走。
多谢大姐给我介绍的活。
常春兰跟在后面连连道谢,再抬起身便愣住了。
齐悦拉着燕儿站在门口看着她,一旁的阿如亦是满脸惊愕。
小小的院子里有些杂乱,晾晒的衣服占去了所有空地。
我和燕儿从侯府搬出来了。
常春兰搬出两张小凳子,一面将手在身上擦了擦,说道,坐吧,这里比较乱,就不请你去屋子里坐了,也没有茶…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个的。
齐悦打断她,也不坐,你干什么啊?好好的搬出来做什么?是他们赶你出来了?不是,是燕儿要出来的,燕儿本来想去跟舅母一起住的,娘不让…燕儿忙忙说道。
常春兰拉住她。
去,烧水去。
她说道。
燕儿虽然不舍,但还是听话的去了。
大姐,到怎么出什么事了?齐悦才不信这个,整容问道。
常春兰笑了,用泡的发胀发白的手抿了抿头发。
学你啊。
她说道。
齐悦拍头。
你学我做什么啊!她吐口气说道,你能跟我一样吗?常春兰依旧含笑。
是,我没你那么能干。
她说道。
齐悦跺脚。
这不是能不能干的事。
她急道,我,我..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已经习惯了自己撑起天的生活,但是你这个土生土长以父以夫为天地的古代人可不一样啊。
要命,就这样跑出来,可怎成?民众的口水都能淹死她。
那你不是干了吗常春兰问道。
我,我有手艺,就是出来了自己也能活得好好的。
齐悦瞪眼说道。
我虽然没有你的那种手艺,但是我也有手。
常春兰含笑说道,一面伸出自己的手看,看,我这双手也能养活自己和燕儿呢,原来只要想活,就真的能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啊。
这也算是自己的蝴蝶翅膀?齐悦看着常春兰有些无语,如果不是自己做出表率,她是绝对不敢如此做的吧?可是,真是该死,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表率,对自己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那好吧,你既然学我,就跟我走吧。
齐悦最终说道。
要是想要投靠你,一开始我就去了。
常春兰说道,摇摇头,再说,你又去投靠谁了?还不是靠自己?狗屁。
齐悦说道。
常春兰愕然,走过来的燕儿听的有趣。
狗屁。
她跟着学了句。
齐悦忙伸手掩住她的嘴,带着几分尴尬。
坏毛病不许学我。
她恐吓道。
燕儿哈哈笑。
常春兰也笑了。
我哪里是投靠自己,我不是搬走了侯府半分家当嘛,这是你祖母的家当,你当然也可以享受。
齐悦说道,拉起燕儿的手,我们燕儿已经受了很多罪了,已经该受够了,接下来就是享福享乐,要把从前缺失的欢笑快乐都补回来。
她说这话矮下身,看着燕儿。
苦难不一定都是人生,有的人生也不需要苦难,同样能有成就,我们燕儿已经过了逆境了,那么以后,只要享受顺境就够了。
她说道,也抬起头看常春兰,大姐,你既然学我,那么就学着我去过好日子,我们只过好日子,不受苦不受气,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燕儿看着齐悦笑的更开心了。
常春兰眼圈微微发红,但这次她没有再掉眼泪,而是点点头。
第二天齐悦来上班时,身后就多了一条小尾巴。
我是齐娘子的助手。
燕儿大大方方的对好奇的弟子们自我介绍。
大家自然认得她,此时此刻燕儿也不再蒙着面巾了,就那样吧嘴上的伤疤展露于外。
伤口长得真么好啊。
弟子们纷纷说道。
同样是被人看到伤疤议论,但这里的议论让燕儿无比的自在。
嗯,再过些日子,一定能更好。
大家说道。
齐悦则再问刘普成中药去疤痕的问题。
我可以用疤痕切除术,但是她现在太小,时间又太短,所以看看中药上有没有办法,膏药什么的。
她问道。
她说着又嘿嘿笑,这要是搁在现代给燕儿做个整容分分钟的事。
除了疤痕切除,还有皮肤磨削术呢。
她说道,你知道吗,我们还能将骨头磨掉,下巴削尖,割出双眼皮,安装人工酒窝,总之就是能把一个丑八怪变成天仙。
吓人吧,齐悦等着看刘普成的惊叹。
皮肤消磨术。
刘普成点头,面色是惊讶,但惊讶的却不是这个,小齐你也知道这个?啊?齐悦惊叹了。
什么叫我也知道?当初我跟着师父,有幸看过《圣济总录》,其中就有用玉磨治疗面部瘢痕的方子。
刘普成看着齐悦微微一笑,这笑带着几分追忆几分感叹,这本书只有太医院有存,原来也并非什么不传之秘啊。
不过转念一想,齐娘子有此等神技,那其师父又什么书看不到呢,知道的秘方只怕太医院中都没有留存的。
齐悦已经张大嘴。
古人真乃神人也..她最终喃喃说道,带着几分热切看着刘普成,老师老师把你会的都教给我吧。
这个齐娘子,好像总是不知道自己的技艺有多惊人,反而对这里很多习以为常的事发出惊叹,就好像她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这个念头闪过,刘普成自己也愣了下,另外的世界,是蓬莱仙岛之类的神仙之地吗?他自己也被自己的念头逗笑了,神仙鬼怪,医者不谈不念。
因为店里的大夫少,齐悦和刘普成是一人值一天夜班,病房部没有住人,毕竟住院还是从未有过的理念,穷人住不起,富人不肯住。
值夜班的弟子们熄灭了病房部的灯,院子里变得安静起来。
看了一会儿书的齐悦走出屋子,院子里有杂工弟子们围坐说笑,酒菜的香气散开,见到齐悦出来,他们纷纷起身问好。
齐悦让他们自便,自己走到另一边去了,这边是储藏间,修成四四方方的,屋顶相比于其他的略微平整,顺便上面用来晾晒大的手术单什么的,她扶着梯子爬上去。
矮矮的平房,自然比不得现代的高楼,不过所幸四周都是矮矮的平房,视野倒也开阔,永庆府的夜市还是很热闹的,可以看到点点灯火以及听到叫卖声还有隐隐的丝竹歌弦声。
齐悦站在这里怔怔的看着,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小小的酒壶。
…月亮,给,请你喝啤酒…再抬头眼前似乎场景换了,高楼大厦,灯火璀璨。
两个同科室的前辈走过来,其中一个扔给她一罐啤酒。
哈,今晚你夜班,敢喝酒!齐悦笑道,接住啤酒。
唉,没事,我喝多了,还有你嘛。
前辈笑道。
接下来她们会依着栏杆,谈天说地,从电视剧到电影,当然少不了医院里的各种八卦新闻。
齐悦抬起头,将小酒壶放在嘴边仰头喝。
干杯!她伸手举着酒壶对夜空说道,又喝了口,再次伸手举起来。
干杯,常云成。
角落里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一块忽的动了动,还好及时稳住身形。
小姐?小姐?院子里传来阿如的喊声。
齐悦忙将酒壶顺手扔出去,一面对着空气用力的哈哈又是扇又是应声。
阿如蹬蹬的已经爬上来了。
你别爬那么高,头晕了怎么办?她说道,一面嗅了嗅,什么味?你喝酒了?齐悦哈哈笑,摆着手。
什么我喝酒了,是他们喝。
她伸手指了指院子里,几个弟子们还在坐着吃喝说笑,齐悦将烧烤引进,大家很快迷上,劳累一天坐下来又是吃又是说笑真是惬意的很,这几乎成了每次夜班必备的项目,不过有一条,饮酒限制,每次只有小小的一壶,七八个人喝,每个人勉强够两小杯。
齐悦指着院子里哈哈笑。
这酒味真大..她说道。
阿如有些哭笑不得。
好了,快下去吧,今晚不忙,早点休息吧。
她说道,推着齐悦。
二人说笑着下去了,屋顶恢复了安静,好一会儿,直到院子里的吃喝的人都散了,灯也熄灭,屋顶一角才动了动,夜色里竟然走出一个人,他快步下了屋顶,闪身进了一间屋子,坐下来摸出一张小小的纸条开始写字。
**********************还有一更,顺便求票,第二百二十八章 热闹相比于春意浓浓的江南,漠北之地还是一片荒凉,营地的高处,四五人正对着前方指点说什么,空中扑棱棱飞来一只鸽子。
常爷,你家的信又来了。
一个大汉看到了喊道。
裹着暗红斗篷,穿着虎豹纹武官服,下巴上长出一层青青胡茬的常云成停下说话,一向淡定的神情微微波动下,似乎有些忐忑。
他说声告罪,便走开几步,这边侍卫已经从信鸽上取下信筒递给他。
你说小常怎么回事,家里的信如此频繁?身后的人好奇的问道。
多管闲事,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铁石心肠,丢下老婆孩子一走四五年就没惦记过。
旁边的人笑道。
先前说话的人笑骂声,又恍然点头。
小常这一趟回去时候不断,估计是种下儿子了。
他嘿嘿笑道,所以才接到信是这般又是高兴又是害怕的,当初我老婆生的时候,我都这样。
他们说到这里时,看向常云成。
常云成已经打开信再看,忽的身子僵硬,旋即又剧烈颤抖,忍不住发出一声嚎叫,将这边的人吓了一跳。
再看常云成攥紧手里的信竟然疾步走开了。
看样子是生了。
大家笑道。
而且一定是儿子。
有人补充道。
一时间气氛欢悦。
走,走,今晚加餐,宣府总兵新送来的好酒,咱们好好的喝一喝。
为首的男人大声说道。
军中同样规矩森严,尤其是此时冬夏交接之际正是东奴最易来犯的时候,严禁饮酒,这些粗汉子们苦守此地别无乐趣,最大的乐趣就是痛快的喝酒了,闻言轰然叫好,呼啦啦的都向营地涌去。
常云成这边驻守的地方是一个叫做保安州的边镇。
边镇之地自不能与内地繁华相比,所见之处破败。
军营就在州城边,而常云成等将官则是居住在州城内。
夜色下来时,将官官厅里气氛热烈。
大厅亦是破旧,桌椅板凳也杂七杂八,此时饭香味酒香味四溢。
