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雨晴端着熬好的汤药进来时, 秦卿看着人影就愣在一旁。
继而再看着自己原来宫里的女官、女使们鱼贯而入的模样。
让她就像是真回到了最初的毓德宫里。
她的面上带笑,如同回忆着还不算的开始。
而这一群人虽都不知晓自家娘娘好好的在同陛下发什么脾气。
但她们一致认为以娘娘的本性看来,定是陛下做错了事才让人如此生气的。
她们自不偏不倚的站在自家主子这。
女使就端着许多的吃食进来想哄人开心。
佩兰甚至连束之高阁的琴都取了出来, 想着娘娘最爱听些欢快的曲子, 便来给人弹奏着能解个闷也好, 舒缓舒缓此刻的心情。
秦卿看着眼前的面孔心里满是不敢置信。
贺昶宥如何会将人都还给自己呢?如何会让她真的开怀?秦卿觉得自己就像是活在了一场美梦里,美好的人都舍不得开口打破如今。
可秦卿看着轻松与自在,内心深处却悲观的想不到一个活字。
或许是她并不知道该如何活着了, 忽然见着美好与爱心里充斥着的不是高兴,而是在那一阵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害怕。
就怕自己一睁眼一切又将散落了,只有自己在那行宫的正殿里独自的煎熬。
入夜等人都离开,秦卿从榻上起身又坐回到圆桌前,她转头看着未关紧的轩窗,从那缝隙里望着外头的明月。
她抬头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又垂落目光看向那些被风吹动的花草,那神情就像是十足的留恋。
再转回身来瞧着殿里未被包起边角的方桌,那妆镜前没有磨圆了的朱钗。
她疑惑着今日的一切但又不想深究与了解, 当想法落到现实里,她拿起东西落到手上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只迷糊想着自己的生命能留在这一刻也好, 除开贺昶宥好似一切都如意的圆满着。
她不想往下走了, 免得得失与期盼又走回到原来的老路上。
贺昶宥在毓庆宫里闭眼想着往事。
岑幸慌张的推门进来,将门拍的响彻殿里。
上来坐着的人被打搅了心绪, 自皱起眉头来十分不悦的看着人, 那脸色像是今日岑幸若是说不出什么大事来就要把人处决了。
岑幸都来不及问安的, 在下头没停一步边走近边言语着:陛下不好了, 娘娘出事了。
不用思索, 贺昶宥立马起身都无需细问就慌张的跑了出去。
到底是这两日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让他忽略了自己的妻子此刻的心态。
他以为有了贺文瑞就能勉强将人留下,但秦卿还是那样决绝那样想要离开自己。
贺昶宥连外袍都来不及换,到毓德殿外跑的满头大汗。
俞益正好从殿里出来,见着陛下先是一顿。
忙不迭的就要过来同人禀明情况。
但贺昶宥此刻哪还有看向旁人的心思,一步不停的就推开门进去。
雨晴是最先发现不对劲的人,今晚本就由她在外头守夜。
只见寝殿里突然灭了的烛火,她就疑惑着,想自己的主子独自在殿里最是怕黑了,不应当会吹灭。
起初还以为是风吹进去,将烛火吹灭了。
雨晴立马就进去,只见漆黑的桌上有人趴着的影子,远远看着还将她吓了一跳。
连忙又出去拿了盏烛进来,这样一来就更能看清更能看得明白,却也更加的惊吓着。
雨晴那一刻像是失声了一般,她对眼前的画面是那般的不可置信着。
那红染上了白色的布,让她的眼前也像是只充斥着一片红。
等反应过来,连忙出去大喊着。
一时之间,毓德宫就大亮起来。
贺昶宥走过来的极慢,像是十分害怕一般。
他看着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人,那手被包的那样死、那样大块。
想来这个人当真是下了狠心的,他的卿卿明明是那么怕疼的一个人。
他缓缓蹲在床边牵过妻子的手,此刻只能望着对方手上的白布心疼。
贺昶宥闭眼叹着气又是那般无奈着。
他往上头轻轻吹着气,那泪便滴落在布上,落得快消失的也极快。
贺昶宥这时起身往外,俞益适时向前,这回贺昶宥没将人视为无物。
陛下,娘娘手上是被锐器所伤。
只一道伤口有两公分长,如今昏迷只是因着流血过多。
俞益依旧是那般平稳的语调,他虽好奇却不想死在自己的好奇里。
贺昶宥点着头,他面无表情的只有那双眼睛透露着锐利。
俞益见着还以为是陛下再怒自己医术不佳,刚要再开口解释,就听殿里的人惊呼道:娘娘醒了。
贺昶宥就又什么都顾不上推门进去,他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却又无限后怕着。
