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温柔惬意的时光贺昶宥没能把握多久, 可这回打破的前奏倒是无关秦卿的事,而是前朝先喧嚣了起来。
这北边战败的事与时间倒是一点也没变与他记忆里的如出一辙。
贺昶宥在朝上听着那些耳熟的话,他看着下头都能知晓下一个会是谁站出来说上两句的。
看着这一群人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模样。
尤其是刚上来为首辅的傅新延, 更是皱着眉头滔滔不绝, 那语气里的急切像是要亲自去平复一般。
上面看着下头的人急上火的样子, 只觉得有意思。
下面打量着上头那人神色不变的样子,顿时更为紧张。
贺昶宥听着那滔滔不绝的法子,同他说着要如何用人如何去守。
而他都想不起上一次听到这些是自己的情绪, 连演都不想为人演一下。
只没有动作的坐着连脸都不带动一下的平静。
这事他本可以不加干涉,贺昶宥知晓一个月后的关渡大战会凯旋而归,将这失了的士气与土地都会打回来。
但很不巧,秦卿的兄长就会牺牲在这场大战里。
死后他追封再多也抵不了妻子心中的伤。
况且,这时朝上还有人对他提议着要将此次伤重的小将领先行调回,养好伤有了人才能保证往后能赢。
但那时的贺昶宥平衡着利弊没有点头,他哪能提前预料到这些麻烦,南北的跑耗时又费力,他自不可能白费这些事。
如今听着对方一提起, 贺昶宥没当场驳了,只沉着脸像是在认真的思索。
但底下的人不知他们的陛下此刻连派谁去都想好了,如此只是迷惑他们一番, 不然看着秦允帆被调回来还不得被人诟病到秦卿头上, 说他偏爱太过。
下了朝,贺昶宥便单招了傅新延, 将人与事即刻安排下去。
边将换人是大忌, 但入提议的人而言只换小的也不成事。
且这秦允帆连主将也算不上, 本来上次相见, 他就想将人留在城里为官。
就怕这时候多事会节外生枝来毁了他与秦卿的关系。
傅新延听后也只以为陛下这是想通了, 懂得体恤下属的要紧。
这般有来有回,战场的人才会真的卖命。
只是连连说着好要下去办妥的。
解决了这一头棘手的事,贺昶宥回到毓德宫里却有些犯难,他都不知该不该同妻子说这个情况。
看人高兴的摆弄着那珊瑚串,就不想开口说这扫兴的事。
但想着万一事发,妻子定得来怨自己此刻的不言。
贺昶宥深呼吸着要开这个口,他先将人拉入怀里让人坐在自己身旁。
秦卿看着贺昶宥明白这是有事要对自己说,就等着人开口。
可等了许久就只见人牵着手同自己十指相扣。
他慢慢动作就怕自己一开口妻子就该慌起来,他努力想着措辞,在人疑惑的目光里才缓缓说道:北边的战事近来有些吃紧,因着败仗听闻这回伤的将领不少。
秦卿一听这话就紧张了起来,不等贺昶宥把话说完就先问着:那我兄长呢。
他可有受伤、严重吗?秦卿的心一瞬间悬了起来,抓着贺昶宥的手有些发颤。
她自明白交战地里刀剑无眼,伤病是不可避的。
但像今日这般能传回来,传到朝上、传入天子耳里的,那自不可能是小伤小痛。
秦卿心里想着最坏的可能,眼睛立马红了起来,抿着嘴倒是先难过上了。
贺昶宥见人神情变化之快,都不等他补充完的。
他早明了秦家兄妹的感情,好在这回自己先开口打了预防,要不真发生些什么秦卿不得难过昏。
贺昶宥连忙将人报道自己怀中,让人的头依在自己的胸前,拍着人安抚的说道:无事无事,卿卿不用担心,你兄长伤的也没那般重。
且我已将人召回,想来就快能回来了。
秦卿一听兄长果然伤着,心里就有些难受但又听着回来的话,就同贺昶宥点点头,很快又投入了人怀中。
她真无法想象若兄长无法回来,父亲母亲会有多难过。
这回说什么她都要劝人留下,就算先娶个妻也好,有人相依再去拼命的地方也会留有顾忌,不会那样无所谓的伤着自己。
贺昶宥轻拍着妻子的后背,让人放松。
他的心里也慢慢心安下来,这些事情都接连着的敲定。
他就不信还有什么能将他与妻子分离,他边想边将人拥紧。
好在这事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贺昶宥如何能让人沉浸在悲伤里,自想着法子逗人开心。
还答应妻子等秦允帆回来,就让人出宫回秦府见上一面。
这段时日里贺昶宥自是日日努力规避着各种风险。
像是要将人藏到自己身上才能真的安心。
好在事情发展的比他想的还要顺利些,若非又从岑幸嘴里听到行宫二字,他都要忘了那些不好的过往。
陛下,禁军都指挥使求见。
贺昶宥摆着手让人进来,虽不知晓知浩宇又有什么花招要耍,但看在往日的面子上也不扫了人的脸面。
