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瑶什么时候离开的, 顾安然并没有关心。
她屏退了伺候的丫鬟,坐在小院子里的秋千上沉默着。
来这里十几年了, 她的所有目标只是相与小鱼好好的生活下去, 平平淡淡。
后来遇到了容时,她想守护浑身是伤的容时,想着与容时这么过下去也不错。
可是突然有一日, 有人告诉她, 她的身上还背负着血海深仇,有人谋杀了她的母亲, 那人很有可能是她如今的生父。
该怎么去释怀呢?虽说她与娘亲相处的时日不算多,且那时太过年幼,哪怕有着模糊的记忆,但一日之中大部分时辰都在睡眠, 要么便是被乳母抱着,她只模糊记得娘亲的样子,仔细回想起来, 却也无法再描绘出娘亲的模样。
但, 那毕竟是给了她新生的娘亲啊,那直到闭上双眸还舍不得紧紧握着自己手的娘亲。
顾安然只觉得内心堵得慌, 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像是要跳出她的胸腔一般。
她知道顾林志不算是个好父亲,但世界上总是有这种父亲的存在,她不奢求太多, 远离他就好。
对于顾林志这位父亲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对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继母, 倘若真是她做的, 她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绝不。
顾安然紧紧的抓着秋千的绳索,紧得手指的关节都已经泛白自己却没有任何知觉。
容时不知何时来到了顾安然的身后,他看着面色不好陷入沉思的顾安然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的站在她的身后陪着。
日头西斜,昏黄的阳光洒在顾安然的脸上,有些模糊她的视线,她这才回过神来,微微蹙着眉,松开手中的绳索,站起身却发觉腿麻了没有知觉,身子一歪就要跌倒。
她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抓住刚刚松开的绳子稳定身体,却莫名抓到了一只温热的手,随即她的身子被一道温柔的力量扶住。
她眼中带着惊讶的回头望去,却见容时一只手握住她的手绕过她的背,另一只手拦腰将她抱了起来。
容时坐在秋千上,将顾安然放在自己的腿上,手从她的腰间穿过,轻轻抱着她。
你什么时候来的?这样的姿势很是舒服,顾安然没有反抗,在容时的怀中蹭了蹭,闷闷的问。
有一会儿了。
容时将脑袋搁在顾安然的肩膀上,见你在想事情就没有打扰你。
唔……顾安然软软的嘤了一声。
容时没有询问顾安然在想什么,她想说的话自然会说。
容时自然是知晓王府来了何人,顾安然见了丞相府的人才变成这样,想来也与丞相府脱不开关系。
顾安然赖在容时身后好一会儿,才开口问:容时,若是你得知自己的娘亲并不是生病走的,而是有人暗害,会怎么办?容时双眸微眯,自然是以牙还牙。
容时,我想为我娘亲报仇。
顾安然转过身望着容时。
她知晓容时宠着她,让着她,可是这次她是要与丞相府乃至侯府的人为敌,她有些不确定容时究竟会护她到何种地步。
她更清楚,若是没有容时,她的身后空空荡荡。
有仇自然得报。
容时摸了摸顾安然的脑袋安抚着,你想要为夫做什么开口就是。
顾安然心里一暖,看着容时,感动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见容时一副讨赏的模样凑了过来,只需要娘子的一个亲亲,要为夫亲自提刀杀上门都成。
堂堂安和王,提着刀,冲到丞相府里去,这、这成何体统!也亏得容时说得出口。
虽说容时没个正经,却以另一种方式表明了他的态度,他容时何惧丞相府!顾安然眼中光芒灿烂,顺着容时凑过来的头就亲了上去。
温润的唇瓣触碰,容时略有些讶异的睁大的双眸,随即眼中光芒潋滟,反客为主深深的吻了下去。
翌日,顾瑶便托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小心翼翼的将一个用丝绸包裹着的东西送到了安和王府门口。
得了王妃的吩咐,安和王府的侍卫也就没有再去禀告,直接收了东西,就将人给关在了王府外,然后将东西送到了顾安然的面前。
容时陪着顾安然打开了丝绸,里面是一个锦袋。
扯开锦袋,里面掉出来了一块玉佩,顾安然拿着玉佩看了好几眼,确定自己印象中是有这么个东西,但是被顾安晴夺走。
