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毒这种毒药, 苗云山已经多年未曾炼制过。
眼前这个青年男子竟会询问这个药。
苗云山倒也没隐瞒,我已有十几年没有炼制过寒毒了, 这药只有我炼制过, 你见过?总的来说,他都没有炼制太多寒毒,就那么一瓶也被人要走了, 所以他也有些疑惑眼前这个青年会知道寒毒这件事。
前辈可否告知, 您炼制的寒毒给了谁?白岐向来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波澜,他上前一步, 目光紧紧的盯着苗云山,容时的毒不可能是苗云山下的,但若是知道谁买了苗云山的药,离害容时的真凶就不远了, 总归是又有线索查下去了。
苗云山紧紧皱着眉,眼前的男子山前一步莫名给了他一种说不出来的压迫感,这种感觉他很不喜欢。
他一直为说话, 苗音音在一旁看着也有些着急, 她伸出手拉了拉苗云山的衣袖,难得的略带恳求道:阿爹, 你就告诉他们吧。
苗云山这才缓缓开口,多年前,一个人路过我族买走了,我不认识他。
寒毒这种毒虽然罕见, 可他随时都可以再炼制, 正巧那日心情不错有人要买, 他便卖了。
不认识, 那这线索又断了?白岐抿了抿唇, 还是对着苗云山拱手道:多谢前辈告知。
虽然没有什么线索,但白岐可以不将目光再放在苗族上了,总是排除了一个选项。
苗云山垂眸想了想,缓缓道:那人姓祁。
他记性向来是好,虽那人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但他记下了自然不会忘。
祁?白岐倏然间抬头与身旁的顾安然对视了一眼。
祁,若是他们没有猜错,怕是祁贵妃的祁。
之前他们一直都有猜想是祁贵妃动的手,毕竟当年容时的母妃抢了祁贵妃的宠爱。
可是调查了一遍,却没有发现祁贵妃动手的线索,这才罢了。
苗云山不想理会这些事情,只是偏过头看向身旁赖着不想走的女儿,严厉道:走了。
苗音音咬着下唇,看向顾安然,眼中带着不舍,我走了安然,不要太想我哦。
说罢,她跟在苗云山身后走了几步,在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突然转身看向白岐,白岐我走了,没人再缠着你了。
她说完,笑了,笑容很灿烂。
本来苗音音就长得极美,那种带着媚的美,一笑开来,仿佛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
白岐的目光微微动了动,却始终没有说话。
苗音音心中叹了口气,失望的回身跟在自己的阿爹身后,离开了。
你不挽留吗?苗音音父女二人走后,顾安然看着身旁的白岐问。
留什么?白岐显得很是云淡风轻,她本就是苗族人,出了这么久,该回家了。
与他又有何关系。
你真的对音音没有一点动心?顾安然不信,若是白岐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又怎会收留音音在宫中这么些日子。
她的安和王府又不是没有给苗音音住的地方。
白岐沉默了,抬脚往密室走。
我去看容时。
顾安然眼中的神色变换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跟在白岐的身后了密室。
她总觉得,白岐日后定会后悔。
密室中,容时安静的睡着了,脸色依旧苍白,可是气息却是稳定了下来。
顾安然坐在铺在石台上的软塌边,伸出手给容时整理了一下鬓角的碎发,轻声道:熬不下去也没事,不论怎样我都陪着你。
我撑得过。
闭着双眸的容时突然出了声。
许是太久没有说话,他的声音有些喑哑,字字笃定。
容时缓缓睁开双眸,看着面前两人关切的模样,扯着嘴角笑了笑,这半月,你们不要过来。
不要看他癫狂的样子了,他想以最好的样子重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你……顾安然不放心,没有她看着容时,她怕会发生意外。
