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悦一直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就是怎么想也想不到,此时此刻看到这个走近的老者,脑子里轰的一声炸亮了。
.那个躺在门板上皮肤大面积坏死的抬进医馆不久就抬出来死去的男人!!那个被她发现是毒血症的男人!是什么可以引起毒血症!是什么可以引起急腹症!是什么可以这么快速的致死!是什么能让青霉素起效!我想到了..她说道,伸手指着这老者的脖子,三四步之隔,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那脖子里透明的肿胀大包,是炭疽!是炭疽!炭疽?常云成和那老者都听不懂,但看齐悦的神情也知道很严重。
老伯,你现在站在那里不要动。
齐悦很快冷静下来,伸手。
常云成立刻将背着的药箱递过来。
齐悦戴上口罩手套穿上罩衣,同样又拿给常云成,常云成利索的穿上。
小娘子你们这是做什么?老者好奇的看着这二人瞬时换了装扮,大白天的看起来吓了一跳。
老伯,你的病很严重,如果不立刻治疗的话估计明天你就起不来,后天就可能丧命。
齐悦说道。
老者吓了一跳。
不是起的疹子吗?他瞪眼问道。
这不是疹子,这是一种传染病。
齐悦说道,她已经走到老伯身边,请他坐下来开始检查,一面问他最近去过哪里吃过什么接触过什么。
..你家养着什么大牲口没有?齐悦问道。
老者嘿嘿笑。
咱这穷的自己都吃不上饭,哪里还养得了牲口..他摇头说道,我就是给人家放猪…齐悦听了前一句,心里已经决定要对这个村子进行严查。
尤其是每一个牲畜,待听到他后一句,愣了下。
猪?她问道。
老者点点头,伸手往东一指。
石河子村养了好些猪,我们村子很多人都去给人家看猪,管三顿饭,一个月还有五文钱可拿,可是最近猪死了好多,就不用这么多人了。
我年纪大被赶回来…这吃饭还成问题呢..他唠唠叨叨说道。
齐悦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瞬间愣神,脑子里来回只重复着一个词。
猪….好熟悉,好像很早的时候..猪…眼前场景转换,她似乎站在千金堂外。
看着街上一队送葬队伍经过。
..是花嘴婆,卖猪肉的…...怎么突然就死了..不是好好的吗..原来..原来那时候就已经开始了!这么说,那清风楼饭菜引起腹泻的也一定是猪肉了!所以那些根本就不是什么急性腹泻,而是肠炭疽!因为炭疽人与人之间传染的低概率,所以看起来只是因为吃食引发不定人群的感染,所以她怎么也发现不了这之间的联系!老伯,我是大夫。
千金堂的大夫。
她转头对老者说道。
老者点点头。
现在有一种病,就是你这种,很危险,也会传染。
就是说你病了会传染给接近你的人。
齐悦接着说道。
老者瞪大眼面色惊恐,猛地后退。
那,那小娘子,你们快离我远点..他大声说道。
齐悦愣了下。
自从猜测是传染病后,她遇到各种各样的反应。
有质疑的有惊恐的有愤怒的,但这位老者这样的还是头一次..他让自己躲开…老伯,我是大夫,我能治好你的。
她不知怎没的眼睛有些发酸,面对那么多质疑,面对被赶出城的羞辱,她都没一点心酸,反而斗志昂扬,但面对这个刚说了两三句话的老者,她怎么觉得心里很难受。
常云成自然看出齐悦的神情,他一开始没明白,看那老者见齐悦走近又后退两步,他就恍然了。
这个女人,面度抵抗从来不会认输,你踩她她就是死也得站的直直的跟你死磕,但你如是对她展现那么一点点的好,她就立刻柔软的能将整个肚皮翻给你看…所以,其实,谁不想享受别人的关爱的…但如果没有关爱,一样能活的好好的。
他抬脚也走近那老者,要伸手搀扶。
你别动。
齐悦制止他,几步过去自己搀扶住老者,你最近有外伤,不要接触。
常云成点点头听话的站开几步。
齐悦最终劝服老者跟自己去隔离医院。
这可怎么好,我这几天总是在村里转,人家看我可怜给我口饭吃,我别害了人家..老者心里忐忑不安。
我把你在医院安置好,就会立刻带人来这里做全面的防疫,你放心,皮肤炭疽还算是好一点的,只要治疗及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齐悦安抚道。
老者腿脚慢,三人走走停停好一会儿才回来隔离医院这边,还没走近就被吓了一跳。
只见隔离医院外边乌泱泱的全是人。
怎么回事?齐悦惊愕道。
难道搬到这里也不成,他们还要把自己再赶远一点?我看你们谁敢!齐悦抬脚就要奔过去,常云成已经提前先行而去。
让我们进去吧..救命啊....齐娘子是神人啊求求发发慈悲..常云成听到这乱糟糟的话也愣了下。
怎么回事?他喝问道。
定西候留下的那些侍卫都死死的守着门,中间隔着人群,听不到他的话,倒是后边的人群听到了。
我们要隔离!他们喊道。
他们扭过头,看到常云成,然后也看到了后边的齐悦。
齐娘子!人群哄的涌过来。
常云成立刻后退将齐悦护在身后。
你们要干什么?齐悦问道。
我们要隔离。
他们喊道。
什么?隔离?齐悦被说得一头雾水,再看这些人,多是穷困人家。
而且还都拖家带口的,这样子根本不像是来砸场子,而像是逃难的…城里…出事了!院子里的气氛明显很紧张。
..从昨天开始到今天死了不下六个人,还有人陆续死去..…这一次不是只有腹泻了..刘普成朱大夫等人将打听到的情况告诉齐悦。
齐悦点点头。
我知道,不管是肌肤大片坏死还是急腹症,都是败血症循环系统衰竭而死,或许还有脑膜炎…她说道。
刘普成和朱大夫对视一眼。
虽然听不太懂她的用词,但从词语意思上也可以推测出个大概。
没错,齐娘子。
你看到了?朱大夫惊讶问道。
齐悦叹口气。
我没看到,但是我猜到是什么病了。
她说道。
什么病?众人大喜问道。
炭疽。
她说道。
炭疽?众人一头雾水。
就是一种由家畜传染给人的急性传染病。
她说道,常见的症状是皮肤上溃疡...大家跟我来,我带回了一个患者。
老者已经被安置在病房里,洗过澡换了病号服。
正吃着弟子送来的饭菜。
见齐悦等人进来,惶恐的站起来。
哎呀哎呀这真是..还管饭洗澡给衣服,这这过年似的..他激动的说道,一面看着这些穿着打扮奇怪的人,不会,不会害了你们吧,我一把年纪了。
找个没人的地方死了也就死了,你看看你们都青春年少的…老伯,没事的,快坐下吧。
齐悦说道。
一面伸手请刘普成的人查看。
刘普成和朱大夫上前查看。
是疫疔!他们齐声说道。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个病最初的状态,也终于认出了是什么。
疫疔?是中医的叫法吧?齐悦对于他们知道这种病很高兴,那就意味着他们有经验。
我当年跟随师父在北边见过,是有东奴那边的人传过来的。
说是从牛马羊身上得来的病!刘普成说道,带着几分激动。
疔疮者或感疫死牛、马、猪、羊之毒。
朱大夫也说道。
真没想到,我竟然有机会见到..他的神情竟然还带着兴奋。
也许这就是大夫的矛盾之处,想要世人无病无灾,但又总想见识更多的病症。
但是,这个并不是很严重啊。
刘普成又抬头问道,基本上都可以痊愈的,只是留下疤痕而已。
有的会严重,主要是救治不及时,引发败血症毒血症,这个两日内就能致死。
齐悦说道。
那,那些腹泻?朱大夫又问道,跟这个有关系?有关系,那也是炭疽的一种,腹泻是因为食用了病肉,引发肠炭疽,比皮肤炭疽要危险的多,因为很难判定..所以那些急腹症,根本就没有想到这里来….齐悦说道,尤其是在没有血液化验的古代。
给他注射青霉素,一两天就好了。
她说道,现在最关键的是查找传染源,彻底切断,要不然,这个病我们控制不了…传染源是什么?大家齐声问道。
我猜想,可能是猪。
齐悦说道。
猪?所以我要亲自去养猪的地方看看。
她说道。
那太危险了。
朱大夫第一个反对。
这样,你留在这里,毕竟你对这个病熟悉,我去看。
刘普成说道。
齐悦摇头。
这个病,药已经没必要费心了,就是青霉素,相比于药,更重要的是切断感染源,这个还是我来做,而且要确定是否真的是猪,我需要做沉淀实验。
她说道。
大家看着她,又是担忧又是无奈。
好,你去吧,这里交给我。
刘普成说道。
齐悦点点头。
大家准备消毒用品,带足口罩手套,一部分去这位老伯的村子宣传消毒核查疑似病例,另一部分跟我走,去这位老伯说的猪场…她不再耽误时间,转身对弟子们说道。
弟子们齐声应是。
师父,那门外这些人怎么办?胡三喊道,他们都要冲进来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顺行(加更)门打开,急切的人群一阵骚动。
看着那个女子走出来。
如果不是畏惧这个女子,他们早就冲进去了,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正是有这个女人在,他们也不会急冲冲的来这里求得安稳。
乱哄哄的人群因为齐悦的出现而安静下来,似乎怕惊扰了她。
这个女人的脾气不太好了…可千万别得罪她….大家回去吧。
齐悦大声说道。
这一句话说出来,满场的人乱了套。
齐娘子啊,我们错了..齐娘子,不管我们的事,都是那些大夫们搞出来的…齐娘子发发慈悲..哭的喊得叩头的乱成一团。
不是啊,我这里是隔离医院,是用来隔离病人的,不是隔离没生病的人啊。
齐悦哭笑不得,大声的喊道。
哎呀,现在病的比没病的人还多,先把我们隔离起来吧。
站在最前边的几个人跺脚喊道。
不行,我这里已经住了病人了。
齐悦说道。
这一句话让围观者退出去好几步。
大家不要惊慌,这种传染病不是很厉害的。
齐悦说道。
在场的人都要哭了,这还叫不厉害?这的确不厉害啊,总体来说,炭疽人与人之间传染几率很小,只要做好隔离防护,都是能避免的,换做别的病试试,比如鼠疫…所以说她还是有点人品的,要不然别说治病了,自己估计也要挂了…胡三抱着一大堆纸出来。
这里是怎么防护,大家按着这上面的来做,就一定没问题的,不要惊慌。
齐悦说道。
她的话音才落,人群就哄涌过来。
给我,给我伸着手去抢胡三手里的东西。
胡三差点被人淹死。
幸好护卫们及时挡开人群,又好一阵忙乱才让现场排队领取。
多给几张呗。
一个人拿着一张舍不得走哀求道。
给什么给,这都是钱,当初我印了那么多,谁让你们不留着,现在就剩这些了。
胡三没好气的说道。
他的话音才落,那人立刻将一袋子钱扔过来。
我给钱我给钱。
他喊道。
一见他如此,再看本来就不多了的宣传广告。
身后排队的人也急了。
我们也给钱!大家都举着钱袋喊道。
以前他们四处散发这些传单,有的人接过随手扔了,有的人高兴的多要好几张说回去可以当草纸,有的挥手不耐烦的赶走他们。
以前他们的心愿就是这些花费了师父心血金钱的宣传单能被好好的接过,收了起来,哪怕看一眼就知足,从来没想到会有人花钱来买的这一天…..卖给我卖给我....我都要了..都给我安静些!胡三大声喊道,指着乱了的阵型,谁不排队,休想拿到!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
队伍立刻变得直直的一丝不乱。
少来说什么钱不钱的。
胡三说道,将那人的钱袋推回去。
一家一张,没了就没了,自己印去,我哪有时间做这个。
才打发了这个,又有人看中了别的。
胡爷,你这手套口罩什么的,能卖给我几个呗?一个拿了宣传单。
照样不肯走的人低声说道。
胡三抬眼看他,口罩后的嘴里忍不住咽了口水。
这个..这个…应该可以吧?主要是我们不多了,将来用量会很大。
所以,不能免费送你们了..他叹气说道。
这人一看有门,恨不得一把抱住胡三。
别,别,胡爷,这话说的是打小弟的脸,他说道,将钱袋子递过来。
胡三这才喊过一个弟子。
给这位取两套手套口罩来。
他说道。
话音才落,就听人群轰声喊。
我们也要..又是一片举着钱袋子的手如林而立。
这样,我们这个是让裁缝们做的,你们可以自己去做。
胡三擦汗喊道。
我们就要从千金堂买的这个!大家齐声喊道。
谁知道外边买来的管不管用,千金堂的都是你们亲自看过的,一定没问题。
这边的热闹,齐悦不再关心,那边消毒核查的五个弟子已经出发了,她则带着另外五个弟子准备去猪场,另外青霉素那边不能断人,算下来所有的弟子都已经被用上了,如今在医院里帮忙的都已经靠定西候家的护卫们了,人手还是太少了….你不许去,你现在回家去,告诉官府速速调配人手应对。
齐悦对常云成说道。
常云成看着她不动。
你有外伤,你在这里,我不放心。
齐悦说道,常云成,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只要知道,身后有你这个人,就足够了。
常云成看着她,最终点点头。
齐悦冲他笑了笑,转身疾步而去。
因为要做实验检测,她背着重重的药箱,在几个男弟子的队伍里,小小的身子看上去越发不堪重负,但她的脚步却稳稳的,一步一步,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此时王庆春坐在家里,身上没有背负任何东西,却脚步沉沉。
怎么会这样…他喃喃的重复这句话。
大人,怎么办?有两三个大夫急急问道。
我没输!王庆春沉声说道,我没输!她,她说了是疠疫有什么了不起的!我难道不能说吗?能治好,能治好才算她有本事!大夫们看着他神情无语。
大人,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而是现在怎么办?他们问道。
我,我给太医院写信,让他们派最好的太医过来,让大家无须惊慌。
王庆春回过神才明白大夫们问的什么,忙说道。
大夫们点头。
那么现在要做什么?又有人问道。
王庆春瞪他。
我不是说了吗?我要请最好的大夫过来!他吼道。
大人,那是不是现在。
那是以后,那么现在呢?眼下呢?城里这么多病人,已经乱成一团了,怎么办?这个大夫也忍不住喊道。
怎么办?王庆春胸口剧烈起伏,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所幸城里的其他的大夫们这一次不用等候他的指示了,大家也看明白了,再等他指示,所有人都要完蛋了。
因此几乎是一夜之间。
所有的尚在营业的医馆都开始做那些消毒工作,每个人都戴上了口罩帽子手套,当然,他们没有千金堂那种,都是用简单的白布充作。
而街上这种装扮的人也越了越多,当然打扮的是千奇百怪,不过都是护住了口鼻手。
直到从千金堂回来那些人的正规装扮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从千金堂买的。
消息传来更多的人向千金堂涌去。
街上通判大人带着的兵卫已经开始沿街洒石灰了。
还有烧酒..一个领头的差役看了看手里的纸说道。
当然他们也都带着口罩手套,脚上还蹬了皮靴。
他们过去,身后又一队差役,哗啦啦的挨家挨户的砸门。
核查有无病例!他们大声喊道。
如不开门,视同乱民造反。
这话可严重了。
门纷纷打开了,每一队差役都带着一个大夫。
街上不断的有抬着门板的人向城门处跑去。
不要怕,马上就去千金堂,齐娘子能救你。
护送的家属在一旁安抚着病人。
骑着马的通判大人让开路,让这些人先过去。
他亦是带着口罩手套,看上去格外的滑稽。
虽然大家口上说不信齐娘子,但是其实心里都还是信的。
你看,往日她说的那些,大家都记在心里。
所以此时此刻才能这么快的用起来。
他说道。
一旁的是才骑马过来的黄子乔。
那是当然。
他说道,不过他们欺负齐娘子的事,也是事实。
通判大人笑了,这笑容在口罩后看不到。
这也没办法,见怪而怪,不知而为之怪,百姓也没办法。
他说道,不过这一次以后,齐娘子就是说明天天上月亮掉下来,也没人会不信了。
黄子乔带着几分自豪笑了笑。
听说知府大人和夫人去慰问定西候爷了?通判大人忽的问道。
黄子乔的脸色有些难看。
什么慰问,是怕死躲到定西侯府去了。
大家都认为,定西侯府作为齐娘子的夫家,虽然是前夫家,但好歹也能受到庇佑,所以定西候应该是目前除了千金堂外最安全的地。
常云成进门时,就看到定西候正在院子里骂。
现在怕了?晚了!不是当初欺负我家月娘的时候了..他满面红光,脖子里挂着口罩。
你家月娘?你还真好意思说….是,是。
知府大人心里鄙视面上含笑随着符合,当初他们的确是欺人太甚!去,去,告诉月娘,那个姓童的,那些口罩啊,防护知识什么的,谁都可以卖,就不许卖给他家!定西候喊道。
管家在一旁笑吟吟的应声是,当然脚步没动。
那是那是,必须的。
知府大人一脸理所当然。
定西候还要说什么看到常云成。
你怎么回来了?你不守着你媳妇,这个时候你跑回来做什么?他惊讶的问道,又带着几分焦急,你是不是又惹她生气了…常云成笑了笑。
没有,我担心父亲,回来看看。
他说道。
担心我做什么,我怕什么。
定西侯府瞪眼说道,语气明显缓和。
此时城里很多人在赶往城外千金堂的路上被劝回来。
齐娘子说了,只收病人,不收咱们。
路人纷纷说道。
那些人听了回头看城门,只觉得无比恐惧。
似乎那城门是张了大口的恶兽一般。
那,那请齐娘子回来看看啊!大家说道,她来看看,说没事,咱们才好放心啊。
有人听了这话冷笑。
请人家回来?当初赶人家走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现在让人家回来倒是开口挺痛快啊。
这是一个抱着刀守门的差役。
赶神容易请神难,你们上下嘴皮一搭可真轻巧。
他接着说道。
在场的人都微微尴尬。
都是那王庆春!有人大声喊道。
这话提醒了大家,于是喊声更大了。
对,都是他不听齐娘子的话,也鼓动咱们不听....他还和齐娘子打赌,现在他输了,让他跪城门接齐娘子回来!|对,跪城门!王庆春跪城门!伴着这喊声不知道哪个带头,人群向王庆春的宅邸涌了过去,王庆春跪城门的呼喝声响彻街道。
第二百九十章 验证这边王庆春遇到的麻烦,齐悦是根本就没有去想,事实上她也不可能去关心。
她关心的是自己现在遇上的麻烦。
说服猪场的主人让她查看这些猪。
哪个养猪的,不死几头猪,这永庆府,养猪的,又不是我们一家,你,你凭什么说我们这猪会害死人?年轻的妇人大声喊道,一脸的气愤,不过她眼中的恐惧没有逃过齐悦的眼。
与其说她是不信自己的猪会害人,倒不如说是不敢相信所谓的疠疫是由自己的猪引起的罢了。
对啊,你这女子,怎么能信口开河无凭无据就说人家的猪是什么疠疫之源呢,我们村子里可没有得病的人。
村里的年长人也出来主持公道,沉声说道。
不不,没发病不表示没感染,还有我不是信口开河,事实上我这次来就是要找凭据的,齐悦看着他,点点头。
在场的人愣了下。
我现在只是怀疑,所以我要做实验才能验证是不是这些猪带有炭疽热杆菌。
她接着说道,所以请你们配合我,让我找出凭据,或者证明我说得对保大家一个平安,或者证明我说错了,还你们一个清白。
这话合情合理,大家听到这里迟疑一下。
还是听她的吧,万一真的,那咱们可是一村子的人呢..有人低声说道。
听了这话,族长站出来一顿拐杖。
好,花婆家的,你们按她说的做。
他说道,我倒要看看怎么能证明。
有了族长发话,这家人不愿意也没办法了。
那要是我们家的猪没事,你们可得赔偿我们!妇人带着几分委屈说道,这要是传出去,我们的生意可是要受影响的。
齐悦点点头。
那是自然。
她笑道。
见着女人如此好说话。
妇人松了口气,心里算计着要多少。
不过,如果你家的猪有事,你们就必须听我的。
