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昶宥独自在御膳房里好一阵摸索, 才勉强煮上了水。
他自不熟练这些但就是想贵在用心上,且他最知晓秦卿爱用什么能投人所好。
面入碗里看着模样是十分不错,至少将东西装入食盒时, 岑幸是这般认为的。
等陛下一上朝, 他就连忙给娘娘送去, 还心想着陛下总算成长了些,知晓给双方台阶下,想来不用多久他们就能不用这般兢兢战战的过日子了。
秦卿的伤在人精心护养下好了许多, 手腕也勉强能动了。
这些人莲藕属雨晴守了最多日,自那一夜后她恨不得贴身跟着秦卿寸步不离,当真是将人吓坏了,她的心中似有千般疑问,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提,只能好好守着人。
殿门外的女使远远瞧着兴高采烈提着食篮来的内都知,就知晓是陛下的心思到了。
他没提着将那碗面端出来就放在桌上,同其他早上一道等着主子起身来用喝了药后,秦卿面上恢复了一些血色, 在圆桌前一坐下目光就被那晚与众不同的东西吸引着。
雨晴连忙上来解释道:主子这是内都知一早送来的,说是陛下早起特意给主子亲自做的,主子可要先用些。
说着就给人递着碗。
而秦卿听了这话只皱着眉眼, 没有开口。
她同人生活了那么久, 还不知道贺昶宥这样的人也能入庖厨,愿意给人洗手做羹汤的。
端下去吧。
秦卿没有一丁点想要尝尝的心, 提起筷子用着近处的菜。
而雨晴递进的手又收回了, 没想到今日主子还是对陛下的关心这样冷漠着, 看起来都不像她们家姑娘一般了。
但她没有多言, 只是按着吩咐将东西带到外头。
这边有了动作, 贺昶宥那自是很快就得了消息。
听着秦卿看都未看就端了出来,一旁的岑幸猛吸一口想着难道是女使没有介绍好,没言说陛下亲自做的。
立即捏了一把汗。
而贺昶宥对妻子的这个行为显然表现的更平静连神色都未变一下的。
殿里的人当即认为陛下定得气极,冷上娘娘好几日了,没成想这人午后依旧让岑幸送着糕点过去。
而这回秦卿看着食盒也更迅速些,连东西都未让人拿出来,就摇着头让女使连糕点带盒子一块拿了下去。
她根本就不相信贺昶宥这样的人做些事情能安什么好心,还能热脸去贴她人冷屁股多久。
而秦卿自忽视了这人的厚脸皮。
一日里连续被秦卿拒绝的人,依旧能面不改色的伴着月色而来。
那神情那脸色,都是那样的寻常,一点也不像是要来同自己算账的气势。
贺昶宥不顾被人忽视和冷脸,径直走到秦卿身旁坐下,而秦卿看着人靠近立马挪动着离人一手远。
顺利坐下的人自不强求妻子同自己靠近,他只坐在一边,什么话也不说的看着人的脸。
瞧了许久那目光才顺势而下,见着那被包着紧绷的手腕,贺昶宥只要瞧着那伤处就不自觉的叹着气。
这下反倒让秦卿坐不住了,她不懂这人有何脸面到自己面前来假惺惺的。
一开口就直言刺着人:陛下,为何这样得空的来我这惺惺作态。
不管是面还是糕点,这司膳房还能克扣了我不成,自无需要陛下格外恩赐赏我一口热饭吃的。
且日理万机的人去做这些无用的事,只显得人格外愚不可及。
秦卿觉得自己已经讲话说的极其狠,但对面的人就像是没听懂一样,没如秦卿所愿的沉下脸来愤怒离开。
贺昶宥甚至还能同人笑着说道:那便是我思量不周,没选好东西来送。
让我们卿卿满意的。
秦卿这一拳头就像是打在了棉花上,让她心里觉得难受的不得了,一瞬间便更加的不爽。
她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人,总觉得自她醒来就这个人就有些怪,为人处事如同是脱胎换骨一般,跟从前她印象里的贺昶宥沾不上边。
真像是换了一个人她自不行贺昶宥能低到这个份上。
秦卿听着对方这样说话也只能将态度弱了下来嘟囔一句:真是装模作样的。
就不再开口。
可她自不懂得,此刻在贺昶宥的心里妻子还会同自己摆脸色说话,就说明他们之间还没走到最后一步,走入无法挽回之地。
他是见过秦卿最最冷漠模样的。
见着今日势头不错,贺昶宥轻咳着又主动开口道:卿卿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同你言明,你的兄长与长姐都好好的。
一位在北边战事大捷,一位得了诰命封赏如今也自立门户。
你阿兄回来自有封赏,到时候就让人入宫来,你也好一见。
贺昶宥语气平常,可他明白这些话足够在妻子心里炸开来的。
果然秦卿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她慢慢皱起眉头,不懂贺昶宥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谎话来骗自己。
这事不就一戳就破。
她不可置信的嗤笑一声,朝人说着:陛下这又是在说什么梦话吗?连前程往事都能篡改着遗忘。
