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回离开后,包厢里整个陷入了沉默。
涂笙一边抚摸小狐狸,一边闭目养神,给足了两个人思考的空间。
宋颂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生目光深沉,他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宋颂身上。
半晌他开口道:我想跟宋颂单独聊一会儿。
涂笙挑挑眉,她慢悠悠地站起身,对宋颂说: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她就信步走了出去。
涂笙离开了包厢,陆生却没有开口。
最后还是宋颂没忍住,她抬起头看了眼陆生,随即又低垂下头,她问:你要跟我说什么?陆生迟疑了下,他问:你后悔吗?嗯?宋颂疑惑地看着他。
陆生说:如果你知道,救我会要你的命,你还会救我吗?宋颂张了张嘴,她说:这个重要吗?陆生:重要。
宋颂愣了下,过了好一会儿,她说:没什么好后悔的,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我不可能看着你在我面前死去。
只是,跟你结婚我后悔了。
宋颂的一句话让陆生双手紧握,他脸色有些难看,又有些狼狈。
宋颂低着头,没有注意到这些。
她继续说:你应该告诉我的,你应该告诉我你喜欢阿笙的。
说着她笑着摇摇头,是我的错,我应该想到的,涂笙,陆生,你为了她把名字都改了,你一直都是喜欢她的。
陆生下意识地否认:不是的…………宋颂抬起头,看向陆生,你不是因为阿笙改的名字吗?陆生张了张嘴,最后狼狈地说:是的。
宋颂脸一僵,虽然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可是从陆生嘴里听到肯定的话,她的心还是不可否认地疼了下。
她说:抱歉。
宋颂毫无理由的道歉让陆生心里的火气瞬间上涌,他站起身,暴躁地说:抱歉什么?你抱歉什么?我最讨厌你这一副低声下气的样子。
你对不起谁了?啊?你到底对不起谁了?陆生的无名之火吓得宋颂不自觉抖了抖,她有些无措地看着陆生。
看到宋颂这样的反应,陆生烦躁地踱着步。
最后他摔门而出,临走前只留下一句话,他说:这件事你别管,我会解决的。
他刚走出包厢就被涂笙揪住了衣襟,涂笙拖着他走到一边,陆生踉跄地跟着她。
他脸色难看,低吼道:你放开我。
涂笙松开了他,她拍了拍手,扬起眼角冷声说:你又吼她干什么?我是太久没揍你了吗?陆生脸一僵,我不是小孩子了,你能不能不要像小时候那样对我!涂笙哼了声,她好看的眼眸微微撩死,她说:听说你喜欢我?陆生仿佛被人踩了尾巴,他瞬间炸毛,你怎么那么没品?你竟然偷听?你这么大把年纪了,你丢不丢人?陆生的一句话,成功地让涂笙散发出了杀气。
小狐狸被这杀气吓得抖了抖,这个人类怎么胆子这么大?他不怕死就算了,干嘛捎上自己。
陆生怎么可能不害怕。
平时跟涂笙玩闹无所谓,但是如果她真的生气,那是真的会揍人的。
他脸一白,条件反射地开口道:我错了。
涂笙冷哼一声,所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陆生脸一红,他梗着脖子大声吼道:不喜欢。
涂笙哦了声,那你干嘛非要让宋颂误会?陆生:我做什么了?是她自己非要误会的,我能怎么办?涂笙:所以…………赌气?陆生阴着脸,一言不发。
涂笙揉了揉眉心,小孩子什么的,最讨厌了,就跟她怀里的这个东西一样。
你幼不幼稚?涂笙看着陆生,她说:你之前问过我,如果是我,会不会用同生符来救你。
后来宋颂来了,我没来得及告诉你答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不会。
陆生震惊地看向涂笙,仿佛不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却看到涂笙一脸凉薄,她说:我会尽力去救你,我会找出那个下咒之人,想方设法给你解除诅咒。
这是我对你最大的仁慈。
但是,我不会以命换命去救你。
即使当时所知道的只是分一半的寿命给你,我也不会。
陆生有些受伤,他握了握拳,我知道,我们于你而言,只不过漫长人生的一个过客而已。
涂笙点头,你知道就好,所以,不要对我有任何想法。
陆生恼羞成怒:我都说了,我没有喜欢你!涂笙:我知道,你不过是对我有孺慕之情罢了!陆生:…………我没有!涂笙挑挑眉,行了,你走吧,我带宋颂回去。
陆生看着涂笙:为什么你对宋颂比对我好,明明我们同时遇到你的?涂笙:因为宋颂比你乖,而我喜欢乖孩子。
陆生:…………所谓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揍,不上进。
