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其要我做什么, 我便做什么。
他露出讨好的笑容, 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样物件。
那物件大约手掌大小, 被一张破旧的兽皮包裹着。
狐其:这是什么?阿穹低下头,似乎不太好意思,脸颊两侧浮现出可疑的红晕。
结亲时还需要交换信物。
信物?狐其睨了眼那件东西, 道:你替我保管着吧。
阿穹眼睛一亮,高高兴兴地又将信物放了回去:好,我替你收好了, 不会丢的。
狐其面上不动声色, 内心暗道:这灵智半开的深山妖兽还真是好糊弄。
十日之后,我们一同上蛟宫。
他伸出手, 替男人拂去额角凌乱的发丝,柔声道:阿穹, 你会帮我的吧?一缕金色丝线顺着晨风隐入初升日光之中,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金龙敛袖回身,看到蛟首人身的大怪物正朝自己走来,还未开口, 对方就先按捺不住了。
你上次说的是什么意思?自从金龙许诺会让他得偿所愿, 蛟便时刻惦记着,都已经过去一天了。
我要夺回蛟宫,你有什么办法?金龙道:你修为受损,一度曾丹田枯竭,这些年虽然调理恢复了七七八八, 但要想比以往更进一步,却是困难了。
蛟脸色微微变化,只是紧绷的身体昭示了他内心的在意。
金龙:在你调息时,我一直暗中查探着脉息。
每次你只要运功过度些,便会气息紊乱,虽不是什么大的毛病,但其实藏着隐患。
蛟皱眉:我的身体自己知道,不需要你再多说。
金龙摇摇头:寻常大妖虽然打不过你,可你却会因为频繁的运功加剧隐患,等到隐患摆上明面,几百座蛟宫都换不回来了。
蛟:……说了这么多,难道你是想劝我放弃?在劝说蛟这条路上,金龙十分有自知之明,他步入房内,从袖中取出一粒丹药,送至蛟的唇边。
蛟嗅了嗅鼻子,隐约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古怪腥味。
丹药抵在唇边,蛟也没有多想,伸出舌头将其卷入嘴中,囫囵吞下了肚。
金龙压低声音道:这是让你功力散尽,哪儿也去不了的毒药。
蛟脸一僵,看向金龙,对上一双满含笑意的金色双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骗你的。
金龙眨眨眼,故意凑近了,拉长声音问道:我喂什么你都吃呀?蛟:……金龙迅速正色道:有两种办法,既可以让你解决隐患,又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夺回蛟宫。
蛟果然被转移了注意,也顾不上大骂金龙,急切道:快说。
金龙咳了咳,道:金龙一脉有套功法,修炼者修习后,不仅能涤荡经脉,重塑功基,修为更是可以一日千里……我化龙后,似乎得到了许多记忆传承,修炼的法子都印在脑海中。
他做出回忆的表情,道:若我猜得没错,金龙一脉应属当世强者,其中有大半的原因便是来源于此功法。
蛟越听越心惊,金龙失了忆,他却很清楚金龙那一族的力量有多可怕。
传言说,金龙一族血脉凋零,其实与他们近乎逆天的力量有关,天道不敢放任这样一股可怕的力量壮大,在金龙族最为鼎盛的时期,剥夺了他们繁衍的能力。
族中子嗣艰难,沧海桑田间,金龙一族血脉凋零。
若不是这个族群大多不问世事,也都不是什么兴风作浪的性子,甚至还一度解救过几场劫难,天道也许早就将这一族悉数抹去。
大道无情,天地存仁。
无情之下的一丝仁意,尽数落在了如今的独苗晋明身上。
什么功法?蛟双眼发光,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
金龙顿了顿,似乎还在犹疑。
蛟也不敢催促,生怕金龙临时又反悔了,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他。
金龙轻笑道:你若是感兴趣,我可以教你。
蛟惊喜道:当真?金龙点点头:嗯,那套双修功法绝对有此奇效,别说是恢复到以往的修为,哪怕是再上一个境界,也不是难事。
到那时,就算是十个狐其,也不会是你的对手。
蛟:好,教我!过了一会儿——蛟迟疑道:什么功法?金龙认真道:双修功法。
蛟:……第二个办法是什么?金龙轻叹一声:小渊,你都不考虑一番吗?当日在鹤宫,我与你……蛟打断说:陈年烂谷子旧事,我早忘了!金龙很想扭住那对唰地变通红的双耳,问问对方到底是不是真的忘了,最终还是忍住,免得逼急了,那黑心蛟说不定转头咬自己一口。
还有一个办法,便是忍。
此话一出,蛟的眉头瞬时纠结在一处,摆明了不想听。
你我同行,凡事交由我,你只可乖乖待在我身边,不许出手,更不许食妖。
若你出手一次,我便带着你扭头离去,毫无回旋余地。