你把药粉给王安,他会守着。
容时的声音虽然温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心脉护着的我死不了,若真撑不下,我会吃。
娘子,信我一次好吗?————————————————————————半月的日子若是换在往常,不过一眨眼便过了,可是放到现在,顾安然只觉得每一个呼吸都好漫长。
这其间,顾瑶来了一趟,与她说了顾安晴的事情。
对此,顾安然并不在意,她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容时身上,哪里管得了顾安晴作妖。
唯一担忧的是李诗雨,顾安晴若是嫁到了齐王府免不了要对上李诗雨。
等容时好了,她去看看李诗雨,给她送一些宁神安气的药,免得被顾安晴给气着了。
顾瑶临走的时候,冲着顾安然笑了笑,又说:母亲又给我定了一门亲事。
你之前的亲事不是没有解除多久吗,为什么这么急又给你定了?她以为,李氏放出风声说顾瑶不详毁了她的名声,短时日内是不会再给顾瑶定亲事的,没想到这么急又给她定亲了。
顾瑶脸上的笑淡淡的,这不是三妹妹要出嫁了吗,我作为大姐还在府里待嫁,说着不好听。
不过这次的人还好,虽然是个庶子出身也不高,但好歹为人端正,不嫌弃我年纪大。
顾瑶这次的笑多了几分真意,我比他大两岁。
顾安然听罢也有些惊讶,盛京中常是男子比女子大,女子比夫郎大的还真是少见。
瞧我,挑来挑去的,最后成了这副模样。
顾瑶的眼中带着自嘲,在看向顾安然的时候又带上了几缕羡慕,还是二妹妹嫁得好。
本来她以为她们姐妹几人身为当今丞相的女儿会嫁得很好,没有想到会是如今这副光景。
二妹妹当初嫁的时候,安和王爷身子太差很可能熬不过去,虽说现在好了,但在当时这门亲事不算好。
三妹妹自己乐意,跑去私会齐王,如今也只得入齐王府了。
而她,才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只是不知道四妹妹又会嫁得如何,有这么一个好‘爹爹’,四妹妹怕也是爹爹用来笼络朝臣的棋子吧。
顾瑶想着,并未表露,只是与顾安然道了别离开了安和王府。
容时不让顾安然踏入书房,她本想在书房的院子里守着,可那国字脸的暗卫从树上飞下来,恭敬的将她‘请’出了院子。
容时是怕自己的嘶吼声太大,透出屋子传到院子里,索性不让顾安然进院子的范围。
顾安然也没有想到过,自从成婚后,容时从来没有不让自己靠近书房,到现在居然不能靠近了。
但她也没有强行要进去,以免分了容时的神,只得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小鱼跟在顾安然的旁边,伸着脖子看了眼紧闭的书房门,她也有好些日子没有看见王安了。
主儿说王安一直守着王爷的,寸步不离。
小院子里,顾安然坐在秋千上晃荡。
自那日苗音音离开后,白岐就回了宫中,他说要着手去调查祁贵妃,让她不要担心。
祁贵妃身份高贵又一直在宫中,顾安然见她都极难更别提调查了,这事儿确实只有一直住在宫中的白岐好调查。
日子在顾安然数着手指头中一点一点划过,到了第十四日的时候,顾安然抬头看了眼晴朗的天空,心中的大石头放了一半。
还有一日就是整整十五日了,容时熬到了现在没有出来,他真的要成功戒掉了。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容时经历了什么痛苦,可是结合以前犯病就能探知几分。
顾安然等着容时出关,却没想到有人亲自来安和王府寻她。
广安侯府夫人。
那个一贯端庄,温温柔柔的女人此时脚步带风,在丫鬟的领路下冲进了顾安然的院子。
广安侯府作为安和王的外家,进府自然是不必通报的。
但广安侯夫人从来没有这般失礼过。
舅母,可是出了什么事儿?顾安然赶紧迎了上去,她从来没有见过广安侯夫人这般急促的模样。
安然。
广安侯夫人秀美的脸上竟挂着泪珠,我派去跟着诗雨的嬷嬷托人告诉我,说、说诗雨快不行了。
