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昶宥在毓庆宫里等了许久, 从日头刚落一直到看着一桌子的菜渐渐凉透,他都没能等到秦卿回来。
这个人坐在一旁着看似依旧平静着,双目盯着远处一动不动的, 但内心深处却已经满是焦躁。
就算知晓有知浩宇守在明处, 苏斌护在暗处。
但看不到人他依旧安不下心来。
秦卿这个人前科累累, 只要自己稍不留神就会偷偷逃跑。
想到这里贺昶宥就有些后怕着让人这般单纯的出去。
岑幸不懂陛下心里的百转千回,见人都等到这个点了还不用膳,看了看天色和未归的人, 想来娘娘定是在秦府用了饭再回,立马让内宦来换了菜。
准备好一切才又在贺昶宥身边出言提醒道:陛下不若先用膳,娘娘归家总是高兴的,定想同家中人多待一些时辰,想来用了晚膳也就回来了。
这么大一段话,贺昶宥没听进对方言语里的意思与规劝,只抓着一个家字直皱着眉头不悦。
这人都已经是他的妻子了,怎么没将有他的地方当作家,这般晚了也不知道着急回来。
岑幸也不懂陛下此刻沉默不语的在脸黑什么, 但总归不能让人在自己眼前生生饿上这一顿的。
他便只能再大着胆子开口道:陛下不若先用膳吧。
这回就没有一丝的废话与婉转,让人听得明白。
贺昶宥看着桌上新换的菜才木木的提筷开始用。
只见人才吃上几口,岑幸连菜都没布上几个。
这人就又放下了筷子直接挥着手让人撤了餐食。
岑幸只能随同着陛下的举动也放下筷, 眼神注视着陛下一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最后也不敢大放厥词怕引火上身。
只候在一边想着陛下这般胃口不佳怕不是病了。
他想的也不算错,这人就是得了无药可医的相思病。
好在解铃人在天全然黑透前回到了寝殿里。
秦卿的心情自是说不出的美妙, 坐轿辇回来时的颠簸都让她乐在其中, 一点也不觉得晕累。
但一入殿里, 见着贺昶宥沉着脸坐在一边。
这人明显就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但这几日下来, 秦卿看着贺昶宥的目光不再只有厌恶, 而是蹙眉疑惑着。
秦卿真的不懂这个人为何忽然转变着对自己那样好,她也不敢相信贺昶宥会做这些无意义的事。
但贺昶宥却不觉得今日这些是无意义的。
他见人高高兴兴的回来,跨入殿门的那两步翩然如蝴蝶自在,就觉得一切没有白费。
他的用心与煎熬都是值当的。
秦卿反应过来立马要俯身行礼,但贺昶宥快她一步将人拉起来搂在怀里,还说着:往后在这般私下的场合里就不用同我多礼了。
秦卿自是惊愕的微微抬头看着人,还以为自己这是活在梦里。
她如何会想到有一日自己能在贺昶宥的嘴巴里听到这一番话。
这个人明明最是计较这些,从前便是一口一个皇后的称呼自己,每次见着她就差满脸写着成何体统这四个字了。
贺昶宥此刻正默默的高兴着,秦卿今日都未刻意躲着自己,还那样乖巧的也不反驳自己的话。
他便顺势想着只要这般发展下去,他就不愁挽回不了妻子的心,总有一日秦卿会喊他昶宥亦或是夫君不是生硬的陛下。
这个人刚成功了一点就自负的幻想完往后所有的好。
但贺昶宥诚然找到了哄妻子的门路,只要他每时每刻都想着人,好好的用心对待。
在时不时的对秦府加以照抚,他相信这样下去自己就能全然掌握妻子的心。
秦卿一坐下就立即回了神,她缓缓往后挪动着离贺昶宥远一些,时不时打探着人一眼。
不明白这人怎么还不走,要留到这么迟干什么。
但秦卿就强打着精神这般同人傻坐着,又想赶人走又想着人今日对自己的付出直到女使进来又添了一回茶,贺昶宥看着烛火下一顿一顿撑不住闭眼要打盹的妻子,暗笑着觉得人这个模样像个小动物似的惹人怜爱,也不忍心熬着妻子就起了身。
秦卿这才小打着哈欠送人离开。
出门,贺昶宥回了毓庆宫还精神的很,想着今日的秦卿心中熨贴,自得想些其他的法子再来哄人高兴。
贺昶宥躺在床榻上将秦府的人想了一大圈。
秦尚书与秦允帆明显不合适让他直接加官进爵的。
秦夫人也早有了诰命之位除开珠宝首饰也没什么可以赏赐的。
思来想去那就只有秦婳一人还可以封赏。
贺昶宥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放从前他真不敢想象自己入睡前所思竟非政事。
第二日一起身,他就先吩咐着人往秦卿那里送着糕点,准备一切才去上朝。
听一群人乌泱泱的说个不停,贺昶宥十足不悦,心想着这样好的时光他本该在毓德宫里陪人用膳,而不是在这里听一群老头吵架来白白浪费时光。
等贺昶宥揉了揉额头出了喧嚣之地,立马换上了另一种神情。
今日他就要将事情都办妥当。