里里外外摆了十几张桌子,摆满了大碗的肉菜,大碗的酒。
一个个吃的狼吞虎咽,喝的酒洒满身。
朝中虽然不拖欠粮饷,但还是比不得在内地吃得好,难得遇到上官宴请,所有人都敞开肚皮吃喝。
喝,喝,这是高兴事,生儿子最高兴了。
几个人围着常云成灌酒。
常云成来者不拒哈哈笑着一碗接一碗,很快就喝的脚步虚浮。
没有生儿子。
他笑着说道。
没生?大家愣了下,不过这时候谁还管着这个。
吃肉喝酒就是了。
那就是怀上了,早晚得生。
有人大声说道。
不由分说又举过来一碗酒。
常云成哈哈笑着接过,一饮而尽,他笑的厉害,似乎眼泪都出来了,终于脚步一个踉跄,绊倒了下趴在桌子上,只是笑。
却起不来了。
真是,这才喝了多少,怎么就醉成这样了?大家嚷嚷道。
常爷一向千杯不醉的好酒量呢。
知道要生儿子了,高兴嘛,人高兴了就什么,那句话怎么说自己醉?有人说道,想要掉个书带,没掉成。
酒不醉人人自醉。
有书吏忙补充道。
对,对。
大家笑道,看常云成这样,也不好再劝他,便让侍卫扶他进去。
常云成被从桌子上搀扶起来,还不肯走,伸手又去够酒碗,死死的抓住一个。
干杯!他大声喊道,颤抖着举起来,手已经不稳了,洒了一半。
大家又是笑呼啦的都举起酒碗。
干杯!大家跟着喊道,各自一饮而尽。
常云成也喝了,这才哈哈大笑将酒碗摔在地上,再次跌趴在桌上。
干杯..他再次喃喃一句彻底醉过去了。
自从得知处理一些小伤不花钱后,来千金堂的人骤然多了起来,来了之后发现还有个女大夫,于是有些不方便与男大夫谈的妇人们也多了起来,因为不会诊脉,又没有各种化验可做,一开始齐悦应付的有些手忙脚乱。
方剂诊脉是很重要,但作为大夫,除了这个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必需添加的药。
刘普成笑着对前来恨不得一夜之间学会所有本事的齐悦说道。
什么?齐悦问道。
心意。
刘普成拍了拍心口说道。
齐悦看着刘普成想笑。
你越来越像我爸了。
她嘀咕道,总是爱给她上思想政治课,她想要跟他上手术,而他却总是唠唠叨叨的说些别的。
不过,现在想听那些唠叨却是听不到了。
齐娘子,我觉得你对病的兴趣很大。
刘普成又说道。
这不对吗?齐悦不解的看他,她要治病可不是就是对病感兴趣吗?我是说,只是单单的看这个病,而不是这个人。
刘普成说道。
什么意思?齐悦更不解了。
病人身体有病,心里会紧张,心里紧张担忧,精神低迷焦躁,那么肝损肾衰,所以那句老话才会说病由心生。
刘普成含笑说道,作为病人信任依赖的医者,除了对症开药,还要解其忧心,给其痊愈的希望,这有时候反而比药石更有效,她们找你来,你多和她们说说话,医技望闻问切,除了切,还有望闻问嘛。
齐悦哦了声,认真地想他的话。
现代医院里,每天等着看病的病人排队排到大门口,每个人进来问个两三句话,单子一开,该检查检查,该住院住院,跟病人聊天?开玩笑吧。
齐悦想起在乡下卫生院,老院长抱着大搪瓷茶缸,跟来看病的病人一聊就是半日,从这条腿什么时候疼能一直说道家里的猪崽子被人偷又不敢告诉人几天几夜没睡觉人前人后又装作没事人,在这个时间中。
她已经看完了十个病人。
对于老院长的做法,她觉得简直是匪夷所思,扯这些跟病完全无关的事做什么啊,她直接归于乡下生活节奏慢,反正也没多少医疗资源,也不怕浪费。
哦,他之所以腿疼,想必根源就在这心病上。
几天几夜没睡,强颜欢笑,心脉郁结,自然气血不畅。
刘普成听她迟疑的问出来,略一沉吟便笑道,这些事他不好跟熟悉的人说,让他说出来,也是解一解郁结,对病自然有好处。
这样也成啊。
要用心。
刘普成最终笑道,仁心仁德。
齐悦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一方面觉得刘普成说得对,但另一方面又觉得跟自己的的习惯不一样。
当下一次有妇人来找她问诊时,齐悦便试了一试。
那你这个心跳快是从三年前开始的,那时候,是怎么开始的呢?她问道。
三十多岁的妇人闻言叹口气。
那时候我男人刚刚没了,我那小的才刚会爬…她说道。
天啊,那你的日子一定很难。
齐悦带着几分同情担忧说道。
妇人点点头,抬手擦泪。
是啊。
我当时都想跟着一起去了。
她哽咽说道,大夫,你不知道啊…她开始诉说自己和男人青梅竹马少年结发的情谊青年相互扶持相依的酸甜苦辣。
齐悦认真地听,没有打断以及不耐烦,还起身给她倒了杯茶。
…我能不想吗?都这么多年了,晚上我都不能闭眼,一闭眼就好似还能看到他..妇人说道。
她说到这里时,齐悦已经基本明白了。
大姐,你的病不严重,是因为你心里太难过了,这么多年了,还是没走出来,所以情绪波动厉害,导致血压不稳心律不齐。
她叹口气说道,一面握住妇人的手拍了拍,吃药是要吃,但你也得想开些,大姐,你想想,你这样,大哥他在地下也不会心安啊。
看着拿着单子脚步轻快去拿药的妇人离开,站在门外的刘普成含笑点点头。
师父,门外..就在此时一个弟子急忙忙的跑过来,面色微微慌乱。
门外如何?刘普成问道,话音未落,就听到外边的喧哗。
…医者仁心仁德,这等妇人品行不修,如何能为医者?门外有苍老的声音说道。
刘普成刚要抬脚,齐悦已经一阵风的从身边过去了。
这老混蛋又送上门了。
她说道。
门外,刘老太爷身穿长衫,依旧如上一次那样发鬓整洁,连风都不能吹乱他的衣衫,看着千金堂正在肃容说话。
四周的人正在聚集的越来越多。
又是千金堂,千金堂里热闹多,街上挎篮子叫卖的小孩子们立刻跑过来。
..新鲜的杏子..…蛋饼,蛋饼..…杏仁茶汤,大姐来一碗吧..看热闹败火…街上顿时热闹起来。
..定西侯府的弃妇,竟然还堂而皇之的行医,自己品行不修,何谈救人?刘老太爷说道,一面看着一个刚从千金堂里迈出来拉着一个小孩子的妇人,当初孟母为子三迁,为的什么?你竟然带着孩子来这种妇人的医馆,你枉为母者。
妇人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看着老者分明是个读书人,大家对读书人都是很敬畏的,闻言顿时很害怕,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好像自己真的不配当个母亲了。
行了,刘老头,别在这里装好人了。
齐悦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
一听这声音,刘老太爷顿时激动起来,而四周的人也都激动起来。
戏要对台唱才叫戏嘛。
第二百二十九章 揭开恶妇,你竟然还敢出来见人?刘老太爷浓眉倒竖,厉声喝道。
我又不像你,连自己的亲骨肉都能害,有什么不敢见人的。
齐悦笑道,站在门槛上居高临下。
这一句话让四周更加热闹起来,想起一片嗡嗡的议论。
恶妇,休得胡言乱语!刘老太爷可是知道这妇人是如何的伶牙俐齿,又没脸没皮鬼心眼多,忙大声反驳,自己家事不净,少来说别人。
所以啊,你干嘛来说我?齐悦点头说道。
世风日下,我自然说的。
刘老太爷哼声说道,定西候为人不修,逆旨抗命,老夫已经上书到官府…他的话没说完,齐悦就哈哈笑着打断了。
喂,老太爷,那你到底是说定西候不该休我还是我就该休啊?她笑道,你到底是替我说话还是替侯府说话啊?你想清楚了再说,怎么也得让我们其中一个方打你个人情,可别最后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就不好了。
四周哄得笑了,虽然不知道猪八戒照镜子是什么意思,但听说起来很是有趣,一时间笑声四起,刘老太爷余下的话便被盖住了。
好容易笑声小了,刘老太爷扯着嗓子才得以喊道。
早该休,就不该娶!行了,老太爷,我这里忙得很,你要是没别的事,就回去吧啊,别闹了。
齐悦摇头说道,带着几分不耐烦摆摆手。
这种打法小孩子的做派让刘老太爷实在是控制不住脾气了。
你这不祥的恶妇怎好治病救人,小心天理不容。
他颤声喝道,伸手指天。
齐悦深吸一口气。
迈出来一步。
刘老太爷,你能不能别把不吉不祥的挂在嘴上。
她肃容说道,从来不没有不吉不祥的事,只有不吉不祥的人心!什么样人便会看到什么样的事!她说到这里,扭头喊了声燕儿。
早就站在门边人后的燕儿立刻跑出来。
燕儿,你介不介意让大家知道你的事?齐悦弯身低声问道。
燕儿摇摇头,别说说她的事,就是要她去死,这孩子也不会有半点迟疑。
看到燕儿出来。
要说什么的刘老太爷愣住了,如果不是这个名字,他几乎认不出来了。
本来嘛,就没看清过自己这个孙女长什么样,更何况如今又换了个样子。
换了样子….刘老太爷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小女孩。
大大的眼睛。
小小的鼻头,尖尖的脸颊,穿着齐悦特意给她定制的小号护士服装,看上去很是可爱,虽然嘴边的一道疤痕看起来有些遗憾。
可爱…刘老太爷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把这个词用在这个孩子身上。
这个孩子,原本是兔唇,也就是你们常说的兔缺儿。
齐悦拉着燕儿对众人说道。
此言一出街上人的顿时大惊失色。
又要避开的又有涌着要来看的。
就因为这个,她生下来,就要被她的亲爷爷溺死,好容易经过母亲拼死哀求得以保全一命。
在备受冷眼中长到如今,又要被亲爷爷逼着赶出家门到庙里送死。
齐悦说道。
燕儿面对涌来涌去的人群,没有丝毫的退避惊恐,反而往前站一站。
挺直腰背,让大家看的更清楚。
看吧。
她现在已经不是丑小鸭了,她已经是白天鹅了,虽然还不够美,不过一定会变的更美的。