她的目光里满是恨意,心中有些疑惑,但此刻的秦卿被愤怒裹挟着无法多想,不等贺昶宥再开口解释,秦卿就用刀刺向了人。
何必呢?你大可以娶上许多年轻的妃子将这宫里填满。
还是陛下想让我识趣的去主动给你选妃,那也不过是陛下一句话的事情,往后自不用白白做无端的事让你我都难受。
最后的话,秦卿讲得那么重。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人,阿兄长姐与瑞儿,终归是她心里无法愈合的伤口。
就算那日亲自见着她的瑞儿活的好好的,秦卿都不敢去多见人,同人多接触的。
她太害怕终有一日自己还是会失去。
她只能装作无意的站在圣哲殿的宫门口,听着几声儿子的读书声,才能感知自己的孩儿当真活得好好的。
而这一切都是拜眼前人所赐。
她如何能不恨呢。
贺昶宥伸手想抓住人,想好好解释。
但秦卿不断闪躲着,他触不着也不想弄疼人,只能又缩回手瞧着是那样无奈。
卿卿我不过就只是想挽回、想弥补,你就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好看看如今的我。
秦卿不用思索直接摇着头,是那样坚定。
她不相信浪子回头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贺昶宥的身上。
这个人屈居高位的太久,从不觉得自己有错,更别说是改正了。
无需弥补,错了过去了的,就是这般打住着结束。
早就没有重来重新回头的机会。
除非...秦卿停顿的看着人,眼见对方也带着期望的望向自己。
她才笑了一声接着说道:除非陛下也尝试过濒临死亡的滋味,去体会我那时看着身边之人一个一个离我而去的心伤。
秦卿只不过是随口而言,不相信这人会放下皇权高位为自己寻死的。
她不知晓,眼前的人其实为了她死过太多次。
而说完这一番话的秦卿也没有笑,她不觉得自己说赢了人有多开心的,心中依旧惆怅不平那样难受。
她别过脸去,不想同人多言,也不想再见着那张脸。
贺昶宥知晓今日这般已经足够了,他便不多待惹人心烦,他想慢慢试乘,只说着:我先回刘庆殿亲亲好好休息,听这人起身关门的声响秦卿才坐了回来慢慢平复着心绪。
雨晴也在这时推门而入,想着说了这般久的话主子该渴了,特意泡了一壶花蜜茶来给人,现在用了一会也好安睡。
要进来时,正巧佩芸也拿着药膏,她便也一同带了过来。
将主子手上包着的布慢慢展开,那伤痕早已凝住,但那道伤口口看着依旧触目惊心。
秦卿都没看那伤处,她自己都不知晓那一刻如何有那么大的决心,能对自己下得了这般狠手。
雨晴给人涂上药缓缓揉开,动作是那般温柔,就怕弄疼了自家主子。
她从小跟在人身边,自知主子打小就怕痛的。
想着这些就又红着眼,不懂着好好的人如何想不开了。
可她不敢多言,在这宫中皇后自戕可是大罪。
陛下压下来事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只说是寻常受伤。
涂完药还在伤处轻轻吹着气。
秦卿看着人心头一暖,好在雨晴都还同自己相伴着,不痛,无事的。
她先开口同人笑着。
雨晴才哽咽着,可这些日子来她太害怕也太疑惑了,开口就带着哭腔问着:主子为何会想寻死呢?明明一切都好好的,陛下虽一开始对主子不善,但后头也改过自新了,对主子那叫一个百依百顺。
两个小皇子都那样贴心,日日都吵着要来看母亲。
雨晴当真是想不到自家姑娘能有什么不顺到会走到这一步的。
而秦卿听了这话也疑惑着,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雨晴明明最清楚不过,如何会这样问着。
秦卿一惊心中突然恐慌着。
醒来后一切的怪异都涌了上来,她惊讶的看着人问道:我阿姐与兄长,如今可好?这贺昶宥说过。
但她都不肯相信这个人,自己亲眼看着盖棺的事如何能有错的。
雨晴这下更不明白的只回答着:自是都好好的,左不过是担心主子在宫中的情况。
秦卿听着这话心中立马一沉,她的面前是一片的漆黑,让人迷茫又慌张。
她浑身冒着冷汗,自己的记忆现实出了巨大的偏差,让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相信。
猛得看着手上的伤口,突然不知哪里才是梦境。
雨晴拉着发颤的人,不懂主子听了这话为何会突然的慌张与惊讶还问着:主子可是哪里难受,需要去传太医来瞧瞧吗?秦卿连忙拉住了人摇着头,她只是需要时间来想清楚,来消化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那贺昶宥呢,当真是她错怪了人吗?作者有话说:贺某人又要开始敲算盘对症下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