如若今日没人发现,此刻他是不是又要失去了人。
而秦卿醒来见着眼前的人,也只皱起眉头闷闷不乐着。
贺昶宥来到人的面前,关切着:卿卿的手可还痛。
为何做这样的傻,你气你怨,你打我就成,何必折磨自己。
可这些话到秦卿耳朵里就像是些废话。
她自不想回答,闭上眼睛连多看人一眼都嫌弃。
贺昶宥却像是没见到对方的反应。
缓缓牵上了妻子的手,本想给人揉揉。
却见对方明显烦躁的将手抽回来,冷眼望着自己。
陛下,我与陛下不同,我这个人最会失了分寸,还请陛下不要这般对我,且我同陛下之间还是以天家称谓相对来得好些。
听着这一声一声的卿卿,她只觉得寒毛倒竖,觉得下一秒这个人就要起坏心。
贺昶宥却不理会这些话,只低低言说着:是我不好,你别在伤了你自己。
这话关切又像是责问,秦卿笑了一声,我同陛下之间最大的不同就是我有心有情,陛下全无。
我要为受我所累的人恕罪。
而陛下呢,只会将一切怪在他人的身上。
陛下高高在上又能有什么错呢?贺昶宥明白,秦卿这是在怨恨她兄长的死。
那时是他思量不全,才使人未归,但战场瞬息万变,他如何能掌控得了全局。
秦卿说完吃力的转过身去,不想再同眼前人说这些伤心事了。
只弱弱的说道:我累了。
陛下就让我安静的休息一会成吗?许久,她的耳畔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本以为这人还要停留,就听着贺昶宥起身离开的声响。
停顿着秦卿才又转过身来见着人离去的背影。
她虽然不懂此刻的人与事,但秦卿永远都记得从前的事,只要他是贺昶宥,那么一切就不会改变的。
合上门后,殿里亮着烛火十分安静,而外头却不平稳。
岑幸见人出来立马跟上,只以为陛下是要回毓庆宫里,但这人走了几步就又停下,他自也跟在停在一边,一时间问也不是,犹豫间见人又动了起来。
贺昶宥没走,他折了回去坐在寝殿的廊下,一动不动的如同一旁的廊柱。
这倒是愁坏了岑幸,看着四周的人也同自己一样惊讶着,大伙自是没想到陛下也有被妻子赶出房门的一日。
很快岑幸就恢复原样,想着陛下这般定是劝不走的,就让人立马去毓庆宫里拿来大氅端着热茶来,又是给人递着汤婆子又是加外袍的,就差在边上燃上两个暖炉来了。
贺昶宥太不安心,他不能离开这里,他要守着人。
方才的一切都充斥在他的脑海里,他无法想象再来一次,他是不是会让行宫变回原来的模样,只为了留得住人在自己身旁。
殿里的人想了一夜没能睡着,殿外的人亦守了一宿没有合眼。
贺昶宥浑身冰冷,日光照在他的身上也没缓解多少。
看着一边的岑幸慌张了起来,上来劝着:陛下不若先回毓庆宫,等娘娘起身了再让人来传。
贺昶宥自不是一个听劝的人,他端坐在那动都未动一下,直至日光全然升起,他才起身准备上早朝。
他轻哼了一声,就开口让岑幸守在这里。
岑幸忙伸手扶人,可一触着就被吓了一跳,这手凉到如冰。
而陛下的脸色一看就不正常的。
但贺昶宥摇着头不让人动不让人出声,他将氅衣掀去,揉了一把脸就如寻常一般的前往政事堂。
今日的毓庆宫里长久安静着,岑幸别说是高声语了,就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的,没人知晓帝后之间的事,但都能感受到两人之间莫名的针锋相对,这倒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见陛下又一动不动的呆坐了许久,岑幸轻手轻脚的将茶盏换着,等殿门合上里头又只留他一个人时,贺昶宥才缓缓清醒着。
他拍着头想着心中的阴翳,想着这般做他会同秦卿再走入的不复之地。
贺昶宥把玩着手上的簪,突然调转着方向对着自己的手臂。
他很快清醒过来,而疼痛便是世上最会让人醒悟的东西。
贺昶宥叹着气自不气馁,他既可以哄的妻子一回,如何不能再将人挽回。
只要有一丝机会他当去一试。
贺昶宥就这般从黄昏到深夜又等到了天明。
御膳房里的人看着伴着晨曦而来的人,真快惊掉了下巴。
一个个看不懂陛下今日这般早来视察能为点什么。
御厨正备着早膳刚跪着起身就被岑幸请了出去。
一群人忍着好奇,出门忙围着内都知开始问。
岑幸也不知陛下一早又抽什么风,本来只让他备好糕点给毓德宫送去,而后又看着自己起身念叨了一句,还是我亲自去做些来的有诚意。
岑幸才啊了一声表示疑惑,就见人出了门他连忙跟上来了这里。
他自也不知陛下这大显身手的是要准备什么惊喜给娘娘送去。
作者有话说:卿卿这是做了个错误示范哦!大家都应该要最最最珍爱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