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1-6-15 21:17:15 字数:3171谁在里面!忽然,门被人猛地推开了,室内马上被灯笼的光所照亮。
东方瑾和一个神色冷静的男人站在门口,冷眼望着室内的一切。
楚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头发已然在挣扎中散落,凌乱地被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粘在额角边,眉鬓边有一道血痕,右边的袖子被撕落,露出里边月白色的中衣。
虽然狼狈,但是她抿紧了唇角,目光中竟然是罕见的沉静。
而完颜宗翰的情况就不那么乐观了,他倒在一边,四周尽是些被极大力道撞倒压碎的铜兽花瓶,口中不住地呻吟着。
他的左手臂正汩汩地流着鲜血,一道纵深的伤口横贯了整条手臂,虽不知为什么所伤,但是观其伤势,这条手臂恐怕没有十天半个月抬不起来了。
哎哟……完颜宗翰捂着左臂,有些狼狈又有些愤怒地望向东方瑾:我想知道你到底是养的女人还是养的狼……话未及说完,他的瞳孔猛然缩紧,眼中迸射出前所未有的冷酷光芒。
流了一身的血,完颜宗翰从满地狼藉中站起身,看也不去看一眼因用力而撕裂得更深的伤口,背部线条笔直而紧绷,他牢牢地盯住东方瑾身边的那个人。
好半晌,完颜宗翰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讽刺:这中原可真是块肥羊肉,圣上派我一个来还不放心,又劳动东枢密使大驾,难不成我粘罕做事真的那么不靠谱不成!东方瑾沉默不语。
这是在他的府邸中,他的府邸中所发生的一切,他又岂不会了如指掌?他知道完颜宗翰一定会对楚翎感兴趣,他那天也就故意表现出亲密而珍视的样子给完颜宗翰见到,为的就是要引他上钩。
东方瑾明白,区区两个家人,一定困不住楚翎,她肯定会想尽办法逃脱。
她要逃,他由她;她要撞上完颜宗翰,他也料的中;完颜宗翰要对她行不轨,一切就已经走入了他安排的轨迹之中。
但是为什么,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去推开那扇门,就像这身体不是自己的一般,觉得里面的声音是如此的刺耳。
东方瑾不由的暗暗恼怒起来,他心中从来就不知优柔为何物,更何况,他身边还站着一个重要的人——完颜宗望。
东方瑾的目光转向完颜宗望,发现他对完颜宗翰的话竟恍若充耳未闻,从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就撼在了原地,目光就这样直勾勾地盯住楚翎,脸上流露出极其复杂的表情。
楚翎望着完颜宗翰,完颜宗翰望着完颜宗望,完颜宗望又望着楚翎,一时间,房中寂寂无言。
东方瑾低低咳嗽了一声,先走上来,脱下自己的外袍丢给楚翎,转开眼神道:你先回去。
这样子像什么话!拉回视线,楚翎握着那还带有微温体温的外袍,淡淡地瞧了东方瑾一眼,一言不发,依言套上袍子,男人宽大的衣摆把她衬得更加的单弱。
仰起头,她用力眨了眨眼睛,风干了脸上的泪痕,再也不看旁边三个男人一眼,转身一步步走出了房间。
完颜宗望痴痴地望着楚翎离去的身影,罕见的痛楚与柔情竟然在那张风云在前而不变色的脸庞上交错。
看在眼中,东方瑾只是暗暗地诧异,他微微提声,对完颜宗翰道:西枢密使想是喝多了,依我看还是叫人送你回房休息去吧。
完颜宗望像是猛然清醒过来一般,望着完颜宗翰的神情又变成了一向的冷静:粘罕,我本无意说你,但你方才做的,像是靠谱的人干出来的吗?完颜宗翰冷笑一声,往地下啐地吐了一口血沫,一字一顿地向完颜宗望道:斡离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告诉你,若是有这样的一个主子,我粘罕第一个不服!也不管完颜宗望骤然变冷的脸色,下人要过来搀扶也被他推开,完颜宗翰捂着左臂,身形因受伤而略略有些躬起,巨大的身躯消失在沉沉夜色中,那足音却是稳稳传来,久久不散,仿佛昭示着其主人强悍的内心。
房中只剩下东方瑾与完颜宗望两个人。
夜风吹来,那悬挂在房檐上的灯笼摇摇晃晃,屋内点燃的灯火也摇摇曳曳,明暗交织下,就如两人此时的心情,层层迭迭,潮起潮落不知几遭。
最后,东方瑾先开口,嗓音已有了微微的沙哑:既然粘罕已经发现,那我们就必须改变计划了。
无妨。
