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就又成了不欢而散, 看着陛下沉着脸色出来,外头的女使都不笑了,本以为今夜帝后如何都该和好的人心中自都震惊着。
屋里的人也叹着气, 她自知自己如今在旁人眼里怕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 但她早就无法伪装成从前无忧无虑的模样了。
秦卿看着心狠极了, 但在夜深人静之时,她心底的柔软依旧会浮现出来,撕扯着她。
时而她会看着自己的手, 觉得自己是那样陌生。
她问着自己活在此的意义,最后只能看着手腕处的伤痕叹气。
可天一大亮,当贺文瑞高高兴兴跑着进来喊着母亲的时候,秦卿就觉得自己也得活着,得看她的瑞儿好好长大。
她就被自己这般拉扯着无法解脱。
贺文瑞一来就乖乖待在母亲身旁,时而瞧母亲发呆。
在他小小的心里也有无限的疑惑,为何自己母亲的模样明明没有一丝的改变,却又像是变了一般。
小孩的心思最是细腻,有一丝不同都能敏锐的察觉到。
但贺文瑞不说依旧依赖着自己的母亲, 他靠在人身上想着只要母亲还在身旁就行。
小小的孩儿暗自发誓,自己会快快长大好护在自己母亲的身前。
而这些秦卿并不知情,她的心里终究是太乱了, 无法捕捉到每一个微弱的的细节。
当贺文瑞喊自己第二遍, 这人才回过神来,笑着看着人, 抚着瑞儿的发那样温柔的问着:瑞儿怎么了?贺文瑞拉着人的衣裳, 有些小心翼翼的重复问着:母亲是同爹爹吵架了吗?怎么近来都不理睬爹爹了呢。
秦卿一瞬间都还以为是贺昶宥唆使儿子这般来说得。
可看着儿子那小心胆怯的眼神她就明白过来。
可秦卿无法同着小小孩儿说明那些复杂的事, 她只能牵过贺文瑞的手回答着人:自是没有。
母亲同你爹爹只是有些争议, 过段时日就会好的, 我们瑞儿不用担心这些。
不论如何爹爹和母亲都会一样爱你。
贺文瑞随即就高兴了,笑着对人点头,还接话道:也同样爱弟弟。
秦卿一顿,但最后也同儿子点了头。
她的内心终归是无法去面对贺文瑄的。
只要见着那个小孩,那些年的痛苦就会涌上来折磨她,让秦卿恨不得死去。
贺文瑞没了心事就恢复如常,不停同秦卿说着日常过往的趣事。
秦卿也喜欢听这些,仿佛听完她就补上那些错过的人生。
但此刻她亦有些忧心忡忡,贺文瑞的话让秦卿自我怀疑着,她能否当贺文瑞的好这个母亲。
这些年来,除开生育与思念,她什么都没带给他的瑞儿的。
但秦卿能察觉到儿子的这段时光里是有母亲的模样,但那个人不是自己。
秦卿送走瑞儿后就静坐在殿里思量,最后只能苦笑着闭上眼,这一切就都成了无果的事。
雨晴进来看着主子发呆就将热茶轻轻放在人身侧的桌岸上。
正打算小声出去,就被坐着的人叫住着。
雨晴转过身来,自然的回到秦卿身旁等着主子吩咐。
却听身旁的主子说着:雨晴,你也到了合适的年岁可有想过婚嫁的。
秦卿当真是在认真的问,而这话却真是吓了雨晴一跳。
她连忙跪在主子腿边说着:主子,奴才没有想要离开主子的心思。
奴才只想一辈子陪在主子身边。
她那样着急生怕秦卿会将自己赶走,甚至呛着口水剧烈的咳了起来,可红了脸与眼。
秦卿笑着将人扶起来,让雨晴坐在自己身旁柔声说着:我当然也想你能陪我一辈子的,但雨晴天下本就没有不散的宴席。
你陪了我那么久也该去为自己而活一次。
不然人生在世多无趣。
雨晴连忙摇头,她牵紧秦卿的手喊着:姑娘,我从入秦府的那一刻就没有想过往后要离开姑娘的。
离了主子的身边,我又能去哪呢?秦卿听着话也红了眼眶,她自知雨晴对自己的一片衷心。
但正因如此她才不能让人就这般在宫中蹉跎一世。
秦卿只能抚着人的脸说了句:傻姑娘。
她虽没继续同人言语,可心中至此也开始为人谋算,要给雨晴寻一门好亲事,能嫁出宫去才好。
看人哭不停的模样,秦卿俯身给人擦着眼泪突然转换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如今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雨晴犹豫着最后同人点了头又说道:但是姑娘就是姑娘,变成什么样子都是。
秦卿听着这话笑了也就没再多问,只哄着人擦干了泪。
殿里一片岁月静好,浑然不知守在外头那人的存在。
贺昶宥怕妻子知晓后又会赶自己走,如今来去都静悄悄的,不敢让对方发现。
见雨晴哭着推门出来,贺昶宥看了人与殿里一眼,被那未知的感觉折磨地皱起眉头。
他如何在外头守着,都无法真的知晓里面发生的事与秦卿此刻的想法。
这些隔阂都一点一点折磨着他,来告诉他的无用。
雨晴一出来就同人一揖说着:娘娘想见汪太医一面,不知陛下是否应允。
主子让自己去传人来,话语里就像是不知汪太医不在宫里。
但雨晴此刻顾不上这些也没多言就出来问着守在外头的人。
贺昶宥看着又紧闭的殿门,他捏紧拳头像是纠结许久,最后还是点了头让苏斌去将人带过来。
汪郁倾来的很快,走着一路上想了许多种,可能心里忐忑着。