这个女儿虽不是她亲生的,可却是她一手养大的,说没感情那是假的。
天生怪力的丫头,身体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不行了呢?怎么会?顾安然也惊住了,连忙去吩咐小鱼去小药房里收拾了药瓶,就要跟着广安侯夫人去齐王府。
广安侯夫人来找顾安然也是因为她会医术,其他的人她信不过。
诗雨这丫头闹着要嫁给容庆她就很反对,羊入虎口哪能平安,可诗雨说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这丫头从小就执拗,她拗不过她。
路上,广安侯夫人与顾安然细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起因还是一月前,自从顾安晴私会齐王,要嫁入齐王府一事传得沸沸扬扬之后,她就派人去看了李诗雨。
当时李诗雨的身体状态都不错,对于顾安晴的事情也不在意,她所有的心思都在小郡主身上。
再然后,祁贵妃出了一趟宫,去齐王府看望了小郡主,亲自与李诗雨说了这事儿,李诗雨一口就应下了,答应王爷纳侧妃。
她现在对容庆的心思并不重了,她的女儿才是她最为重要的宝贝。
祁贵妃也没多说什么,赏赐了不少好东西给小郡主,就离开了。
本不过是个插曲,可是自从祁贵妃离开后,李诗雨却突然病了,发热头疼,浑身无力。
最初以为是风寒,找了大夫瞧过也开了药,但吃了些日子始终没好转。
再到后来,李诗雨渐渐卧床不起了。
就在昨日,祁贵妃竟派人来把小郡主带到宫里去了,说道是齐王妃病了,怕把病气过给小郡主,所以贵妃娘娘暂且先帮着抚养着。
小郡主是李诗雨的心头肉,她自己病了无碍,甚至都没有通知广安侯府,可是小郡主被带走了,一贯要强的她也不得不像娘家求援。
一直不让嬷嬷通风报信的她难得主动开口,让嬷嬷传信儿给广安侯夫人。
广安侯夫人这才收到信儿,赶忙来找顾安然一起去齐王府看看。
两人进齐王府颇废了一番功夫,许是得到了什么指示,齐王府的侍卫们说什么也不放两人进府,哪怕是亮出了广安侯府以及安和王府的身份,齐王府也不放人。
如此这般,显得更为怪异了,顾安然与广安侯夫人对视一眼,今日这门是必须得进。
拦着她们是吧,那就要看怎么拦了。
广安侯夫人不好做的事情,她顾安然好做。
面子是吧,她才不要。
既然侍卫敢拦她,就看看是不是真的敢碰到她!碰伤了安和王妃的身体,这侍卫就是十个脑袋也是不够掉的。
顾安然挺起胸脯拉着广安侯夫人就往大门里冲。
侍卫们拔剑拦,又不敢真的把剑横在两个身份地位如此高的人面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冲进了府里。
不用人带路,两人径直去了李诗雨的院落。
屋内,李诗雨病恹恹的躺在床榻上,见两人冲了进来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娘,表嫂……诗雨!广安侯夫人看见李诗雨这般憔悴的模样,眼眶顿时就红了,她上前几步走到床榻边伸出手握着她的,病成这样怎么不早说。
我不碍事的……咳咳……李诗雨想说自己没事,却没忍住咳嗽了几声,脸色愈发苍白,她祈求的望着广安侯夫人,娘,求你将我女儿接出来,不能让她跟在祁贵妃身边。
好,我会去想法子,你的身体先养好!广安侯夫人拍着李诗雨的手背,回头来看向顾安然,安然,你来瞧瞧。
顾安然点了点头,上前来给李诗雨搭脉,手一搭上去整个人就僵在了原地。
觉察到她僵硬的广安侯夫人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询问,安然,怎么了?顾安然神色几经变换,看着李诗雨,你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吗?我知道。
李诗雨唇角带着虚弱的笑容,看上去竟显得毫不在意。
李诗雨中毒了,药性很猛。
若是中毒之后立马寻医,还有可能将毒素祛除出体,可是整整一个多月,这毒早就深入五脏六腑,哪怕顾安然的医术再高也难以回天。