齐悦转身之前又回头说道。
妇人愣了下。
要怎么样?这里的猪不像现代的养猪场,而是满山放养,齐悦带着弟子们漫山遍野的跑了一圈。
不行啊,师父,这些猪都没事啊。
弟子们说道。
大夏天的又穿着防护服,整个人都要蒸熟了,一个个扶着腰喘气。
齐悦比他们还要惨,累的都说不出话来。
我们家的猪没事吧?一个个可能吃可能跑了。
妇人笑道。
在他身后看了一圈热闹的村人也都忍不住在笑。
这些人可真有意思,大热天的穿成这样追着猪跑。
猪对炭疽的抵抗力最强,基本上都是慢性的,生前几乎没有症状,多在宰杀时卫生检疫才被发现。
齐悦说道,这不奇怪,也不代表我们是错的。
那要解剖吗?弟子问道。
不。
不,不行。
齐悦摇头。
如果是炭疽的话,千万不能解剖,很危险。
弟子们点头。
这一段你们一定有死猪吧?齐悦问道。
妇人神色微微不悦。
猪死很正常的。
她说道。
你把死猪都卖了吗?齐悦没理会,又问道。
妇人被问得更加不悦。
那些..那些不是病的..病的只有两三个,我都埋起来了..她大声说道。
心想这女人要是再咬着她说病人害死人,她就跟她没完!立刻赶走她们!那太好了。
齐悦说道,一面抬脚。
带我去看。
太好了?什么太好了?妇人再次愣住,这个女人怎么说话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啊…但话到如此也只能带她去了。
你们接着找,染病的猪咽喉部肿胀颈部活动不灵活..齐悦又说道。
弟子们应声是。
休息一刻又忙去一个一个的查看那些猪。
安老大夫过来时,齐悦等人已经找到了活的病猪以及健康猪,正准备做实验。
怎么就能证明这猪是传病的?他激动的问道。
齐悦见到他也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这里了?这里不能来。
她说道,一面指着地上被弟子撒下的白石灰,这条线以内不要进来。
她现在没人手,只能嘱咐村人帮忙看着,但村人们可没那么在心,也根本没当回事,所以这白石灰线不过是样子罢了。
师父,此等前所未有的事,我怎么可能不来。
安老大夫含笑说道。
齐悦无奈。
帮安大夫穿隔离服。
她对一个弟子说道。
等安老大夫消毒完毕穿好隔离服过来,齐悦已经开始在两头猪身上分别抽血了。
这是健康猪血和病猪血。
她说道,将抽取的放在一个一个的瓷试管里的血递给弟子。
弟子伸手小心接过,分别逐一贴上标签,放置在试管架上,很快木架上都摆满了。
安老大夫认真的看着,并没有发问。
我先要得到病猪和健康猪的血清。
齐悦主动给他解释,因为没有离心机,所以只能用自然凝固的方法。
血清是什么?安老大夫问道。
你看起来血都是一样的,其实它里面的成分也不相同,血清就是血浆中除去纤维蛋白之后的成分。
齐悦说道。
一个字也听不懂…安老大夫点点头没有再问。
伴着猪的嘶鸣,两头猪分别被打上记号放开了。
齐悦等人退出来。
我建议你们不要穿过这条线,看好家里的孩子们,这是一些石灰烧酒,请在家中喷洒,不要外出,流水洗手,如果有外伤请立刻到千金堂排查。
齐悦说道。
村人们不置可否。
还是等你们拿出证据再说吧。
族长说道。
齐悦没有再说,让弟子把那些东西发给村人,便退到一处地方。
开始搭建帐篷。
这个帐篷原本是上一次那农户与谢氏的时候让齐悦想到会有野外紧急手术状况,所以让胡三赶制出来的,因为事情太多了,所以只有弄出来一个,但也算是派上用场了。
小小的简陋的实验室很快摆了起来。
我现在要做沉淀原,请你们先退开。
齐悦说道,手放在了一个小瓷罐上。
连他们都要退开?弟子们和安老大夫神色担忧,谁也没动。
师父。
还是我们来吧。
一个弟子说道,万一有事,我们不算什么,你要是有什么事,可就…安老大夫也点点头。
齐悦回头看他们笑。
错了。
她说道,你们才是未来,你们才是最重要的。
弟子们错愕不解,他们?他们算什么重要!齐悦笑着摆摆手。
没事,刚才最危险的提取死猪组织我都做了,现在不过是制备沉淀原。
危险已经大大减弱了。
她说道。
也就是说,如果真有危险。
她早已经危险过了…弟子们神情复杂。
现在不是让你们学的时候,这个我以后会交给你们。
齐悦又笑道,现在你们去按照我写下的那些做血清分离,就跟平常咱们在实验室做的那些一样,手要稳准,注意力集中,没有问题的。
弟子们齐声应是。
推着安老大夫退出去。
夜色降临的时候,村子里看了一天稀罕的人也没看到什么大稀罕便都散去了,齐悦的帐篷这里点亮了火把。
在夜色里很是亮眼。
这个就是含有抗原的..安老大夫看着试管里的液体喃喃说道。
那个词太陌生了..透明液。
齐悦替他说道。
安老大夫小心将试管放回木架上,因为带着厚厚的手套动作很是笨拙。
这样就能检测出来?安老大夫问道。
齐悦吐了口气。
不知道。
她说道。
师父..安老大夫看她有些无奈的笑。
我没谦虚。
齐悦笑道,一面伸手枕在脑后,透过门看外边的星空,我以前的环境跟现在完全不同,我从来没试过这些..嗯..你知道..就是我们..有设备..安老大夫听过刘普成描述这位齐娘子背后师父的猜测,那种如同世外仙人的存在。
不过,在那些..设备..之前,你们,是怎么做的?他想了想问道。
之前?齐悦看他。
安老大夫看着她,微微一笑。
为什么会有..设备呢?他问道。
是因为,有需要。
齐悦说道,也笑了,人为什么会有需要呢?因为有人知道能做出来,所以一开始都是只有人,没有机器,有了这个..她伸手指了指头,才一步一步有了更多更好更完美的..安老大夫笑了。
就看明天的血清分离的如何吧。
齐悦挥挥手站起来,安大夫,这里简陋,没有地方可以休息,你用这个躺椅来歇歇吧。
安老大夫没有拒绝,这个时候,不是浪费口舌推辞的时候,在小厮的搀扶下他躺上去休息了。
齐悦走出帐篷,两个弟子守着一个箱子,箱子是倾斜的。
距离箱子一段距离的地方摆放着两个小炭炉。
咱们没有恒温箱,所以只能采用室温斜放过夜这个笨法子了,她说道,虽然是夏天,但半夜的气温极有可能降低,注意务必保持温度不能低,大家这一夜就辛苦一些吧。
弟子们应声是。
齐悦随意的坐下来,弟子们散坐在她四周。
师父,为什么温度不能太低呢?有人问到,一面习惯性拿出小本子。
其他人见状也都忙拿出来。
因为血液体内的温度是三十七度,如果体外室温低二十五度的话,那就会有热胀冷缩反应,细胞壁就会破裂,这样得出的血清就是溶血后的血清了,也就失去了我们要效果。
齐悦说道。
..师父血液还有温度?..什么叫热胀冷缩?..细胞到底是什么呢?我怎么看不到呢?..肉眼看不到,得用显微镜..…显微镜是什么?简陋的帐篷里,安老大夫听着外边的议论声露出浅浅的笑,闭上眼。
二百九十一章 齐心(加更)城外千金堂已经人满为患了,不断有人死去,这一次死去的人不管家属怎么抗拒也都被官府责令烧了之后才让掩埋。
看着来回奔忙的明显不是大夫学徒的人,通判大人急的跺脚。
齐娘子哪里去了?人呢?别的人都哪里去了?他问道。
齐娘子去查找传染源了,一部分弟子在做药,一部分在做防疫工作。
张同负责接待忙说道。
这什么时候了,那些让别人去做,齐娘子治病要紧啊。
通判大人说道,怎么这时候她不在?这也正是其他人心里要说的话,但这个时候,不,不止这个时候,估计以后任何时候,他们都不敢当着千金堂的面说这些话。
齐娘子说,这病防胜过治。
作为此时的发言人张同再次解释道。
他们的青霉素根本就无法供给这么大的用量,危重的需要青霉素来治疗,因为不大剂量的用的话就会死去,而轻微的也需要青霉素来治疗,因为不治疗的会越来越严重,变成危重就无法治疗,但青霉素只有那么一点点,给哪个用?给哪个不用?说句难听的话,如今得了病这些人一多半要靠运气了。
这是残酷而又不可逃避的事实。
治疗他们已经尽了全力了,如今只有想办法不要再产生更多的病患,一日不断传染源,一日便会滋生更多的病人。
通判大人听出这个意思,面容惊愕又复杂。
看来这一次,永庆府要死一大批人口了….不过对于那个女子来说,面对这样的事实更是很痛苦的。
他哦了声。
说的对,正该如此。
他说道,没有再问什么。
目前最重要的是为更多人争取生的机会。
那她去哪里了?黄子乔才不理会他们说的什么意思,只是关心这个,问道。
自从确认传染以来,知府大人就没在人前出现过。
不过好在儿子顶替了他位置。
说是查找传染源,好像是猪的问题,她带着人昨天就去了。
张同说道。
昨天,昨晚没回来?黄子乔提高声音迈上前一步。
张同这些短短一日已经被各种喊声喊的麻木了,但听到这个陡然拔高的声音还是怔了下,愣愣的点点头。
传染源是不是很危险?黄子乔问道。
那是自然…能让这么多人得病….张同点点头。
往哪边去了?黄子乔问道。
张同指了个方向。
那边有养猪的地方..他说道。
话音未落黄子乔已经冲出去了,留下张同和通判大人面面相觑。
齐娘子没有白救他的命。
通判大人带着几分感慨笑了笑,对一旁的差役抬抬手。
快跟上少爷,别让他出事。
差役领人要走,张同又拦住,取过几套隔离服。
差爷们辛苦了,保护好自己才能救治更多的人。
他说道。
差役看着递上来的隔离服,有些激动。
要知道如今千金堂的隔离服在市面上已经炒到极高的价格了,而且极其难得。
拿着吧。
通判大人说道。
差役这才接过,一群人欢天喜地的穿上,每个人脸上都一扫适才的不安,取而代之的是信心满满。
怎么可能不害怕呢。
看着不断的有病人从四面八方奔来,职责所在他们不能躲在家里。
还要各处巡查,甚至哪里有病人还要到那里去。
现在好了,有了千金堂的衣服,似乎身上就上了一层铁罩。
如今全城的大夫们都已经投入救治,本官已经报了浙直总督大人,不日便有更多人手赶来。
通判大人说道,那些防疫核查什么的事由他们来做就好了。
张同松了口气。
说着话。
外边一阵骚动,胡三进来了。
我的爷,你可算回来了。
再不回来没法过了。
张同顾不得通判大人忙接过去,又是急又是高兴又是抱怨。
胡三一头一脸的汗。
石灰,更高纯度的酒都运到了。
他喘气说道,说着话身后车马隆隆,二三十人推赶拥着十几辆马车进来了。
不是说人手不够吗?这么快。
张同大喜接过去。
而这边赶马车来的人却有些慌乱。
哥!官府的人!一个穿着布坎的男人忍不住低声喊道,咱们跑吧..他的话音才落就被身后的人踹了一脚。
闭嘴。
张同已经过来了。
诸位都是人力吗?他问道,看着这些人的穿着打扮都是一般百姓,但长得样子有点…..凶。
是啊是啊不是不是为首的几人响起不一样的回答。
张同愕然,通判大人也缓步过来了,不过他并没有看人,而是看车上的东西。
但这足以让这边二三十人一阵骚动纷纷向后退去。
怎么了?胡三也过来了,看着他们似乎紧张的很,忙拍着临近一人的胳膊,来来我介绍,这是我大师兄。
这个人挤出一丝笑。
说起来真是我好运气,我正愁这些石灰死活运不走,他们就过来了,原来也是买石灰的,听说石灰被我包圆了很遗憾,看我无人手运走,他们就提出帮咱们运货好歹也能挣些钱…胡三笑呵呵的说道,想到那时候急的浑身着火,这些五大三粗还自带驴车马车的人出现,无疑是天降甘霖,说到这里又凑近张同,压低声音,…而且人力价格很便宜…这才是他如此喜悦的大部分原因吧,张同瞪他一眼,对这些看上去很紧张的汉子们施礼道谢。
这边通判大人也看完了车上的货物。
这些事本该是官府来做的,却让你们做了。
他说道,转过身看着张同胡三,拍了拍车,那么力气你们出了。
钱就不能再让你们出了,此次你们防疫花费的数目都由官府承担了。
此言一出,胡三大喜。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他忙施礼说道。
张同也没想到通判大人会在这个时候给出这样的保证,也跟着道谢。
到时候你们整理出费用的单子报过来…通判大人说道。
话没说完,胡三高兴的从身上摸出一张单子,双手递过来。
大人,这是截止今日所有的花费..他说道。
通判大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张同有些尴尬的瞪了胡三一眼。
那眼神分明就是说有你这样的吗?通判大人哈哈笑了,伸手接过。
好,我尽快将这些钱与你们拨付下来。
他说道。
胡三欢天喜地,犹豫半天还是没舍得说出那句不急不急。
此次永庆府大疫官员们很忙,通判大人视察过后便忙忙的走了,送走了大人,张同胡三都松口气,而那些还在车马旁边的男人们也松了口气。
哎呀娘啊吓死我了,我第一次站的离当官的人这么近..一个男人忍不住眉飞色舞,我回去好好显摆..显摆你的头。
旁边的人给他一下。
闭嘴。
这边张同也给了胡三一下。
说句不急就难为死你了?他说道。
本来就很急嘛..师父的钱已经要花光了..你知道这段花了多少钱吗?光那青霉素都抵上咱们一个千金堂!胡三说道。
张同瞪大眼。
事实上他们对于千金堂的花费根本就不知道。
那么那么多?他有些结巴问道,那几个烂橘子瓜木头架子什么的..胡三哼了声。
橘子。
瓜,是不值钱,但你知道师父他们用的那些培养基都是怎么熬出来的吗?海藻,海藻知道吗?一车一车的要,又一车一车的废,你知道光师父要的那试管是什么做的吗?白水晶啊!那么大的白水晶啊才磨出那么两个小试管…还有那些盆罐木架,我加了多少钱才赶制出来的。
有一点不合适就不能用,要重新来做.….那些钱都流水似得..还白流了..他说道,不知道越说越难过。
忍不住抬袖子擦眼泪,师父每天吃的都是什么,穿的都是什么,像她这般年纪的女子都在做什么,再看看她…胡三说道这里再也忍不住竟然放声大哭起来。
一院子的人都吓了一跳,看过来。
看到一个大男人站在院子里仰头大哭…这是怎么了?张同又是心酸又是尴尬,要呵斥他也有些不忍心,他看着胡三,一副风尘仆仆,脸上身上都是石灰,被打过的脸上的伤还没好…最近胡三的压力也很大。
他们担忧的是病情,而胡三则担忧的是一切后勤补给,他们只管治病救人,只管伸手要,只要伸手,胡三就得给递上来,不管用量多大用的多急…他最终叹口气,伸手拍了拍胡三。
好歹现在有了眉目,知道什么病,你,也好好歇歇吧。
他说道。
胡三哭过情绪好多了,擦着眼泪摇头。
我先把东西入了库..他哽咽说道,一边去招呼那些人,赶到后院来吧。
那些赶车的人都看傻了,此时见着男人跟小媳妇似的一边抽泣一边跟他们说话,有人都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但忙又捂住嘴,赶着车忙忙的向后而去。
院子里这才恢复正常,又开始忙碌纷乱起来。
站在病房外的刘普成叹口气。
大家都压力大啊。
他低声说道。
齐娘子,只怕更大。
朱大夫在后低声说道。
说完这句话,又都叹口气。
好了,咬咬牙,就要熬过去了。
刘普成说道。
朱大夫也点点头,二人转身进去忙碌了。
********************明天这个情节就结束了,对不住我太罗嗦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协力这边发生的事齐悦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她正忍不住欢呼雀跃。
看啊看啊。
她情绪激动,有些失态,指着眼前一排架子上的试管,日光下白水晶发出耀眼的光芒。
族长以及几个村人忍不住再靠近一些,发出惊叹。
这么名贵的东西,一定值很多很多钱…妇人忍不住喃喃说道,这个女人看起来很有钱,那么她到时候要索赔的话一定要放开了开口…不是,我让你们看这个..齐悦说道,拿起一根小棍指在试管上,看,这里..水晶里上下颜色分明的液体中间一道明显的白色的环,那么的明显。
这个,就是有病的猪的沉淀反应。
齐悦说道,又伸手指另外一个,而这个,没有出现白环的,是健康猪的沉淀反应。
族长等人看着她。
什么意思?他们问道。
只有得了炭疽病的猪,才会出现这种反应。
齐悦说道。
安老大夫以及弟子们也都围着看。
真是神奇啊,竟然真的会出现不一样的反应..太神奇了这是怎么..发生的?大家都喃喃说道。
实验?反应?细胞?这些奇怪的名词在每个人的脑海里穿梭。
神奇的..大自然…村人愣愣看着她。
这,这,这算什么证据?妇人指着这些喊道,有些失笑,鬼知道你怎么捯饬出来的,我们又不懂..齐悦也这正欣喜的看着自己做出的沉淀反应,激动的忍不住身子轻轻发抖,闻言转过头。
什么?证据?她看着这妇人,笑了笑,证据不是要给你们看的,是给我看的。
你懂不懂的,没什么,我懂就行了。
妇人又愣了,什么意思?我是证明给自己看的,我知道我做得对就行了。
齐悦笑道,转过身,看着这些村人,那么我宣布。
你们村子的猪得了炭疽病,需要隔离以及销毁。
销毁..妇人愣愣看着她,销毁是什么意思…黄子乔找过来时,看到的是混乱的场面。
二三十个村民愤怒的叫嚣着,将齐悦等人围住。
几个弟子每人一个死死的护住那些药箱。
干什么!造反吗?黄子乔大声喊着催马扬鞭冲过来,噼里啪啦就是一顿乱抽,身后的差役自然不甘示弱。
一阵哭喊后村民退开了。
你怎么来了?齐悦看着他高兴问道。
黄子乔下马哼了声没说话。
怎么不穿隔离服?齐悦拉着他看,皱眉,小孩子家的你乱跑什么..黄子乔不耐烦的甩开她的手。
喂,你找到没?他绷着脸问道。
齐悦愣了下旋即明白了。
当然。
她抿嘴一笑。
头向那边一摆,这个村子的猪。
要做什么?黄子乔问道。
齐悦点点头。
伸手向四周指。
首先病猪全部隔离焚烧深埋,但因为没有时间去鉴别,所以最快最安全的做法就是,所有的猪都一并焚烧深埋..她说道。
话音才落,那边的村民中又响起哭声。
天啊,这是没法活了..那妇人坐在地上已经哭的披头散发捶胸顿足,不如将我们也烧死吧。
这是断了一家的活路啊…闭嘴!黄子乔喝道。
看他穿着,再看身后的差役,妇人哭声稍停。
这位公子。
这实在是没法子啊。
族长沉声说道,几十头猪,就这样说弄死就弄死.这,这说不过去啊。
大伯,我说了,这是病猪,现在不要把它们当成生财的家畜了,这就是个炸弹啊,事到如今,你们非是为了这些猪赔上全村乃至全城人的性命吗?齐悦说道。
你别说这么大的话,怎么就全城人的性命是我们的事了?族长白着脸喝道。
因为我说的。
齐悦看着他说道。
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族长急道。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哪有这样的女人!在这件事,的确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齐悦说道,对不起,我没时间给你们耐着性子解释,如果你们不信我的话,我也没办法,我只能做我该做的。
该做的是什么?小乔,你回去速告诉你父亲,带人封了这个村子,所有的猪,包括其他的家禽,都要全部的销毁。
齐悦看着黄子乔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再次哗然,那妇人又开始嚎哭。
这还用跟我父亲说什么,我说了就成。
黄子乔才不理会这些人,说道,一面冲将手里的鞭子甩了甩,现在你们马上回家收拾东西,暂时都到..他说到这里看齐悦。
暂时都到千金堂,进行疑似病例排查。
齐悦说道。
你,这个村子我们住了几辈子了,你说让我们走我们就走,不可能!族长也怒了,咬牙喊道,我们不走!伴着他的话,其他的村民也高声喊起来。
我们不走!好啊!黄子乔瞪眼举着鞭子就要打过去,被齐悦一把拉住。
人多势众,起冲突的话他们铁定吃亏,再说,在这里还是千万别有了外伤的好。
