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1-9-8 19:32:32 字数:2980却说过了元宵节,这天气并没有因为进入新的一年而暖和起来,反倒是越发的寒冷了。
东京城外的战事局面仍然严峻,但在李纲的严密防守和强硬的政治立场下,却也没有给完颜宗望率领的金军有可乘之机。
加上守城的宋军在装备了威力巨大的火霹雳之下,金军死伤不少,双方仍旧相互僵持着。
虽说朝廷在最大限度地安抚城中民心,但是在其内部,惶惶之心却是随着战事的发展而益发蔓延开来。
完颜宗翰的西路军被太原拖住已有一段时间了,如果太原方面再能坚持一段时间,阻截完颜宗翰的军队,那么种师道便能很快地把驻守西北边陲的大宋西军调往东京。
到那个时候,十万勤王大军一到,对于扭转这种局面,将会是一个极有分量的砝码。
楚翎和东方瑾已被安置在了一个独立的院落内。
虽然环境十分清静,但是楚翎明白,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处在监视之下。
这也是平常,毕竟这战争还没有结束,李纲对他们不可能完全放心。
东方瑾时时见不到他的人影,不是被李纲请去彻夜长谈,就是不知去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倒是李珍珍,自元宵过后楚翎搬来此,就经常地过来看她,每次来都打扮得犹如一支出水荷花,浑身上下散发着清新的气息。
她在楚翎房中一待就是半天,却也并没有那么多话好聊,到了最后只好下棋女红作耍,与在家中并无二样,只不过多了一个人陪罢了。
李珍珍经常性的造访,很大程度上限制了楚翎的自由,让她没有多少机会去了解姚家的情况,再加上珍珍毕竟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小姐,她所进行的娱乐活动令楚翎感到乏味的同时,一种焦躁的情绪在心中暗暗滋生。
一日,天边堆着厚厚的云朵,虽没有雪花,但是风很大,在这样一种天气里,李珍珍还是如期到访了。
陪她喝过茶以后,俩人就百无聊赖地坐在点了暖炉的房中,玩着冰凉的围棋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看出楚翎最近的心不在焉,李珍珍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问道:郡主,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心事?我哪有什么心事。
楚翎把已经在手中捂暖的棋子往白玉棋盒中一丢,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说:来到这里以后都是被小心服侍着,没受一点委屈,和我在金国也没差。
打仗这都是男人的事,我一个女人家,又何必操这份心。
只是这天太冷,没精神动罢了。
李珍珍笑了笑,低了低脖子道:其实,我也知道,郡主虽是女儿家,但是懂的东西,见过的世面要比珍珍多许多,让你总是陪我聊天,想必郡主也会对我的没见识感到不耐烦吧!虽说爹爹和哥哥也和我说过,让我少来打扰郡主,但是我总是忍不住……她望着楚翎,一双纯洁的黑眼中闪烁着光芒:您知道吗,郡主是珍珍所交的第一个朋友。
虽然我知道我们之间的身份有差异,但是,但是我总觉得,可以把女孩子之间的秘密告诉郡主,因为,真正的朋友都是这样子做的……楚翎笑了,她拉住李珍珍那双因为畏寒而微缩在袖子中的双手,诚恳地道:谢谢你,珍珍,把我当做朋友看待,我真的很高兴。
说句实话,你也是我在‘这个地方’的第一个闺中密友了,感觉真的很奇妙。
她望着李珍珍纯真的一张脸,心中想着,这么个纤尘不染的女孩儿,想必李纲和李忠父子俩和她的想法一样,还是应该让她生活在永远美好的快乐之中,不会让世俗的污秽沾染她分毫。
听说楚翎也把她当成好朋友,李珍珍的脸颊兴奋得微微泛红。
她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睛,有些羞赧地说道:可是郡主以前一定有过许许多多的朋友,她们个个都比珍珍要开朗活泼聪明能干,珍珍和她们一比,就像是个乡下丫头了……这怎么说呢。
楚翎松开她的手,微微一笑,你知道,换了一个环境,一个人的世界也就发生了改变。
我既然从金来到了宋,就意味着我已经放弃了曾经的那种生活,再多的朋友,甚至亲人,对我而言,他们都已经属于过去,我现在实实在在拥有的,便是当前的一切。
所以,珍珍,说你是我的好友并不过分,因为你对我的关心照顾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再说,你有你的特点,又何必和别人相比。