你为什么不早点找我?顾安然不明白的看着李诗雨。
她们将毒下在我每日的饭菜中,我也是十几日之后才发现的。
李诗雨摇了摇头,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的身体情况我很了解。
广安侯夫人听着两人的对话,眼泪一滴接着一滴顺着脸庞留下。
娘,你别哭。
看着广安侯夫人为了自己流泪,李诗雨的神色终于是绷不住了,娘,不要伤心,这是我应得的,是我自己选的路。
女儿这次求您过来是想托您照看一下我的女儿,我怕我走后,没有人看管她护着她。
从嫁给容庆的那一日起,李诗雨就知道自己能够善终的可能太小,可是她当时偏执过头,总觉得广安侯府不是她的家,想要找一个归宿。
后来才发现,原来广安侯夫人是真的把自己当女儿。
可惜,来不及了。
广安侯夫人看着李诗雨,默默的流眼泪。
李诗雨伸出手擦了擦,轻轻的唤了声,娘。
这一声娘,与往日的叫法不同,带着浓浓的感情。
广安侯夫人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紧紧的抓着李诗雨的手说不出话来。
李诗雨偏头看向顾安然,表嫂,当初在齐王府你差点被砸到头的事儿我查清楚了,是容庆做的。
顾安然抿着唇没有接话,她一直都知道是容庆做的,但是没有想到李诗雨还在查这事儿。
我很愧疚,表嫂你对我这么好,容庆却一直想要杀了你。
李诗雨看着顾安然的时候脸上带着愧疚,到提到容庆时,脸上带着从未出现过的冰冷。
她将自己靠着的枕头拿出来,拆开,里面有几封信件,她没有打开直接递给了顾安然。
表嫂,这几封是容庆与敌国的通信,里面有印章。
有容庆的印章,这几封信就做不得假。
可是这么重要的信件怎么会在李诗雨的手中?容庆摆明了不可能会相信李诗雨的。
我总归在齐王府不是吗?李诗雨似乎是知晓顾安然的疑惑,笑了。
容庆日防夜防,总会被她找到漏处。
再者,这几封信容庆也不敢时常查看,所以她拿了这两月,容庆还没有发现。
顾安然从来没有想过,容庆的罪证会是李诗雨亲手交给自己的。
当初容时手中的容庆的罪证不过是笼络权臣,哪比得过通敌卖国。
笼络权臣,暗杀皇子,皇帝顶多将容庆贬为庶民,但始终是自己的儿子不会要他的命。
通敌卖国不是一个程度,传扬出去,哪怕皇帝不想要容庆的命,也不得不要,文武百官看着的,全国百姓看着的。
从齐王府出来,广安侯夫人的心情依旧很不好,顾安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舅母。
毕竟,舅母与李诗雨相处了十年远不是她三言两语能够劝慰的。
李诗雨的身子撑不了几日了,在临走前,她只想要广安侯府护着自己的小女儿。
顾安然手中捏着信纸,心事重重的回了安和王府。
她不知道这几封信交出去会不会影响到李诗雨的孩子,毕竟那是容庆的亲生女儿,且容庆目前就这么一个女儿。
回到王府,顾安然发现白岐来了,且王安也在一旁。
顾安然心中一跳,容时醒了?王安脸上带着明显的激动,连忙点头,王爷刚醒一会儿。
今日是第十四日了,容时撑过去了,比苗云山预估的要早一日。
王安摸出怀中一直放着的药粉,递给顾安然道:王妃,王爷以后再也用不上这个了!对,再也用不上!顾安然接过药粉,捏碎,洒在地上,这种东西害人不浅。
与白岐一同到书房的时候,容时早已换好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懒懒的靠在躺椅上,见他们来了,嘴角扬起了一个微笑。
顾安然看容时,他比一个月前清瘦了很多,连如玉的面颊都凹陷了一些,但依旧没有影响到他的俊美,尤其是如今大病已去心事已除,整个人仿佛都带着光。
娘子。
在看见顾安然时,容时的眼睛亮了,冲着她挥挥手招呼她过去。
顾安然走到容时身边站定,弯着腰从上而下的将他打量了一个遍。
手脚上裹着布条,显然这些日子手腕脚腕上以及被铁链磨出了伤口,但他的精神头甚好,不似之前混混沌沌的样子。
你感觉怎么样?为夫感觉……好极了。