看着齐悦等人不说话了,村民高兴起来。
就是,开口就要烧毁他们的猪,这简直跟硬抢人财物的土匪一般了。
说到哪里去他们也有理!至于那些病什么的..说我们的猪害人得病,我们怎么都没事?就是,弄那些瓶瓶罐罐的捯饬一番就说是我们的猪的事了?他们说着话,其中一个忽地看了看地面。
..他二叔,我怎么觉得地好像在抖?什么?旁边的人看下去,也察觉到了,不会地动了吧?此言一出,吵闹的人群愣住了。
地动?真的在动啊!一个大声喊道。
话音未落,就听见马蹄声由远及近。
众人松口气。
是马蹄声。
大呼小叫的吓死人啊。
族长扭头喝道,他刚说完还没转过头就愣住了,视线落在后方。
大家不明所以也都跟着看去,只见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奔来一队队人马,如同扇形向这边包围而来,马上的人铠甲鲜明,刀枪如林。
怎来了这么多..营兵?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闻半点吵闹,只有那齐刷刷的马蹄声一步一步压过来。
看着那个走在最前边的男人,黄子乔哼了声,没好气的将手里的鞭子在地上甩了甩。
这些营兵走近,随着几个首领模样的人手势,拍马四散,随着他们的四散,地上出现一道白石灰线。
原来每个人的马上都绑着石灰袋子。
你们不走,是不是?常云成这才看过来问道,骑在马上居高临下。
你们舍不得自己的猪是不是?面对这些刀枪在手的营兵,村民们可是大气不敢出一下。
军爷。
实在是,不给个说法,我们,我们..族长咬牙站出来说道。
话没说完,常云成点点头。
伸手指了一下地上的白线。
没问题,你们可以留下。
他说道,但是。
留下的人,不许越过这条线,否则。
跟那些猪家畜一样,格杀勿论。
村人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军爷。
族长颤声喊道,我们可犯了什么大罪?常云成没说话,旁边站出一个人,将手里的一个卷轴抖开,展示给族长。
村人不识字,只看到上面好几个鲜红的大印章。
族长眯着眼一点点看过去,面色青白。
快走,快走。
他摆手说道。
这上面说的什么?有村民忍不住问道。
这是总督大人巡抚大人联名发布的疠疫公告,咱们永庆府真的有疠疫…族长低声说道。
看着村民们老老实实的回去收拾东西退出村子,齐悦松了口气。
还是官府有威信啊。
她感叹道。
自己好话歹话的说半天也没用…..没有你的确定,官府想威信,也没机会啊。
常云成说道。
齐悦看他一眼,伸手拍拍他的胳膊。
多谢吹捧,我很受用。
她笑道。
常云成被她说的有些哭笑不得,再要说什么,齐悦已经走开了。
走了走了,这里由官府接手了,我们回去吧。
她招呼道。
弟子们应声,高兴的背起药箱行礼,跟上来。
如何焚烧如何深埋,要注意什么齐悦都已经给这些营兵交代了,她走了几步又停下脚看着负手而立的常云成。
喂。
她喊了声。
常云成转过头看她。
你不要靠近啊。
齐悦嘱咐道,你最近有伤。
自从见了面之后她无时无刻不在说这句话。
常云成对她笑了笑。
是,我知道。
他说道。
齐悦这才转过身,一行人很快远去了。
接下来的工作都由官府接手了,焚烧掩埋人畜尸体,禁食各类肉奶食品,全城消毒排查,人员物资调配,胡三满意的拿到了他要的钱,城外千金堂的隔离医院也集中了永庆府以及外地来的大夫,一切都很充裕,除了药。
虽然找到了传染源,也进行了销毁隔离防疫,但之前埋下的那些染病者还是以大家可见的速度爆发了,比如石河子村的那些养猪人家,三个里面就有一个。
这一下没有人在心疼那些猪了,如今他们觉得自己还不如那些猪呢,毕竟事后齐悦给他们说了,这些被宰杀焚烧深埋的猪,官府会给他们一些补贴,虽然比不上卖猪肉的钱,但多少不至于血本无归,而他们病了可没人给他们钱。
皮肤炭疽好说,这里的大夫们认的,对于非急性的有应对的办法,但那些急性的水肿,肠炭疽、肺炭疽等等败血症性炭疽,大家能依赖的便只有齐悦的青霉素了。
你不是有那种能治腹泻的药吗?齐悦问道,一脸焦急。
如今连尿液里的青霉素都提不出来了…我也用完了啊。
那老大夫也是急的跺脚,你的那些药怎么就弄不出来呢?你就别管我的药了,你说你的需要什么,快去配药吧。
齐悦说道。
我要的东西不好找!你以为想要配就能配出来啊。
老大夫吹胡子瞪眼,再说,这么多人我怎么配啊。
齐悦翻个白眼,好吧她忘了,还有保密原则。
那你跟我来我的实验室,那里人少,你自己想怎么配就怎么配。
她说道。
齐悦带着这位大夫来到实验室这边,这里的弟子虽然不直接面对病人,但工作的强度更大,心里压力也大。
没有药就死人,死了人是因为没有药,没有药是因为他们提不出来,这样的念头挂在心上换作谁也轻松不起来。
这不是大家不努力,是环境限制。
齐悦一再解释,但能起多大作用,就不知道了。
师父,你看看这边霉菌这样也可以用了吧?一个弟子奔过来喊道。
齐悦立刻过去,那老大夫迟疑一下,左右看无人理会自己,更不用说阻拦,他便迈步跟上了。
说是提取出来的药,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屋子里堆积如山的瓜果,甚至还有衣服等等一切能生霉菌的东西,刺鼻的味道能呛死人。
但有人却不怕,刚在门口看一眼,那老大夫就冲进去。
这里这么多,这么多,这么多…他大喊大叫。
齐悦和那弟子吓了一跳。
这些是用来制药的,不是..齐悦要给他解释,话没说完,那老大夫就冲到面前。
这么多药你还说没药。
他喊道,手里抓着两个霉烂的橘子,摸下其上长了白毛的霉菌。
齐悦愣了下,似乎想到什么。
你的药不会是..她问道。
我的药就是这些东西制成的。
老者点头说道,曾经当命根子一般保护的秘方如今就这样轻松的说出来。
齐悦伸手拍头,她想起来了似乎古人很早就发现了青霉素杀菌的原理,最初裁缝就会用发霉的豆腐什么的涂抹工作时弄出的伤口。
古人真乃神人也…这也算是对青霉素作用的领会以及运用吧。
那好吧,咱们制药原理一样,一起努力吧..喂喂,但是你可别浪费了我的青霉……第二百九十三章 上达(加更)八月末的京城消了几分暑气,但日正午的时候,还是燥热。
一溜小太监搬着冰盆悄无声息的从侧门进入正殿。
相比于外边的燥热,屋子里很是凉爽。
黄垂纱后响起啪啦声。
一个垂手站立的内侍忙掀开垂纱进去了。
只穿着淡蓝布袍,斜倚在一张白玉床上的皇帝正将面前的奏折一本又一本的抛向桌案上。
啪啪声就是这个传出来的。
皇帝不紧不慢,一手拄头,一手扔着奏折,最后他还试图将这奏折扔的摞起来。
狭长的双目越发的眯起来,薄薄的嘴唇也抿紧了,明明很无聊的事他又显得特别专注。
内侍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
我的陛下..他矮身上前,这大热天的,咱闷在屋子里玩这个,要是被阁老们知道了,又要跪啊说啊吵的陛下你头疼了。
皇帝扔完最后一本,也觉得没意思了,坐起来,松垮垮的布袍几乎掉下来,露出结实的胸膛。
他家的皇位是马上征战得来的,其祖父太祖帝一手征战打下的江山,其父亲也是自小在征战中长大,他出生的时候祖父已经坐稳了天下,但武风尚未丢,因此从小除了读书也是校场上练过的,当然,作为金贵的皇家传承者,自然不可能真刀真枪的,但这身子骨倒是练得壮壮的。
大夏裕皇帝清展了展手臂,将衣袍整理妥当。
真没意思。
他说道。
陛下,董妃娘娘在碧波潭钓鱼呢,那里又凉快,要不然咱们过去凑趣?内侍笑建议道。
皇帝伸手蹭了蹭眼角。
腻歪歪的,不去。
他说道,然后换个方向又手拄着头躺下。
那去听莲美人弹琴?内侍又建议道。
烦。
皇帝简单答道。
内侍绕过桌子,拿着扇子给他轻轻的打着。
那御花园里新送来几只雀儿,叫的那个好听。
老奴带陛下走走去?他又高兴的说道。
皇帝睁开眼,似乎来了兴趣。
对啊。
他说道,伸手摆了摆,倒忘了,还有这个新鲜物呢。
内侍松了口气,伺候皇帝容易嘛,尤其是这个心思多变的皇帝。
不过总算有件让陛下感兴趣的了。
他就要甩着拂尘应声是去传摆架,皇帝接着说话了。
去。
让御膳房给朕炖好了送来。
他说道。
内侍差点被自己的拂尘绊倒。
他惊讶的看着自己的陛下。
嗯。
皇帝眯着眼想了想,再次抬手,宽大的袍子滑下露出修长的手臂,炖两只,再烤两只!内侍一点头。
得,早知道这位主儿的心思跟别人不一样。
好嘞。
他应声是躬身告退,退到垂纱那边才转过身。
多加麻椒,不要葱末..皇帝在后补充一句。
得,盐司都使大人,您这礼也没算白送。
陛下吃的高兴比放在那里总要好。
内侍响亮的应声是忙忙的去了。
这里皇帝又看着桌案上的奏折,叹口气伸手拿过来。
怎么越看越多了..他嘟囔一句。
就那么斜倚着翻开看起来。
而此时在一间屋子里,四五个人正在争论什么。
这折子真要递过去啊?其中一个问道,手里拿着两三个折子。
可别,什么大不了的事,就要皇帝跟前送。
有人说道,什么大不了的事?也有人反对,指着那折子。
永庆府这报的是疠疫!什么疠疫啊。
先前那人翻着折子,哪有这样的疠疫…瞧,今有齐氏出应对之策….一个女人应对之策…开什么玩笑…一个推门要进来看到屋子里这么多人又立刻收回脚的老者此时猛地停下。
哪?他大声问道。
他这陡然的一声让这几人吓了一跳。
周大人。
他们忙过去纷纷施礼。
周茂春不耐烦的摆手。
哪?他再次问道。
哪?几人不明白互相看。
永庆府什么事?周茂春问道。
女人?他说这话带着几分激动。
能报道太医院的自然是跟医事有关的,永庆府,女人,医事,那莫非也许只有…哦大人,是这个,您瞧瞧。
拿着折子的人忙恭敬的递过去。
周茂春接过看,看了一眼就哈哈大笑。
果然是她!他笑道。
几人被他这大笑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大人,认得?一个试探问道。
当然认得,这可是个神医啊。
周茂春说道,一副你们真没见识的神情。
神医?谁啊?几人忙问道。
你们没看折子吗?周茂春瞪眼,他自小聪明,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日常最不喜欢跟笨人打交道。
几个人哭笑不得。
看了。
他们又不能不客气,说道。
看了还问。
周茂春说了声,拿着折子转身就走。
几人忙唤住他。
大人你这是?他们问道。
给陛下送过去啊,这么大的事,还磨蹭什么。
周茂春说道。
大人大人。
几人忙追上拉住,这,这还没斟酌呢..万不可惊动陛下啊。
斟酌了再送内阁,然后再斟酌,最终才能到陛下眼前呢,这贸然送过去怎么成?事情到底如何还没问清呢。
斟酌什么?齐娘子说是疠疫那就是疠疫。
周茂春瞪眼说道,拍着手里的折子,齐娘子说的话,还用斟酌?说罢拿着折子一溜烟的走了,看样子真的是去皇宫的方向。
几人呆立在原地。
为什么,齐娘子说的话,就不用斟酌了?还有…齐娘子..是谁啊?一个愣愣说道。
是啊,齐娘子是谁啊,几人对视一脸茫然。
一阵风吹过。
齐悦打个喷嚏。
要下雨了。
阿如说道。
齐悦点点头,沿着路走没说话。
阿好说,二夫人已经去家里好多趟了,天天去哭,要来找你。
阿如转开话题说道。
那可不行,她身子太弱了,可不能来这里。
齐悦说道。
阿如点头。
她们说这话,已经走到湖边。
正如王巧儿所说。
这个宅子最好的风景就是这个湖。
齐悦看着湖面。
还有,你现在不是还不肯进城吗?好些人把王庆春从牢里压出来,要他跪城门接你进城呢…..阿如接着笑道。
齐悦笑了笑。
我不是因为王庆春,我只是…她说道,似乎也不知道怎么说,只是不想进城。
为什么不想,自己也不知道….或者说她哪里都不想去…你怎么了?看起来..阿如迟疑一下问出疑惑。
按理说这几天都是高兴的事啊,民众听信她的话,官府也听信且及时强硬出面,防疫隔离治疗有效的进行。
虽然到底还是有人死去,但总体来说。
这次的疫情已经得到控制了。
齐悦没说话,目光看着湖面。
没想到竟然会死那么多人,而且是在她明明知道怎么救治的情况下。
作为现代医院里的医生,她几乎没有面对过这么大面积的人群死亡,除了天灾*地震车祸等等非人力可为的那种。
传染病,在现代医学科技中已经很少能造成如此大的死亡了。
阿如,我一直很累。
很..害怕..齐悦说道,目光依旧看着湖面,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我一个人…我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但我又似乎什么都做不了,我不做,心里愧疚,我做了,又怕一场空,我伸着手,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中,但一切又都像是流沙根本就抓不住…阿如,我有时候站在你们面前,就觉得想要发疯,我说的话,我做的事,我那些习惯的从来不用多说的话,却要无数次的重复解释,但是,我和你们还是像隔了一层纱…她说着话伸出手,雨丝已经开始飘落,在她的手掌中跳跃。
我大喊大叫恨不得撕烂这层纱,所以,那时候说了那么过激那么强硬的话,我受够了,我受不了…她喃喃说道。
阿如已经泣不成声了。
齐悦看着湖面,伸手解开衣裳,在阿如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几步过去跳入湖水中。
阿如的惊叫伴着噗通的水声。
看那女人一瞬间消失在水面,她只觉得腿一软,嗓子里发不出声音。
时间似乎过去了一辈子,然后看到湖面上露出那女人的头,紧接着是她的胳膊,划出优美的曲线,流畅的鱼一般又消失在水面。
阿如坐在地上渐渐的回过神来,觉得整个人活过来了。
齐悦换了口气潜入水里,开始奋力的划动,碍事的裙子被她解下来,只穿着自己设计让阿好做的内衣内裤,渐渐的与水融为一体,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她不停的游着,就好像回到了自己常去的游泳馆。
月亮,加油!打破记录!耳边若隐若现的是父亲的声音,透过波动的水面,她似乎看到父亲站在池水边。
打破什么记录啊。
旁边是妈妈和姐姐的笑声,就她这狗刨能打破什么记录?打破自己的记录啊。
父亲笑道。
齐悦眼前湖水流动,耳边传来似远似近的鼓掌声。
打破自己的记录!加油!打破上一次的记录!加油!她心里喊着,再一次加快速度游了出去。
细细的雨线变成了大大的雨点,乱乱的砸在湖面上,很快一片茫茫。
第二百九十四章 辛苦大雨里两个男人各自背着一包被油布裹着药材跑进后院。
屋檐下两个肃立的营兵看着他们。
两个男人的脚步不由停了。
虽然能走近这里的都是已经经过盘查的,但见他们停下来,营兵的眼神还是带上几分戒备。
这里是防疫物资的重要所在地,不能有半分差池。
见两个营兵的眼神,后边的男人回过神,借着向前走撞了前边男人一下。
二人一前一后的站到廊下,也不去看那两个营兵将油布解下,搭在一旁,将两个完好无湿的药材包送进屋子里。
再出来,两个营兵目光已经看向院门口,本能的察觉到注视,他们同时转过头。
从屋门里出来的两个男人正呆呆的看着他们。
四目相对,一时无声。
两个男人的身形下意识的绷紧,手也不自觉的放到腰上。
虽然那里什么都没有…在营兵到来之前,千金堂人手不足,于是雇佣了二十多个送石灰的人力充作杂工,负责人群隔离货物运送等等工作,如果不是他们,那些慌乱奔走的人群根本就控制不住,也避免了物资被哄抢等等状况。
等营兵来了后接手了人群隔离,但这些人并没有走,而是留下来继续帮忙。
在这种疠疫大灾之下,能逃走的人都逃走了,他们并非是永庆府的人却没有走反而留下来,据说是千金堂的财务胡总管扣着人家的工钱,但…..幸苦了。
两个营兵点点头说道。
两个男人倒吸一口气,瞪大眼,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不,不..其中一个结结巴巴的开口。
不幸苦不幸苦,兵爷你们才幸苦。
另一个抢过话点头哈腰的说道。
气氛一下子活络起来。
大家互相点头,这两个男人在雨中走出去了。
一走出这里,两个男人忍不住撒脚就跑。
就好像有恶犬在身后追赶,一口气跑进一个院子,这里嘈杂无比。
四哥,四哥,你们猜我听到什么了,你们猜..冲进去的男人一把揪住一个正跟四五个人高谈阔论的男人喊道。
猜什么猜。
那男人回头没好气的说道。
说话的男人哈哈大笑。
我听到那些营兵对我说幸苦了!他拍掌大笑,似乎这是多么好笑的笑话,幸苦了!那些营兵对我说!往日被这些兵追的跟丧家之犬一般。
今日竟然被客气的说幸苦了!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行了。
男人皱眉捂住他的嘴,管住你的嘴,别跟我没事找事惹麻烦!这男人悻悻坐下来,但还是难掩兴奋。
有什么好显摆的,昨天还有个营兵帮我推车呢..一个瘦小一些的年轻男人说道。
这边唧唧喳喳的谈论,那边几个持重的男人则聚在一起。
四哥,大哥有说咱们什么时候走吗?其中一个低声问道,这些小子们在这里不安生,迟早惹出事来,到时候可不就是帮齐娘子。
那就带来麻烦了。
是啊,别忘了。
咱们好几个弟兄的悬赏画像还在几个州府都贴着呢。
另一个低声说道。
被称为四哥的男人点点头。
大哥说,再送齐娘子一个大礼,然后咱们就走。
他说道。
钱都准备好了,咱们到时候直接丢齐娘子院子里就成吧?其中一个说道。
四哥笑了。
那个不算,大哥说的是那几个人的事。
他说道。
这句话让大家恍然。
没错没错,是时候了。
他们笑道。
哎呦胡爷,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门外传来说话声。
这是外边守门的报信。
屋子里的人立刻收起话头。
胡三已经笑哈哈的迈进来了。
幸苦兄弟们了,我来给大家算算工钱。
他笑道。
不急不急。
四哥忙笑道。
不行,我师父说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弟兄们就相当于咱们这次的粮草,别的都可以放,你们不可以慢待。
胡三一脸整容的说道,一面从怀里取出一钱袋子,缓缓的递过来。
男人愣了下,也就不再推辞了,反正将来还会还给齐娘子的,他伸手就接过去。
胡三看着一下子空了的手,很是不舍,见那男人看都不看,就要把钱扔给一边的人。
哎,哎,你也数数啊。
他忙提醒道。
男人哈哈笑,忙收回手打开钱袋子。
哇,金叶子…胡三挑眉心里替众人喊道。
事实上四周没人喊,大家都带着那种奇怪的笑看着自己….这些人怎么….按理说劳力挣钱的见了钱还不跟见了亲爹似的?怎么看起来怪怪的..多谢胡爷。
男人说道,将钱袋子随手抛给一旁的人。
一旁的人也随手将钱袋子挂在腰里。
好吧这些人没见过钱,没见过金叶子,不知道怎么激动,我胡三理解,不嘲笑。
客气客气,你们应得的,这次真是太感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事情可就糟了。
胡三笑道拍着那男人的肩头说道,等事情彻底安稳了,我好好的跟大家喝一场。
说到酒,男人们都懂,大家的眼神都亮了。
因为防疫事大,这里不能饮酒,偏偏还每日都守着烧酒,这就跟看着一个大美人解衣在床,自己偏偏手脚不能动一般,一群人简直要被熬磨死了。