不吉祥?扫把星?齐悦接着说道,不,都不是,这不过是一种病。
围观的人听到这里面上少了些恐惧,多了一些好奇,于是涌过来的人更多了,将刘老太爷挤的都站不住了。
既然是病,那就可以治,所以我给她治了,虽然并不能完全和正常人一样,但已经不会那么可怕。
齐悦接着说道。
围观的人看着燕儿认真地看指指点点,发出惊叹。
你以为缝好了就不是兔缺儿了吗?刘老太爷哼声说道,谁也改变不了她是兔缺儿的事实!改变不了她不吉的事实!改变不了你们是不吉祥的事实!是,没错,改变不了,但不是我们,是你!齐悦竖眉喝道,姓刘的,这种病是遗传的,定西侯府从来没有这种,那只有你们家,我敢打赌你们家一定还有另外的兔缺儿!我要是赌输了,我当街给你下跪!这齐娘子最爱和人打赌,可惜上一次王庆春缩头乌龟跑了,大家没看到下跪的好戏,这一次应该能看到了吧?一时间大家的注意力又从燕儿身上转开,看向刘老太爷。
刚才作为大家的注意焦点,刘老太爷很高兴,但现在他却觉得如同置身烤盘,浑身不自在。
姓刘的,你敢不敢对着你的圣人先师,说一句我是不是输了!你敢说,我就敢跪!齐悦再次迈上前一步,看着刘老太爷厉声喝道。
刘老太爷面色发白,额头上一层汗,面皮抽动,不知道是被汗水打湿还是方才拥挤的缘故,他的须发衣衫都有些凌乱,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气势。
快说啊,这有什么可不敢的。
围观的闲汉起哄道。
而此时的齐悦其实比刘老太爷好不到哪里去,她的手心也紧张的冒汗,这可真是赌啊…燕儿。
一个老妇人的声音此时传来。
从人群里挤过来一个矮胖的老妇,面色惊愕的看着燕儿。
燕儿也看到她了,神色犹豫,没有动也没有开口。
你是燕儿?老妇推开扶着自己的人,几步就冲过来,不可置信的打量燕儿,又抓住她的脸,瞪眼看口鼻,你的..你的..怎么好了?祖母。
燕儿终于开口说话了。
这一开口老妇人更惊讶了。
你。
你说话也好了?她再次结结巴巴问道,神情震惊无比。
这一个月,燕儿严格按照齐悦的要求练习发声说话,虽然耽搁了但毕竟小孩子进步神速,除了个别发音,其他的日常对话已经纠正的差不多了。
是舅母给我治好的。
燕儿点点头,大声说道。
那老妇人颤颤巍巍的揉搓她的脸。
治好了?治好了?她重复的说道,能治好?当然能治好。
齐悦说道,而且越早治越好。
燕儿这个已经是晚了的,要是几个月大时做,她现在恢复的就更好了。
她说这话,伸手摸了摸燕儿的头。
能治好…老妇人喃喃说道,身形竟然一软几乎跌倒。
齐悦忙伸手去扶。
你来做什么?谁让你出门的!这边刘老太爷喝道。
他的话音才落。
那老妇人就推开齐悦,抬脚冲刘老太爷去了。
这是你奶奶?齐悦低声问燕儿。
燕儿点头,还没说话,就听那边鼓噪一声,伴着老妇的哭喊。
你还我女儿来!齐悦和燕儿愕然看去,见那老妇人竟然一把揪住了刘老太爷的胡子,另一手胡乱的捶打。
这老妇人的动作出乎大家预料。
就连刘老太爷也没想到,顿时狼狈不堪。
干什么?大胆!他怒声呵斥。
但没有用,老妇人似乎把一辈子的力气都用上了,死死地揪着老太爷的胡子。
狠狠的打着。
你还我女儿!你说她是妖孽!你说她兔缺不吉祥,你说她活不了!你让我亲手溺死她啊!老妇人放声大喊,声音嘶哑,我的女儿啊。
才那么一点点啊,我的女儿啊。
被我淹死了啊说到最后她已经癫狂,站也站不住,软软的倒了下去,手还紧紧的揪着刘老太爷的胡子,竟那么生生的揪下来一绺。
街上的人也哗然。
齐悦亦是愣住了,果然..猜对了..她上一次在定西候府,说出遗传的时候,就发觉这刘老太爷神情不对,那么伶牙俐齿的老头,那一刻竟然没有反驳,反而当儿子反驳时也没支持,不是心虚是什么?肯定祖上有过这种患儿。
所以她就赌一把,再扯上读书人对圣人的敬畏,什么?万一那刘老头为了面子背弃圣人死活不承认怎么办?自己下跪吗?开玩笑,她齐悦是那种人吗?她又没说刘家还有别的兔唇儿是以前还是以后,以前没有,谁能保证以后没有呢?等到确认以后真的没有后,再下跪也不迟嘛,至于那就是什么时候,谁知道呢..现在好了,刘老太爷就算不认,也有人替他认证了。
刘老太爷面色惨白,失魂落魄。
…我的女儿啊…老妇人跌坐在地上,涕泪四流,伸手比划着在身前摇晃,…才那么一点点…..你说是我娘不安好心给我吃了兔子肉….我跟我娘家断绝了来往…你说我生了兔缺儿是个不祥之身,我在你家几十年抬不起头做人……却原来….她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
几十年了,只要午夜梦回,她还能看到那个婴儿。
她这辈子没有再生养过女儿,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当燕儿出生的那一刻,她惊吓的晕倒过去。
那是她的女儿回来报仇了….街上的喧哗声没了,看着这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老妇,周围的人都不由红了眼眶。
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对于母亲来说,还有比这个更痛苦生不如死的事吗?齐悦忙拉着燕儿跑过去。
这老人年纪大了,情绪太过激动,可别出什么事。
祖母,你别哭了。
燕儿说道,拉住了老妇人的手。
以前她跟这个祖母几乎没相处过,但看到这个老妇人这样哭,小女孩子的心性便忍不住安慰一下。
刘老妇人看向燕儿,眼神茫然无神一刻。
…成慧…她喃喃说道,一把抓住燕儿的手,成慧….我的女儿啊。
她终于大哭出声,一把抱住燕儿。
燕儿吓得要挣扎,齐悦忙冲她摇头。
让你祖母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她说道。
对于齐悦的话燕儿自然听从,便任那老妇抱着,还伸出小手学着样子抚着老妇的后背,用娘哄自己时的腔调哦哦了两声乖。
刘老夫人放声大哭。
***********************还是两更哦,如果有多余的票给几张哈~第二百三十章 出头街上的人都散去了,齐悦的办公室里,阿如端了杯茶递给老妇人。
老妇人的手还紧紧的拉着燕儿,一刻也不舍得松开。
少夫人你猜的没错。
她说道,气息还有些不稳,看着齐悦,他们刘家是有过这样的孩子,就是我生的,不是,就是那老不死的生的女儿!齐悦也不知道说什么,干笑两声。
那个,叫我齐悦就行了。
她说道,我不是少夫人了。
老妇人看着她。
你这孩子,傻什么,哪有这样便宜了他们的,快别傻了,他们让你不高兴了,凭什么你要让他们高兴,就不走,看谁恶心谁。
她说道。
齐悦扯了扯嘴角,这老妇人还真…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不就是欺负你娘家没人吗?我来替你出头,我这就去定西侯府骂,他们要是不让你进门,我就让那老不死的写东西骂臭定西候府,这老东西,也就这点本事了。
老妇人恨恨说道。
不用不用。
齐悦汗颜。
这边老妇人长出了口气,又转头看着燕儿,神情宠溺。
我要带燕儿回去。
她说道,说到这里又猛地竖眉,这个定西候府,竟然赶她们孤儿寡母的出来,好好的侯府小姐,她们侯府小姐身份不在乎,但还是我们刘家媳妇呢,我们刘家的媳妇被赶出门,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刘家媳妇,其实休书不是早已经写过了…齐悦心内说道,不过此时自然不会说出口。
只是燕儿她…她说道。
刘老妇人打断她。
燕儿是我们刘家的孩子,我自然要带她回去。
她不容拒绝的说道,一面看向门外,紧紧握住燕儿的手,他们刘家欠燕儿的都要给我还回来!是欠你的吧…齐悦再次抹汗。
果然越压抑越变态,这看上去唯唯诺诺的老妇爆发起来竟然也这样凶猛。
这一下,刘老太爷只怕有罪受了。
不过。
这真是普大喜奔的事,齐悦忍不住笑起来。
没错,欠了的是迟早要还的。
常春兰母女最终还是被刘老妇人接走了。
燕儿闹着不要离开齐悦,喊着要学医。
学,想学什么就学什么。
刘老妇人一点磕绊都不打的答道,拉着燕儿的手,看她的眼神如同心肝宝贝,你什么时候想来。
祖母套车送你,想学什么咱们就学什么,想去哪就去哪,以后你在咱们家横着走,谁敢说你一句,祖母撕烂她的嘴。
这话让常春兰都听不下去了。
少夫人,你等着啊,我这就去定西候府骂,让他们欺负你…老妇人又说道。
吓得齐悦忙摆手,催着常春兰快些将人弄走。
看着车呼啦啦的远去了。
齐悦站在门口好一阵没动。
这样结局最好了。
离婚的女人在这个时候到底是不好过啊,她们毕竟跟自己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你就不是女人了吗?阿如不爱听这话。
说道。
齐悦哈哈笑了,却没说什么。
你,也很想世子爷吧。
阿如迟疑一下低声问道。
齐悦忙摆手。
嗨,可别瞎说啊,你想随便想,别安我头上。
她忙说道。
嘴硬吧。
要是不想,干嘛喊他的名字?阿如脱口说道。
齐悦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
你瞎说什么?谁。
谁喊过他的名字…我不说梦话的…你少诓我..你又听墙角…她结结巴巴的说道。
世子爷对你也是有情的,一定会有办法的,少夫人…阿如看着她。
带着几分热切说道。
这话倒让齐悦冷静下来。
开弓没有回头箭,阿如,别瞎想了。
她笑道,伸手拍了拍阿如的肩头,白纸黑字,已成定局,如果我回头,那我先前做的就成了笑话吗?好了别胡思乱想了,你要是真为我好,真想我高兴一些,不如…阿如抬眼看着她。