因是娘亲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当初顾安然不依不饶的找顾安晴要了数回,后来顾安晴烦了厌了,就直接将这玉佩给扔进了湖里,还挑衅道想要就自己下去捞去呗。
她曾经下湖里寻过很多次,终无一所获,怎么也找不到了。
府中的人工湖虽然不大,可玉佩太小,她那时又年幼,几次三番下水也不过是大海捞针一般,怎么可能找得回。
虽然当时恨死了顾安晴,奈何人家在府中千娇万宠,她哪怕是告到顾林志面前,也得不到顾安晴挨一句责骂。
后来,此事便这么作罢了。
如今,又看到了与当初她拥有的那块玉佩几乎一模一样的玉佩时,顾安然的眼底略微有些湿润,她将手中的玉佩放下,从锦袋中掏出了一封泛黄的书信。
顾安然的心思都被书信给吸引了过去,却没有发现,容时在看见顾安然放在桌上的玉佩时,俊美的面容上闪过一抹诧异,伸手将玉佩拿了起来,仔细的打量。
信纸中,娟秀的字迹记录着当时顾安然娘亲最后的话。
信中,她承认了错误,不该不听爹爹教导私自离家,是自己识人不清,希望家中来人接她们娘俩回去。
寥寥数字,却是当时顾安然娘亲全部的希望。
但这封信却没有出丞相府,而是被大姨娘也暗自扣了下来,随后不足半月,人便永远的离开了。
顾安然手中紧紧的抓着信纸,怪不得顾瑶说起这封信的时候,神色那么不自然。
她放下信纸看向容时,正想说什么,却见容时还是看着那块玉佩出神。
怎么了?顾安然问。
这玉佩,是你娘亲留给你的吗?容时看着顾安然,眼中似乎有着什么。
是与我小时候那块几乎一样。
顾安然又重新接过了玉佩,仔细的看着,然后对容时道:花形图案是一样,就是好像是反着的……咦,你看这里!顾安然指着玉佩边缘,这一边比另一边略显锋利一些,没有另一边圆润,似乎有些恍然大悟,当初这两块玉佩应该是一块,然后从中断开了,我娘将一段系在我身上,另一块她留着随信纸寄出了吧。
这块玉佩被人为的掰成两半,一半留给了她,想来是为了让娘亲的娘家人能够辨别她的身份,也算是她娘亲的用心良苦了。
觉察到容时的神色有些怪异,顾安然道:怎么了,你认识这玉佩?我母妃当初,也有一块玉佩,与这块不同,是一块完整的,比这个大一半。
容时说着,从顾安然手中接过玉佩,雕刻的图案也略有些不同,你这块雕刻的是牡丹花,我母妃的那块是芙蓉花,但这两块玉佩的玉质完全一样,是从同一块原石上拓下来雕刻成了两块玉佩。
顾安然呼吸一窒,震惊道:你的意思,你母妃与我娘亲是……同一块玉石拓下来的两块玉佩,给了两个女子。
这两位女子莫不是姐妹吧?那她,她与容时岂不是近亲成亲?虽说这个世界表亲不算什么,可是她接受不了啊。
容时倒没有顾安然那么大的反应,伸出手握住顾安然的手,我母妃陪伴我的时日比你母亲陪伴你的日子长久一些,她曾与我说过,她在师门中有一个好姐妹,是她师傅的亲生女儿,从小被万千宠爱,也不爱学师门的东西,叛逆了些。
后来与师傅吵架,便逃出了师门没有了踪迹,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她们手中的这两块玉佩,也是师傅看她们的感情好,便寻了一块好玉一起雕琢给了她们一人一块。
她母亲竟是容时母妃的好友?顾安然有些不敢置信。
从她的听闻中,她母亲不过是一个乡野女子,被游历的顾林志遇到,两情相悦就一同回了京,嫁入了顾府。
却不曾想,她母亲还有这样的身份。
顾安然不由得想起,如今国中的国师便是出自容时母妃的师门,白岐难道也认识她的母亲?顾安然正想问,容时似乎已经察觉了顾安然想要问什么,道:白岐是我母妃留给我的那块玉佩请下的山,自然是认识你母亲的。
这件事情必须得告诉白岐,也得让师门知晓这件事。
若是顾安然的娘亲真是师门的小师妹,那顾林志与李侯爷可惹了大事了。
容时让王安亲自入宫,将白岐请了出来。
王安并没有与白岐说道是何事突然请他出宫,虽然对外的理由是安和王身子不适,但白岐知晓有顾安然在,容时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需要请他。
苗音音见白岐要出宫去安和王府,马上屁颠颠的跟在白岐身旁,她也想去见见安然。
都怪白岐吓唬她,说是出了宫就进不来了,害得她一直都不敢出去,可无聊死她了。
白岐看了苗音音一眼,没有说什么,任由她跟着自己。
反正说也说不听,惹急了就给你下个毒,自讨苦吃,索性懒得搭理她,随她去了,等她烦了倦了,自然就会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