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我要喝酒。
裹着被子的齐悦说道。
阿如将姜汤递过来,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你敢跳湖,怎么就不敢喝姜汤。
她说道。
门外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闯进一人。
外边的雨还在下,只戴着斗笠的常云成浑身都湿透了。
怎么会掉到湖里?他问道,问出这话时,还在门外,此时进来了,也听到了阿如说的话。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面色惊惧。
跳湖?投湖?没有没有。
齐悦忙笑道,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说这句话时重重的打个喷嚏。
常云成顾不得身上的水,摘下斗笠搁在一旁,接过阿如手里的姜汤就递到齐悦眼前,神情不容拒绝。
齐悦笑着从被子里伸出手接过仰头大口大口的一气喝完。
去再端一碗。
她吐着舌头说道。
阿如看了眼*的常云成会意,应声是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常云成有些拘束,他将视线在屋子里转。
这是齐悦简单的休息的地方,比起千金堂更为简陋。
这女人…常云成鼻头微微发酸。
把衣服脱了。
齐悦的声音传来,常云成一愣。
脱…他看过去见齐悦已经起身从一旁的小柜子里拿出一件罩衫。
这是千金堂统一的那种实验传的罩衫,宽宽大大的,也不分男女大小。
不,不用了。
常云成说道。
齐悦看着他笑。
我回避一下,你快换了吧,非要感冒了让我自责心疼?她笑道。
常云成的脸腾的红了。
回避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他吭吭说道。
伸手就解开了湿漉漉的衣裳。
齐悦忙侧开头。
你可真是…她笑说道,到底转过了身。
常云成只是下意识的说出这句话。
待说出来,自己再回味,就只余下酸涩。
以往的闺房嬉闹种种场景再次回荡眼前,耳边似乎也有那女人受惊的大呼小叫。
但此时此刻,耳边安静,眼前这女人背对自己,拿起了一条毛巾。
给。
擦一擦。
她说道,背着手递过来。
有礼貌的回避,没有惊慌没有羞涩。
一切都那么自然随意。
常云成伸手接过,慢慢的擦着身子。
等阿如再进来时,常云成已经穿着罩衫了,他个子高大,衣服穿在身上,露着胳膊腿,看上去百般的别扭。
常云成自然也觉得别扭,他干脆坐下来,借着喝姜汤掩饰,眼角的余光看着这边。
这边齐悦和阿如正抖着他脱下的衣裳。
我去把这个烘干。
阿如说道。
这得洗了,都是雨水。
齐悦摇头说道,去看看他们别人谁有多余的衣服,身量差不多的,借一套来。
阿如点点头又出去了。
我没跳湖,我是在游泳。
齐悦说道,转过身。
常云成垂下视线,哦了声。
室内一阵沉默。
你什么时候走?齐悦问道。
反正已经延误了,再晚一些也不没什么。
常云成说道,等彻底没事了再走吧。
延误了..果然..齐悦叹口气。
也不知道说什么,便坐下来什么也不说了。
外边的雨下的更大了,刷刷的打在屋顶窗棂上洒进来,齐悦起身去关窗户,常云成也忙要帮忙。
因为起得急,罩衫被桌子角挂住。
常云成动作大没停住,嘶啦一声,扯破了。
齐悦愕然回头,见着男人半边身子*了,露出精壮的胸腰大腿…见她看过来,常云成有些慌乱的伸手扯着散开的罩衫遮挡。
齐悦又好气又好笑,看他那狼狈滑稽的样子最终掩嘴大笑起来。
常云成,你这个暴露狂!是故意来展示你肌肉来的吗?她大笑道。
常云成!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喊他的名字了..总是你,或者喂,代替。
常云成!常云成!常云成看着眼前掩口大笑的女人,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他几步过去,一把将这女人拥在怀里,一手啪的拉下窗户。
伴着吧嗒一声,屋子里光线更加暗,雨水豆子般在窗户上打出激烈的脆响。
第二百九十五章 有果(加更)阿如抱着衣服站到廊下,将伞收起来靠在墙边。
娘子。
她先轻轻喊了声,我拿来了。
拿进来吧。
齐悦的声音响起。
阿如这才迈步走到门边进去了。
屋子里跟她出去的时候一样,气氛安静,齐悦坐在椅子上,斜靠着桌子慢悠悠的翻看一本书,常云成坐在小床边,垂着头,身上裹着被子。
裹着被子?!阿如有些惊讶。
下雨,冷了。
齐悦低着头,但却看到了她的惊讶一般,答道。
哦…冷…是..是有点冷哈。
阿如将衣服放在床边。
世子爷,奴婢伺候你更衣..她说道。
不用,你出去。
常云成说道,垂着的头抬起头。
你是谁奴婢啊。
齐悦在一旁也开口,带着几分不悦。
得了,阿如应声是,转身出去了。
常云成看着床边的衣服,听着那边传来的翻书声,没有动。
穿了,快点走。
齐悦说道,放下手看过来。
你,你..常云成看着她咬牙说道。
我什么我,现在怕我看你了吗?你怕我非礼你吗?齐悦低声没好气的说道。
常云成想起刚才的事面色涨红,掀开被子,扯下搭在身上半边布片,就那样光着身子扯过衣裳开始穿。
这边齐悦就那样看着,手里拿着羽毛笔一下一下的划着鬓角,眯起眼似乎在欣赏什么美景。
常云成全身肌肉都绷紧了,有些慌乱的将衣服往身上套,一则不是自己的衣服,二来心里紧张,想要快穿起来,偏偏慢的很。
好容易才穿好了,出了一身的汗。
干净的衣服顿时又贴在身上了。
我走了。
他低着头说道,抬脚向外走。
喂。
齐悦喊住他。
常云成站住脚。
帽子,还有拿把伞。
齐悦说道,这么大人了还淋雨,是故意的吧?常云成脖子都红了,猛地掉头回来。
齐悦被吓了一跳,看他陡然逼近下意识的往后靠。
我就是故意的,怎么样吧?他咬牙沉声说道。
齐悦看着这明显恼羞成怒的男人。
不怎么样啊。
我就随便说说。
她眨了眨眼说道。
常云成觉得自己耳朵里就要冒火,因为思念折磨太久了,所以几乎忘了这女人的嘴有时候是真能气死人的。
嘴..他的视线便落在这女人的嘴上。
或许是因为方才的亲吻,显得肿胀红润…你..齐悦张口说道。
才张口,常云成就附身盖了上来,重重的亲了一口,转身就冲出去了。
齐悦这边还没回过神呢。
世子爷,伞!外边的阿如的喊声响起,齐悦回过神,伸手拍了拍桌子。
这小子….阿如进来了。
世子爷连帽子伞都没拿。
这回去非得淋病了不可。
她一脸担忧的说道,又看齐悦。
目光审视,你又怎么他了?我怎么他了?齐悦瞪眼,还又!我一介女子能怎么他啊?非礼他啊?她瞪眼说道。
明明是他非礼我…我还没跑呢…阿如看着她,抿嘴一笑,靠近来。
齐悦被她笑的有些发毛,带着几分戒备又靠回去。
你,真非礼他了?阿如低声笑问道。
一面咳了一声,怎么..非礼的?齐悦看着她,忽的伸手抓她腋下。
这样非礼的!她喊道。
屋子里响起阿如一连串尖叫的笑。
女子的嬉闹声在雨雾中传开。
这边定西侯府被常云成敲开门,落汤鸡一般又穿着连小厮都不如的衣裳,门房差点以为是乞丐上门了,看着人往家里冲,就要举起棒子,幸好常云成及时抬脸。
哎呦我的爷你怎么这样回来了?门房大惊。
常云成冲他一笑,没说话径直进去了,脚步越来越快,三步两步的跃下台阶,在雨中远去了。
门房这边一干人傻了眼。
据说淋雨厉害了脑子会进水…一个小厮喃喃说道。
他的话音才落就被年长的门房一巴掌打在头上。
你才脑子进水了呢!滚滚,快去关门!定西候很快知道常云成回来了,顿时顾不得听周姨娘弹琴,急忙忙的找过来。
常云成的院子已经又恢复了他以前的那样,除了两三个丫头外没有什么伺候人,又因为下雨,定西候一直走到屋门口,才有丫头看到慌慌张张的迎接。
定西候推门进去了。
你怎么..他拔高声音喊道,一面屋子里看,然后看到常云成趴在床上将头埋进枕头下,手不时的捶两下床,那责问的话就立刻忘了说,云成,你怎么了?侯爷来了。
丫头的禀告声也迟迟的响起来了。
常云成忙起来。
父亲。
他喊道,带着几分尴尬。
定西候打量他,衣服淋湿,面色潮红,双眼明亮。
云成,你不会是病了吧?他大惊问道,伸手就探常云成的额头。
触手果然炙热。
快,快去请月娘,云成病了!定西候一句话没再多问,转身就奔出去,似乎生病的儿子没有在眼前而是在外边等着他安抚。
常云成那句父亲我没病的话连说都没机会说。
院子里定西候的大呼小叫。
…快,快…你亲自去..哎呀云成病了!这可不是得了!听着意思与其说担忧,倒不如说兴奋雀跃,似乎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常云成怔怔一刻,笑了,再次倒头扑在被子上。
世子爷,你快洗洗吧,水都准备好了。
鹊枝恭敬的说道,带着几分担忧。
您这样真病了,齐娘子一定会担心的。
常云成坐起来。
她会担心?他问道。
这是自从世子爷少夫人和离后,第一次正眼看自己,鹊枝激动的眼发亮。
当然,她一定会担心的。
她忙忙点头说道。
担心,倒是一定会担心..不过那女人虽然看上去硬撅撅的,其实心肠软,见了小猫小狗病了也会担心的吧…再说她就是担心。
对自己也是感谢之情的多吧。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有些低落,叹了口气。
真要为她好,还是不要让她担心的好…闷闷的起身往净室而去,呆呆间一双柔软的小手伸到腰里,解开了贴在身上的湿衣服….鹊枝红着脸,好容易才忍住手没有颤抖,刚解开腰带,就被猛地推开了。
世子爷..奴婢..伺候你..她忍着惊慌颤声说道。
出去。
常云成不耐烦的喝道。
鹊枝退出来,面色羞惭。
屋檐下秋香真在嗑瓜子,见她出来啐了一口。
没事。
打几次脸,以后就习惯了。
她不咸不淡的说道。
鹊枝脸一阵红一阵白低头就走。
哎,对了,你听说没?秋香又叫住她,现如今人家都称阿如为玉娘子呢。
玉娘子?鹊枝不解的回头问道。
说她是观音菩萨身边的玉女下凡,所以尊称玉娘子。
秋香笑道,别的咱们做女子的也不懂。
只是知道,如今想要求娶她的人都挤破头了,那一般人家的都不敢凑上前。
全是那些豪门大户,争着抢着要她当正头娘子呢。
鹊枝一脸惊讶。
怎么可能,她,她不过是个奴婢出身..她急道。
怎么可能?秋香嗑着瓜子笑道,别的没得比,京城里听说太医院有医女,都是在宫里服侍贵人的,到时候放出来,别说一般人家了,就连公侯之家都抢着要接进家门的,医女啊可不是哪里都有的。
鹊枝咬着下唇。
她,又不是宫里出来的。
她哼声说道,扭头就走了。
秋香撇撇嘴。
这一次齐娘子大功劳,进宫封赏啊太医院啊什么的日子也不远了。
她说道。
鹊枝疾步走出去了,这句话还是传入了她的耳内。
她才不信呢!她才不信呢!怎么可能会过得那么好!真过得那么好…我这么聪明,如果换做我,我一定做的比她要好的多…哪里会想现在这样受这等没脸…鹊枝一跺脚伸手掩面跑开了。
一场雨后,天气凉了几分,进入九月暑气渐退,伴着秋日脚步的到来,永庆府的生活也渐渐回归平静,虽然城外多了很多新坟,但生者生活还得继续不是。
街道上的营兵撤走了,换成当地的差役做巡防。
与营兵同时撤走的还有一些装在牢车里的人。
防疫进行的同时,上头官府的严查也在进行,虽然是天灾,但天灾必然是因为人品行不修惹怒天神才得来惩罚,所以死了这么多百姓,自然要有无品行的人出来担责。
这件事很好做决定,因为不用问,所有的指责都对准了永庆府的医判王庆春。
失职之责是无论如何也落实了。
事实上在疠疫爆发的那一刻,通判大人就已经下令将王庆春关进大牢,此时随着官府文书来往,定下罪责交由总督府查办。
除了王庆春罪有应得外,知府黄灵山也是吓掉了半条命。
不知道是哪个家伙背后也告了他一状,如果不是他儿子黄子乔事事冲在人前,就算京城中家族关系周旋,这次他也难逃牢狱之灾了,饶是如此,到底是被上峰发文斥责,撤职待用。
新任知府尚未指定,所以由通判大人暂代知府之位,不过据上边透的消息,暂代也只是个过度,这个位置妥妥的是通判大人的了。
通判大人神清气爽的准备送营兵们出门,但尚未出府就听到消息来报城门被百姓堵住了。
这疠疫的阴影还没完全散去,怎么又要出事了?通判大人等一干官员急慌慌的就往城门赶。
城门果然人声鼎沸,堵住了路,确切的说围住了那辆关着王庆春的牢车。
跪城门!跪城门!定罪是定罪,赌注是赌注!坐牢车也要跪城门!一声声的呼喝响彻城门。
二百九十六章 要还请我回城?齐悦放下手里的两块水晶,带着几分惊讶看向来人。
这是一群永庆府的大夫们,他们纷纷给朱大夫使眼色,如今朱大夫在齐悦这边地位显然举足轻重,有什么话让他说再合适不过。
是啊。
朱大夫上前说道。
有什么事吗?齐悦问道,一面看手里的水晶,重叠分开重叠分开,看着透出纸上的字交错变换。
是啊,虽然大家已经做过彻底的防疫,但还是不放心,怕有什么遗漏,再加上最近隔离的病人开始返家,所以,想让娘子你去看一看。
朱大夫笑道。
这样啊..朱大夫你去看就行了。
齐悦笑道。
我怎么行。
朱大夫忙摇头说道,再说,你去了,百姓们才好放心嘛。
疫病过后社会稳定安抚人心的确是个问题。
齐悦点点头,放下手里的水晶。
那好吧,我就去一趟。
她说道。
听她如此说,在场的大夫们松了口气,眼神欢悦。
搞什么鬼啊,齐悦看到了心里说道,又摇头笑。
不过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人不会搞那些故意针对她的鬼。
虽然亲眼看到死去的人不断抬出医院,已经知道会是什么景象,但走在路上看到路边突然冒出的那么多坟头,以及那如同雪片般还未散去的纸钱,不时传来的哭声,齐悦心里还是很难过。
这次的发病最终得以救治活命的概率是十之有四。
明明知道怎么救却偏偏救不了…齐悦深吸一口气。
别看了。
阿如伸手拉下车帘,看着齐悦,你说过,我们这里和你们那里不一样,那么,你就不能要求在这里能做到你们那里一样的结果。
齐悦看着她笑了,点点头。
没错。
活在当下。
她说道。
我已经让人和阿好说了今日回家,她一定做了满桌子的菜等着。
阿如笑道,二夫人肯定也会过来的。
是,我一定回家吃饭,不管谁请客我都不去。
齐悦也坚定的说道。
正说笑,车忽地停了。
怎么了?阿如掀起车帘问道,然后她就短促的发出一声惊呼,不说话了。
齐悦越过阿如可以看到高高的城门。
怎么了?她也问道。
探身看过来。
城门外站立着密密麻麻的人,这么多人此时此刻却异常的安静。
齐悦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齐娘子,收赌债喽。
不知哪个高声喊了声,顿时这声音便席卷而起,震耳欲聋。
然后人群让开,将关着王庆春的牢车呈现在齐悦面前。
齐娘子,请下车吧。
车两旁的大夫们激动的说道。
齐悦这才回过神,看了眼朱大夫,又看眼前沸腾的人群,有些无奈的笑。
原来叫她回来是为了这个啊…王庆春坐在牢车里。
早没了先前的样子,闭着眼如同死了一般。
但是装死是不行的。
旁边的民众见齐悦下车,便开始用棍子狠狠的戳他。
跪下!跪下!他们恨恨的喊道。
王庆春被戳的装不下去了,睁开眼。
本官跪天地君亲师,你们这些人休想!他抓着牢车嘶声喊道,目光落在那走近的女子身上,休想!齐悦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见她走近,四周的人停止了呼喝,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亏你还好意思说本官两个字。
齐悦说道。
她伸手向身后指,什么叫官!父母官!王庆春,你现在去看看,你的子女们都怎么样了!她这陡然提高的声音让周围的人也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随着她所指看过去。
馒头坟,白丧棒,星星点点的遍布。
这还是有家有亲的人得以安葬,而那些无亲无主的,都是一把火烧了集体葬在一个坑里。
王庆春,你这种人跪我,我还嫌丢人。
齐悦说道,看着站在一旁担心被民众毁坏囚车的营兵,劳烦大哥,打开车门,让他下来。
营兵迟疑一下,便依言打开了。
王庆春被拖下来,顿时失去了依仗,看着四周愤怒的眼神,终于畏惧不已,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你不用跪我,你应该跪的是那些死去的人。
齐悦看着他一字一顿说道,他们也许本来能有一线生机的,但是,却葬送在你意气之争,王庆春,我知道,你嫉妒我,所以处处想要证明我不如你,真是可笑,嫉妒一个人也是要资格的,你以为你有这个资格吗,你在我眼里,算什么啊。
说完这句话她没有再看王庆春一眼,越过他大步向城门而去。
是啊,输者在赢者眼里算什么,自从第一次输了之后,他其实就一直跪着,跪着仰望着这个女人,只是他心里不肯承认罢了。
王庆春颓然倒地。
人群让开路,看着这女子缓步而行。
王庆春,跪!身后呼喝声轰然响起,相比于一开始的那种带着讨好的兴奋,此时声音里则充满了悲天悯己的悲愤。
跪!跪那些死去的人!跪!跪这些奉你为父母官的人!跪!跪这些赖你生的人!齐悦微微回头,看着王庆春被人压着跪倒在地,有人抓着他的头重重的磕在地上,面对城外这些新坟,面对那些尚且身穿孝衣的民众,一下又一下。
因为王庆春还要受审,所以官府不可能让他在这个时候就死去,很快驱散了民众重新将他装入囚车,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没等通判大人等来送行,总督府的这些人押着囚车就飞快的离开了。
城门前的喧闹还未散去,大家纷纷寻找齐悦的身影,跟了上来。
齐悦并没有坐车,因为车还被民众挡在门外。
走起来没那么快,因此她步行着,人群很快追上来。
齐娘子,城里的千金堂什么时候开门?齐娘子,你快些回来吧,咱们好安心。
大家纷纷说道。
齐悦一一笑答了,人多走得慢,刚走了没半条街。
前边的人又停下来。
又怎么了?众人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街道上拉起一个白布条幅,上面血色大字,天理何在。
天理何在!好熟悉的话!好熟悉的场景!再看过去,好熟悉的人….条幅下,一个妇人一个年轻女子并两个半大孩子以及一个幼童一字排开跪着,穿着孝衣。
不同的是,这一次前边没有摆着尸体。
其实按照那些人的本意也是要摆着尸体的,但尸体已经腐烂,挖出来摆在这里虽然震撼。
但更多的是恶心吓人,估计会吓跑一多半的民众。
那这场面就没那么好的效果了,他们不能将好事变成坏事,所以这个就作罢了。
说笑声再次消失,满场安静。
你们,你们又来干什么!有个老者最先反应过来,急道,还有完没完!说了上次的事不关齐娘子的事!你们。
你们快走快走!好容易劝进城来,齐娘子再一急转身走了,他们以后可怎么办!人心不足不能惯着啊!有了老者开口。
更多的人反应过来也急忙的喊着,更有人跑过去要拉走这一家人。
齐悦却是最先一步。
你们来的正好,我正找不到你们呢!你们自己送上门了!她大声喊道,几步就冲到那家人面前,把这事给我说清楚!你们昧良心诬陷栽赃定西候世子这事没完!众人愣了下,而得到消息急匆匆赶来要第一个把齐悦接回家…不是,接去给常云成看病的定西候也愣住了。
耳边是那女子又一句话。
