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里的异样并没有逐日消退, 贺昶宥有时会莫名的头痛,无法全然集中精神。
偶尔看着折子就是一阵眼花,连呼吸之间都无法自主调控。
但每每回到毓庆宫里他就算再难受都不表现出丝毫让妻子担心。
秦卿会温柔的擦着贺昶宥额前的汗, 还以为是殿里太热, 立马又让人又去制了些冰来。
她看着眼前的人神色自若自不会想到此刻贺昶宥身上承载着的苦痛。
本想就这样生熬下去, 但很快这份疼痛在贺昶宥全身蔓延开来,手麻腿肿的让他根本无法正常生活。
他强忍了几日依旧无法消除后,才着手解决。
看着身边可以信赖的人, 贺昶宥只好先让人去叫来了俞益,让对方给自己看看情况,治不了本也先治治标。
许久,院畔拿着药箱匆匆进来。
一把脉一探看就直皱眉头。
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陛下是瘫在床上昏睡,这回人都清醒着怎么也开始说胡话了?俞益望着好端端的人自是看不出任何毛病,他打量着四周收回手,轻咳一声准备着措辞:陛下近来可有忧心之事,日思夜想的郁结于心?又或是连夜多梦睡得不好。
说话间,俞益找了个大致的方向, 打算撞一撞看看瞎猫能不能碰上死耗子。
但很遗憾,眼前坐着的人对他沉着脸坚定的摇着头。
俞益只能点头尬笑着:那陛下的身体想来并没有什么大碍,这些症状可能是近来天热所致。
暑气聚集与体内, 等喝上几碗去暑的药就能好。
贺昶宥听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那眉头越皱越深只能摆手让人下去准备,也当是掩人耳目。
但他不能就此坐以待毙, 一个人看不出来那就换一个来看看。
他坐在高堂上闭上眼睛, 殿里安静而人看着是思量了许久。
那个人贺昶宥确实不想提起, 但如今诚然没有更好的人选。
等第二日上朝前, 贺昶宥便吩咐着岑幸:下朝去将汪郁倾带到毓庆宫里。
岑幸连声说着是但见人连请两日太医的举动, 也是奇怪的很。
但贺昶宥不主动说自也没有人敢上去问。
朝上,贺昶宥拿手倚着龙椅斜靠着支着头,他的脑里从一开始就又有些混沌,让他无法感知位置有时除开晕眩连大臣的争论声都听不清,但这人生熬着直到下朝。
回到毓庆宫见着那不情不愿的跪在下头的人。
他从进门那一刻,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今日他得说服眼前的人来助自己。
起来吧。
贺昶宥边走边说着,甚至让岑幸给人看座。
随即又摆手将殿里的其余人全部禀退着。
汪郁倾一见人这架势自也猜到今日要说的定非同小事,他来的路上便猜测许久,此刻已然按耐不住。
这个人顾不上许多,刚挨着椅子就先开口急迫的问着:可是娘娘有事?听着这毫不掩饰关切的话,贺昶宥抑制着心里的气。
死死想着今日的正事才能如常的回对方一句:卿卿无事,是我今日有事叫你来的。
听了是贺昶宥有事,汪郁倾瞬间冷了脸又默默坐回到椅子上一言不发。
贺昶宥自知今日这人对自己不会有什么好脾气。
自己一来就差罢免了他的职将人丢出宫去了,若非今日他召对方就必须得来,想来以汪郁倾这倔脾气定不会动。
你来看看我身上有什么问题的。
贺昶宥开门见山将手垂落。
汪郁倾听着这话不情愿的上前,心想着这人不就是全身上下都是毛病,就差在脑门上写上有病勿靠近这几个字。
不然怎么会瞎了眼似的看不到皇后娘娘的好,让人受尽苦楚与委屈还白白殒命。
一顿望闻问切下来,汪郁倾自也同俞益一般诊了半天却找不出一点问题。
只沉着声说道:陛下身体无碍。
那语气却恨不得贺昶宥此刻有点不治之症才好。
不等吩咐这个人直接坐了回去,可没过多久汪郁倾像是想到什么便惊讶的抬头望着人。
贺昶宥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叫自己过来。
他思量着前后,想着同一个人如何能随时随地的变着性子,除开强大刺激致使人突变。
但以贺昶宥的位置来说并无这种可能。
再加上上头的那句疑问。
见人用那般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自己,贺昶宥并没有拖泥带水的同人绕弯子,他直接朝汪郁倾点着头说道:你想的没错。
瞬间,汪郁倾面色狰狞难以置信。
他重生回头便已是不同寻常,没曾想这人身上还能出现更不同寻常的情况。
不过,我既回来便是了结我与秦卿之间的问题。
而你自不必对朕的皇后痴心妄想。
贺昶宥没还谈几句正紧事呢,便又忍不住开始警告着人。
全然忘了自己今日叫人来要好好谈的目的。
汪郁倾听着这话就差站起来指着人骂。