齐悦摸了摸鼻头。
晚上多弄几个菜,再来一壶小酒…她笑道。
阿如哼了声,甩手先进去了。
虽然齐悦和常春兰再三劝解,事后刘老夫人还是到定西侯府闹了一场,相比于刘老太爷的毒舌,刘老夫人的撒泼更让定西候受不了。
刘老夫人很少在人前露过面,做亲家七八年,谢氏和定西候还是第一次见这位老夫人,以为几乎不见人面的老夫人是个面泥一般的,没想到竟然是个炮仗。
也真是奇怪了,一个炮仗怎么能半辈子哑火?又为什么突然就炸了?而且还是炸在他们定西候府?我家的儿媳妇你们赶出去也就罢了,自己家那么好的儿媳妇也赶出去,真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刘老夫人坐在大厅里,冷笑说道。
如今定西候对上门找事的人又恢复了以往的应对,简单一个字,躲。
眼不见心不烦。
女眷自然又谢氏陪着,谢氏最忌讳的就是后娘这个词,早已经铁青的脸更加铁青了。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但这刘老夫人则完全无视这个基本交际准则,不对,应该是完全遵循这个原则,只不过反过来。
我们家的事,轮到你来多嘴,管好你自己家的事吧。
谢氏冷冷说道。
天下事天下人管,凭什么别人管不到?你既然敢做就敢让人说!当初皇帝新登大位,跟皇后吵架,要废了皇后,满朝的大臣上书斥责皇帝,皇帝和皇后的事也是家事吧,怎么?那些管的大臣们就成了多管闲事了?你家的事比皇帝家的事还厉害?刘老夫人哼声说道。
谢氏猛地站起来,这妇人!这老妇人!鬼扯的什么!怎么扯上皇帝家的事!一个酸腐的让人作呕,一个粗俗的令人厌恶,这还真是两口子!谢氏气的浑身哆嗦,她可算知道定西候当初对刘家老太爷如避蛇蝎的为什么了。
然后又想到那一次刘家老头在大厅里骂定西候和齐月娘,自己在后堂听得笑的开心,那么此时那女人知道了,一定也会笑的很开心吧。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这老太婆怎么会来闹!贱婢!谢氏攥紧了手。
行了,你不就是受人恩惠,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过来吆喝两声卖个好。
她冷声说道,别在这里扯大旗了。
我受人恩惠便偿还为报,天经地义,说出去人家拍胸脯赞叹我有情有义,怎么着,怎么也比你们强吧,不忠不孝无情无义。
刘老妇人撇嘴说道。
谢氏气的哆嗦。
你..她伸手指着刘老夫人。
你,就是说的你。
刘老夫人抢过话头,从椅子上也站起来,别傻了,聪明的低下头说几句软话,把齐娘子请回来,这件事就算过去了,闹到最后,鸡飞蛋打,你们这样的人家,谁还肯把女儿嫁过来,别等你老了那一天,连个披麻戴孝的孝妇都没..谢氏身子晃了晃,幸好苏妈妈眼疾手快扶住。
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我们家马上就说亲。
谢氏深吸一口气,白着脸说道,很快就有新媳妇进门,你告诉那个女人,这辈子死了心吧,想给我穿重孝,下辈子趁早。
什么?说亲?你们说什么亲?刘老夫人愣住了,问道。
这不对啊,貌似这跟她来的意思不一样…谢氏深吸几口气挺直脊背冷笑看着她。
那女人就没告诉你们,皇帝为什么给她和离的圣旨?她冷笑道,是因为皇帝要给我们云成娶新妇了。
刘老夫人瞪大眼,不可能吧..你去告诉那女人,别再上蹿下跳的折腾了,我们家的门,她这辈子就别想再进了。
谢氏抬起下巴,居高临下的面带嘲讽说道。
哎呦,好像谁想进似的。
刘老夫人回过神,立刻毫不示弱的哼声说道,就你这后娘婆婆,谁稀罕伺候!想要齐娘子这样的好媳妇,你也下辈子趁早吧。
谢氏被气的差点晕过去。
刘老夫人大摇大摆的出了侯府门,一坐上车,就立刻没了那得意的神情,开始唉声叹气。
糟了糟了,这次帮了倒忙了。
她拍腿说道,本来是要给齐娘子撑腰让侯府请她回去,结果只顾自己痛快了,怎么逼得那后娘婆婆说娶别人了?这下可糟了…她连连自责,又是唉声叹气。
老夫人,那还去千金堂吗?仆妇问道。
去什么去啊。
刘老夫人瞪眼,这还怎么去表功,还不快回家去。
那这齐娘子可真是莫名其妙的替你背了黑锅…仆妇腹议。
刘老夫人显然也想到这个,面色讪讪。
齐娘子,那么好,再说个好人家也指不定。
她说道。
才怪…仆妇心里说道,但面子上赔笑附和。
快走快走。
刘老夫人忙放下车帘子,催促道。
马车一溜烟的离开了永庆府。
第二百三十一章 赌气这边谢氏气愤难耐,找到定西候发脾气。
那个贱婢,就是一颗老鼠屎,只要她在,就坏了我们定西侯府这一锅汤!谢氏咬牙说道。
定西候坐在一圈书画中,似乎沉浸在这些画上美景中。
那你去杀了她?他哦了声漫不经心的说道。
谢氏气的拍了下桌子。
侯爷,我再说正经的。
她提高声音说道。
定西候哦了声,这才抬起头看她。
侯爷,有这女人在,我们侯府的名声就被她毁了。
谢氏说道。
那怎么办?定西候问道。
是的,没错,这个女人就像一根刺,扎在肉里,一天不拔出来就一天的提醒他,自己受的这些耻辱。
他被皇帝耍了!成了所有人的笑柄!赶她走!谢氏说道。
怎么赶啊?这永庆府又不是咱们家,你觉得咱们赶就能赶走吗?定西候摇头说道。
这个女人是个怎么样的女人,难道他们还不清楚吗?赶她,到时候,谁不顶谁被谁赶呢…还有王家那些不知羞耻的东西!竟然还说要…赶走她!定西候猛地坐直身子喊道,涨红了脸。
这是他们定西侯家的儿媳妇!这辈子就算是弃妇也只能是他们家的弃妇!谢氏被他这突然的喊吓了一跳。
她现在有什么,不就是个大夫嘛,下三滥的大夫。
谢氏冷笑道,上不得台面的下贱人,我就不信了,我们堂堂的侯府。
还奈何不了她了!定西候又没了精神,重新缩回字画里。
还有,云成的亲事我要继续办。
谢氏接着说道。
怎么办?定西候问道,他不是不同意吗?谢氏攥紧手。
当初,你母亲让云成娶那贱婢的时候,他不是也不同意吗?她淡淡说道。
既然那时的不喜能变成如今的难舍,那么,饶家姑娘为什么就不能呢?难道饶家的姑娘,还比不得一个乞丐吗?大家看他们侯府笑话。
不就是看他们鸡飞蛋打吗?只要他们娶了新妇,一切就尘埃落定,那时候,大家就看清楚,到底是谁鸡飞蛋打。
是谁活该,是谁自作自受!苏妈妈,请杨夫人来。
谢氏转过身大声喊道。
刘老夫人弄巧成拙,让自己背了黑锅的事,齐悦并不知道,她因为燕儿以及刘老夫人的事,受到触动。
开始画一张图。
阿如胡三都在一旁看着。
兔唇有这么多种啊?阿如好奇的问道。
齐悦点点头,一面开始写字。
…给孩子一个机会,给生命一个机会…千金堂免费唇腭裂手术治疗…胡三念出来,面色迟疑了一下。
免费啊?他说道。
齐悦写完最后一笔。
是啊。
越穷的人越舍不得看病,如果不免费的话,他们可能不会将有限的钱用在不值得用的地方。
她说道,一面叹口气。
这无关人性,是现实无奈。
胡三哦了声。
去吧。
印制出来,散发开,尤其是偏远之地。
齐悦说道。
胡三应声是,拿着画,扯了扯阿如的衣角,阿如瞪他一眼,但还是跟了出来。
干什么?她问道。
这间医馆,齐娘子已经花了很多钱了,又给这些弟子们提高了工钱,还有每日用的药,布..胡三板着手指算道,…伙食费…现在完全是在亏本啊..师父就是再有钱,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阿如皱了皱眉头。
我知道了,我会给她说,你快去吧。
她说道。
胡三这才走了。
傍晚回家的路上,阿如就委婉的说了这个事。
钱啊,这个我还真没什么感觉。
齐悦笑道,每次回家她都喜欢穿过最热闹的那条街,因为原本就不是我的。
可是,你就不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吗?阿如问道。
想起家里那些简单的摆设,简单的一日三餐,再想想以前侯府的日子,真的是不能比啊。
好?齐悦笑道,什么叫好?这就很好了。
她抬起头看着夜色正逐渐弥散的天空。
阿如,我享受过的,是你们这一辈子想都想不到的,而我能享受那样的日子,却是拜你们所赐。
她说道,看着阿如笑。
啊?阿如听不懂。
几千年的累计沉淀,社会进化,才有了现代社会的文明,而作为一生下来就享受着文明带来舒适生活的她,却从来没有想过感恩,一切都已经成了理所当然,现在有了对比,才知道曾经毫不在意的那些是多么珍贵。
所以,享受过那样好日子的我,现在是该为你们做些事了。
齐悦笑道,这是我的荣幸,你别担心我,钱这东西,就是用来花的。
可是..阿如还要说什么,齐悦伸手拍了下她的肩头。
走吧,别可是了,好日子,有手有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是天下最好的日子了。
她笑道,自己先大步而去。
四月十八是千金堂对乞丐义诊的日子,也是大佛寺的大香会。
一大早寺庙外就车马相接,富贵人家的家仆手拿棍棒挡开要扑上来求施舍的乞丐,衣衫富贵珠光宝气的女眷们用扇子半遮掩着脸面款步走进寺庙,胭脂香气几乎能盖过香火气。
谢氏下车的时候,正好看到杨夫人家的车马,她忙走过去,杨夫人正扶着小丫头下车,看到她笑了。
..小姐少爷也来了。
杨夫人看着谢氏身后的三女一子笑道。
常淑兰常慧兰常云宏冲杨夫人施礼,被奶妈抱在怀里的常雅兰也有模有样的施礼。
怎么不见你家的秀才老爷?杨夫人笑道。
常云起过了县试府试且是案首。
别瞎说,什么就秀才老爷了,小孩子家的。
我们家倒是不在乎这个,只不过孩子们用功实在是难得。