…说,还定西侯府一个清白…清白!定西侯府的清白!她,她第一个要说的是这个?定西候只觉得鼻子一酸,当场就想哭。
娘,还是你最疼我,你虽然不在了,但找好了个持家护家的儿媳妇….齐悦这话让众人也回过神。
是啊是啊,这人齐娘子说治不了那就是治不了....对对,所以并不是被延误了…没错,没错,一定是的..现场的人纷纷说道,完全忘了当初是怎么笃定这件事就是延医杀人怎么义愤填膺的维持正义..…此时赶过来的通判大人在人后听了忍不住笑。
我说的怎么样?从这次之后,就是齐娘子说天上月亮掉下来大家也会深信不疑。
他侧头对一旁的人说道。
这边乱哄哄的,那边一家人开始叩头。
是,是,是有人指使我们这样做的!年轻女子尖声喊道。
此言一出,乱哄哄的人群安静下来。
齐悦也楞住了。
指使你们做什么?她问道,诬陷我的医术吗?不是。
年轻女子抬起头,看着齐悦。
多日不见她的脸上多了两道伤疤,神情惊恐,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
她跪行几步向前。
齐娘子,是有人指使我们诬陷你不成的话,就诬陷定西候世子强权霸道。
她叩头说道,我是受了威胁啊,齐娘子我们也是没办法…..她说罢砰砰叩头。
什么?诬陷?定西候从人群中冲出来。
你,你说什么?故意的?他喊道,一脸不可置信,故意的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说,我爹,我爹是自己故意弄伤的,然后叫齐娘子去诊治,为的就是,就是…年轻女子颤声说道,气息不稳,似乎下一刻就要断气一般,但到底是没断气,就是阻止齐娘子给候夫人治病让侯夫人去死…此言一出,满场愕然。
第二百九十七章 承认不给..侯夫人治病…故意自残…拖住…所以,那天你们说什么也不肯让我把人带回千金堂…齐悦喃喃说道,看着这女子,所以,你的父亲是自己…自己..一直没说话的妇人此时发出一声哀嚎。
是,是我没用!该我去死啊!为了钱!该我这个没用的去死啊!孩子他爹心疼我!自己抢着撞了犁头!没想到摔倒的时候,墙角的竹竿也倒下来!她说到这里发出一声惨嚎。
原本不该死啊,原本是要重伤就好啊,只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啊!可见老天爷是有眼的!做不得亏心事啊!妇人捶胸哀嚎。
这一声惨嚎似乎将她带回了那日的场景,也让周围的民众似乎看到了那一幕。
男人一头撞向犁头,血流如注,倒下,墙角竹竿直直的穿过胸膛….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的捂住胸口。
自己找死?那..那当然跟千金堂,跟定西候世子没什么关系了!竟然是自己找死?为了什么?这惨的场面齐悦自己亲眼见到了,所以她没什么惊吓。
你的意思是,你们自残是为了制止我救治定西候夫人?她看着这一家人大声问道。
妇人说了这话已经再次哭晕过去,年轻女子俯身在地。
是。
她亦是大声说道。
这太匪夷所思了…齐悦忍不住回头,所有人也都回头,视线看向定西候。
谢氏竟然有这么大的仇人,舍得一身剐也要拉她陪葬?是谁?定西候已经没有了惊讶,而是神情木然,他颤声问道。
年轻女子毫不迟疑的抬头。
定西侯府,周姨奶奶。
她大声说道。
定西候闭上眼,身形摇晃。
果然…是她…与此同时,定西侯府周姨娘的院子。
琴声骤然一停。
怎么琴弦断了?小丫头闻声进来,惊讶的说道,哎呀,姨奶奶,你的手..周姨娘坐在琴前,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白玉般的一根手指上渗出一点猩红。
她没说话,慢慢的抬手放入口中轻轻的吮吸。
只觉得心跳的厉害。
出..什么..事..了吗?荷花。
她猛地喊道。
屋子外快步走进来一个丫头,原本三等丫头的如今已经是大丫头了,穿的带着无一不彰显自己的地位。
更何况除了地位,她还有钱,很多很多的钱。
姨奶奶。
荷花甜甜的一笑,看着周姨娘的手,又一脸惊恐,哎呀怎么割了手了?说着话就忙要找人,又扶着周姨娘坐下。
周姨娘打断她,屏退屋子里的其他人。
你舅舅一家后来给你联系过没?她问道。
说着又带着几分担忧,有老有小的。
背井离乡行不行啊?哎呦姨奶奶,你还为他们费那心做什么?那么多钱,怎么不行啊。
荷花忙笑道,又撇了撇嘴,谁知道死哪里去了,估计怕我分钱,连我都不理了。
周姨娘哦了声。
是啊。
死了吧,那些人拿了钱不会连着几个老老小小的都做不掉吧?是自己多心了。
周姨娘微微一笑。
瞧你说的,人家这不是怕咱们忌讳嘛。
她说道。
姨奶奶。
你可真体贴人。
荷花笑道。
好了,你忙去吧。
周姨娘说道。
荷花应声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周姨娘一个人,她低头看了眼手指,血已经不流了,只有一个小红点。
是啊,没事的,怎么会有事,那几个人是逃不掉的,除非运气好有人拔刀相助,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好运气…再说有什么人在那几个凶恶之徒面前逞英雄…她吐了口气,坐在琴台前,开始接琴弦。
夜色深深的时候,外边有丫头报侯爷来了。
周姨娘高兴的站起来,看着定西候迈步进来。
说是送行宴在外边吃的?她笑问道,一面喊丫头,熬了醒酒汤,侯爷快坐下来吃一碗醒醒酒。
定西候看着她。
媛媛。
他开口唤道。
周姨娘被唤的愣了下,旋即抿嘴一笑,抬手抚了抚鬓角,柔和的烛灯下面容明媚。
都这么大年纪了,喊这个名字怪怪的。
她笑道,一面伸手。
定西候伸手拉住。
这只手白润柔滑,虽然保养极好,但还是带上了岁月的痕迹。
我记得,第一拉你的手,你吓的跟小兔子似的..他忽地说道,忍不住笑了笑。
眼前浮现明媚少女娇柔的形容。
周姨娘笑了,抽手反手打了他一下。
表哥,你可真讨厌!她说道。
定西候抬头看着她笑。
对,对你当时就这样说的。
他说道,你还记得啊。
你也还记得啊?周姨娘笑道,再次伸手拉住他,半嗔半怪,我以为拉过这么多美人的手,说过那么多话,你哪里还记得住。
可是,我怎么会忘了媛媛你说的话。
定西候看着她认真的说道。
周姨娘被他这神情看得有些发毛。
怎么了?都一把大把年纪,怎么说这个了?她笑问道。
定西候身子微微颤抖。
媛媛,为什么?他颤声问道。
什么为什么?周姨娘不解的问道,虽然看定西候怪里怪气,但她始终笑容柔和没有半点脾气。
要是换作谢氏,这句话一定是瞪着眼不耐烦的问出来。
定西候忍不住想到。
是因为她脾气太坏,欺负你了吗?他颤声问道。
周姨娘被他问的一脸疑惑。
她是谁?她笑问道。
我母亲。
门外有常云成的声音,然后伴着脚步声进来了。
世子爷..周姨娘愣了下,要张口,但面色骤变。
丫头荷花第一个被推进来,一头栽在地上,半日没起来。
随后常云成走进来的,紧接着是几个陌生人,年轻的女子,抱着孩子的妇人,以及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走进来这些人噗通跪下来。
很遗憾,这次他们一家不像阿金那么倒霉,你买了凶但没灭了口,周姨娘。
你这次还有什么要说的?常云成冷冷问道。
周姨娘目光惊惧,然后哀楚,最后悲凉,她松开定西候的手,跪倒在他的脚下。
侯爷,我没有。
她哭道。
常云成冷笑。
又来这套!周媛,你..他喝道。
你出去!定西候开口喝断他。
常云成看着定西候,没有动。
周姨娘忙小了几分哀哭,眼中带着几分喜色,抱紧了定西候的腿。
这是我的女人。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当儿子来管!定西候看着常云成瞪眼喊道。
常云成看他一眼。
转身出去了,那些人也被带了出去。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除了周姨娘的啜泣声。
媛媛,为什么?定西候问道,就那样任周姨娘抱着自己的腿。
侯爷,我..周姨娘哭道。
别说你没有。
定西候打断她说道,我知道。
我是个废物,是个草包,但是。
媛媛,我不是傻子。
周姨娘不哭了,也不用定西候说话,自己站起来。
因为,我喜欢你。
她冲定西候一笑说道,所以,我讨厌你身边别的女人,所以,她们就得死。
定西候看着眼前的女人,灯下还带着泪水的芙蓉面露出笑容,正应和那句梨花带雨的诗句。
如此美人,说出的话却是如此吓人。
正慧的死是你?他猛地喊道。
屋外的常云成听到这个名字,陡然心跳停止,他猛地迈上前一步贴在门边。
母亲!母亲!她啊。
周姨娘摆摆手,一副不屑,病怏怏的,哪里用得着我出手,自己就把自己熬死了。
常云成只觉得浑身哆嗦,牙关咯咯的响。
媛媛!你,你,你怎么可以!定西候颤声喊道。
我怎么不可以?周姨娘冲他一笑,表哥,你忘了,当初我告诉过你啊,你也答应了。
定西候瞪大眼说不出话来。
我疯了才会答应你这个!他喊道。
周姨娘笑了,用手帕掩着嘴,笑得有些悲伤有些不屑。
看,你根本就不记得我说的话了。
她说道,表哥,你只喜欢我一个人好不好?..她微微侧头,学着少女的神态说道。
然后又粗声粗气,模仿定西候。
好啊,媛媛,我只喜欢你。
那你休了表嫂嘛.唉,那怎么行..那表哥还是不是只喜欢我一个..喜欢喜欢,只是她先进来的,怎么好赶走嘛。
.那表哥不能赶她走,我来好了....哈哈好啊,媛媛不用赶,表哥心里就你一个…看着眼前的周姨娘时而少女,时而装作定西候,一笑一说,似乎又回到了曾经青春年少时候。
定西候只觉得满心凄然,他慢慢的闭上眼。
屋外常云成听的内里久久无声,不由攥紧了拳头,就在等的憋不住气的时候,传来啪的一声脆响,然后是周姨娘的尖叫。
来人,带走。
定西候的声音也从内传来。
早已经等候的管家立刻带人进去了,将挨了一巴掌跌倒在地上的周姨娘不由分说的拉起来就走。
侯爷,侯爷,真的,我没骗你,只有我喜欢你,只有我真的喜欢你,因为,我会为你了杀人..周姨娘笑道,冲定西候伸出手,表哥,那能容忍你身边这么多女人的,才是一点也不喜欢,你可别被她骗了…一块布塞过来,堵住了周姨娘的嘴,人也远去了,院子里恢复了安静。
所以,她最后还是给侯夫人补了一刀?齐悦哈哈笑道。
阿好听不懂她的话。
补刀是什么?她问道。
齐悦笑着伸手做个刺刀的动作,阿好笑着躲开。
这事你娘怎么都看到了?侯爷都不避着人了吗?让满府的下人们如今来八卦。
齐悦笑道。
还避什么人啊,满府城的人都知道了,还在乎家里这点人。
阿好撇撇嘴笑道。
是啊,齐悦点点头,低下头将手里的书放下,屋外日头升高,明亮的光线投进来,新的一天又来了。
天啊!屋门外传来阿如的惊叫。
齐悦和阿好对视一眼,忙冲出来。
声音是从后院传来的,元宝已经在她们前头冲过去,齐悦和阿好忙过来,只见阿如站在后院门口发呆。
怎么了?齐悦问道,走过去,然后也呆住了。
墙角整整齐齐的摆着两个箱子,盖子大开着,日光下里面的金银闪闪发光。
第二百九十八章 相请这得报警吧。
齐悦说道,围着箱子转。
阿如在叱问元宝和护院的男人。
真就睡死过去了?贼进家里把人背走也不知道吗?她竖眉喝道。
元宝和男人垂着头大气不敢出一下,满心的自责。
这么长日子了,娘子好容易回来了,回到家了,结果这家跟大街上没两样,被人随便的扔银子..咳…重点不是这个,是被人随便的进出而她们竟然毫无察觉。
师父,师父不好了。
门外传来胡三的大呼小叫。
难道隔离医院又出事了?齐悦来到前边,胡三也到了院子里。
不好了,师父。
他喘气说道,一头大汗,显然急匆匆赶来。
怎么了?又有病发了吗?齐悦忙问道,一面伸手,阿如快拿我的药箱,咱们走。
不..不是..胡三扶着胸口喘气说道。
那什么啊,你快点说。
阿如喝道。
胡三点头,左右看就往屋子里走。
什么急事啊,你还进屋子,等着喝茶吗?阿如拽住他问道。
不是不是。
胡三忙摆手,一面笑,我这不是怕被人听到。
什么事啊?齐悦笑问道。
看胡三的样子也知道不是什么坏的急事,心里松了口气。
胡三左右看,靠近一些,用手挡着嘴,低声说了一句话。
阿如抬手给了他一下。
好好说话。
她喝道。
齐悦哈哈笑。
胡三也嘿嘿笑。
两个人笑的阿如到不自在了,瞪着他们。
师父,钱,多了。
胡三忙不敢笑了,低声对齐悦说道。
什么?钱,突然多出来好些。
胡三又说道。
齐悦愣了下。
你那里的钱也多出来了?她问道。
也?胡三也愣了下。
师父,你也多了?他问道。
看到后院那两箱子钱。
胡三眼睛放光。
果然师父就是师父,我那里只有两袋子…他摇头感叹道。
看来是有人特意给咱们送钱了。
齐悦笑道。
倒也不是特意送,这钱还是咱们的钱。
胡三从怀里拿出两个钱袋子,只是我给人家的工钱。
工钱?大家的视线落在他手上。
那些..送石灰的人力?齐悦问道。
胡三点点头。
而此时那些赶着马车驴车的人力们,正沿路狂奔大笑。
回家喽!他们挥舞着手里的鞭子,没有鞭子的一把拍开车板,那车板下竟然藏着大刀,拿出来挥舞。
此时此刻。
哪里还有半点憨厚劳力的形象,憨倒是憨,只是后边要加个凶字。
嗨,大哥来接咱们了。
有人指着前边喊道。
前边一处险峻的山,此时山路上正有一队人马奔来,其中四人抬着一顶轿子,坐着一个满面胡须的大汉。
管青牛!齐悦念出这个名字,却是一脸迷茫,谁啊?就是你开胸,然后胸口用铁丝绑住的那个。
常云成说道。
齐悦皱眉想了一刻才恍然。
就是手下弟兄听信挑拨差点打死你的那个。
是个山匪马贼。
常云成说道,一面看还堆在墙角的那两箱银子。
原来是这家伙的人..他说呢。
觉得这些日子在隔离医院帮忙的那些胡三说外雇佣来的人力,看起来有些怪怪的,不过一来忙,二来看这些人是真的在帮忙,便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人暗地里注意点。
哦,那我这不是收赃款?齐悦说道。
得上缴吧?常云成看着这女人,真有些说不上她的脑子里到底想的都是什么。
好啊,你上交了。
顺便让官府定你一个通匪之罪,说不定到时候管青牛还会带人来劫狱什么的报恩。
他说道。
齐悦瞪他一眼,呸了声。
你今天过来干什么?我怎么听说你淋雨淋病了?她打量他问道。
说起这个,常云成有些不好意思。
他原本也是孝顺父亲,顺着父亲的意思装病什么的,只是没想到还没请来这个大夫,就出了周姨娘的事。
现在定西候哪还有心思见人,躲在家里什么也不想了。
看看这个家里都是什么人,一心休儿媳妇的婆婆,一心杀人的姨娘,这样的家,还有什么脸要人家回来,回来干什么?一起丢人吗?看着常云成一阵沉默,齐悦自然也知道定西候如今的念头,笑了笑。
所以,那是因为情深而成狂吗?常云成忽的问道。
齐悦愣了下。
你是说周姨娘?她问道。
常云成没有否认。
齐悦伸手拍他一下胳膊。
那不是,那是偏执成魔。
她说道。
常云成看她笑了笑。
齐悦撇嘴。
常云成没舍得移开视线。
你是说,是管青牛的人救下了那一家人?齐悦又问道。
是,周姨娘买凶杀人,正好在管青牛的地盘,管青牛的人已经踩好点,看这一家人带了不少钱,还没动手,周姨娘买凶的人就动手了,一开始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坏规矩,自然要好好的给他们一个教训,没想到听到他们说什么定西候府,什么齐娘子,管青牛给手下人都说了要奉你为尊,他们便把留下活口询问,这才知道。
常云成说道。
齐悦听到这里哈哈笑。
我?她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头,我成了土匪头子的头子了吗?此时他们坐在院子里,日光透过树枝斑驳的投在地上,碎碎光影中女人的笑容明媚。
常云成看着只觉得心跳的厉害,一时发呆。
然后他们就问出来了,所以把人留着,等待机会给我送个大礼?齐悦接着说道,一面笑,这人还真有意思。
笑着笑着不见常云成说话。
抬头见他看自己发呆,便收了笑。
喂。
她抬抬下巴。
常云成回过神红了脸扭开头。
说完了?齐悦问道。
常云成啊了声。
说,说完了。
他说道。
还有别的事吗?齐悦问道。
其实这也不算事,不过是,趁机来看看…常云成的视线看四周,小小的院子,还没有府里自己的院子大…没了。
他低声说道。
齐悦看着他不说话。
常云成被她看得很不自在,只觉得耳朵发烫。
于是低着头用脚踩地上的蚂蚁。
齐悦有些好笑,干脆拿过一旁的书看起来,她倒要看看这小子能这样踩到什么时候。
天蒙蒙黑下来时,齐悦从屋子里走出来,看着还在院子里低着头的常云成又好笑又好气。
喂。
她伸手敲敲石桌,蚂蚁被你踩死的一大半了,幸存的也都回家了,你不会还想挖蚂蚁洞赶尽杀绝吧?常云成这才站起来。
那,那我走了。
他说道,低着头就走。
坐了半天了。
吃饭的时候走,让人说我小气舍不得一顿饭吗?齐悦又喊住他。
瞪眼说道。
啊?常云成脑子有些木木,一时没反应过来。
世子爷,饭好了,请进来吧。
阿如在饭厅那边打起帘子说道。
常云成更加踌躇了。
这,这,不好吧,我。
我在你这里吃饭,人知道了…他结结巴巴说道。
齐悦笑了,伸手捶了下他的肩头。
这时候知道孤男寡女了?她笑道。
快进去吧,我还怕人说闲话?我被人说的还少吗?是啊,从最初的乞丐之身进入定西侯府,到奉旨和离,这其中哪一次不是引得满城人议论纷纷。
常云成低下头,迈进去了。
小小的室内点亮了四盏灯,饭桌上摆着简单的四菜一汤。
比不上你在家吃的,我们这里简单。
齐悦笑道,一面自己先坐下来。
常云成迟疑一下在她对面坐下。
世子爷,是娘子亲手做的。
阿好将筷子捧给他笑道。
常云成忍不住眼睛一亮。
就是你看蚂蚁的时候,娘子去做饭的。
阿好笑嘻嘻的又添上一句。
常云成顿时又红了脸,接着整理碗碟低下头掩饰,但嘴角的笑意越想忍越忍不住。
齐悦亲手盛了碗汤给他。
这些日子都上火,所以做的清淡些,肉呢也不敢吃了,所以豆腐汤,别嫌弃啊。
她说道。
常云成忙双手接过。
怎么会嫌弃.他低声说道,迟疑一下大着胆子又补上一句,求之不得。
齐悦抿嘴笑坐下来。
常云成见她没有不悦,心里欢喜不已,也忍不住想要笑,又有些不好意思。
常云成低头看着碗里的汤,想起第一次齐悦给他做宵夜就是豆腐汤,后来常常做,但他都送去给母亲,自己尝过的只有一两次,想的是以后有的是机会吃,没想到再次吃到的时候,已经….又胡思乱想什么?耳边齐悦的声音响起,常云成忙收起酸涩,抬起头对她笑了笑,低头扒饭。
这边齐悦慢慢的吃,偶尔捡起一筷子菜递给他。
尝尝这个。
她说道。
常云成渐渐的心安静下来,嘴边的酸涩褪去,又变成了甜蜜,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吃,又想到这么快吃完,就没有理由再留下,便又忙放慢速度,一粒一粒的吃,但又想这样会不会让这女人觉得他是嫌弃做的饭菜不好吃,便又加快速度。
齐悦看着这男人一会快一会儿慢一会儿又加快的折腾那一碗饭,先是好笑旋即又有些心酸。
你好好吃,以后..她开口说道。
以后?常云成停下筷子,有些紧张的看她,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吗?敲门声咚咚的响了。
齐悦停下话,向外看去。
娘子,是黄公子来了。
阿如进来说道。
小乔?这个时候来做什么?请他进来吧。
齐悦站起来说道。
阿如有些无奈的笑。
那孩子不肯进来,在门口呢。
她说道。
齐悦摇头。
行,我去请他老人家。
她笑道,一面对常云成说了声稍等,走了出去。