蛟恨道:那我恢复的修为岂不白费了?抬眼看看金龙,你当真会夺回蛟宫,而不是打算去感化那些大妖?金龙不解:我感化他们做什么?蛟忍不住内心翻了个白眼,心道:看这幅道貌岸然的嘴脸,时不时就要对他一顿教化,让他还以为这蠢龙天性就爱渡妖。
蛟:我选第二种。
金龙:修行路长,多一个人相伴,总好过孤身独行。
蛟恼怒道:你趁早息了这念头,以后也不许再提此事。
金龙幽幽道:小渊,金龙不会随意开鳞,只有遇到心仪之人后,才会……有此症状。
你难道真打算当什么都没发生?我怎么对你,你真的一点也感受不到吗?蛟难得没有立马回嘴。
金龙慢慢凑过去,俯首贴近他的耳侧:一窝出生的小兽,长大后都会分巢而居。
这世上只有一种关系,能让两人相伴共行。
即便是兄弟,也很少有隐居世外,闭关同修的。
我陪着你,有让你觉得难受,或是不悦了吗?他轻轻拉过蛟,很顺利就将黑乎乎的蛟脑袋拉到了自己的肩窝,你其实并不讨厌我跟着你,对吧?蛟不再应声,沉甸甸的脑袋搁在金龙宽阔的肩膀上,似乎是被眼下的情境弄懵了。
既然你选择第二种办法,那我依你就是。
金龙双手搭在蛟的腰侧,声音轻柔温和,生怕说得响了就将人惊走了。
然而黑乎乎的蛟脑袋还是动了动,与金龙拉开了距离。
蛟人形的样貌十分好看,但盯着原形的脑袋,却没有半点美感可言。
金龙倒是眼神不变,这么多年来,他都是对着这样一张蛟脸,何况这蛟脸在他们族群中也称得上是英俊……我不会讨厌一个帮我的人。
蛟沉思之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金龙先是一怔,接着无奈道:你啊……还真是没心没肺到了极点。
蛟又道:这种事情,还是等你恢复记忆后再说吧。
他别过脸,意味深长道:你岁数比我还大些,说不定早有心仪之人了,只不过被你忘记了。
……金龙再次眼皮直跳。
就看到蛟目眼带三分幽怨,重新望向他:出事前,你与那白川洞的母鱼可是走得很近。
这黑心蛟真是和那条快要记不清相貌的母鱼精杠上了。
蛟道:很多事,你现在很笃定;等将来想起来后,说不定就感到后悔了。
如果他与金龙真如自己编撰的谎言中那般相依相伴,也许时间久了,他说不准真会答应与金龙搭伙过日子。
但事实显然更加糟糕……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他绕过金龙,打算像往日这般继续修炼几个周天。
他的修行确实出了些问题,然而这些问题大多零碎细微,努力调息一番,就重新归于平静。
起初蛟只以为是身体未完全恢复的缘故,现在经金龙提醒,他才觉得担忧。
背后忽然贴上来某个温热的手掌,蛟身体一僵,很快又放松下来,任由属于金龙的气劲流转进自己的经脉之中。
气劲顺势打入腹部丹田,慢慢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化开,汇聚生腾出一股滚烫的热意,凶猛地钻入血液之中。
蛟难受地蹙紧眉头,耳边听到金龙的声音。
凝神松防,是我喂给你的丹药起效了。
蛟闷哼一声,觉得有些不适,但金龙应当不会骗他。
你知道怎么帮我去除隐患?金龙嗯了一声,彻底让蛟放下了心。
这不是金龙第一次帮自己梳理调息,只不过这次同以往不太一样——先是服了粒奇怪的丹药,气劲入体后也不怎么舒服,整个丹田仿佛都着了火,夹杂着阵阵剧痛。
他难受地发出哼声,握紧拳头,努力克制住想用修为强行将药力与那股气劲压下的冲动。
金龙的法子虽然各个古怪,但大多效果奇佳,自己也……也应当配合才是。
金龙时刻关注着蛟的状况,见他额间不断冒着细汗,虽然从那黑乎乎的蛟首中看不出太多表情,但也能看出来他并不好受。
他收回一掌,探指搭在蛟的右手脉搏处,只查探了片刻,脸色猛地一沉,迅速收拢自己的气劲,身前的人顿时歪倒进怀中。
蛟正努力忍受丹田里的不适,骤然间感到那股搅得他难受的气劲退散了,茫然地回过头,问道:好、好了吗?金龙一阵怒火上涌:气劲相冲,你难道就不知道说出来吗?!蛟掀了掀眼皮:什么?金龙反复呼吸了一阵,心有余悸,又细细查探了一遍,方才沉声道:若非我发觉异常,你差点就要没命了!身体如何,你自己也能不清楚吗?!……蛟先是被金龙的气劲搅得疼痛难忍,再是被金龙劈头盖脸一通说教,也慢慢不满起来:不是你在帮我调理内息吗?金龙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内心被什么东西冲撞了一下,让他整颗心变得酸软无比。
他气愤之余又感到心疼,道:是我思虑不周,龙蛟到底有些区别,这法子有些操之过急了。
蛟的身体还沉浸在不适中,闻言也琢磨出意思来了,脸一黑不悦道:你是说,我刚才遭的那些罪都白受了?金龙没有否认。
蛟顿时气得不行,就要打算发作——金龙忽地俯身,双手捧住黑乎乎的大脑袋,对着布满细鳞的脑门,印下一记轻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