自从成年开始,冲虚道长就没有再经历这种被人按在书桌前的经历了。
他手提毛笔,面色严肃,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黄表纸。
任谁看到他这副样子,都会觉得他这样全神贯注,必定会下笔如有神。
可是笔还没有落下,下一瞬他就短促地惊叫出声,啊!姜回撑着头闭目养神,听到冲虚道长的声音,她眼睛也不睁开,只懒懒地说:你又跑神了。
冲虚道长咬咬牙,需要她提醒?自己都被电麻木了,他能不知道?如果不是自己会看相,他真怀疑姜回是亓玄流落在外的私生女。
不然她的恶劣程度怎么会比之亓玄有过之而无不及呢?在冲虚道长理所应当地说自己不会画了之后,姜回对他说:屏气凝神、气沉丹田,形意合一,聚神于着。
冲虚道长一脸茫然,这是要干嘛,教自己画符吗?姜回抬抬下巴,你照着做就行了。
冲虚道长无奈的看着姜回,我真的不行,一般的平安符就也就罢了,同生符这么高深的,我就见过一次,我不可能画的出来。
姜回:你启用了它,它就印刻进你的肌肉里了。
不是你画不出来,而是你觉得自己画不出来。
你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面对姜回的压迫,冲虚道长没有办法,只能握笔凝神。
画符的时候需要屏气凝神,这是最基本的操作。
只有全神贯注才能一气呵成,不然就失去了其效应。
越是高深的符咒,需要倾注的心神就越多,如果能力不够,单凭一个画符就能让人体虚气弱。
冲虚道长很有自知之明,他自问没有什么大本事,除了画几个基础符咒撑撑场面外,他从来没有想过精进修为。
毕竟在他看来,这修为再怎么精进又怎么样?难不成还能长生不老、羽化成仙了?既然不行,那还不如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呢!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还有一天会被人逼着画符。
冲虚道长想:算了算了,就让他用自己的实力来证明他不行吧!他深吸一口气,气沉丹心,随即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于自己的笔尖。
他提笔落下,强撑着心力开始顺着记忆书写。
可是刚走一笔,他已经感觉到聚力开始往外散,随即第二笔就歪了。
他停下笔刚想说:你看吧,你看吧,我就说我画不出来了。
结果还没等他开口,一股强烈的电流就从他的手传到了他的脑子,瞬间他好像触电一般,不受控制地大叫出声。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姜回,你对我做了什么?姜回慢条斯理地说:人之所以会走神,是你脑子里的神经元太过活跃,于是我就给你的这个神经元下了个符咒,只要它乱动,你就被电击。
所以,不想自己遭罪,你就控制好活蹦乱跳的它。
这些所谓的神经元是0745告诉她的,结合0745的理论分析,姜回瞬间就想到了这么个办法。
不得不说这波理论和实践的结合,很成功。
听了姜回的话,冲虚道长的脸都绿了,他一言难尽地看着姜回,你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自从他成了一观之主,谁看到他不是敬他三分。
当然,除了亓玄。
可是亓玄是他师兄,在他面前没面子,他已经习惯了。
可是姜回一个晚辈,他见她有本事,所以敬她三分,可是她是否太过得寸进尺了。
姜回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于是她开口道:我真觉得亓玄弄这么个玩意儿是无聊打发时间?他妻子快死了,这个同生符他是给他自己准备的。
什么?不可能!冲虚道长下意识地否认。
可是刚否认完他就愣住了,真的不可能吗?不,联系到亓玄突如其来的离开,联系到同生符,姜回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他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因为在他看来,把自己的命分给别人,是一件挺白痴的行为。
可是姜回一提及这个事,他突然觉得,亓玄真的干的出来。
当初玄清观的观主并不是他,而是亓玄。
那时候,亓玄虽然当这个观主当的懒心懒意,但还是恪尽职守。
可是突然有一天,他找到了自己,他说:你不是一天到晚想着谋朝篡位吗?现在你不用咒我死了,我让位给你。
听到这个消息,冲虚道长只当亓玄逗他玩儿,可是第二天他就真的宣布让自己当这个观主了。
他问亓玄为什么。
亓玄说:我要结婚了,以后观里的事非必要你别找我,我最多给你画几张符,免得五弊三缺影响了我。
亓玄一直担心五弊三缺影响了他,他也践行着自己的话,每个月给道观画几张符咒,拿一点微薄的收入。