谢氏笑道,和杨夫人并肩而行,在家备考呢,六月殿试结束之前,是不会出门了。
那是自然,三少爷一定能拿个小三元回来。
杨夫人笑道,好几家的姑娘都求我这里来了,你挑挑?等三少爷一考完。
就把亲事办了。
谢氏笑而不语。
山东那边怎么说的?她忽的问道。
杨夫人愣了下,脸上却还保持笑。
路途远,又下了几天雨,耽搁了吧,你且等等。
她含糊说道。
他们可快点。
要不是为了他们家,我们云成择妻的事,我早就说出去了,不知道多少人家等着我挑呢。
谢氏不咸不淡的说道。
杨夫人扯了扯嘴角,笑的更加勉强了。
前面忽的人乱跑,开路的下人被撞得东倒西歪,发出一声呵斥。
同时举起棍子乱打,场面顿时乱了起来。
谢氏和杨夫人都吓了一跳,忙站住脚。
看着乞丐们又是挤又是爬。
给他们几个钱。
谢氏淡淡说道。
这已经是谢氏的习惯了,听到话的仆妇忙抓起早已经准备好的钱袋子扔了出去。
伴着夫人慈悲的哄声。
乞丐们涌着追着钱袋子抢去了,期间不断有人被踩到挤到的惨叫声。
这是贵妇人们最爱的游戏,谢氏含笑看着那边的哄抢。
侯夫人就是心慈。
杨夫人笑道。
谢氏很喜欢这种恭维,含笑接纳。
杨夫人自然不甘落后。
一声吩咐,仆妇也扔出几袋子钱。
看了一会儿热闹便烦了。
二人这才向寺庙里走去。
…抬出来..慢点别动..身后传来不同于哀求施舍以及争抢的哄声,正要迈入门槛的二位夫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只见那些争抢的乞丐已经被分开了,几个穿着一样衣裳的男子正从中抱出一个被踩破头的小乞丐。
这边来。
齐悦招呼道。
就在路边,扯着一条字幅,简单的写着义诊二字,条幅后站着的是千金堂的弟子们,此时都在忙碌着。
在齐悦身边就站着两个弟子,看似帮忙却无意间将她围护起来。
义诊就是不要钱?听说千金堂的大夫祖上受过乞丐恩惠,所以每到四月十八便会举行一次义诊,问诊赠药。
过往的百姓看到了低声议论询问,相比于急着多乞讨几个钱几个馒头的乞丐来说,治病赠药什么的没多少吸引力,但对于其他民众就不一样了,于是很快就被围住了。
谢氏一眼就看到齐悦了,虽然这女人穿着打扮在她眼里跟那些乞丐没什么区别。
装什么善人菩萨。
她冷哼一声,看着一个老乞丐对着齐悦感激的叩头,心里的怒火就蹭蹭的上窜,呸,贱人!乞丐的好感也休想要博得!这些乞丐也够可怜的,抢这两三个钱疯了似得。
谢氏说道,一抬手,去,再舍五十金出去。
别说一旁的仆妇了,就连杨夫人也瞪大眼看她。
五十金…真是…还不快去!谢氏喝道。
仆妇这才慌忙去了,一时间,定西侯府夫人舍五十金的消息传遍了,定西侯舍金现场被挤得水泄不通。
谢氏看着那原本还在千金堂那边被救治的乞丐,断了腿的,血流满面的,爬也爬向那边去了,留下那女人焦急劝阻又无奈站在原地,她终于满心的舒畅的笑了。
而那边的齐悦似乎感觉到这边的视线,也看过来。
多谢夫人仁慈!齐悦大声说道,一面冲还在这边诊病的人抬手,快,快,看病不急一时,大家先去抢钱,抢到钱了再来看病,啥都不耽误的。
大家听了她的话都笑起来,果然乱哄哄的都跑去了。
谢氏舒畅的笑顿时堵在心口。
****************还是两更,好像也不是很难(*^__^*)嘻嘻……第二百三十二章私事不要脸的贱婢!走。
谢氏甩袖子进去了。
回头见杨夫人还站着,忙喊了声。
杨夫人的视线落在齐悦身上,带着几分审视。
那个,就是齐娘子?她问道。
就是那贱婢。
谢氏答道。
杨夫人哦了声,面上带着几分笑眯眯。
这笑眯眯让谢氏感觉很不舒服,她觉得任何人见了这贱婢都该露出厌恶的神情才对。
看清楚点,这种女人可千万不能靠近。
她说道。
杨夫人笑眯眯的没说话,转身跟她迈步进去了。
结束一天的义诊,回到千金堂的时候天都黑了,虽然累,但每个人都笑容满面,大家放下手里的东西,交给管库的弟子,进行消毒清点,其他人则准备到一旁的浴室洗澡。
齐悦设计的淋浴,让工匠打造出淋浴喷头,虽然粗糙了些倒也不影响使用,如今她的宅子里用的也是这个。
千金堂里的井水用竹筒外加小水车构造出一个简单的自来水模式,刘普成配置的消毒粉就放在旁边,便于大家日常洗手。
咱们大夫,不止大夫,就是日常生活中也是,尽量用流水冲洗。
她嘱咐道。
改变从日常做起,从小事做起。
齐悦看着弟子们自然而然的走到竹筒前说笑着洗手,似乎他们一直是这样的,那一瞬间她似乎又回到自己熟悉的现代工作环境。
这些都是钱啊钱啊钱..胡三在一旁嘀咕道。
齐悦哈哈笑了。
这世上有些事是钱买不到的。
她扭头对他笑道,别担心钱了,千金散尽还复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她说到这里眼睛一亮。
老师老师,不如今晚我请客,咱们出去吃饭…她大声说道。
齐娘子最爱热闹最爱请客动不动就说吃饭会餐什么的。
院子里的弟子们停下脚看着刘普成。
阿如伸手拍了下齐悦的胳膊。
吃饭,你是想喝酒吧?她低声说道,瞪眼,想都别想,阿好熬了鸽子汤。
鱼汤终于结束了,却又换了鸽子汤,齐悦一脸皱巴巴。
是,太晚了,娘子还是回去吧,别总在外边吃,女人家的不好。
刘普成走过来说道。
对于刘普成的话,对于那些对自己好的话好的心意,她一向是言听计从。
是。
齐悦说道,说完又抬起头,那,我回家喝酒没事吧?刘普成被她逗得无奈的笑了。
这边胡三再次拉着阿如嘀咕。
师父怎么这么爱请人吃饭啊,那得花多少钱啊,还是在侯府养成的大手大脚的习惯吧…他嘀嘀咕咕的说道,你得劝劝她啊,她不知道过日子柴米油盐贵,你也不知道吗?一个女人家将来日子…你闭嘴。
阿如听得不耐烦瞪眼道。
胡三立刻闭嘴了。
你懂什么。
阿如看他的样子,又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叹口气说道。
什么?胡三不解问道。
如果花钱能买来不寂寞,花多少钱都行。
阿如说道。
胡三听懂了,寂寞,是因为想念世子爷吧。
他也叹口气,世子爷回来那一趟至今师父还不知道,世子爷不让人说,在安老大夫再三确认师父会恢复好之后,世子爷就没停留一刻的走了。
听说来的路上几日几夜不休,跑死了好几匹马。
他伸手扯了扯阿如的衣袖。
又干嘛?阿如甩开他的手,瞪眼警告道。
不如告诉师父,世子爷他..不仅千里迢迢的赶回来看她,还留了四个人专门的护着她…这样师父心里一定很高兴…胡三压低声说道。
阿如冲他摆手,又往齐悦这边看,见齐悦正抽出随身带的本子向刘普成请教问题,并没有注意他们说话。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机会回头了,又是皇帝的金口,和离书也签了,更何况还有夫人…。
阿如低声说道,这一点,世子爷也知道,所以他才这样做,这时候让她放下,才是对她最好的,一个人苦总好过两个人苦。
胡三长长的叹口气。
真是富贵门庭也有富贵门庭的可悲处。
他说道,又带着几分庆幸,幸好我们都不是…陡然冒出这一句,阿如瞪大眼,旋即面色通红。
呸,谁跟你我们的!她啐了口转身走开。
胡三也没想到自己脱口就将心里话给说出来了,顿时也涨红了脸,幸好没别的弟子注意。
晨光洒进院子,齐悦正刷牙就听到外边叫门。
这么早,是有急诊吗?她叼着牙刷问道。
这边已经有婆子过去开门了,片刻之后回来了。
娘子,是杨家夫人要见你。
她说道,一面递过来一张名帖。
杨家夫人?阿好接过来看。
哎呀,娘子,是那个爱说媒的杨夫人。
她惊讶的说道。
那个夫人啊..齐悦咕嘟咕嘟漱口,将水吐在痰盂里。
给她说,有急诊去千金堂,我随后就到。
她说道。
阿好蹬蹬的去传话,坐在车里的杨夫人愣了下。
是没说清楚,我是有事来找齐娘子的,不是来看病的。
她含笑说道。
阿好打量一眼,隔着门帘也看不清神情。
什么事啊?她问道。
杨夫人被问得再次愣住。
这丫头…就算不知道主仆规矩,也应该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吧?怎么如此好生无礼?但做惯了媒人,周全与男女双方,见惯了各种饥荒,对于小丫头这点无礼,她还是能忍受的,更何况,她自持身份也不会和这么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有些私事,受人所托,想要见见齐娘子。
她缓声说道。
私事?齐悦听了阿好的话,惊讶,她和我素不相识,还能有什么私事?那我赶她走。
阿好立刻高兴的说道。
她早看这杨夫人不顺眼了,谁让她给世子爷说媒来者!算了,人家也没失礼,请进来吧。
齐悦说道。
说起来,二人倒是见过一面,齐悦站在屋门口,对扶着丫头走进来的富态夫人略一点头算是行礼。
真是没想到,这么快又跟齐娘子见面了。
杨夫人含笑说道,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换了称呼了。
齐悦笑了。
其实咱们第一次见时候,就能想到如今了。
她笑道。
进了屋子杨夫人略一扫视,干净整洁,不算简朴,但也远远称不上奢华,屋子里摆着几盆绿油油的花草,增添了几分情趣,除此之外就是摆满了书和本子的桌最吸引人了。
我不爱喝茶,所以家里也没准备什么好茶,夫人委屈了。
齐悦说道,看着阿好端茶过来。
我也不爱喝茶。
杨夫人笑道,一面坐下来,水也不爱喝,每日饭时多喝两碗汤就够了。
齐悦也坐下来。
夫人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一会儿还要去上班,所以不能久陪夫人你了。