常云成放下碗筷,只觉得心跳恢复正常,有些庆幸但又有些遗憾。
*********************那个不好意思啊,实在是惭愧,因为一个情节结束进入下一个,我始终情绪跟不上,所以双更要停一下了,我还欠十五章,等我缓过来我会接着还,不会太久,缓几天就好了,对不住对不住。
第二百九十九章 辞行院子里传来齐悦的说话声。
还没吃饭吧?常云成紧张的侧耳听,也没听到黄子乔答什么,门帘响动,齐悦已经引着黄子乔进来了。
原本绷着脸僵着身子挪进来的黄子乔一见他顿时瞪大眼。
你,你怎么在这里?他问道。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你来做什么?常云成没回答反问道。
黄子乔扯过凳子就坐下来。
我来跟齐娘子辞行。
他说道。
黄知府要回京了,因为只是斥责不是定罪,所以不用像王庆春等人那般被押解,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看着黄子乔拉着的脸神情低落,齐悦也陪着叹口气。
这也算是家门不幸事吧,像他这般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孩子,这件事会吓坏了吧。
当然平心而论齐悦觉得黄知府这种人还是永世不要为官的好。
没事,没事,据说上头不是还夸奖你了吗?应该没事的。
齐悦斟酌一下安慰道。
你老子这辈子是没希望了,不过,你的前途可是大大的。
黄子乔没有半点欣慰之色,叹口气。
阿如,阿如,拿酒来。
齐悦忙高兴的喊道。
这种情况下不上酒是没办法了,阿如只得去拿。
等着啊,姐姐去炒几个菜给你送行。
齐悦又说道。
黄子乔以为她说的炒菜自然是厨子炒,没想到齐悦出去了。
世子爷也要喝点吗?阿如前来斟酒,问道。
常云成嗯了声。
黄子乔哼了声。
屋子里两人安静的坐着,常云成因为被打断独处心里不高兴,他这人不高兴自然不会给这人好脸色,而黄子乔自然更不会对这个欺负了齐月娘的男人好脸色,没动手打他出去已经是极限的忍耐了。
于是两人谁也没看谁,也不说话,一直到一道道菜送上来。
时间太仓促了。
只能做些简单的小菜了,你凑合尝尝,等明天我去酒楼给你包席送行。
齐悦笑道,一面将擦手的手帕放下来。
黄子乔一脸惊讶。
你,你做的?他指着桌上的菜。
当然,我们娘子做菜可好吃了,轻易不下厨的。
阿好忙说道。
黄子乔看着桌上的菜,又看看齐悦。
再看这边常云成竟然已经开始伸筷子,他忙抓起筷子动作飞快的夹了半碗,端起碗扒拉着就吃。
恩,好吃。
他一边吃一边说道,不像方才那般神情低落,而是神采飞扬。
慢点。
齐悦笑道,干脆也不吃了,在一旁看着,手里自然拿着酒杯,不过再三示意。
阿如也只当没看到。
不多时,黄子乔终于放下筷子。
满意的喝光了眼前的酒。
桌子上已经空了。
到京城,我请你。
他说道,站起来,扔下一句话蹬蹬就走了。
齐悦连句道别的话也没说上,追出来,黄子乔已经走远了。
屋子里,常云成看着空空的碗碟。
放下了拿了半日的筷子。
我,也是来辞行的。
他低声说道。
不过没人听得到。
第二日一大早,齐悦果然出门去准备再次给黄子乔送行。
但却被告知,知府一家人天不亮就走了。
就这样走了啊,齐悦有些怅然,想起来认识的莫名其妙,这分别的也挺出人意料。
估计这辈子没什么再见的机会了吧。
这孩子永远也不会知道他被摘了脾脏了….齐娘子,还没说恭喜你呢。
通判大人在一旁笑道。
我?齐悦不解的问道,恭喜我什么?通判大人笑着,一旁一个书吏忙拿过一个文书。
有罚自然就有赏。
他笑道,将文书抖开,这是朝廷给娘子你的封赏文书。
正如通判大人所说,有罚就有赏,要不然怎么显得出功过之别呢。
在处罚了应付灾情不利的相关人员之后,便是奖赏了。
不过让永庆府大小官员有些失望的是,皇帝并没有派宣旨钦差来,而是只随官府文牒一并下发,理由是永庆府才受大灾,经不起折腾,但真实原因是,这是疠疫,不是别的灾情,虽然说控制了,但还是没人敢冒险前来,宣旨是风光,但拿命来换就不值得了,所以满朝的官员否决了。
永庆府的官员还想自己举办一个排场的宣赏仪式,被齐悦劝阻了。
病情还没稳定,还是不要搞群众聚会的好,很容易传染的。
她说道。
如今齐娘子的话在永庆府也就相当于圣旨了,于是通判大人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所以朝廷也有对我的奖赏?齐悦惊讶的问道。
那是当然。
通判大人笑道。
齐悦接过文书,见上面写的果然是自己的名字,当然是齐月娘,然后便是例如虽女子之弱,仍偕义勇而出,勇谋兼备,出妙计防疠疫之一旦等等之类的过程描述以及夸奖,最后是赐淑德仁善匾,以及金银布匹多少。
伴着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朝廷钦赐的牌匾挂上千金堂之上,一众弟子激动满面通红,看着曾经挂在最显眼位置的通判大人的手书匾额,当然现在已经挪到后边去了,以为那就是这辈子的巅峰了,没想到才一眨眼就得了朝廷的匾额,这可是从京城下来的匾额,是皇帝他老人家亲自拟订的,这真是跟做梦一样,不对,做梦也想不到啊。
整个永庆府又跟过年一般热闹起来,将疠疫之下的悲伤凋敝气氛拂去不少,虽然齐悦一再要求避免人群聚集,但还是有很多人赶了过来见证千金堂悬挂匾额。
这一次定西候没有来,一则家里出了周姨娘的事实在是没脸见人,二来他家也在接旨。
…朕知道你家事哀哀,但朕的家事也哀哀,朕被东奴那边打了脸面,所以。
你也来领一顿鞭子吧,钦赐。
总督大人手下的书吏念完这个圣旨额头出了一层汗,实在是这是他见过的最不像圣旨的圣旨。
定西候带着全家叩头谢恩。
世子爷,对不住了。
小书吏又说道。
在他身后走出两个营兵,手里拿着鞭子。
常云成笑了笑,利索的解下衣裳,转身跪在地上,将后背展露出来。
伴着噼里啪啦抽鞭子的声音。
定西候转过头抬手擦泪。
心想如果齐月娘还是他定西候家的儿媳妇,哪里能有这一顿鞭子?这些该死的永庆府的官员们上报时除了免责揽功,就不知道稍微提一提齐月娘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吗?要是提了,常云成延误归期,也不至于只是因为谢氏这个家事哀哀。
虽然是前妻,也好歹是妻,妻为防灾辛劳,他们这个做夫家自然不能坐视不理,那就可以说是为了民众辛劳了,但现在为民防灾辛劳的是齐月娘。
跟他们定西侯府半点关系没有,他们定西侯府再辛劳也只是尽了该尽的责任。
这边定西候抹泪。
那边挨鞭子的常云成却带着笑意,从早上起街上传来的爆竹声就不断,可以想象,那女人那里会是如何的热闹欢喜。
这女人不求吃穿金银,求的就是尊重,那么这次,是得了大大的尊重了。
她一定很高兴很高兴。
挨了鞭子却也不能耽误行程,在床上爬了一天后,常云成就要上路。
和以往不同。
定西候亲自送了出去,一直送到城门还没回去。
常云成看着定西候,几天时间,好似一下子老了很多,周姨娘的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父亲,记得去把母亲接回来。
他说道。
定西候似是不耐烦的摆摆手。
你别操心这个了。
他说道,看着因为有伤背部微微弯曲的常云成,第一次觉得心里难过,你在外边,要照顾好自己,别没事惹事,咱们家不比别人,起势微,又早早的离了京城,不再皇帝眼下,人丁又单薄,也没那么多亲戚相互帮衬。
一向这种话这种神情都是谢氏来做的,常云成长这么大第一次见父亲这样,一时间很是不习惯。
是,我知道,父亲放心。
他点头说道。
定西候看着他上车。
跟,跟月娘告别了没?他忍不住问道。
常云成低下头,嗯了一声,不待定西候再问什么,忙催马而行。
马车急行一段,常云成又喊住了,自己下车接过侍卫的马。
在此等我一刻。
他说道,纵马奔回来。
他还是想跟她再见一面,还是想亲口对她说声告辞,还是想,非常想,很想很想。
齐悦却没有在千金堂。
师父还在庄子里做药。
一个弟子指点道,世子爷,要不我去请她..他的话音未落,就见眼前的男人已经纵马走了。
这么急,莫非哪里又出事了?弟子嘀咕道。
常云成掉头来到王家的庄子,果然见弟子们来来往往。
师父吗?一个被拉住问的弟子想了想,好像去湖边散步了吧。
常云成深吸一口气,向湖边而去,随着越来越近,他的心跳的也越来越厉害,以至于不得不放慢脚步,好避免窒息。
湖边很大,常云成一时不知道从哪里找,站在路边四下张望,还没看到人,便听到那熟悉的女声。
…你是特意来这里的?常云成一瞬间屏住了呼吸,垂在身侧的手握紧。
是。
常云成张口,却发现这回答不是自己说出来的,不由愣了下,然后这才看到不远处的湖边坐着二人。
淡青长袍席地而坐,手握钓竿的是王谦,在王谦一旁坐着山石,正看着他钓鱼的是齐悦。
常云成浑身发僵,回过神几步闪在了树后。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但似乎不想被这两人看到,又或者说,他不想见到这样相处的两人。
树挡住了他的视线,却挡不住那边的说话声。
..特意来这里钓鱼?齐悦问道,似笑非笑。
王谦转头看她。
当然不是。
他说道,是为了见娘子你。
常云成手抓下一块树皮。
第三百章 羞走(加更)齐悦先是一愣旋即笑起来。
对她的反应,王谦倒是意外。
女子们听到这话不是该羞涩或者慌张,不过,他摇摇头自己也笑了,这女子自然是跟别的女子不一样的。
这次是真的还是又是特意给我充面子啊?齐悦笑问道。
王谦看她。
从来都是真的,谁闲着没事拿这个充面子啊。
他说道。
行啊小子,去酒吧泡妞高手啊,够坦白,我喜欢。
齐悦又笑起来。
真是太….常云成在树后抠着树皮。
看你笑的这样开心,我真是伤心。
王谦摇头说道,转过头。
齐悦更是大笑,顺手拿起一旁的小棍子敲了敲王谦的肩头。
哎呀,鱼跑了。
王谦冲她嘘声,小心的稳住鱼竿。
装什么装,都说了不是钓鱼的嘛。
齐悦笑道。
常云成听到这边齐悦的清脆的笑,将头贴在树干上,手紧紧抠着树皮。
看来不用装样子了,得真的钓鱼了。
王谦说道,轻轻叹口气。
喂喂,为什么为什么说来听听,你怎么就连问都不问,就知道我想什么?齐悦笑问道,用小棍子接着敲他肩头。
诗说近乡情更怯,多情却似总无情,和羞走..王谦笑说道。
话没说完齐悦直接抬手敲他的头。
读书多了会变傻的。
她笑道,好好说话。
这算是..打情骂俏…了么..常云成用头贴近树干,只觉得每吸一口气都是疼。
他还在这里做什么?还在这里做什么?或许是说开了,王谦也觉得与这女子一瞬间熟络起来,比起往日那种谦谦有礼的熟络,此时更多了几分积年旧友般的随意,但随之而来的还有淡淡的遗憾。
现在,还来得及不?他抬头问道。
齐悦笑着转着手里的小棍子,看着他不说话。
行了。
不用回答了。
王谦忙说道。
喂,你从什么时候有这个心思的?齐悦带着几分好奇问道。
王谦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眉头。
你这个女人,这种怎么也好意思问出口。
他说道,似乎有些为难。
我这个女人就这样了。
齐悦笑道。
这算什么,我这个女人生活的环境早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含蓄了,大家都很忙都赶时间,表白很简单直白快速,分手亦是简单直白快速。
喜欢了就喜欢了。
喜欢了就赶快说,不喜欢了就不喜欢了,也要赶快说,谁也别耽误谁的时间。
她看着湖面,晃动着小棍子,轻轻叹口气。
当然是从你和离以后了。
王谦忙义正言辞的说道,一面抖了抖衣衫,娘子可别毁我清誉。
齐悦再次被他逗得笑起来。
喂,还真没看出来,你这人倒也有趣。
她笑道。
常云成闭上眼。
一咬牙转身走开了。
与此同时,有车装着一大批木架瓷瓶等用品轰隆隆进来。
吸引了这边人的的注意,也盖过了常云成的脚步声。
车过去了,齐悦和王谦都收回视线。
现在看出来,还来得及。
王谦笑道。
不了,多谢了,我这人,还是不要去害人的好。
齐悦笑道。
叹口气,将手里的小棍子扔进水里。
害世子爷一个就够了。
王谦说道。
齐悦笑了,看着水里的涟漪散开。
那次。
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王谦忽的说道。
哪次?齐悦问道,有些惊讶,喂,你也太追求完美了吧,我已经欠了你们家多少情了,你还要怎么样啊。
王谦被她逗笑了。
那些,算不上什么,不是你需要的。
他看着湖面,轻轻的一抬,一条鱼带着水花跃上来。
齐悦高兴的站起来,伸手忙忙的去抓。
中午有的吃了。
她笑道。
王谦和她一起将鱼放进一旁的鱼篓里。
我想对你说声抱歉,这也是我祖父想对你说的,那次,我们没有像世子爷那样站出来。
他接着说道。
齐悦猛地站起来。
王大,你要这么说,可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她肃容说道。
王大?王谦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称呼他,面色微微错愕,但又觉得也不错。
不,不,我没惺惺作态。
他摇头说道,不是我们矫情,这是事实,你其实什么也不需要,不管遇到什么,你都能自己度过,不需要依靠谁,只是,需要那么一点温暖。
他看着齐悦。
很抱歉,当时,我们没能给你。
他亦是认真说道。
齐悦看着他,笑了。
你别再说了,你要再这样,我就真后悔了。
她说道。
王谦故作惊喜。
那太好了,我这就接着说。
他忙说道。
好啊,快说,多说点,被人追捧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齐悦笑道,坐下来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在这女人面前,王谦认输。
不过我说真的,不是因为那天的事。
齐悦说道,吐了口气,再说,那天的事,你们真没什么可抱歉,每个人帮人的方式不一样,那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真心实意的要帮我,天下,还有比这个更温暖的了吗?她说着话,再次吐口气,看着湖面,重新捡起一个小树枝,在手里敲啊敲。
真是,想想都觉得想哭。
她说道。
王谦愣了下。
我真是太完美了。
齐悦接着说道。
王谦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齐悦不为所动。
所以,老天爷才给我这么多爱我的人。
她说道。
王谦笑着摇头,又点头。
你值得。
他说道。
你更值得。
齐悦看着他说道。
王谦看着她微微笑,又叹口气。
真是残忍。
他摇头说道,你非要把我最后一丝借口也给否决了,让我这个从小到大都不知道失败是什么意思的人情何以堪啊。
齐悦郑重的点点头。
所以,牢记我吧,在你的心口上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的女人。
她肃容说道。
王谦大笑,这大概是他这个从小讲究举止形容风度翩翩的人第一次如此大笑吧。
畅快淋漓,发自肺腑,无拘无束。
能认识你这个人,而且这辈子都能如此畅快相对,做不做夫妻,已经无所谓了。
他说道,很高兴认识你。
齐悦点点头伸出手。
王谦有些不解,看着伸到眼前白皙修长的手。
但他领悟力高,很快试探着伸出手。
齐悦和他握住,轻轻的晃了晃。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她说道。
我以为你们都是无趣的,乏味的,跟我..不一样的,但现在看来,我错了,认识你们,我的生活可以跟以前一样精彩..这只手跟别的女子没什么不同,柔软温暖。
王谦低头看,不过又大大的不同。
这只手竟然能掌握命运,不止是她自己的,还有别人的。
不能握住的话,还真是有些舍不得…微微的停滞后,王谦松开了。
快去吧,送送我妻弟。
他微微一笑,收回手说道。
你妻弟?齐悦一愣。
对啊。
我妻弟,巧儿心念念新认的舅舅。
王谦说道,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齐悦恍然。
他去哪?她问道。
他因为家事哀哀。
抗旨延误归期,被皇帝下旨鞭打,为了不掉脑袋,此时启程归去了。
王谦说道。
鞭打啊,这有什么好打的?这也太不通人情了。
齐悦瞪眼说道。
王谦抬眼看四周。
我什么也没听到。
他说道。
那,那我去看看啊,你等我回来给你烧鱼吃。
齐悦说道,一面说抬脚就走。
王谦点点头,看着这女人提裙小跑消失在路上,站了好一刻才收回视线,低头看脚下的鱼篓。
人生有遗憾才完美。
他感叹说道,抬手将鱼篓倒扣,鱼儿跌入水中,一个摇尾不见了,我完美了。
湖边的人消失了,恢复了宁静,忽的一个粗嗓门打破了这宁静。
谁啊,这是谁干的!怎么把树皮给扒了?一个下人看着眼前被抠的露出白皮的树,一脸愤愤的喊道,不过自然没人回答他。
常云成纵马狂奔,只想快些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令人绝望的悲伤。
他终于失去她了,早该知道,从她头也不回的走出家门的那一刻,她就再也不会属于他了….人马很快消失在大路上。
齐悦来到城门时,听城门的守卫说常云成早已经走了。
真是..她看了看手里拿着的药,叹口气,怎么走之前也不说一声啊。
可能是太急了吧?阿如猜测说道。
急?那那天还有空在我那里看了半天蚂蚁…齐悦皱眉没好气的说道,说到这里停下了,看向阿如,一脸惊讶,不会,那天他是来…来告辞的。
阿如也想到了,说道。
可不是,因为朝廷的责令,黄知府一家要走了,那常云成必然知道自己要走了,所以…一句临别祝福的话也没捞到,连顿饭也没吃好…齐悦看向远远的天际。
这倒霉孩子啊,痛痛快快的说句话能死吗?能死吗?还是,已经不敢说了?齐悦叹口气。
娘子,你,你心里怎么想的?阿如忽地问道。
想什么?齐悦转过身,慢慢的往回走。
如果,你有什么要说的,可以让小曲给世子爷送个信。
阿如低声说道。
小曲?千金堂有个杂工叫小曲,很多时候都跟在齐悦身边。
他.?齐悦看阿如有些惊讶。
他是世子爷留给娘子你的..自从那次你差点被那几个人打死之后…阿如抬起头看着她,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说道,但是,怕你,怕你为难,所以不让说..第三百零一章 事实齐悦伸手拍拍头。
我的天啊。
她说道,看着阿如,这么说,你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啊。
她还有些嘀咕,怎么新招来的两个杂工这么笨手笨脚的…原来人家根本就不是杂工,而是保镖!怪不得时时刻刻跟在自己身边,而满堂弟子们竟然没有一个抱不平的。
阿如点点头。
等一等。
齐悦想到什么,他怎么知道我被人差点打死?那时候他不是在外边吗?她看着阿如,阿如抬头看她一眼。
他回来了?齐悦看出她的神情,猜到了。
阿如点点头。
齐悦再次拍拍额头,原地转了转。
又是我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她伸手指着自己。
阿如尴尬的笑了笑,点点头。