容时伸出手将顾安然拉在自己的怀中。
你的伤!顾安然一惊,还没有说什么就听旁边传来咳嗽声。
两人抬眼看去,王安眼观鼻鼻观心啥都没看见的样子。
白岐摸了摸鼻子一脸无奈的摊手,我不是想打扰你们二人的雅致,但我今日来是有事要说。
他没有想到容时提前一日戒了药,本今日来是想将最近查到的消息先告诉顾安然。
容时收起了玩闹的神色,手却没放开顾安然,只是看向白岐,你说。
白岐将最近一月的查到的消息整理汇总,竟得出当初容时的母妃是自己跳入了冰湖中。
这一点,三人都不相信。
可查来查去,有不少当年的宫人目睹了容时的母妃一个人跳下了冰湖。
一个人说假话,总不能所有人都说假话。
甚至,还有人道,当初贵妃跳湖时,皇帝也在附近,冲过来正好瞧见。
容时抿着唇,他当初也在,但是当时年幼记不太清,只记得他看见母妃坠湖,他便了过去,脚踏空也掉进了湖中。
后来他醒了,他父皇告诉他母妃去了,只有他大病了一场被救回来了。
众人都说贵妃要么是意外要么是自己跳的冰湖,毕竟当时很多人都看见冰湖旁没有其他的人,只有贵妃一人。
容时是在贵妃落水的那刻从一旁的御花园中冲出来的,皇帝是从另一头冲过来的。
可惜,皇帝只来得及救容时。
白岐看着容时,他们其实查了这么多年,都查了个遍,还是只查出那件事情是意外,但这次,他还查到了一些事。
容时,你母妃应该确实是自己跳的湖。
白岐的声音带着冷厉,这么多年我们搞错了一件事情,我以为你中寒毒是在你母妃去了之后被人下的手,但我查到你先中的寒毒,然后你母妃才跳的湖。
容时的目光充满了震惊,他那时太过年幼,根本记不太清这些事情,只是在他有意识以来,身上的寒毒折磨了他很多年,直到白岐的到来。
你是说,有人用我,威胁我母妃跳湖?不用白岐讲明,容时也明白了其中的关联。
当初贵妃那般受宠,又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儿子,谁也不能想通她为何会跳湖。
所以,大家才传说是贵妃意外坠湖。
可若是有人以容时的性命威胁,当一个母亲看着自己的儿子在自己面前饱受痛苦,她能怎么做?那个毒太过狠辣,贵妃当年找了不少御医给容时看病都没有效果。
下毒之人还敢堂而皇之的威胁她,若是不自我了断,她会让她看着她儿子日日活在极端的痛苦之中。
将这事告诉皇上吗?贵妃没有证据指证是那人下毒。
苦苦折磨了半月,在亲眼目睹儿子犯病时饱受折磨的样子,贵妃下定了决心。
她在临走前找了皇帝,拿出了自己随身的玉佩,说留给容时,若是容时有难请拿玉佩上山。
自己的师门研究奇经八卦,却对毒不胜了解,若师门能够为儿子解毒,她也走不到那条路了。
只是贵妃没有想到,不,也不能说没有想到,她能预料到对方可能耍诈,但她不敢赌也没得赌。
她拿命想给儿子换一条生路,那人却还是使了诈。
她死了,更没有人管容时。
那人答应给的解药根本就没有,容时的寒毒还是发作了,尤其是在他落入冰湖之后,寒毒发作愈发的厉害,被皇帝察觉,找了数人救容时的命,最后还拿着玉佩上了山请了白岐下山。
那个是祁贵妃。
白岐道。
祁贵妃当初并不是贵妃,嫉妒容时的母妃盛宠太过,仗着娘家的势力弄来了寒毒,下在了容时的饮食中,成功逼得容时母妃自尽,自己成为贵妃过了十几年荣华富贵的日子。
容时的身体崩的僵直,容庆对他追杀他忍了,容庆的母妃却还要了他母妃的命,真是好样的!顾安然能感觉到容时的愤怒,她挣扎了一下,掰开了容时揽着她的手臂站起身,从怀中摸出了刚在李诗雨那里得来的信纸,简要的说了一下李诗雨的情况和这几封信。
容时在听到李诗雨命不久矣的时候眸光微动,垂眸轻声道:是我害了她。
当初他只是想圆表妹一个心愿,她要见容庆,他就带她去了。
若是他不帮忙那次见面,容庆不会娶她,她也能活得好好的。
我走的时候,诗雨特地强调了一次,说这是她自己的选择,重来一遍她也会如此选。
容时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冬月初一,宜嫁娶。
这日是丞相府内的顾二小姐入齐王府的日子。