她直接说道。
杨夫人笑了。
来时我已经得到这个嘱咐了,我还不信,如今看来还真是,跟齐娘子说话就要直来直去。
她笑道。
没办法,还是简单点好,我没时间啊。
齐悦说道,一面端起茶吃。
是这样。
杨夫人果然不再客套,开口说道,我呢,是来给齐娘子说媒的。
齐悦一口茶水呛到了。
杨夫人进了齐悦家门的消息很快传入了有心人耳内。
谢氏原本不想做这个有心人,但无奈只要这贱婢在城里一天,就会败坏他们侯府名声一天,所以她不得不屈尊让人看着那女人家,免得被那贱婢闹得的措手不及,比如刘家老夫人那事。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时,谢氏正在吃早饭,闻言放下碗,她去那贱婢那做什么?杨夫人爱说媒,莫非是去说媒了?真是荒唐!那是不可能的事!谁会要他们定西候府的弃妇!谢氏拍下筷子。
去问问,到底杨夫人干什么?她竖眉说道,我请她几天她都说忙,忙的不见,我看她是闲的!苏妈妈应声是忙出来了,不过她出来也不知道去哪里问。
齐悦那边肯定不能去,去了人家也不会让进门,更别提问了,估计一盆洗脚水伺候都是客气的,只能从杨夫人那里入手了。
苏妈妈换了衣裳,来到杨夫人家。
夫人出去了。
杨夫人身边的仆妇说道,一面请苏妈妈坐,真不巧。
我也不是来找夫人的。
苏妈妈笑道,拉着那仆妇坐下,我是来找你的,上次你说的那个印子钱,我打算入个股。
那仆妇顿时高兴了,一直说了半日话,苏妈妈才出了杨家的门。
出了门上了车,她回头看了眼杨家,不由皱起眉头。
在自己舍了血本之后,那仆妇告诉她的消息可算不上怎么好。
杨夫人的确是在忙着说媒,但却不是忙着他们家的媒,而是王同业王家长孙王谦续弦的媒。
王家续弦,杨夫人上齐月娘的门,这原本不该相干的事怎么连在一起,让人不安呢?那王家想要的续弦,不会是…齐月娘吧?怎么可能啊?他们定西侯府的弃妇!王家的门庭怎么会找个弃妇!而且还是定西侯府的,这岂不是打他们定西侯府的脸吗?而此时杨夫人正坐在王同业夫妇的面前。
那齐娘子怎么说?王同业带着几分急切问道。
第二百三十三章 答复齐悦一口茶呛得咳嗽起来。
身旁的阿好忙帮她拍抚。
杨夫人也有些担心的看着。
没事,没事。
齐悦摆手安抚,一面看向杨夫人,夫人说什么?给谁说媒?也是熟人。
杨夫人笑道,是王同业王老大人家的长孙,王谦。
齐悦的脸色很精彩。
杨夫人也没办法啊,按理说这种事哪有直接跟当事人谈的,可是这齐娘子孤家寡人一个,关系亲密的也就千金堂的大夫们了。
年轻女子们说亲事都是极其害羞的,别指望她们能痛快的应对了,没个三四回别想把事情说清楚。
齐悦笑了。
那个,多谢夫人和王老爷的美意。
她笑道,只是我现在还不想成亲的事。
可不是,这才和离,心里还过不去呢。
杨夫人带着几分了然点头。
没事,不急。
她含笑说道,一面带着几分语重心长,齐娘子,我痴长你些年岁,说几句托大的话,这女人啊,都得向前看。
齐悦笑着应声是。
人都得向前看。
她说道。
是吧,齐娘子就是个通透人。
杨夫人笑道,停了下,齐娘子今年多大了?杨夫人当媒人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问当事人年龄呢,以前哪家不都是给准备的妥妥的。
只不过,齐娘子这个,实在是没地方准备去。
二十八。
齐悦随口答道。
二十八?!杨夫人瞪大眼看着她。
哈,哈。
齐悦反应过来,忙干笑两声。
但是,齐月娘多大了?她不由扭头去看阿好。
真是偏偏阿如没在,她和胡三出门定购一批护理器械了。
我家娘子今年五月就满二十岁了。
阿好说道。
齐悦松口气,带着几分高深莫测看杨夫人,那样子好似是质疑她为什么问自己的年龄。
丝毫看不出是自己不知道自己年龄。
王家公子比娘子长了七岁,先头那个是得病没的,王公子主动为妻守孝三年,是个多情人。
杨夫人含笑说道。
眼瞅着向介绍上去了,齐悦忙打断她。
多谢夫人美意,不是大几岁小几岁的事。
她笑道,我真的不想成亲,我这不是跟夫人你客套。
就跟我说和离一样,在这种事上,我不打诳语。
听杨夫人说到这里,王同业靠回椅子上。
你看你,我说不行吧,你非要去。
王老夫人埋怨道,你以为女人都跟你们男人似得无情啊,前脚死了媳妇后脚就准备当新郎…王同业嗨了声。
这哪跟哪啊。
他瞪眼道。
杨夫人被他们逗笑。
老妇人说的在理,我瞧这齐娘子真是不想成亲,至少目前不想。
她笑道。
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我记在心上。
隔三差五的我就去问问,半年不成,一年,一年不成…她说到这里忙停下,有些尴尬。
再说下去她的意思就成了让人家王公子为齐娘子守着了,真是可笑,这齐娘子又不是什么天仙贵女。
她不是香饽饽,但人家王公子可是,这么多年。
多少人托着自己往这里来说亲,可都是未出阁的大闺女,知书达理嫡出正统,连庶出的都没几个,她一个乞丐出身又是侯府和离的女人,怎么值得人家等。
一年不成等两年三年。
王同业拍板说道。
杨夫人愣住了。
怎么,还真的要在这棵树上吊死啊?杨夫人更加惊讶。
那就有劳夫人费心了。
王老夫人说道。
杨夫人回过神忙说声不敢。
王老夫人让儿媳妇亲自送杨夫人出门,二人一路走一路说。
这门亲事,你怎么看?杨夫人忍不住问道。
说实在的,这门亲事可真不怎么样,王谦这般人物,真是好芸菜被猪拱了…王谦的母亲,王家大媳妇,四十五岁的宁氏如同她的姓氏一般,安宁恬静。
父亲母亲看中的必然是极好的。
她温温一笑说道。
是不敢忤逆公公婆婆吧,杨夫人心里还不明白,根本不信这种妇人间的虚套话。
她们说笑着外走,忽的杨夫人脚下一绊,哎呦一声差点栽倒,亏得宁氏眼明手快拉住。
什么东西?杨夫人喊道,低头看去。
只见一根红绳刺溜一下被拽入一旁的大盆花树后了,树后一个人撒脚就跑了。
跑的那么快,三下两下便拐弯不见了,杨夫人只来得及看清楚是一个七八岁女孩子背影。
巧姐!宁氏皱眉喊道,跟着巧姐的人呢?她的丫头忙忙的就去找了。
真是对不住。
宁氏忙向杨夫人道歉,这孩子..这孩子真是顽劣不堪…巧姐,王谦的女儿,自从母亲没了后,一直由宁氏带着,宁氏这般性子,而养出的这孙女偏偏跟她截然相反。
没事没事,小孩子皮点好..杨夫人忙笑说道。
女孩子家皮点可不怎么好。
宁氏叹息说道,也不知道这性子是随了谁。
肯定不是夫人你。
杨夫人拉着她的手笑道。
宁氏笑了,握着她的手亲自送上车,又命人包了重重的谢礼。
这边杨夫人说的事,齐悦觉得是王同业想要帮助自己,帮助一个女人对于王同业这样的老人来说,那自然就是给她一个家,真是打架打出的情分深啊。
齐悦笑了笑,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便也丢开不想了,送走了杨夫人该干吗就干吗去了。
这一日因为昨日有个跌断腿的伤者,齐悦天不亮就赶着去接刘普成的班。
街上行人很少,偶尔有人推着车在空荡的街上走过,留下一路咯吱声。
齐悦带着阿如走的不紧不慢。
有一种走在江南古镇的感觉。
她对阿如说道,说完了自己又笑。
可不是就是在古镇嘛,还是货真价实的古镇!哎?齐悦停下脚。
看向河边的一个小茶棚。
小小的简陋的茶棚,一个瘦小的老妇真在忙碌,炉灶上升起的蒸气与未散的晨雾融合在一起。
茶棚里只有一个客人,背对路面对河正在吃的什么。
王婆察觉到有人走过来,抬起头看是一个漂亮的小娘子,不由有些紧张,她的茶棚里可是坐着被大家避之不及的人,当然她倒不并不是在意做不成小娘子的生意。
而是那个可怜孩子又会多一份愧疚,直到不再来自己这里吃饭。
她还没说完,就见那小娘子冲她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微微一笑。
这笑容让王婆只觉得眼前顿亮,似乎眼前的晨雾瞬时消散。
她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就见这小娘子越过自己走向茶棚里,然后冲正吃饭的棺材仔嗨了声。
王婆和棺材仔都吓了一跳。
小棺,好久不见你了。
齐悦笑道,一面在一旁坐下来。
棺材仔吓了一跳,他倒站了起来。
你。
你怎么在这里?他问道。
晨练,顺便赶个早班。
齐悦笑道。
一面看棺材仔的盘子碗,你吃得什么?这里有什么早点?我和阿如也没吃呢。
棺材仔神情复杂。
阿如已经闻言去问那王婆,点了两碗茶汤两角菜饼子。
你,你别在这里吃。
棺材仔低声说道。
怎么了?齐悦不解的看着他。
因为我不吉利,你离我远点….棺材仔没说话。
对了,上次的手术助手的钱,胡三给你了没?齐悦问道。
看着王婆小心的端着茶汤过来,忙高兴的从桌上筷子筒里拿出筷子,闻着就香。
王婆看着她。
小娘子不嫌弃就好。
她说道。
一面忍不住看了眼棺材仔,这还是第一次见小棺有熟人遇上..熟人,这永庆府都是我的熟人,只不过,没人会和他遇上..除了这个女人..棺材仔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
小棺,你要请客啊。
王婆又加了句,说完便忙忙的走开了。
齐悦笑了。
对,你要请客。
她笑道,一面捡起菜饼吃了起来。
阿如也坐下来开始吃。
棺材仔站着,齐悦没说话就当不知道他站着,过了一刻,他自己便也坐下来。
胡三把钱给我了。
他说道。
齐悦嗯了声。
那就好,这小子办事毛手毛脚的,我怕他忘了。
她说道。
棺材仔低头吃饭。
小小的茶棚里除了炉灶上发出的声音外,别无他声。
很快三人吃完了,棺材仔果然付了钱。
下次我请你。
齐悦笑道。