干什么瞒着我啊?齐悦急道。
因为,世子爷怕你..怕你因此心里有负担..阿如低声说道。
我有什么负担?怕我缠住他不放吗?齐悦气道。
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吧,毕竟还有谢氏在,世子爷没办法…阿如叹气。
齐悦自然也知道这个,咬唇竖眉一刻。
我说呢,我说呢,他怎么知道管青牛,还知道什么开胸用铁丝..原来..她喃喃说道,原来,我不是做梦…她猛地转过身,看向大路蔓延而去的远方。
那时候,她梦到那个男人握住自己的手,一遍遍的在耳边说着想念自己的话,原来,不是梦…这混蛋…齐悦只觉得眼睛酸涩,伸手掩住口。
这混蛋….小曲被齐悦从药房里叫出来,他手里还搬着簸箕。
行了,别装了。
也亏你装的这么像。
齐悦看着他说道。
小曲一脸茫然。
师父,你在说什么?他故作不解的问道。
齐悦看着他。
小曲被看的发毛,然后看到外边冲自己使眼色的阿如才恍然。
齐娘子。
他讪讪说道,放下手里的簸箕。
把这个给他送去。
齐悦说道,一面将手里的一张小小的纸递过来。
小曲下意识的接过看了眼。
常云成你个混蛋你跑什么跑..他忙收回视线。
娘子,世子爷后来不让我们给他传信了,信鸽什么的都也停了。
他说道。
齐悦愣住了。
为什么?她问道。
世子爷怕我们打扰了娘子你的..的..小曲结结巴巴,虽然世子爷没亲口说。
但自从他们传去齐悦和王谦把酒言欢后,那边就断了联系,收回了信鸽,明显的是,受不了这幸福的刺激….齐悦吐口气,伸手要回那张纸,在手里三下两下揉烂。
娘子,世子爷是把我们给了娘子,所以那边已经脱了关系。
小曲低声说道。
谢谢你告诉我,我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多了两个人要养。
齐悦没好气的说道。
屋子里一阵沉默。
齐悦来回走了两步。
我要去漠北。
她猛地停下脚。
说道。
小曲和阿如都愣了下,呆呆看着她。
没反应过来。
对,没错,我要去漠北。
齐悦一拍手说道,我早就说过的,我会去看他的。
那,那么远。
阿如慌了,忙说道。
你,你可别胡闹。
那么远,他不是也去了吗?齐悦说道。
越想越激动,抬脚就往外走,走走,我们回去好好合计合计。
阿如拦不住他,急得跺脚。
你快些打听打听,世子爷走哪里了,想法子给他捎个信,劝一劝这位,这位可是真说到就敢去做到的主。
她说道。
小曲忙应声也跑出去了。
这边阿如追出去,却见齐悦被堵在了院门口。
娘子,不好了,其他州府也出现炭疽了。
几个官员模样的人一头汗的说道。
还是没阻止住扩散吗?石河的那些猪,有从外地买来的,也有卖到外地的,所以…一个官员解释道。
齐悦点点头。
那么,咱们大家就得再辛苦几天了。
她说道。
听她开了口,几个眼巴巴等着的外地官员顿时大喜。
齐娘子去我们那里..先去我们那里..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关系到性命,关系到各自的前程,如今信齐娘子,可保平安升官发财是永庆府人人皆知的,几个外地的官员几乎打起来。
不要急,不要急,这个不需要我到现场,只要按照要求做好防疫隔离,然后再用药治疗就没问题了。
齐悦忙大声的劝道。
虽然话说如此,但大家还是希望她这尊神去镇镇场面,经过一番你争我抢,当然最终还是齐悦等人是按照疫情轻重距离远近商讨,定下要去的地方。
这一次千金堂的弟子们被分成了好几批,分别到不同的地方去。
这些药,你们都制造了,这种病怎么防疫,你们也亲自体验过,所以你们可以独当一面了。
齐悦看着面前整装待发的弟子们说道。
他们出师了,而且他们手中拿着的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奇药,师父竟然毫无保留的允许他们拥有使用这些药。
可以想象,拿着这些药的他们走出去后,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弟子们激动的浑身发抖。
按照原本的轨迹,他们还要做七八年甚至十年二十年的弟子,最终依靠着师父的名声开始慢慢的行医,至于能有什么样的前途,都是各看天命了,好的能赶上师父,大多数也就是能混口饭吃就算是不错了。
没想到这不过是一年的时间,他们竟然能够出师了!而且一出师就应对的是这种大疫!疠疫是危险,但自来富贵险中求,越危险便得到的回报越大。
他们原本毫不起眼的一群学徒弟子,握住了师父送给了的药以及知识。
即将开辟自己人生的新天地。
这是做梦都想不到的机遇啊。
刘普成看着这些弟子们,亦是几分激动。
他走出来看着大家。
何为大医?他肃容问道。
弟子们顿时挺直了脊背。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
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
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
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
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
勿避险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
如此可为苍生大医。
反此则是含灵巨贼。
他们齐声说道,此训深入骨髓。
张口即来。
一开始只有这些人念,到最后,所有的弟子都大声的跟着念。
响亮坚定的声音回荡在院子里,让人不由热血沸腾。
这场面让那些没有入选此次医疗派遣分队的弟子们又是眼红又是憧憬,但更多的是激动,只要跟着师父,他们也有会有这么一天的。
好了。
大家出发吧,记住,这是疫情。
凶猛于虎,不要大意,注意保护自己,人命永远是最重要的。
齐悦拍拍手大声说道。
是。
弟子们大声的应道。
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刻,有人忍不住哭出来。
师兄,你别担心,我们出去不久就会回来的。
几个弟子看着掩面哭的胡三,忙安慰道。
记得…记得..按时把药的份子钱交回来…胡三握住他们的手,哽咽说道。
一下子拿走那么多药,好多钱…好多钱啊…真是心疼死人了..大家轰声大笑起来,笑声冲淡了离别以及即将赴危险之地的悲伤紧张。
在一片笑声中,大家分别向不同的方向而去。
齐悦带着阿如走出门,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北边的方向,迈步上车。
人马很快远去了。
此时的善宁府,谢家宅子里,谢氏轻轻的打个喷嚏醒过来。
屋子里安静的很,她慢慢的转过头,外间传来丫头们低低的说话声。
….真的是疠疫啊…..当然是真的..死了好些人呢....不过好在有齐娘子在…..对啊对啊,齐娘子真厉害…齐娘子?疠疫?谢氏恍惚记起前几日谢老夫人和她说永庆府闹疠疫了,还再三感叹将她接过来,要不然非要担心死不可。
只是,齐娘子…又是那个女人吗?谢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
想必定西候又在家里羡慕嫉妒恨呢。
不过那又如何,好也罢坏也罢,这辈子她到底是不会跟他们定西侯府有任何关系了,她和姐姐也绝不会受这女人的香火供奉了。
…世子爷赶过去,齐娘子一定很高兴吧?那是自然帮了大忙呢....嘘,别在这里说这个..外边断断续续的谈话传进来又猛地压下去,恢复了安静。
什么?世子爷?谢氏愣神中回过神,猛地坐起来,但起的太猛一阵眼黑,手急忙扶着,将床边的帐子扯到,一阵乱晃。
这动静终于惊动了外边的丫头,她们忙进来了,看到谢氏坐在床上,吓了一跳。
夫人,你起来了?夫人你自己起来了?丫头们又惊又喜。
这些日子谢氏恢复的很好,但就是坐起行走,都要有人搀扶,其实按照安老大夫的话,谢氏已经能够试着自己行动了,但这个伤口实在令人惊吓,谢氏始终不敢自己动。
太好了,太好了,果然齐娘子的技艺厉害啊..丫头们喜滋滋的说道。
谢氏只觉得胸闷。
这真是让她无法面对的残忍的事实。
虽然将这女人赶出定西侯府,但她却依然这辈子都摆脱不了这女人的痕迹。
因为,她的命就是这女人给的,她的身上烙下这女人施恩的痕迹,就是死也擦不掉!谢氏一阵头晕重重的倒了回去。
第三百零二章 安排(加更)丫头们尖叫手忙脚乱,惊动了前边的谢老夫人等人,好一阵忙乱才放心下来。
你觉得怎么样?谢老夫人坐在床边柔声问道,起来的时候不要猛,你躺了这么久了,慢慢来。
谢氏点点头。
让母亲担忧了。
她说道。
谢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站起来。
母亲。
谢氏喊道。
谢老夫人停下看她。
云成回来了吗?谢氏问道。
谢老夫人神色不变。
没有啊,他早就走了,怎么也得过了年才回来。
她含笑说道。
谢氏看着她,亦是神色不变。
是我做梦了,我梦到他回来了。
她笑了笑说道。
儿行千里母担忧。
谢老夫人笑道,拍了拍谢氏的手,所以你快点好起来,云成在外也好放心。
谢氏点点头。
母亲,我想回家去。
她开口说道。
谢老夫人一愣。
回家?你回家做什么?她皱眉说道。
我如今好些了,我还是想回家去,替云成守着家。
谢氏含笑说道,还望母亲成全。
谢老夫人审视她的,却看不出什么。
这样啊,我问问安老大夫,看看他怎么说。
她说道,要是能走,我就送你回去,只是那乱糟糟的家,不回去也罢。
谢氏笑着用手撑着床慢慢的起身,丫头们忙搀扶。
母亲,再乱糟糟的,那也是家啊。
她笑道。
谢老夫人看着她最终点点头。
走出屋子里,谢老夫人停下脚,看着守着的丫头们。
你们是不是跟夫人说什么了?她沉声问道。
丫头们忙跪下摇头。
并不曾说什么。
她们乱乱答道。
谢老夫人面色狐疑。
没说云成回来的事?她问道。
丫头们对视一眼,摇摇头。
没有当着夫人的面说过。
她们低声说道。
那就是背地里说过?谢老夫人一顿拐杖喝道。
不是啊,我们只说过一次,夫人睡着并没有听到啊。
再说要是夫人听到了,怎么可能不问不闹啊。
丫头们忙说道。
依着谢氏的脾气的确是..要是被她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大吵大闹。
谢老夫人点点头。
看来她只是想家了,毕竟她在那里生活了几十年。
以后提也不许提。
她瞪了丫头们一眼,走开了。
屋子里谢氏慢慢的吃药,大口大口的连一点蜜饯都不用。
我回家去,我要好起来,我要守着家。
不管你什么牛鬼蛇神,都休想进来!九月下,京城的天气已经凉爽了,但太医院里忙碌的人都出了一头一身的汗。
随着最初永庆府报上疠疫,很快更多的地方都报上来,基本上江南各地都成了疫区,不过幸好,有永庆府的防治经验,再加上及时支援,其他的地方的疫情还是得到了控制。
这都是千金堂的功劳的。
有太医感叹道。
坐在那里翻看折子的一个男人面色微微不悦。
他将手里的折子放下。
这是当地官府处置得当。
他说道,一个小小的医馆。
怎么能当得起这等称赞?说话的太医看他笑了。
董院吏,这可不是我说的,就是那些当地官府说的。
他笑道。
董林自然看到了。
也不知道这千金堂是谁开的,竟然有如此大的面子。
有其他御医笑道。
刘普成…董林默默说道,当然没说出来。
这个齐娘子,莫非真的如此厉害?那边有人说道。
董林手扶着桌面,齐娘子?一介女子有什么厉害的..还不是背后有刘普成。
剖腹秘技。
疠疫应对…师父一定是把那些不传之秘给了他!那一箱子的书!一定是在刘普成手里!怪不得他迫不及待的离开京城跑回那么个小地方!是躲起来研习这些不传之秘!董林的手忍不住重重的在桌子上捶了下。
这个偏心的老东西!这个齐娘子,真这么厉害?此时此刻,还有一个人问出这话。
皇帝坐在白玉床上。
一条腿踩床上,以一种足以让内阁大臣见了跪下以死进谏的姿势看着手里的折子。
而在他面前,被赏了一个蒲团坐的周茂春姿势也有些不雅。
是啊是啊,可厉害了,陛下,你召她进京看看就知道了。
他热切的说道。
皇帝看着奏折,晃了晃腿,看向周茂春,笑了。
行,朕准了。
他说道,将折子扔过来。
周茂春动作敏捷的扑身接住。
谢主隆恩。
他高兴的喊道。
朕帮你诓人过来,得了好处,别忘了给朕瞧瞧稀罕。
皇帝说道。
周茂春嘿嘿笑。
哪有哪有,那齐娘子应对疠疫有方,请她来详情描述,以造册发放,也是利民大事。
他整容说道。
皇帝哈哈大笑,收起腿坐好。
你个老不休的,朕一见你这样说话就想笑。
他笑骂道。
陛下,老臣一片赤诚之心..周茂春委屈的说道。
皇帝笑的更厉害。
行了,赤诚之心,别的时候没见你赤诚之心过,一天到晚钻在藏书阁里不出来。
他摆摆手说道,站起来。
这是皇帝的要送客了,周茂春忙躬身施礼告退。
看着周茂春欢天喜地的离开,皇帝笑了笑,一旁的内侍忙躬身过来伺候。
齐娘子..他重复一遍。
听周院判说的这么样热闹,到时候陛下要不要见一见?内侍凑趣说道。
皇帝摇头。
朕哪有那功夫。
他说道。
竟然是女子行医,不知道长的什么样?内侍好奇的说道。
他自然不是自己好奇,而是替皇帝好奇。
皇帝眼里的女子只有好看与不好看之分,这种揣摩圣意又如此踏雪无痕说出来,可不是谁都能办到的,所以为什么他才是皇帝身边第一大内侍呢。
七老八十的当然很丑。
皇帝说道。
一面抬脚迈出殿门。
秋日的凉风袭来,带来后宫女子们的嬉笑声,让人神清气爽。
走走,我们去赏美人去。
皇帝抬手说道。
也是,能让周茂春这个自诩天下第一的老家伙看上的,自然只能比他更老…内侍点头,丢开这个话题,高兴的引路。
回来了回来了!元宝大声的喊着。
院门早就打开了,阿好第一个冲出来,然后就看到齐悦已经进了巷子。
哈。
齐悦张开手,对跑过来的阿好等人露出灿烂的笑,想我了没?她穿着简单的布衫,整个人瘦了一圈,带着风尘仆仆。
阿好扑过来放声大哭。
齐悦哈哈大笑,伸手拍着她安抚。
后边阿如以及两个抱着行礼的弟子也忍不住笑的眼眶发湿。
洗过热水澡,换上家常衣裳,阿好帮她擦干头发。
挽起漂亮的发鬓,镜子里的人又恢复了嫩白粉红肌肤。
对这镜子一笑,熠熠生辉。
桌子上摆出了丰盛的饭菜,还有一壶酒。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齐悦舒服的感叹道。
不管什么窝,下次我都要跟着娘子去。
阿好扁着嘴说道。
好。
齐悦笑道。
说话间,外边一阵热闹。
舅妈。
舅妈。
同样的称呼,两个不同的声音喊出来。
两个孩子同时从门里挤进来。
齐悦笑着一手拉住一个。
问她们跟谁来了。
王巧儿和燕儿抢着回答,唯恐落后于对方。
多了两个孩子,屋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听着孩子们的说笑。
齐悦笑的有些恍惚走神。
舅妈…那个被唤作舅舅的人…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最终她没能去追上常云成,小曲建议可以走官驿写信,她写了一张条子,但一去便没有生息,不知道是不是半路丢了,不过她也没有再写。
因为她决定亲自去。
自己看到他突然出现有多惊喜,他突然看到自己一定会更惊喜。
想到那傻子连告别的话都不敢说,自己默默的离去,她就忍不住想叹气。
真的要去啊?夜色深深,喧闹一天的院子里恢复了安静,阿如铺设好床褥,听了齐悦的决定很惊讶。
她以为,齐悦已经不再想这件事了。
当然要去。
齐悦倒在被子上,手枕着头,看着帐子,疫情终于落定了,我也累了,正好出去走走。
累了不是该在家好好休息休息吗?阿如看着她。
多出去走走,看看大好河山,很有意思的。
齐悦坐起来看着她神采飞扬的说道。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阿如笑道,你去哪我就去哪。
齐悦点头。
计划赶不上变化,所以我们决定了,明天就准备,后天就走,免得再有什么事耽搁了。
她握握拳头说道。
不过计划到底是赶不上变化,第二日,二夫人陈氏上门来了。
姨母,我正要去看看你…齐悦大声说着接出来,看着进门的陈氏,不由愣了下。
进门的妇人穿着玫红配香黄对襟长袍,带着珠凤钗,眉眼如画,色如秋浓,也不用扶着丫头,轻袅袅的走进来。
这谁啊?齐悦一时没敢再说话。
第三百零三章 同去月娘。
陈氏看到站在门口的齐悦,顿时哭起来,你可吓死姨母了…果然是陈氏啊,齐悦几步跑过来拉住她的手。
姨母,你怎么,怎么…她惊讶的顾不上安慰哭的陈氏,左看右看的打量。
陈氏被她看得又笑了。
我怎么了?又老了吧。
她伸手摸自己的脸,像我们这等年纪的人,几天不见就老一层,一天比一天不能看了..不是。
齐悦忙打断,伸手摸着陈氏的脉,她如今对诊脉倒也会了些。
陈氏笑吟吟的任她诊脉。
怎么样?姨母的身子还可以吧?她笑问道。
齐悦似乎不敢相信,再次换手。
哎呀,姨母,你吃了神仙药了?她惊讶的喊道。
此言一出,陈氏身旁的丫头采青脚一软,差点摔倒。
陈氏神色依旧。
姨母不是答应过你,要好好的养身子。
她微微笑道,一面拉着齐悦的手迈进屋子里。
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都没看出来曾经是生过病的人。
齐悦跟着她惊讶的说道,找哪个大夫看的?一定是神医,一定要结识结识。
陈氏笑而不语。
心病还需心药医,我以前没什么盼头,一心等死,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笑道,拉着齐悦的手坐下。
那倒也是,齐悦点点头,挨着她坐下。
二人互相说些别后的话,齐悦讲着在外防治疫情的趣闻。
其实防治疫情哪里有什么趣闻,陈氏听得眼含泪,但还是笑着认真听。
好了如今都忙完了,可以歇歇了。
她说道。
齐悦点点头。
是,这些弟子们也都带出去来,就是万一再有什么事。
他们也能独当一面了。
她说道,所以,我正要和姨母说一声,我打算…是,那你可以陪我去京城了。
陈氏接过她的话说道。
京城啊,齐悦愣了下,在心里算着路途,要是从京城也可以去漠北。
只是要耽搁一些。
她看着陈氏容光焕发的面容,也许真的是精神作用吧,既然如此期盼自己陪她去京城,那京城里的人一定是她最心念的。
好,我跟姨母去京城见识见识。
她笑着点头说道。
为了避免满城相送,齐悦走的悄悄的,这边陈氏也早已经准备好了,给定西候说了一声,托他照顾好家里的孩子们,便谁也不带的上路。
齐悦带的人也不多只有阿如阿好和胡三。
当然还有常云成留下的四个侍卫,既然多养了这四口人。
就不能让他们闲着。
知道消息的只有千金堂的弟子们,但为了避免消息走漏,来相送的只有刘普成张同。
十一月是我师父的忌日,这么多年了,我都没去拜祭过,今年我会去,到时候。
跟娘子在京城见吧。
刘普成说道。
不知道自己那时候还在京城不,但她要去漠北的事不打算告诉别人,齐悦笑着点点头。
四辆马车。
二十几个护卫,悬挂着定西侯府旗帜的车队浩浩荡荡的远去了。
而与此同时,周茂春意气风发的出了京城的城门。