因是侧妃不宜大操大办,顾安晴就只是顶了一块红盖头,由齐王府派来迎亲的车轿接到了齐王府的大门处,从偏门进了府。
堂堂丞相府的嫡出小姐以这种方式进了齐王府,可谓是被笑掉了大牙。
但这嘲笑声还没过多久,众人就惊奇的发现没得笑了。
因为,京都发生了一件大事。
冬月十五,天空中飘着细密的雨,让天气更为的严寒,而在此时齐王府传来了一阵哭嚎,齐王府的齐王妃殁了。
齐王府哭声一片,白布挂满了整个王府,显得很是悲切。
京中官吏家眷们纷纷前去吊唁,不由得暗自叹息齐王妃没有福分啊,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去了。
齐王府内,顾安晴穿着一身白衣披着白布,面上神情悲切似乎在为早去的王妃伤心,眼角的余光却带着一丝得意,挑衅的看了眼身旁比她早入府,如今同为侧妃的婉侧妃。
婉侧妃心中发凉,不敢看顾安晴的眼睛。
她不过是王爷娶进府气王妃的人,哪里比得过出自贵门的顾安晴。
且别说之前王妃的身体明明就好好的,如今突然说没就没了。
齐王妃没了,齐王府挂灵了几日。
但齐王殿下不可没有正妻,府中侧妃以顾氏身份地位最高,自然是抬了顾安晴为继室。
顾安晴虽是以妾室身份入了齐王府,但不过短短数日就成了齐王妃。
京中看她笑话的贵妇人们也只得闭了嘴,不敢再谈这件事情。
与顾安晴来说,她不过就是没有大婚的仪式,这没什么大不了,待齐王殿下登基自会有帝后大婚。
她顾安晴绝对是最风光的皇后娘娘!但,顾安晴的皇后之梦不过五个月就破碎了。
番邦来袭,似乎是知晓边城的各个要点,逐个击破,短短三月边境就失守了三城。
开国二百余年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朝中都暗传是有人通敌卖国,将边境的行军布阵的图卖给了番邦。
京中只有齐王殿下有行军打仗的经历,且他手握兵权有行军图。
所以众人都暗传莫不是齐王殿下做的此事?但后来大家一想也不对,如今齐王殿下是继承大统的最佳人选,他犯不着去勾结番邦。
就在众人都否认自己的猜想时,顺天府府丞却上了奏折,里面是几封书信,赫然是齐王容庆与番邦的书信往来。
信中容庆许诺若番邦助他登上皇位,许边境三城为报。
这边境三城正好与如今失守的边境三城对应上了。
容庆大惊失色,连连辩解不是自己的书信,是自己被人陷害了。
可信纸上的印章分明是齐王容庆的,丝毫未作假。
容庆在一脸铁青的皇帝手中接过信纸一看,没错是他的印章,可是信上的内容不对。
他是与番邦有过书信往来,但只是他与其沟通,指望日后他登位两方能和平共处,从没有许诺什么以边境三城为报的事情。
他被人害了!有人害他!还有着信纸,确实是自己的,谁能拿到他的信?!容庆左思右想,终于想起来那个被他差不多遗忘的前齐王妃,李诗雨。
好个贱人,死都死了,还反咬他一口!父皇,我真是冤枉的!容庆跪在大殿之上,手都止不住颤抖。
他说他是冤枉的,空口无凭,边城真的失守了三城,与他印章的信纸上一致。
祁贵妃显然是听到了风声,跑来跪在大殿门口求见皇帝,这让文武百官纷纷接头接耳,皇帝的脸色更差了。
容庆看着高殿之上父皇冷厉的神色,心道,完了!齐王容庆一朝入狱,连带着新晋齐王妃没几月的顾安晴也跟着入了大牢,在入大牢时,她满脸的不敢相信。
祁贵妃被软禁在了自己宫内,不得外出。
而小郡主念在年幼,便留在了宫中。
但广安侯府夫人进宫求请将小郡主暂接回广安侯府抚养,广安侯府毕竟是小郡主的外家,且现下皇帝并不想看见关于容庆的人或事,索性就让广安侯府接走了小郡主。
祁贵妃得知这事儿,更是大闹了一场,怒骂指定是广安侯府因为李诗雨的事情陷害的齐王殿下,求皇帝明察。
但如今皇帝并不愿见她。
边境战乱必须解决,除了将军坐镇,京中也得派人前往。
皇子中齐王入狱,安和王身子不好,能去的只有四皇子容沂。
容沂虽无心朝政,可是事关家国大事,只得领命前去。
容沂到了边疆之后,捷报频传。
众人这才知晓,虽然四皇子容沂无心朝政只爱看书作画,看如今坐阵军中出谋划策才显出他并非纸上谈兵。