堂堂尚书右丞大人之女,又如何是乡下丫头能比的呢?楚翎的一番话,说得李珍珍的内心犹如发现了无数宝石般闪闪发亮。
她激动地望着楚翎,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平时羞于言语导致此时竟是一句合适的话也说不出来。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李珍珍忽然变得有些扭捏,好半天,才鼓起勇气,用细细小小的声音问楚翎道:郡主,你以前在金国的时候,有没有……有没有喜欢的人?……楚翎略感诧异地望向李珍珍,她脸上的表情瞬间便出卖了她。
楚翎打趣地笑道:都说抛砖引玉,珍珍你这块砖抛的分量未免过重了点吧,别是把自己的玉都给抛出来了。
李珍珍一时没反应过来楚翎是什么意思,等她明白过来,立马大赧,脸颊烧得犹如落日霞晕,垂着的脖颈也染上了淡淡的红色。
楚翎凑近她,笑眯眯地问道:我们是朋友嘛,和我说说有什么关系。
我发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说吧,你是看上哪家的翩翩少年郎了?李珍珍红着脸讷讷了一阵子,以极低极低的声音道:其实,我不知道爹爹会不会同意……他不是汉人……什么?楚翎又凑近一点:珍珍你在我面前不必不好意思,你说那人怎么了?李珍珍鼓起勇气,深吸一口气略略提高了音量:我说……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门外丫鬟恭声说道:郡主,王爷回来了,他请你去偏厅一趟,有要事相谈。
东方瑾找她有事?楚翎心中暗暗犯嘀咕,他做事一向独来独往,从来是把她视为空气的——起码在她的眼里是这样的。
这回煞有介事地请她前去有事商量,倒使得楚翎的心中开始没有底起来。
或许,真的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吧。
郡主……见到楚翎心事重重地起身,李珍珍也跟着立起来,神色不安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需不需要……需不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啊,不用了。
珍珍你就留在房中吧,我去去就来。
楚翎忙按着李珍珍的肩让她坐下,并为了让她心安而做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却并未留意到她那欲言又止的复杂神情。
李纲给他们安排的府邸在高官贵族中并不算太大,但也不会不符合其主人的身份地位,楚翎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勉强熟悉整个府邸的结构。
一路穿过栽种着兰花与山茶的长廊,走到偏厅时,楚翎已被冷风吹得手脚冰凉,一眼就看见东方瑾裹着一袭白狐披风,背对着她静静地立在厅中央,仰着头不知在思考一些什么。
听见身后有人来了,东方瑾缓缓转过身,楚翎不由地愣了一愣。
如果说那袭白狐披风让她想起了初见他时他身上那种毫不掩饰的张扬与凛傲,那么他现在的面容,只能说,再也衬不上这样的披风,这样,曾经代表着他的骄傲的白狐披风。
东方瑾似乎看破了她的心思,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毫无情绪地说道: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如果你还想用曾经的标准去衡量一个人,那我只能告诉你,没有一个人会始终如一。
起码,对于我来说,又老了一岁。
楚翎摇摇头,道:不是这样的,我们大家都在变,不止是你。
问题不在于此。
她忽然轻声笑道:我只是觉得很奇怪,从来,在我印象里,东方瑾这个人,只有衣服去配他,去迎合他,从没有他去映衬衣服的道理。
是什么让我觉得这个道理不再成立?哦?东方瑾终于挑了挑眉,他扫了一眼自己的双肩,道:那么,是什么,使你觉得我不配穿这身衣服了?还是这身衣服对于你来说,又代表了怎样一种意义?都不是。
楚翎固执地盯着他的一双眼睛:我只想问,是什么,让你在短短这么些天内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东方瑾无声地笑了笑。
他的双手藏在宽大的袍袖内。
你看出我哪里有变化了?短暂的一阵沉默之后,楚翎轻轻吐出的几个字,在东方瑾的心中却犹如轰然坍塌下的一块巨石。
你的心。
你的心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