完颜宗望走开去,伸手扶起倒在地下的一只铜鹤,鹤嘴上沾着丝丝血迹,不知是完颜宗翰的,还是楚翎的。
既然东西枢密院不和已是公开了的,那我就在他眼下动手又有何妨?只怕是他的防备不在我们之下……东方瑾走过去,伸出手指,轻轻擦去了鹤嘴上的血渍,在手间一捻:说吧,你到底有什么话要问我?你……完颜宗望有些诧异地挑眉,继而点头微笑:果然是东方瑾,难道我表现的就那么明显吗?见东方瑾望着他笑而不言,完颜宗望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他转头望着窗外深深的夜空,许久,有些犹豫而迟缓的声音传来,空洞得不像平日的斡离不:刚才的那个女子……她是谁?……这真是难得。
虽然从完颜宗望反常的表现中已经差不多料到他要问什么,但是听了他明明白白地问出口时,东方瑾还是如哂笑一般,摇摇头,拂开衣袖,转过身盯着跳动的灯焰沉默了下来。
夜露渐渐的重了,丝丝风透了进来,东方瑾微感到凉意侵身,猛然想起自己的外袍才是丢给了楚翎让她遮去撕裂的袖子。
不由得苦笑,伸出右手放在眼下,鱼际的紫色虽淡,但已渐渐蔓延到了手腕上,依稀可见经脉不稳定地跳动着。
轻轻叹了一口气,东方瑾忽然有些烦躁,伸出手指按着太阳穴,感觉到压制着的毒素在血脉中越来越快地流动。
你……不愿意回答?半晌,听不见东方瑾的答案,完颜宗望回身望着他,坚毅的眼角中流露出苦涩:她对你,很重要吗?……东方瑾也转过身来对着完颜宗望:你不像是为了一个女人而乱了心智的人。
他淡淡地说道,光影沉入他的双色瞳仁,皆是融成了一潭深水。
只是我府中的一个女人而已,值得二太子那么大费神思吗。
完颜宗望的心沉了下去。
东方瑾的语气虽淡,但是其意思已是再明显不过。
东方府中的一个女人,她是什么身份,与东方瑾什么关系,都已不必再说,而那一声意味深长的二太子,则提醒着他眼前该关心的事不该在这里。
完颜宗望不由地闭上了眼,竭力把心中激荡的浮沉都拢在一起,反反复复对自己说道:斡离不,这么多年了,不是的,不会是的……当他再睁开眼时,完颜宗望整个人如同被清水洗过一般,又焕发出那二太子所独有的沉稳而又果决的气息。
他抬头,眉宇深深,遮住了双眼中原本的色彩。
这次粘罕前来,恐怕已是在你身边扎了钉子,又见了我,只怕他明日就要请辞。
冷静的判断一字一句地从齿间吐出,与方才那感性的完颜宗望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我必须在他离开之前,赶到燕山去。
真定府既是已经布置好了,你便代我行事,也是一样。
我相信你在这边花费了那么大的心思,总会有点收获的。
东方瑾微微眯起了眼,暗自点头道:果然二太子……他展眉一笑,伸出手去:既然你已经计划好了,那我也就不留你了,趁早起身,果然是越快越好。
还有一句话,就是据我手下密报,杲的身边也已被粘罕安插下人,但未知其人是谁。
你在上京,尽可能留意着,想办法尽快除去才是,不然日子久了,惟恐生变。
我知道了。
完颜宗望微微而笑,也伸手与东方瑾相握:多谢,你也保重。
他一眼瞥见东方瑾的手掌,不由地皱了皱眉:这是怎么回事?东方瑾摊开手掌,那淡紫色沿着手腕的经脉似乎有向下延伸的趋势。
他若无其事地笑笑,道:给粘罕看的。
也让他好相信我的确是自我荒废,病入膏肓了。
完颜宗望锁着眉,望着东方瑾异色的双眸,许久,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在这边,照顾好自己。
圣上虽对你如此,但是毕竟……见到东方瑾的目光一沉,完颜宗望暗暗地摇了摇头,咽下了下面的话,淡淡地转了一转:万事小心。
我会的。
东方瑾的眼神转向窗外,略停了一停,道:不早了,你尽快起身吧,只怕还有一会天就要亮了。
完颜宗望点头,转身去开了门,一阵浓重的夜风袭来,裹挟着沉沉的露气。
站在门口,他犹豫了很久,没有回头,思索着艰难开口:你……莫辜负了她……说罢,就像怕听到东方瑾回答一般,匆匆忙忙,几乎是逃离了这间屋子。
手指微微地扣起,东方瑾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等着完颜宗望的足音在廊间消失,他忽然头一遭感到,全身的力气都如流水一般往下泻,一发不可收拾。
咬了咬牙,东方瑾也转身走了出去,只留下房中一地狼藉,在灯火的跳动下,显得如此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