他看着依旧高高在上的陛下,这个人又能真的改变多少呢。
娘娘并不是全然情愿留在宫中的,不若陛下去问问人。
既然这般痛苦的回头了,何须再去强求。
如知过错要弥补不如让人如愿才是真的。
汪郁倾一顿输出,不是急的还是气的,人慢慢涨红了脸。
贺昶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便冷哼了一声又警告着人:你便不需要再去动那些歪脑筋,做这些无谓的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
只要我回来了,我想要寻就没有寻不回来的人,别让卿卿跟着你出去白受一场苦。
汪郁倾气急,就差转头离开。
他不顾眼前人的身份,直接质问着贺昶宥:你凭什么站在这里同我说这些话,你又有何脸面呢?她嫁给你一世你带给了她什么?五年的时间,从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变成等死的枯木。
后头再建行宫有什么用,那些死后的追封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是求活着的人心安罢了。
这一字一句全戳着贺昶宥的脊梁骨,骂骂到人的心坎里。
贺昶宥咬着后槽牙,反问道:那你呢?你能带给他什么?带她逃出去隐姓埋名的过一辈子?可是汪郁倾她和你不同,她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如何能同你一道去吃那些苦头。
那也好过在这里等死。
说到这个字,汪郁倾依旧激动万分。
贺昶宥看着眼前的人,好似将人看透。
他反而平静下来缓缓坐回龙椅之上:你最后陪在她的身边,她这个人便是心软,对你们任何人都好。
而你没人救她心有愧就罢了,根本算不到爱。
这话让汪郁倾听了直发笑,他看着人就差呸一声了,爱?你高高在上又如何配提这个字呢。
如今回来,又将人骗的团团转这就是你口中的爱了?回想到这汪郁倾好似更加气愤些。
贺昶宥却仿佛没有听到这一次讽刺,他自信会让秦卿重新接受自己,也会让他们有个全新的开始。
她的心里有我,你不知道?这话,反倒让汪郁倾灭了方才所有的气势。
他只能怒目圆睁看着高堂上的人。
他怎么会不知道,皇后娘娘心里有这个人。
可最后呢,直到死也不想相见不想同葬。
见人沉闷下去,贺昶宥见了时机差不多了,今日首要的就是将自己留在这里,他需要汪郁倾的协助。
如果我能留在这里,秦卿便能如愿。
往后一切的苦痛,都不会再重演。
成华二十七年的冬日自然可以更改。
那今日,你敢不敢同我来挑一挑这天命。
短短几番谈话,贺昶宥已经全然抓住了对方的命脉。
又是死又是爱,现在又加上了那个冬日。
汪郁倾被人一激自满口答应下来。
他回头自会做所有能保护娘娘的事。
好,那现在你要保住我的性命,只要我能活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他果然当惯了高高在上的帝王,连这般的要求都能说得理直气壮,好在汪郁倾这个人只会着急着秦卿的近况,他连忙上来重新为人诊了一次脉,但他依旧看不出贺昶宥的身体有何异样。
无法,贺昶宥只能将近日那些状况全然诉与人听。
汪郁倾便先给人开一些提神养气血的药。
而后在慢慢看着病理来加。
事情了结,看着正要拿着药箱下去的人,贺昶宥又说着:如若今日这事不成,下一回秦卿若有危险,你自可出来护着,我亦会让人从中周旋。
但你不要再妄想着能带人离开,不论再活多少世都没有这种可能。
汪郁倾只整着自己的东西,不听贺昶宥的这番话,他帮贺昶宥不过是明白娘娘爱这个人。
他会做到如人所愿,只要贺昶宥真能护好人,一世无忧。
没过多久,在日日用药之下贺昶宥确实好了许多。
汪郁倾兢兢业业的也能在空闲之时,见着来毓庆宫送点心的秦卿一面。
秦卿笑着望着人只说一句:你没事那真是太好了。
听着昶宥说你病了,我还曾担心。
汪郁倾笑着同人回答:医者不自医,臣身上的病自无法自己来治愈的,但好在如今都好全了。
他同人笑着只要能见着秦卿有什么是不能好的。
这边没说上几句话,得了消息的贺昶宥就亲自从正殿里出来,不仅狠狠的瞟了汪郁倾一眼,还刻意侧过身来将妻子挡得死死的不让人看着丝毫,这举动十足幼稚。
不等人再说一句便拉着秦卿进了正殿。
后头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汪郁倾不论是来毓庆宫里诊脉还是送药都再未见着秦卿的身影,但能听着娘娘与小皇子如今都安好,他便觉得足够。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