即使遇到事情,他也最多给一点建议,很少亲自出手。
可是,即使如此,这么多年,他和洛云舒一直无子,这是他心里的一个疙瘩,他一直觉得是这是自己的原因。
他觉得是他耽搁了洛云舒。
后来洛云舒病了,癌症,治不好的那种。
可以说是怕什么来什么。
有一天亓玄来找他,喝了很多酒,他说:以后有什么大生意,介绍给我,我们五五分帐。
冲虚道长调侃他:怎么?看穿了?亓玄说:我得赚钱给云舒治病。
冲虚道长握着笔,他想到了亓玄脸色惨白的那句话,他说:难道这就是天命不可违吗?行,继续。
冲虚道长收敛心绪,他再次屏气凝神,聚力于笔尖。
亓玄这个白痴,竟然做出这样的事?他们这些有天赋的人,脑子都有问题吗?好好的钱不赚,跑去谈什么感情?感情能当饭吃?人死了就死了,强留着干嘛?他要是死了,他们玄清观怎么办?就靠他?那迟早得关门大吉!亓玄不能死,至少不能这么死。
可是纵然心里有万千沟壑,怎奈实力不允许。
就这样,冲虚道长仅仅坚持了五秒,随即电击感再次传来。
冲虚道长咬牙,我好好画,你把这玩意儿撤了。
姜回:你要真的好好画了,它就奈何不了你!冲虚道长:…………眼见着已经到下午了,冲虚道长的同生符还只完成了一半,而姜回已经睡了一觉了。
她一觉醒来,看到这四不像的东西,只能无奈叹息,这玩意儿真的是亓玄的师弟吗?人和人的差别怎么比人和猪的差别还大呢?这时霍东临的电话打了过来,他说:我在玄清观下面等你。
好的,我马上就下来。
说完姜回就要往外走。
冲虚道长立马叫住她,你就不管我了?姜回耸耸肩,我也帮不了你呀。
冲虚道长:那你把身上的电击符撤了。
姜回:就让它代表我陪着你吧!虽然我不在了,但是我的精神与你同在。
冲虚道长:…………姜回走下玄清观,霍东临正现在车子旁边等着她。
看到姜回他的眼神柔和了下来,忙完了?他问。
姜回叹了口气,一天的功夫连一张符咒都没有画出来,啥也不是!霍东临疑惑地看着姜回,先上车吧。
姜回点点头,其实你不用专门过来接我的,我坐车回去就好了。
霍东临笑了笑,他说:没事,顺路罢了。
0745啧了声,真是绕了大半个城市来顺路啊!姜回:…………上了车,姜回把今天的事告诉给了霍东临。
霍东临听完皱了皱眉,难怪上次看到亓玄时,他那么憔悴,好像生了一场大病的样子。
要去见见亓玄吗?霍东临问。
姜回抱着座椅上的抱枕,她把自己埋在毛茸茸的抱枕里,摇摇头,等冲虚把同生符画出来再说吧,见了他我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亓玄可不是小年轻了,他的三观比陆生和宋颂要成熟的更多。
他的做法即使有冲动的成分,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要改变他的想法,太难。
霍东临揉了揉她的头,他说:把你能做的做完就好了,他有他的选择,谁也强求不了。
而且,他的选择也无可厚非,那是他的妻子,他想留住她,太正常了。
姜回不理解,逝者已逝,生者长存才是正确的。
霍东临看了眼姜回,他说:那是你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给出的理性安慰。
可是当事人,谁能做到?姜回看着霍东临,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只能泄气地叹了口气。
见她情绪低落,霍东临从一旁拿出一个礼品盒,他说:这是我上次出差买的,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直没来得及给你。
你看看,喜不喜欢?听到这话,姜回快速坐了起来,她眼睛亮闪闪地看着霍东临。
礼物吗?霍东临点点头。
姜回兴奋地接过礼盒,她说: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礼物呢!听了这话霍东临瞬间皱了皱眉,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针刺了下。
他温声说:以后我送你。
姜回点点头,一脸开心地说:嗯,谢谢四叔。
姜回打开长形的礼盒,只见一炳古色古香的白玉钗子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姜回眼睛一亮,真好看。
姜回的话让霍东临松了口气,你喜欢就好。
嗯,喜欢。
姜回拆开自己的头发,轻车熟路地将头发挽起,随即将钗子插了上去。
她晃动着脑袋问霍东临,好看吗?霍东临眼眸中映照着姜回巧笑明眸,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他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