知浩宇一进来就笑着,像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般。
这倒是让贺昶宥看不懂了,想不到这人进来有什么可高兴的,难不成今日是来同他说要娶谁家姑娘来求他赐婚的?想着这人确实不小了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然他真想不到什么能让傻子直乐呵呵的。
贺昶宥一开口就说道:有什么事你便直说吧。
那话语、那模样像是看透了对方的心思,只要人说出个人名来,他就能点头搓成人的这段好姻缘。
听着这话,知浩宇顿时就不笑了。
他看着贺昶宥一脸疑惑,不懂自己要请求什么。
难不成他想要从前对方封王时得的那半块玉髓的心被人洞察了,那也不应当啊,知浩宇看着人疑惑了半天才开口说着正事:陛下那行宫外墙已修了大半几处宫殿也有了雏形,不知陛下是否要去看看。
这人本来高高兴兴想着,这事一成他也算有监工的苦劳,没想到对方倒先将了他一军,先发制人的打得他找不到北。
贺昶宥听着行宫的名,才想到自己忘了什么事。
他心里一滞听着知浩宇的意思,是如今想拆都来不及了。
他自是想同秦卿生活在一个只有他俩的地方,让人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一个。
但如今他也明白行宫这个地方只能困住人,无法得到人心,反而会让妻子离自己越来越远。
见着贺昶宥的面色不愉,让下面的人愈发的摸不到头脑,他这可是谨遵皇命办事,还紧赶慢赶地修葺,怎么如今要成了这陛下反倒不高兴的样子?知浩宇直感叹着这圣心可真是越来越难捉摸了,顿时让他在下面走也不是,留也不想的。
他自想不到上面的人需得自我消化一段时间。
看着下头愣头愣脑的人,贺昶宥只得好声好气的说上一句:我知晓了,你让人先暂时停着,只打好外头的围墙便成。
贺昶宥还需要时间来抉择。
知浩宇得了话立马说着好就退,下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本来想要得的赏赐也不提一字。
岑幸见人冲着出来就知方才谈话一定不妙,他一进殿就拿出免死金牌来说着:陛下,这是娘娘方才让人送来的点心,想来是记挂着陛下。
贺昶宥一听果然脸上的愁云就都散了开来,岑幸连忙上来将东西放到人面前。
拿起糕点来用着,好似也就在这一瞬他就想通了。
自己与秦卿何该有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家,不用端着这些规矩,不用守着天家仪态,只当他们如同寻常夫妻一般。
那里不应该是行宫的模样,贺昶宥回想都觉得从前的自己是真的太过狠戾。
就算将那个地方围的密不透风又如何,他也阻止不了一个人想要离开的心。
而这一回一切重头开始,他自不能干这样的蠢事。
贺昶宥又拿起一块糕点用着,心里顺畅了吃起这东西都觉得格外的好。
岑幸看着人多变的神态,直呼果然还得是皇后娘娘才能解开陛下所有的愁云与心结。
好好待在毓德宫里的秦卿,正同瑞儿玩着,她让人在地上铺了一张极大的软毯,放瑞儿自己走动。
她拍着手,小孩就会高兴的往她这里跑,逗得秦卿心情大好。
看着小孩健康长大,她也能放下心事,不觉得是自己那十个月来亏欠着人,才致小孩体虚多病。
贺昶宥一进来就听见笑声,不用猜就知晓是那小胖子在里头。
这小东西还真是极得妻子的心,贺昶宥醋又醋不过来,只能任由人宠着。
等他一进门,嬷嬷立马心灵神会的要抱小皇子去睡觉。
贺昶宥就过来将妻子抱起来,直接抱到床榻上。
见人还笑着同自己说道:昶宥,瑞儿会跑了呢,那小脚动得可快。
秦卿越说越觉得有趣,贺昶宥就陪着人笑着。
顺手拿过女官递过来的热帕子给人擦着额头的汗与手,又喂人喝了点温茶,见人平复了才说着:卿卿我想同你一道有个家可好?秦卿愣愣的看着人,过了许久才柔声问着:那昶宥想要一个怎么样的家呢?贺昶宥过来同秦卿相依在一起,家这个字离贺昶宥很远,如果不是秦卿,他一辈子都不会领会这个词。
想了许久,贺昶宥才转头看着人认真说着:只要有你就足够了,有卿卿就是家了。
他并非说着大话哄人,而是心中就是这般想的。
他拥有最大的宫殿,拥有普天之下的王土,可当妻子盖棺的那一刻,他便觉得一切都黯然失色。
那一刻他真的明白是他需要秦卿。
作者有话说:知浩宇老倒霉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