这能让陛下传召自己进宫的定是娘娘那出了大事,不然这人恨不得自己一辈子都不要出现在秦卿眼前。
差不多的时日,也快到从前快落棺的时间,汪郁倾真的担心着旧事重演。
他一走入毓德宫的门,就见那站在廊下如同石像般的人。
汪郁倾只瞟了一眼自是没什么好脸色,走过去后才不得不给人弯腰问安,起身后立即想要推门而入,却被贺昶宥一把拦住。
他怒目而视,沉着那张脸没点好神情的要求或说是警告着人。
汪太医进去后可得斟酌着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的。
汪郁倾的心一沉,但为了进去就只能同人点着头。
秦卿正倚在桌案上看书,见人来连忙放下同人笑着喊着:汪太医。
汪郁倾快步向前,同人半跪着就要把脉。
但秦卿却没伸手,只让人坐在跟前的椅子上。
这发展倒让汪郁倾摸不到头脑,这样着急叫他来却又无事发生。
见人疑惑的目光,秦卿就先开口说道:许久不见,不知汪太医近来可好?冬来手腕可还会疼痛吗?这下倒是让汪郁倾愣在一边,他倒吸一口气。
此刻的心情是无法形容的复杂,呆呆望着眼前人许久才开口唤了一声:娘娘。
见人对自己点头,汪郁倾瞬间红了眼眶,他的心里不知是见着久违人的高兴,还是思及最后那面的难过。
那个他们都没能跨过去的冬日,终于在这终结了。
他的手止不住的发颤,而秦卿看着人却平静不少。
她今日叫人来就是想将从前没说的感谢都说完。
从前见你多是病着也不知晓。
在你眼里是何种邋遢的样子,什么都要人相助着活,根本不像个人。
秦卿如今已经走出这些还能自嘲着同人说起。
而汪郁倾却摇着头反驳道:娘娘很好,不论何时都很好。
秦卿便对人笑着,今日她叫汪郁倾来见人安好也就放心了,总归担心那个小肚鸡肠的人回来后会针对汪郁倾当时对自己的相助。
再走出殿门,汪郁倾的心中又高兴又惆怅,他自想娘娘能重新活过来却又想着人那样痛苦。
昔日他闭紧牙关什么都不说,自不是因着贺昶宥的警告,而是他诚然见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娘娘,能那样快乐的活着。
那一边的门神依旧沉着脸,见人走出来就将折子放下看了人一眼,见汪郁倾那一脸的开怀的模样。
贺昶宥的心中突然狂怒着,果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得秦卿的青睐,反就他不成。
这人哼了一声不再看人,甩着袖子往外走。
这段时日来头一次气冲冲的出了毓德宫的门。
等贺昶宥再回来,就是带着一身的酒气。
熏得女使、女官不约而同的往后退着,又同人站远了些。
知晓陛下这般定没有什么好心情,只会一言不发就会训斥她们,说着她们照顾娘娘不周。
怕是在陛下心里,除开他自己没有人能将娘娘服侍好的。
岑幸自是在一边扶着人,真是十足头疼。
他也不知陛下这青天白日的突然生的什么闷气,这般不要命的将自己关在殿里喝酒,真是吓死个人。
可贺昶宥不觉得,只觉自己是喝的有些迷糊。
从毓庆宫走到毓德宫这一路没有一步停顿的,像是无比清醒谁拦着都不听。
可真到寝殿门前,贺昶宥反倒站住不动弹。
他歪着头,呆呆看着眼前的门,好似分不清虚实。
岑幸见人站住了才叫着内宦上来,想将陛下拉回去。
可就在这时,贺昶宥直接伸手推开了门。
秦卿半倚在床榻上听着那声响直皱眉,她不用看都能知晓是谁来了。
立马起身过去,只见对方也关门过来,看着神态自若,可走近一些就能闻到贺昶宥身上那股浓浓的酒味,熏的人后退着。
可此刻的贺昶宥如何能容忍妻子远离自己呢。
他一个快步上来,一手就将秦卿的双手手腕桎梏住不让人离开半步。
秦卿自是挣扎着,但贺昶宥就是不放手,她也不知这人今日是发什么疯,贺昶宥你干什么快把我放开。
听着人严厉的呵斥,贺昶宥却笑着将手收得更紧,而后一把将人推入自己怀里。
他不顾对方的打推一用劲就将人牢牢困住,贺昶宥低下头来,靠在秦卿肩上,双臂收紧像是要将人如此束缚。
秦卿见人抵抗不了,也就不再用劲。
只喘着气在人怀里生气,而耳畔慢慢传来对方的声音,一句一句喊着:卿卿那一个词就包含千万种情感,让秦卿愣住,她疑惑看着眼前人的侧脸思量着对方真的爱自己吗?但很快她就摇着头不去想。
秦卿掰着贺昶宥的手指想让人能吃痛松开,而这具行尸走肉早就不知痛了,任由人用劲一点都不松,只呢喃着:卿卿别走,就在我身边,不要离开,不要想着离开。
这话说的那么温柔,却让秦卿毛骨耸立。
她就知道贺昶宥这个人不会改变的。
一切的隐忍都是假象,而这个人本来就是只知掠夺的强盗。
秦卿正要再出手,只听人苦笑着又说道:我心悦你呀,卿卿回来吧,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秦卿愣住了,听着这般荒谬的话,让她的呼吸一顿,心好似也停了半秒。
作者有话说:唔呼,有人没有办法耍起酒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