封诰命这事不算大也不算小,但秦婳这头确实找不到一个可以额外封赏的理由。
她的夫君没什么大的本事,就是个老实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没有什么政绩能光耀门楣的。
而秦端也是为尚书多年,只是在其位不出错,秦夫人的诰命位还是母族流血换来的荣光。
想来这秦婳身上唯一能拿得出手发缘由就是有一位秦卿这样的妹妹但贺昶宥这个人鸡蛋里挑骨头的本事自是不少,没有理由他也能编出个像样的缘由来堵众人的嘴。
当礼部尚书听着陛下说着贤良恭顺时还能点头应承着说是,后头的孝悌忠信真是让人想驳但看人的眼神又生生咽下,不敢再太岁头上动土触陛下霉头的。
最后只能假笑着同人说好。
他们当一辈子官,怎么都料想不到陛下这样的人也会冲冠一怒为红颜的。
这秦家当真是烧了八辈子的高香能得着一个收服了陛下的女儿。
礼部尚书捧着诏书离开时那叫一个战战兢兢,陛下这头是稳定了,就怕内阁那头会有异议出来,到时候让他夹在两边来个里外不是人。
而贺昶宥则是高兴着起身出了毓庆宫的门,这消息要不告诉秦卿那不就白费了他下苦心的必要。
秦卿昨日一日未见瑞儿,今天自是从早就让人将孩儿抱来。
正在寝殿里逗儿子玩闹,这人就慢悠悠的进来了。
一来就不由分说的让人先将瑞儿抱下去,真是一点眼神也不分给自己儿子。
秦卿见人那般严肃的模样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就怕这个人又要不分青红皂白的来训自己一顿。
当即也就失了脸上的笑意。
贺昶宥用眼神示意周围的人都退下,当目光转成一个圆回到秦卿这时,这人就忽然变着脸色让秦卿看着应接不暇。
他立马喊着声卿卿坐到人身边,不顾秦卿下意识的闪退,坚持离人那般近。
贺昶宥对秦卿耿直的很,从不卖关子,有好事立马说着就想让人开心。
我让礼部给你阿姐定了个诰命的位置,往后你就能让人光明正大的进宫来了。
秦卿这些日子就像活在美梦里,贺昶宥说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厉害。
都不给她缓冲的时间,今日就又说着这样的大事。
秦卿心里自是高兴的,但她开口却又问着:陛下这般做朝上无异议吗?不会让人觉得是陛下在以权谋私。
贺昶宥见人这般关心自己,那真是乐开了花,想着他与秦卿的关系果然更进一步,不出几日定能更往前,用不了几月他就能夺回妻子的心了。
卿卿放心,这些事我都处理好了。
贺昶宥说完就同人笑着。
秦卿听人这样说,才连忙替自己阿姐说了句:那便谢过陛下。
贺昶宥见人那笑颜,不自觉的伸手抚了抚秦卿的发。
他们都不知来日,自能为这些事情欣喜,觉得这是一件各方都好的大好事。
命运好似永远如此,明明一方在拼命挽回,却又在这样好的时候暗自埋下了生活的陷阱。
但至少此刻目的达到了。
秦卿想着阿姐高兴而贺昶宥就盯着妻子眼睛都不眨一下。
见人又停了许久,秦卿主动问着:陛下可要抱一抱瑞儿?这殿里只有她们两人,秦卿多少有些不自在,想着儿子在会好些。
贺昶宥此刻自是秦卿说什么就是什么,连忙又让人去将贺文瑞抱来。
嬷嬷一进殿就按着习惯要在小皇子抱给陛下。
从前都是陛下抱着小皇子同娘娘玩闹的。
但这对于一点,很明显贺昶宥还没学会。
他对这一个小孩感情极淡,本就没见过几面再加上生时那些不愉。
这人还将秦卿生产受的苦都悄然算到小孩身上。
贺昶宥能这般心平气和的对着孩子都是他的忍让。
秦卿见人不伸手就自己抱过来,微微皱着眉头觉得这人还是没有全然改变性子。
殿里自是冷了下来,只有贺文瑞还挥着手脚高兴着。
贺昶宥一离开毓德宫就让人下了诏书。
一时间,坊间谁不羡慕秦家的。
见着秦端都得同人夸两句,说他真是生了个好女儿,能这样光耀门没。
但这话里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就让人分不清了。
坊间就是这个般,若宫里传出来的是陛下待皇后不好的消息,那自有一群人去心疼皇后的,说男人多如此,高位亦不能免俗。
但如果听多了这样爱与和睦的事,自是让有些生活不如意的人心里更不如意了。
见人这般好运就叹一句:凭什么?不过是尚书家里没出息的小女儿,凭着美貌待人如何能得这份好。
而秦卿能被这一群人诟病的也就是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
作者有话说:现在的小贺:这不得把卿卿迷死!(暗自脑补.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