棺材仔没说话,施礼告别。
喂,袁子清。
齐悦忽地喊道。
袁子清是棺材仔的本名,不过很少有人叫,以至于棺材仔自己都要忘了。
他的脚步顿了下。
你胆子真小。
齐悦摇头说道,这就吓到了?连千金堂的门都不敢进了?棺材仔转过身。
我不是被这个吓的,我是个..他瞪眼说道。
不吉利的人是吧?齐悦挑眉说道,抱着胳膊摇头,真是,你还不如燕儿呢。
伴着齐悦那个免费治疗唇腭裂的宣传,燕儿作为广告代言人被很多人熟识了。
一开始齐悦还怕刘家不肯,毕竟就是在现在,唇腭裂的儿童也还是很忌讳被人知道的,但没想到回到刘家不久,燕儿照旧高高兴兴的过来了,听说在刘家那边,还主动的宣传主动让人看自己的嘴,由刘家老夫人护着,刘家没一个人敢说一句不的话,别说说话,连对燕儿有一点脸色,刘老夫人就把刘家上上下下骂个遍,就刘老妇人积攒这半辈子的怨气来说,估计还有好一段时候的骂,尤其是刘老妇人终于回了娘家,在已经故去的爹娘坟前哭的几乎死过去之后。
你说你胆子大,其实,死人不会带来伤害,他们不会说话什么都不会,有什么可怕的,不怕他们不算什么胆子大。
齐悦接着说道,不怕活人,不怕世俗,才是真的胆子大。
棺材仔抬脚迈步。
握着勺子紧张的不行的王婆忍不住跺脚。
棺材仔又停下脚。
下次记得请客。
他回头说道,女人家这么能吃,比我吃的都多,亏死了。
他说完摆了摆手大步走开了。
齐悦抿嘴笑了。
小气鬼。
她切了声,冲阿如一摆头,走了,上班。
阿如笑着跟上。
晨雾散开,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各种早点叫卖充斥街道,但王婆的摊子上却没有客人,王婆站在炉灶前用围裙擦泪。
王婆,怎么了?被人打了还是骂了还是抢了?熟识的街坊问道,怎么一大早在这里哭成这样?去,你懂什么,我就是想哭。
王婆说道,冲那人摆摆手,果然又再次流泪,用围裙捂住脸。
袁子他娘,你可看见了,你可放心了吧。
谢谢观音菩萨。
王婆慢慢的将捂在面前的手合十,身子虔诚的弯下去,泪流满面,宽恕老身当年贪财害命之罪。
第二百三十四章 无关二更,求票***********************棺材仔再次来到千金堂的时候,是赶着车来的,车上被黑布罩着从后门进来。
除了日常工作中的教学,齐悦还是坚持每天一次的课堂教学。
当轮班上课的弟子们走进来教室的时候,发现讲台上摆着一片被黑布罩住的东西,也不知道什么,大家好奇的猜测。
齐悦待人都走进来在自己的桌子前站好,没错,大家还是不习惯老师站着他们坐着,而齐悦也不习惯坐着讲课,于是大家便都保持站着。
好了,今天我们来认识一下人体的器官。
齐悦说道。
一面抬手,棺材仔扯开了黑布,露出一排十几个黑瓦罐。
弟子们瞪大眼,有些不明白。
现在,我们向这些大体老师的捐献表达谢意。
齐悦说道,自己先俯身对面前的黑瓦罐鞠躬。
虽然在古代来说,这些捐献者并非自愿….弟子们不解,但依旧乱乱的跟着施礼。
棺材仔在一旁愣了下,看着满屋子人都在施礼,他站着反而看起来很突兀,迟疑一刻,他慢慢的也弯下身子。
做完这个仪式,齐悦站起身,戴上鹿皮手套。
我们治病,就是帮助我们的器官身体和病魔对抗,那么我们首先就要了解我们自己的身体器官…她说道,伸手从一个瓦罐里抓起一物拿出来。
我们今天先来认识下内脏…课堂里一阵沉默之后,便发出哇的轰声乱作一团。
…所有人吐了两天…食堂里被要求半点肉腥也不见…常云成看到这里,忍不住拍着桌子哈哈大笑。
手里这张纸比原本用信鸽传的要大的多,写的东西也多,原来除了保持信鸽报平安外。
他还要求侍卫每个月写一封详细情况的信。
…胡三除了在这里吐,还跑到城里杀猪匠家,每日守着看杀猪,然后每日晕倒,如今已经学会杀猪了,但还是见血就晕…常云成再次仰头大笑。
笑着笑着将信又从头看了遍,似乎眼前能浮现千金堂的点点滴滴..不对啊!他猛地坐正,将信从头到尾认真看一遍,是千金堂的点点滴滴。
并不是齐悦的点点滴滴。
除了齐娘子来上班了,接诊,讲课,这些重复的事,就没有别的描述。
反而其他人倒是占了篇幅。
谁要看胡三晕不晕弟子们吐不吐的,还有棺材仔..这个棺材仔要常驻千金堂了么?常云成的手攥起来。
那女人每日都是做这些事吗?如此的枯燥重复单调…她高兴吗?常云成松开了手,只觉得满嘴苦涩。
高兴如何,不高兴又如何?他又能如何?除了陪着她高兴与不高兴,已经不能再左右她高兴还是不高兴,她的高兴不高兴,都与自己。
无关…无关了…常云成垂下头久久不动。
屋门外有人大步走进来。
常爷,你的家信。
一个大汉说道,手里还翻看着一封信,哎?你的信不是刚送来吗?怎么又有一封?常云成已经恢复了神情。
将一本书压住了摊在桌上的那封信。
我看看。
他说道,似乎也有些惊讶。
大汉将信递给他。
常云成接过,这是谢氏写来的,字字都是感念担忧。
看的常云成心里又是酸又是暖。
看到后边,常云成的脸色僵住了。
怎么了?大汉忙问道。
可是家里有事?常云成僵硬的笑了笑。
没事。
他说道。
这样子怎么会是没事,大汉也不是傻子,但显然是不方便说的事。
有事你记得说话,兄弟们都在呢。
他说道。
常云成点点头说声多谢。
大汉便告辞出去了。
这边常云成深吸一口气,再次看了眼信纸。
..纵然你不在,也要为你说成一门亲,为母决不让你成为他人耻笑。
常云成只觉得双目刺痛,他想要撕烂这封信,但却又双手无力,抖动一刻放到一边,提起笔开始写回信。
此时的街道上,一匹马疾驰,虽然边关之城,但贸易繁华,因此街市上倒也热闹,那马上少年英姿立刻引得大姑娘小媳妇们侧目。
小江哥,小江哥..请你吃茶啊…小江哥,小江哥..尝尝新做的羊肉..边关民风开放,好些女子干脆招手唤。
以往那听到唤声必然报以英俊迷死人的笑以回馈女子们厚爱的江海,这次却似乎没听到,催马疾驰而去,留下一地破碎的心。
世子爷!江海风一般的冲进常云成的屋子,大声喊道。
常云成正将写好的信叠好,就看着江海冲进来,脸上似乎顶着大太阳进来了,脸上灿烂的笑几乎能将人融化。
什么?常云成皱眉道,目光落在江海手里抱着的一个大包袱。
世子爷,你要寄家信吧?江海眼睛亮晶晶问道。
常云成将信装好。
如何?他淡淡道。
话音刚落,那个大包袱就猛地被推到眼前,差点撞到他的下巴。
世子爷,把这个捎给齐娘子吧。
江海大声说道,带着一脸的期盼。
齐娘子…常云成看着江海,不由想起了和齐月娘的第一次见面。
怎么能说第一次呢?他们其实早就见过了,只是,那一次她才到了自己眼里吧。
那女人一副嚣张的模样大摇大摆的进来…再看到自己时,惊吓的神情…栩栩如生的浮现在眼前。
世子爷?江海伸出手,在常云成面前晃了晃。
世子爷怎么了?哦,是不是已经忘了那齐娘子是谁了?可不是嘛。
他一个世子爷,家里的下人哪里记在心上。
就是救我命的你家的那个女大夫。
他忙提醒道,一面说一面又委屈,我一直想给她寄送些东西,表达一下感激之情,但是一直没机会,这次世子爷你来了就好了,和你的家信一块回去,一定能交到她手上…这么久不见了。
她还记得我不?应该会记得吧?我长得也不算难看..咳咳,当然我没别的意思…听着江海絮絮叨叨,常云成只觉得心情五味陈杂。
谁都可以对她表达关切,除了自己。
而他也只能看着别人对她表达关切,什么都不能做。
这一辈子就永远是这样了么….怎么会变成这样呢?胡三又往外溜准备去看杀猪的时候。
被齐悦叫住了。
晕血是一种病,不是你有心就能克服的。
齐悦认真说道。
胡三面色难过。
我没用..他低头说道。
你怎么没用呢?齐悦摇头,伸手指着四周,这些这些,都是你给弄来的..胡三看了眼。
这些都是师父你弄来的,我不过是跑跑腿动动嘴。
他说道。
就是啊,这不就是有用了?你的腿你的嘴。
给我给大家做了多少事啊。
齐悦笑道,将手里的一个木筒晃了晃,这个听诊器的效果还行,你让工匠再努力。
看能不能尽快赶制出每人一个。
这是一个喇叭形的木质听筒,当然效果不能跟齐悦带来的相比,但比没有强。
胡三,你是我最信任的。
我的钱还有设计的这些东西,全部都由你来负责。
她看着胡三认真郑重说道。
胡三陡然挺直了脊背。
神情一般的郑重。
师父,你放心,我必将用性命守护这些秘笈。
他说道。
好了,快去忙吧,咱们医馆能不能越来越好,就看你了。
齐悦笑道。
一定会的。
胡三喊道,撒脚就往外跑。
王同业正进门,差点被撞倒,幸好小厮扶住了。
赶着去投胎啊!王同业没说话,一个脆脆的女童声喊道。
王同业忙伸手捂住身边小女孩的嘴。
巧儿,注意风度,风度,这是在外边呢。
他低声说道。
小女孩七八岁,穿着鹅黄衫裙,攒着几朵珠花,唇红齿白,面容娇俏,听了王同业的话,面上浮现笑容,小孩子的纯真以及已经初现大家闺秀的端庄混杂在一起令人不由侧目。
是,太爷爷。
她清声答道,缓缓的提裙迈入千金堂,到底是小孩子,环视四周目光里还是满满的惊讶。
王同业牵着她的手,径直来到齐悦的屋子。
齐悦却没在屋子,正在隔壁观摩刘普成问诊。
王老大人你怎么来了?她看到王同业,含笑问道,一面忙请过来。
这女子面上并没有因为说媒的尴尬,反而一如既往。
王同业满意的点头,就知道自己不会看错人。
我可不是来诊病的。
他笑道,一面坐下来。
齐悦亲自去外边要了茶。
这漂亮小姑娘是?她看着安静的坐在王同业身边的小女孩,好奇的问道。
王同业刚要介绍,小姑娘已经主动站起来。
回娘子的话,我是王家小娘子,小名巧儿,家父王谦。
她说道,声音稚气,但语调带着大家调教过的气度,一面微微的施礼。
果然富贵人家的孩子,那教养一眼就看得出来。
相比之下,齐悦觉得自己还不如她呢。
你好你好。
她忙笑着还礼,一面再次看着王巧儿,真漂亮,跟你父亲一个样。