番邦的每一次行军布阵皆被他算计在内,提早布好兵力等待对方入瓮。
声东击西,请君入瓮,调虎离山,种种兵计在容沂手中用得得心应手。
只打了一个月,便收回了失守的三城。
容沂凯旋回京,本又想躲回自己的宫中图个清闲,却被皇帝封了王,定安王。
京中大臣前往定安王府恭贺,只有容沂一脸头大,埋怨的看向身旁悠闲喝茶的二哥。
都怪你,整出个边境三城来。
容沂向来淡漠的脸也绷不住了,你身子骨好了为啥不跟父皇说,再者你武艺明明比我高,还让我去边境,过分。
容时挑了挑眉,我要陪我家娘子啊,你又没成亲,出去跑跑锻炼一下挺不错的啊。
容沂难得白了容时一眼,叹了口气,你快与父皇说一下你身体好了能担大任!再不说,他怕太子之位也落在自己头上,他才不想当什么太子。
咳咳……咳咳……容时突然咳嗽了好几声,脸色也白了几分,与父皇说什么?我身体太差,怕还没见到父皇就晕倒了。
唉……容沂看着容时,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吐了出来。
不要脸他确实是比不过他二哥。
也不知三个争个什么劲儿,没人想要他的太子之位。
容沂提笔,继续作画。
是啊,若是容庆不搞那么多小动作,说不定早就是太子了。
——————————————————————————————五月初六,天气还不算太炎热。
容庆已经收押了好几月的时间了,皇帝知道拖也拖不下去,只能给容庆赏赐一瓶毒酒,让他至少‘体面’的去。
他的王妃没有合离,自然是一同去。
因着顾安晴,顾林志也被皇帝命令顺天府查了一下,本以为是走个过场,却查出了顾林志笼络朝臣贪污腐败的事情,顾林志这个丞相做到头了。
李氏慌张的回了娘家,想请李侯爷为自己老爷说情,却连侯府的大门都没有进去,这时候她才知道,如果她不是丞相夫人只是罪臣之妻,她倚仗的娘家根本不会出手助她。
顾林志被判流放,顾家上下都被牵连。
贵妾郭氏在府衙上门捉人前早早的拿了休书,带着顾瑜躲回了国公府。
李氏也想与顾林志和离,好拿着和技术和离书带着顾安明回侯府躲一躲,谁料顾林志却不愿意签署和离书。
祸到临头,李氏也顾不得多年情分破口大骂顾林志是白眼狼,放过郭氏母女却不肯放过她母子二人。
顾林志却执拗的认为是李氏没有教导好女儿,如果顾安晴不嫁给齐王,他顾林志现在依旧是位高权重的丞相。
他冷笑着与李氏说:当初我默许你杀轻柔,你就该知道我是什么人,这样挺好的,咱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轻柔,便是顾安然的亲娘。
顾林志眼睁睁看着李氏下手却未阻拦,如此自私自利的人又岂会放了李氏。
亲情?哼,狗屁的亲情!齐王府内的其他丫鬟奴仆纷纷流放,丞相府的丫鬟奴仆也是一样的下场。
至于容庆生母祁贵妃,连带废去妃位打入冷宫,倒是没有要她的性命。
得到了消息的容时难得心情大好,一早就拉着顾安然进了宫,并没有去寻皇帝,而是前往了冷宫。
冷宫中,昔日风光华丽的祁贵妃楞楞的坐在椅子上,她只知道自己被打入了冷宫,还不知晓容庆的事情。
安和王来了,看管冷宫的宫人自然不敢阻拦,将人放了进去。
祁贵妃没有想到容时与顾安然会来看她,眯着双眼盯着他们,你们来作何?来看看你。
容时双手抱胸,你这有点不体面啊,都成废妃了,我母妃当年走的时候好歹是贵妃,以贵妃规格安葬,至于你,恐怕就只有草席一卷了。
你得意个什么劲儿,我儿子不过是冤枉的,等陛下歇了气自会放我出冷宫!祁贵妃根本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还妄想着能够出冷宫,到时候她要让害她儿子的这些个人都付出代价!出冷宫?容时挑了挑眉,恐怕不行。
你什么意思?祁贵妃此时也觉得有点不对劲。
顾安然此时凑个脑袋在容时身边,眨了眨眼睛,父皇赏赐了齐王殿下一壶酒,这可是好酒呢,齐王殿下不喝都不行的。
怎么可能?!祁贵妃完全不敢相信,赏赐了好酒,不喝不行,那不是毒酒吗?皇帝这是想要容庆的命?你们二人休想骗我,容庆是陛下的儿子,堂堂王爷,怎么可能被赐毒酒!通敌卖国的罪有多大祁贵妃不清楚吗,更何况这次我国失守了三城。
顾安然靠在容时身旁凉凉道:幸好有四皇子出手,不然我估计祁贵妃你的性命都难保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祁贵妃这回是真的慌了,一个劲儿的摇头。
祁贵妃是不是后悔,当初没有成功把我一起杀了?容时眼中带着冰冷的杀意,唇角却勾起了一抹笑容。
呵。
祁贵妃癫狂之后突然冷静了下来,她盯着容时,杀了你哪里有趣,看着你日日饱受病痛的折磨才过瘾呢,早知道如此,我就不该让你娘死得太痛快了,也该让她看着你痛苦的模样,或者让她跟你一起痛苦。
容时顿时暴起,上前几步掐住祁贵妃的脖子,你说什么?祁贵妃喘不过气来,涂着蔻丹的手指却没有去掰容时的手,只是指着他笑,形如鬼魅。
我说你娘太傻太天真,让她去死她就真去死,真是愚蠢至极,至于你,要不是皇帝过来太快,你早就随你那便宜娘亲一起去了,哦对,你的记忆肯定有偏差,毕竟我让旁人告诉你的是你自己跌进去的,其实我让人把你丢进去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当时容时太小了,旁人跟他说是他看母妃坠湖所以跟着跳进去,他就信了,并把这一幕记在了心里。
实则不然,祁贵妃早就命人抓了容时,看着容时的母妃跳了湖就让他一同扔下。
只是没算到皇帝在附近,白让容时捡了一条命。
她想死。
顾安然在一旁出声提醒。
祁贵妃哪怕如今是废妃,但若是容时亲手杀了她还是会惹得一身腥。
祁贵妃打得就是这个算盘,她的儿子死了,她也没有什么指望了,就希望以自己的死不让这几人好过。
容时倏然间松开了手,掏出锦帕擦了擦,嫌弃的将锦帕放在一旁的烛火上烧掉。
你想死没那么容易,不是喜欢看人日日受折磨吗,那看自己吧。
顾安然心领神会的上前,掏出身上的瓶瓶罐罐就往祁贵妃的身上倒,都不用入口的,皮肉之苦就有她喝一壶的。
两人站在冷宫门口,听得里面传来阵阵惨叫,顾安然伸出手握住容时的手。
咱们回家吧?容时垂眸看向站在身旁的她,点了点头,好,回家。
——————————————————————————————烛光闪烁,明明暗暗,映衬着屋内。
顾安然靠在容时怀中,香汗淋漓,眼睛却亮闪闪的透着满意。
阿时,我早就想扑你了。
嗯?容时的声音有些喑哑,不是许久未说话的那种喑哑,而是充满了□□之后的声音。
我夜夜躺在你身旁你都没反应,我以为你……顾安然顿了顿,你不行……咳咳——容时一口气差点没咽下去,他半夜洗了无数个冷水澡,结果在他娘子眼中,他不行?我可没嫌弃你啊,我只是想着先治好你的身体,再治一下……顾安然说着,眼睛往下看,意有所指。
可惜她还没看到,容时便翻身压了上来,在她耳边咬牙切齿的道:为夫让你看看,究竟行不行!别别别我错了,我已经知道了。
顾安然赶紧讨饶,纵欲过度会挂得很快的!晚了。
凉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下一秒唇便落入一个温热的吻中。
床幔轻摇,遮住了一室旖旎。
全文完(这里是小番外)容时身上的蛊是苗云山喊苗音音来取的。
早在苗音音入京之前,白岐便在安和王府待着,容时与顾安然看破不说破,由着白岐去了。
这次苗音音取了蛊,与顾安然说了几句话后转身就走,丝毫没有理会在一旁状似无意喝茶的白岐。
人都出城了,白岐最后还是放下了茶杯,追了出去。
顾安然孕三月之时,小鱼娇羞的嫁给了王安,她觉得自家主儿都不走了,她也得留下来才行。
索性左看右看还是王管家对她好,虽然脸黑了些。
顾安然孩子呱呱坠地时,白岐竟带着苗音音回京了,同行的老者不是苗云山而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人。
老人看着他眼含泪光面容慈爱,顾安然心头砰砰跳了起来,这人是她的外祖父吗?他来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