王巧儿杏儿眼看向她。
那娘子是说我父亲很漂亮?她问道。
第二百三十五章 稚子齐悦被她问的愣了下,哈哈笑了。
小孩子的思维果然很发散…是啊,是啊,你父亲,你曾祖父都漂亮。
她笑道。
王巧儿看了眼王同业。
我太爷爷这么老了,你也看得上啊?你这么想嫁人吗?她软声细语说道,神态依旧保持那种端庄,但说出来的话可真是…一时间齐悦以为面前站的不是王同业的重孙女,而是刘老太爷的重孙女。
一般的毒舌啊。
王同业大为尴尬,伸手拉住王巧儿,捂住她的嘴连声嗨。
你看你看齐娘子给你惹麻烦了。
他摇头苦笑道。
齐悦笑了笑坐下来。
没事,小孩子嘛,自来就是想什么说什么,无邪嘛。
她笑道。
这王巧儿对自己这么大敌意,是因为杨夫人说媒的缘故吧。
可以理解,小孩子嘛听到自己的父亲再去,心里肯定是抗拒排斥的。
齐娘子,是这样,那时候你病着,我呢跟定西候起了口角,所以一冲动在人前说了与你结亲的话。
王同业收正神色,说道。
这件事齐悦倒没听说,那时候大家都忙着,只关心她能不能活过来,根本就没人去关注王同业说了什么,所以自然也没人告诉齐悦。
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件事,是我唐突了,所以这才来请媒人来说,要不然,对齐娘子的清誉有损。
王同业说道,说到这里又笑了,这样好了,齐娘子拒绝了我们。
便是我们王家一厢情愿,娘子的清誉得以保全了。
齐悦听到这里心里终于释然,先前还有的那点尴尬便消散了。
就是说嘛,王家怎么可能真的看上自己,完全是不可能的事嘛。
王老爷,这个你也敢胡来。
齐悦笑道,那万一我要是答应了,你们可怎么办?真娶我过门啊?王同业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真的。
自然真的,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
他立刻说道,神态严肃。
一会儿能开一会儿不能开,齐悦哈哈笑了。
话说回来,这次让王老爷你担心了。
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整容说道,一面起身冲王同业施礼。
王同业眼中闪过一丝遗憾。
齐娘子这话见外了。
他说道。
二人说这话,阿如从外边进来了,捧着一个小盒子。
娘子,体温计用完了已经消过毒了。
你收起来吧。
她说道,又对王同业施礼。
齐悦点点头。
伸手接过放在桌子上。
还要用下血压计。
阿如说道。
那边柜子里。
齐悦说道,你拿着吧,护理上用的多。
别,那边人多事杂,万一摔了碰了坏了就糟了。
阿如说道,自己过去柜子里拿血压计。
王同业好奇的看着。
这东西既然这么有用,那就再做一些呗。
他忍不住说道。
齐悦笑了摇头。
做不出来的。
她说道。
阿如也转过身。
点点头。
娘子的东西都是世间独一无二的。
她说道。
那这可是无比珍贵啊。
王同业惊讶道。
阿如点点头,拿着血压计出去了。
这边王同业和齐悦继续说话,问她恢复的怎么样。
安老大夫的药还吃着否。
他们说话,王巧儿慢慢的从椅子上起来,因为她期间再没说话,王同业便不再注意她。
王巧儿站在桌子前,伸手抓过放在一旁的装有温度计的小盒子。
齐悦看到了,停下说话。
巧儿,放下别动。
王同业忙喝道。
王巧儿已经伸手打开盒子了。
哇。
她发出一声惊呼,好漂亮的水晶啊。
她抬头看齐悦,带着满满的渴望。
娘子,我可以看看吗?她问道。
能,看看吧,但是别拿,这个小孩子不能玩的。
齐悦说道。
王巧儿便低头看着盒子,一副惊奇的样子。
是水晶做的簪子吗?她问道。
不是簪子,是用来量体温的。
齐悦含笑答道。
这时外边有弟子过来了。
师父,可方便问诊?弟子问道,身后跟着一个老妇,有些忐忑的往这里探头看。
王同业立刻起身告辞。
我来就是让娘子安心,那就不打扰了。
他说道。
齐悦也不再客气,站起来送他。
巧儿,走了。
王同业喊道一面伸手去拉王巧儿。
王巧儿还在看温度计,然后应了声,一面转身,一面手轻轻一带,那小盒子便向地上跌落下去。
伴着一声惊呼,小盒子倒扣在地上。
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呆呆看着地上碎裂的温度计。
不知哪里滚出的几滴水滴在其中闪光。
碎了….王同业大怒,抬手给了王巧儿一巴掌。
你干的好事!他怒喝道。
王巧儿哇的大哭。
这哭声让齐悦回过神,她忙抓过一旁的纸,屋外的弟子也冲进来,却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没事,没事。
齐悦小心的将水银收拾了,交给弟子,找土里深埋了。
弟子应声是脸色白白的捧着出去了。
这边王同业还在怒骂王巧儿,王巧儿大哭。
没事,没事,小孩子家不是故意的。
齐悦忙劝道。
坏了娘子你的东西,还要你来安慰,是我过分了。
王同业忙收住口,神色尴尬难过,我这就走了,一会儿再来给娘子赔礼。
他说罢一首抓住还在哭的王巧儿一拽,沉脸大步走了。
到底是孩子,你别吓到她。
齐悦追着喊道。
王同业已经大步走了。
王巧儿的哭声在大厅里引起一片注视。
刘普成阿如胡三等人都过来了。
怎么了?大家纷纷问道。
齐悦站在屋门口。
回头看屋内。
地上温度计的碎片点点闪闪。
碎了,没了…所以说,就像自己再也回不去了一般,一切都将渐渐消失,直至毫无痕迹。
没事,没事。
齐悦再回过头,深吸一口气,满面笑容。
把这里扫一下,别让碎玻璃扎到人。
阿如眼泪都快下来了,但听了她的话,还是点点头。
这位大娘,你哪里不舒服?齐悦又看那个被引来问诊的老妇。
老妇被这一场事吓的毛呆呆的,骤然被问还有些回不过神。
来,你这边坐。
齐悦伸手做请。
夜色降下来时,千金堂恢复了安静,今晚是齐悦的晚班,病房里依旧没有住院的病人。
所以晚班倒也清闲。
弟子们多聚在一起复习功课,有练习缝合技术的。
也有拿着人体构造图学习的。
齐悦站在门口看了眼教室里。
我出去走走。
她转身说道。
阿如一直跟在她身后,闻言愣了下。
我想一个人走走。
齐悦再次说道。
阿如叹口气,看着她面色忧虑。
是因为温度计被摔碎的事吧。
好。
她点点头。
齐悦倒没想到阿如这么痛快答应了,这个一向当贴身老母鸡般的丫头竟然舍得让自己一个人出去?阿如,你要忙什么?她忍不住问道。
阿如给她一个白眼。
没关系,你要我陪你的话我也能抽出时间。
她说道。
齐悦哈哈笑了。
最初战战兢兢谨守主仆尊卑的丫头如今跟她相处的模式越来越轻松随意了。
齐悦冲她摆摆手,走出去了。
守好娘子。
她心情很不好。
阿如看着她走出去了,低声说道。
不知什么时候两个穿着杂工制服的弟子走过来了,应声是跟了出去。
夏日里夜市更热闹。
齐悦穿过大街来到河边,像她这样独身慢行的小娘子很是引人注目,但看清她之后,大家的目光便带着几分尊敬。
是千金堂的齐娘子…有认识的给不认识的低声介绍。
会剖腹疗伤传承神医扁鹊神技的哦…齐悦并没有在意,四周的热闹对来她来说只是背景,她慢慢的走着。
齐娘子。
身后传来唤声。
声音陌生,齐悦回头,街灯河灯下照着一个男子,身穿墨衫,面目周正,气度不凡。
齐悦觉得有些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
叫我?她指着自己问道。
王谦。
王谦说道,一面点头施礼。
齐悦又看了几眼,才认出来,笑了笑。
事情我知道了,所以是特来向娘子赔罪,祖父大人,躲在家里,说是这辈子不能再见娘子了。
王谦说道。
齐悦叹口气。
没事,别想那么多,一件东西而已。
她说道,笑了笑。
王谦看着她,再次略一低头。
此物对娘子来说,意义不凡。
他说道,却被小女毁了,打着稚子无罪的名头,娘子心中苦闷无法言语。
齐悦看着他,叹口气。
喝酒不?她说道。
王谦愣了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捡了一处人不太多的河沿,齐悦席地而坐。
王谦从身后小厮手里接过酒壶。
齐娘子,请。
他说道。
齐悦伸手接过。
王谦才拿过酒杯转过头,就见齐悦已经对这酒壶仰头喝起来。
喂。
他忍不住喊了声。
齐悦没理会,喝了口,看向河景。
哇。
她说道,回头笑了笑,有钱人家的酒就是不一样,比胡三那小气鬼打回来的酒好喝多了。
星光灯光河水的粼光投影在这女子身上脸上,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摇晃起来。
王谦移开视线。
娘子心情不好,喝什么都觉得是好的。
他说道。
齐悦转过头面对河中,再次喝了口。
其实我真不是因为你家女儿生气,是因为失去这个东西而有些伤感。
她说道,长长的吐了口气,这世上哪有永恒的东西啊,总有一天,都会失去的,想不开啊,早就该想开了。
身边多了个人,齐悦侧头看,见王谦竟然也坐下来了,手里也拿着个酒壶。
如果喝酒能让娘子想得开的话,那王某自当相陪。
他说道,如同她一般对这酒壶仰头喝起来。
夜色阴影里,跟着齐悦的两个侍卫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忧虑焦急以及不安。
一个摆头,另一个摇头。
把这男人赶走..怎么赶?世子爷只让护娘子安危,这男人又没有威胁娘子安危..两人用双方都懂的眼神交流,然后又看向那男人。
可是,这男人有可能威胁到世子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