虽然可以经由官府下发皇帝的口谕,但周茂春觉得那还不够真诚,所以决定他自己亲自带着皇帝的口谕来邀请,这么大的惊喜,一定能把这恋家的小娘子哄到京城来,然后将那些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医技统统讲给他听个够…直到二十天后,当周茂春站在千金堂里,听刘普成说齐娘子进京了,他才知道自己此时从城门兴高采烈冲出来有多傻,而这时候,齐悦正经过城门进入京城。
齐悦抬头看着城门。
哇,好高大的城门啊。
她仰起头看。
阿如阿好也从一旁挤过来,看着这比永庆府的城门大的很多的城门,然后便是车两旁热闹的人群。
胡三骑着马从后边赶上,手里举着一把各色小吃。
尝尝这个尝尝这个。
他大声喊道递过来。
阿好高兴的伸手去接。
谢谢姐夫。
她喊道。
阿如一巴掌打在她头上。
胡三红着脸嘿嘿笑着动力十足的跑开了。
别拿着钱乱花。
阿如在后嘱咐道。
咱们还在乎这几个钱,钱就是用来花的,瞧你小气的。
齐悦倚在车窗上笑道。
阿好也吃了手里的串子凑过来。
对啊对啊,姐夫现在很有钱..她笑道。
阿如气恼不已,伸手去打她。
虽然还没正式定亲,但阿如和胡三的关系已经确定了,齐悦也说要给他们办亲事,但阿如还是坚持那个齐娘子不成亲她就一日不成家。
齐悦笑着看两个丫头闹。
前边的车上下来两个仆妇。
娘子,夫人让问,是先逛逛街还是先回家去?她们笑呵呵的说道。
当然是先回家。
齐悦忙答道。
陈氏的身子看起来健康的很,但长途奔波还是很累的。
仆妇应声是,不多时又回来了。
夫人请娘子那边坐。
她们说道。
齐悦应了声,车靠边停,她扶着仆妇下车。
陈氏掀起车帘亲手扶她。
我们从皇城大街过。
陈氏含笑说道。
皇城大街就是皇城根吧,齐悦猜测道。
果然,一路上陈氏掀着窗帘,一一指给她看。
..这是五部衙门…那边是五军都督府….后边车上胡三等人也自然也跟着走,却见却越走地方人越少,气氛越严肃,不由都谨慎小心,看着不时一个石狮子护门兵卫肃立的大门,连拉车的马都大气不敢出一下。
夫人的家住在这附近么?胡三忍不住低声问一旁的护卫。
不是,好像是在帽儿胡同那边。
护卫低声说道。
正说着话,一个衙门里出走一队官员,分别坐上轿子。
大家的车马忙停了,让他们先行,这一耽搁又是好一会儿。
那,从这里过近?胡三更压低声音问道。
护卫挠挠头。
不是,绕远了。
他亦是低声说道。
胡三傻了眼。
那这是为什么从这里过?或许夫人想让娘子看看京城的热闹?护卫猜测道。
胡三看着这大街,别说商铺了,连沿街叫卖的小贩都看不到一个,热闹…...你瞧。
陈氏伸手指着越来越近的一处高高的房子。
齐悦随着她看去。
黄砖绿瓦日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那是皇城内的承天门。
陈氏说道。
过了承天门,就进了宫城了…然后就走到东华门,皇子公主们要是出门的话,就是从那里走,往日如有朝拜宴席,众人也都是从这里入宫,沿着那条路直走,然后左转就到了皇后娘娘的坤宁宫…齐悦如同进故宫参观听电子导游讲解,只可惜不能亲自走一遍。
如今买票也进不去。
来了京城,自然有机会进去看看。
陈氏听到她的嘀咕。
笑着说道。
齐悦愣了下。
真的吗?她带着几分不信,皇宫那么好进去啊?真的。
陈氏点头。
神情坚定。
陈氏出身大家,想来自然有机会进宫。
好啊。
齐悦笑道,我跟着姨母好好的开开眼界。
陈氏笑着握了握她的手,再次看那渐渐远去的皇城。
车走出这边的街道,终于回归繁华,扑面而来的是街市的热闹,胡三等人终于松了口气。
恢复了正常。
陈氏放下车帘,对这热闹的街市没有任何解说。
齐悦自然也不会问。
只听得外边喧哗热闹,又走了一段。
马车停下了。
夫人,到了。
外边仆妇说道。
来,看看我的家。
陈氏笑着说道。
齐悦当先掀起车帘,见面前是好大一处宅院,山墙巍峨,只是有些荒废,似乎久不住人。
齐悦不由愣了下,难道陈氏家里没别人?不是说好大的一个家族吗?陈氏已经下了车,亲手来扶她,齐悦忙下来。
门口已经站了七八个下人,都是年纪大的,神情激动。
小姐回来了。
他们纷纷施礼喊道。
陈氏含笑一一看过他们。
你们都还好,都还替我守着家,多谢你们了。
她说道。
下人们忍不住抬手擦泪。
小姐,折杀老奴了。
他们纷纷说道。
齐悦一直含笑看着,这边阿如阿好胡三等人也都过来了,陈氏拉了齐悦的手抬脚准备进门。
巷子外传来热闹的人马声,十几个家仆护送两辆马车过来了。
雪娘。
先从马车上下来一个与陈氏一般大年纪的男人,他不待下车就大声喊道。
陈氏看到他露出笑容。
三哥。
她施礼唤道。
男人大步过来,身后马车这才停了,下来两个稍微年长的妇人,一般的绫罗绸缎朱钗耀眼。
你这孩子,怎么不到家去?她们拉住陈氏的手,又是欢喜又是责备的说道,又打量她,怎么瘦成这样了?其实原本比这个还要瘦呢,齐悦在一旁心里说道,要是看到陈氏几个月的前的模样,这些人估计都要去准备后事了。
大家叙旧,齐悦自动让在一旁,说了没几句,陈氏就回头寻她。
这是月娘。
她伸手说道。
这边的三人才看过来,齐悦忙含笑施礼。
进去说吧。
陈氏却没有再多的话,直接说道。
三人有些意外,再看眼齐悦,但也没有再问。
雪娘,这里怎么好住,还是回家去吧。
妇人拉住陈氏的手说道。
陈氏摇微微笑。
嫂嫂,这里就是我的家啊。
她说道。
妇人有些无奈的看一旁的男人。
男人看着陈氏,最终叹口气,什么也没说,自己先抬脚进去了。
他这是默许了,两个妇人只得不再说话,一众人进门。
陈氏不忘回身,拉住齐悦的手。
见她这动作,两个妇人面色惊讶,对视一眼。
原本以为是个不相干的无关重要的人,但陈氏竟然如此相待…可是为什么又没有过多的介绍?她们将视线正式落在齐悦身上,见着女子穿着简单,但相貌不俗,举止大方,站在那里再加上本身的青春年少,如同一颗宝珠一般,让人不注意都不行。
这样子绝非随侍的媳妇婆子,这是什么人?莫非是陈氏交好的世家的子女?第三百零四章 旧宅(加更)这宅子果然久不住人,虽然收拾的干净,但因为太大人气不足,看上去依旧萧萧,不过从这萧萧中也可以看出繁盛时模样。
这么好的宅子,怎么不住了?齐悦抬头看眼前古朴大气的屋宅,上面悬着一个匾额,却没有字。
真是..好奇怪。
守牧斋收拾出来没?这边陈氏问道。
下人忙回答收拾好了。
将月娘的东西搬过去。
陈氏说道。
这话一出走在前边的三人再次一愣,回头看陈氏。
陈氏并没有理会,齐悦自然客随主便。
你先去归置归置歇息一下。
陈氏说道。
家人相见自然要说些自家人的话,外人在场不便。
齐悦点点头没有客气便跟着引路的下人去了,身后自有仆妇搬着箱笼。
雪娘,这人是?男人忍不住问道,看着齐悦远去的方向,那边一处宅院隐隐可见。
她是齐月娘。
陈氏含笑说道,也看那边的宅子,守牧斋,只有她能住的。
齐月娘是谁?没听说永庆府那边有姓齐的大户啊?三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不解。
陈氏却不再多说,抬脚走开了。
三人无奈只得跟上。
但不久之后他们还是无奈而出来。
哥哥嫂嫂不要担心,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怎么会住不惯呢?陈氏笑着说道,等我明日去家里,今日就不过去了。
男人看着她叹口气。
随便你吧。
他说道。
这么大的宅子,你们这几人可不行,这些人得留下。
妇人说道,一面指着跟来的七八个仆妇男人。
陈氏点点头没有拒绝。
谢谢嫂嫂。
她含笑说道,看着三人上车上马离开了。
院门关上,虽然亮起了灯。
但灯光很快被偌大的宅院吞没。
而这三人的车马穿行几条街后,进入了一座大宅,夜色里灯火璀璨,金漆兽面锡环大门,大灯笼映照门楼上德庆公府四个大字,门前一色褐色衣衫的门房整齐而立,正在听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说什么,再几步便是角门。
此时有人进进出出,见到马车过来,立刻有人将门开展,分开路。
马车径直进去了,走了好一段才停在一处照壁前。
便有呼啦啦的一群人涌出来,珠光宝气扑面,拥着这三人向过了穿堂,来到一处挂着熙宁二字的院子。
雪娘回来了?怎么不回来?那老宅子怎么能住人?早说当初就不该纵着她买下来..满屋子里的人说个不停,坐在正位上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么多的喧哗,神色依旧淡然。
这孩子从小性子古怪。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她开口说道。
她一开口,满屋子的声音便消失了。
母亲。
雪娘都多大了,你还叫她孩子。
被陈氏唤作三哥的男人笑道。
雪娘多大了?老妇有些疑惑的问道。
老夫人,雪娘跟四老爷同年,过了腊月就满四十一了。
旁边一个胖乎乎的妇人笑着扶着老妇人的肩头说道。
老妇人显然很意外。
都四十多了?怎么可能啊,明明没多久之前还在我跟前清声脆语的念书给我听呢。
她说道。
屋子里的人都笑起来。
现在让雪娘来还是能清声脆语的给您念书听呢。
大家都笑道。
老妇人却没有笑反而哭起来。
雪娘可怜的生下来就没见过父亲的面,偏你们把她嫁的那样远,她得了病要死了。
你们瞒着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她说道。
满屋子里的人不敢笑,知道老年人的痴病又发作了,忙好好的哄着。
说明日就能见到雪娘了,老妇人这才好了。
又说了一时话,众人便退下了,只留下陈三爷。
她这次为什么突然回来了?当初再三接,她始终不肯进京来。
老妇人问道。
我看着她很高兴,精神也很好。
陈三爷说道,只说想回来了,别的没说。
老妇人便叹口气没说话。
只是,她这次带了一人回来。
陈三爷又说道。
是她孩子?带回来是最好的,这一次咱们家给说亲,离得近近的。
老妇人说道。
不是,不是她的子女,她没说什么人,是个女子。
陈三爷说道,而且,让那女子住进了守牧斋。
老妇人猛地坐直身子。
你四伯父的守牧斋?她惊讶问道,那屋子,雪娘连你父亲都不让进,怎么..是啊,陈三爷亦是满面疑惑不解,那个被妹妹如同守护生命一般守护的屋子,怎么让这个女人住进去了?这女人,到底是什么人啊?齐悦可不知道自己住的屋子是陈家人眼里的禁地,对她来说,什么屋子都一样,不过是睡觉的地方。
这间屋子不错,虽然摆设带着一些年头的陈旧,但并没有那种腐朽的气味,可见精心呵护着。
这个匾上怎么是空的?齐悦好奇的指着屋子正中的悬挂的青底大匾,问道。
阿如带着阿好以及陈氏的几个仆妇在整理里面的卧房,这些事不用齐悦动手,她这三间透彻的屋子里转悠。
一个正熏香仆妇闻言看了眼,但立刻受惊般的低下头。
奴婢不知道。
她低声说道。
不知道就是不想说,这种潜台词齐悦还是明白的,她晃着手走开不再问了。
很快卧房收拾好了,陈氏的仆妇都退下,阿如阿好睡在外间的下人床上,长途奔波总是很辛苦的,尤其是古代马车交通的时代,齐悦倒下就睡着了。
一夜无话。
齐悦伴着清幽鸟鸣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外边阿如阿好早已经起来了。
听见动静便进来伺候她起床。
这边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就在旁边的饭厅,齐悦一边走一边打量这个院子,见她过来,两个丫头忙打起绫罗锦竹帘子。
这屋子的布置跟定西候一般,但又有些不一样,同样的富丽奢华,但又多了几分清雅。
这也许就是新贵与大家的区别。
睡得可好?陈氏从外边进来。
很好。
齐悦回身笑道。
饿了吧。
快些吃饭吧。
陈氏笑道,亲自拉她坐下,自己也在一旁坐下。
桌上荤素羹冷拼点心蜜饯摆的满满的。
这些都是京城的特色,你尝尝,看合口不?陈氏笑说道。
齐悦点点头随便捡了两个吃。
嗯,好吃。
她眼睛亮亮的点头称赞。
陈氏笑意更浓。
是啊,你一定爱吃的。
她看着齐悦带着满满的欢喜说道。
姨母,你也吃啊。
齐悦让道。
陈氏点点头,慢慢的吃。
食不言,很快就吃完了。
满桌子的饭菜看起来没动什么,但这已经是齐悦尽力的在吃了。
只能说是陈氏准备的太多了,好在陈氏也不在意,只要看她高兴就好,并没有催促她将一桌子都吃了。
这屋子住的还行吧?陈氏问道。
她们已经走出饭厅,重新回到正堂这边。
挺好的。
齐悦笑道。
陈氏视线环视屋内。
这是我父亲的屋子。
她说道。
齐悦这才吓了一跳。
那岂不是这家里最尊贵的地方?陈氏竟然让她住了?!我跟你一样,没有见过我父亲。
陈氏接着说道。
齐悦有些意外。
齐月娘有没有见过父亲,她不知道。
这是陈氏竟然也没有父亲吗?我是遗腹子。
陈氏转头看齐悦微微一笑道,我母亲怀着我的时候,我父亲去世了。
那真是遗憾。
齐悦说道。
带着几分安慰。
母亲说,养我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了,原本没想再要孩子的,但父亲一直想要个女儿。
陈氏重新看着屋子,手拂过桌椅慢行,那时候父亲已经四十多岁了,太医诊脉说,是个女儿,他高兴的不得了…齐悦跟在她身后,陈氏如今也是四十多了吧?追忆从未见过面的父亲是很难过的事,这时候倾听是最好的安慰。
母亲说,那时候,父亲天天的在书房里给我起名字,不像我二个哥哥,都是由祖父给起的。
陈氏说道,回头冲齐悦笑。
父亲总是很疼女儿的。
齐悦也笑道。
她也想到自己的父亲,虽然家里两个女儿,但父亲的爱已经满满的。
不知道面对自己死去的事,父亲能不能承受。
她低下头,掩饰几分悲伤。
陈氏没注意到,她又重新看着屋子里,似乎在这里找寻父亲的气息。
父亲给我起好了名字,叫雪。
她接着说道,说着自己又笑,大家都笑他,说想了那么久,竟然起了这个简单的名字。
齐悦抬起头微微笑。
可是我很喜欢,雪娘,陈雪,多好听。
陈氏笑道。
齐悦点头应声是。
给我起好名字,父亲就出门了。
陈氏说道,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话题急转到此,齐悦有些愕然。
陈氏这时又走回到了中堂,抬头看正中那块没有字的匾额,神情早已没有半点笑意。
连尸体都没回来,祖坟里只有衣冠冢。
她一字一顿说道,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块匾额,可是,父亲一定很高兴,他死得其所,不像他们这些….话到此戛然而止。
我一会儿回家里去,你在这里歇着也好出去玩也好随意吧。
她转头看着齐悦含笑说道。
话题转换太快,齐悦一时有些跟不上。
第三百零五章 故人陈氏又说了一遍。
我大概吃过饭才回来,这里你随意,不要拘束。
她说道。
齐悦回过神,确定陈氏果然是转了话题,忙点头应声是。
看来自己不用跟陈氏去家里,这样也好,她本来也没打算在这里久待,也省的再浪费时间与这里的人打交道。
陈氏又想到什么,递过来一个牌子。
齐悦伸手接过,见是一块楠木牌子,上面刻着德庆公陈四字。
看上什么要什么,报这个牌子就好。
陈氏说道。
哇哦,齐悦心里吹个呼哨,果然京中高干之家不一般。
好,多谢姨母。
齐悦笑道,没有客气,而是干脆的道谢。
果然陈氏很高兴。
别客气,这是应该的。
她笑道,拍了拍手走了。
应该的?什么应该的?自己要什么不花钱是应该的?齐悦耸耸肩。
准备的那些见面礼还让二夫人带去吗?阿如低声问道。
想着来到陈氏家里怎么也得见见一家人,齐悦将礼物都准备好了,没想到陈氏竟然有两个家。
不用了。
齐悦摇头,这样,好像咱们想要见人家去似的,别让人家为难。
阿如点点头。
那咱们今天做什么?阿好跑过来问道。
看着她闪亮亮的眼,齐悦忍不住笑。
当然是如你所愿,咱们逛街去。
她说道。
且说这边陈氏进了德庆公府的门,昨日的消息远远近近的自家人都赶过来,自然少不得一大家子人相见抱头痛哭。
这次来了就不走了。
德庆公夫人陈方氏拉着陈氏的手哭道,我已经七十一岁了,明天就闭眼死了,多看你一眼是一眼。
作为陈氏长房遗腹子,母亲年长多病且在七岁时亡故,陈雪从小是被四房婶娘陈方氏一手带大的。
情同母女,德庆公有两个亲生女,陈氏雪娘充作三女养,对外来说已经算是收养了,虽然并没有走这个仪式。
当然此时的四房已经是陈家的长房了,因为由这边的陈宁获封德庆公,延续了陈氏一族的荣耀。
她闻言亦是眼含泪,又忍不住笑。
不走了。
她点头说道。
挨着陈方氏坐下,婶母还结实的很,不要说这样的话。
屋子里的人自然跟着符合,说的陈方氏又高兴起来。
听你哥哥说,你带了女子回来?是什么人啊?陈方氏又问道,一面眯着眼在屋子里乱看,并没有见到有陌生人。
听陈三爷说的那样特殊的待遇,想着怎么得带过来,大家也都一脸的期盼。
她玩去了。
陈氏含笑说道,也不爱见人。
就没让她过来,省的她不自在。
满屋子人愕然。
怎么见她们。
倒是委屈这女子了?不过,因为陈氏雪娘在家中的地位,大家并不敢说什么,岔开话题说说笑笑很快半日过去了,吃饭的时候大家都散去了,陈方氏只留了陈氏兄妹在场。
虽然你爱去那边住着,但这里才是你的家。
屋子也都收拾好了。
陈方氏说道,一面又要掉泪,我活不了几天了…陈氏忙拉着她安慰。
是。
婶母,我过来陪你。
她柔声说道。
你这次回来想要做什么?一直不说话的陈二爷忽的问道。
这是陈氏的嫡亲哥哥,年约五十,因为身子不好,早早的就卸职在家荣养,基本上不出来见人。
想回来就回来了,这是她的家。
陈方氏瞪眼呵斥,对陈二爷的话有些不满意。
陈二爷只是看着陈氏,似乎要看透到她的心里去。
我要进宫。
陈氏也没有回避,看着哥哥坦然说道,二哥,安排我进宫去看看。
雪娘,上一次你肆意妄言,有太皇太后在,护着你,我们陈家才逃过灭顶之灾,这一次,你又想做什么?陈二爷沉声竖眉低声喝道,太皇太后可是已经不在了!陈氏看着陈二爷笑了。
哥,那时候我不是还小嘛,如今我都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了,哪里还能如此胡闹。
她柔声细语说道。
陈二爷被她说的有些怅然,可不是转眼竟然几十年过去了…他看着眼前已经到了当祖母年纪的妹妹叹了口气。
你能这样想,就最好。
他说道,松了口气。
陈方氏也松了口气,拍了拍陈氏的手。
雪娘是最懂事的孩子,要不然太皇太后怎么会那么喜欢你。
她感叹道,过去的事就不说了。
是,我想着我也活不过多久了,所以趁着还能走动,就再去宫里太皇太后那里看看,也不枉她老人家待我如亲一场。
陈氏柔声说道。
陈二爷审视她一刻,最终点点头。
好,我给你安排一下。
他说道。
陈氏看着他含笑低头道谢。
好了好了,说了半天了,快,摆饭。
陈方氏笑道。
早已久候的丫头仆妇并伺候的媳妇们都进来了,屋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而此时京城的一间酒楼里亦是热闹非凡,大厅中央说书人正说的手舞足蹈,听者轰然叫好,伴着这叫好声,又传来一声喧哗。
少爷..尖叫声打断了大厅的热闹,只见楼梯上叽里咕噜跌下一个人来,还没看清是什么人,呼啦啦的小厮下人们就围住了跌下的人。
没气了!摔死人了!人群中爆发出喊声,场面顿时沸腾。
让开!我是大夫!混乱中有人大声喊道,京城人的素质就是好,听到这声音立刻让出一条路来。
胡三顾不得放下身上挂着的各色小物件,只将手里满当当的盒子扔在地上,冲过来。
小厮围着一个男人躺在地上,突然性外伤窒息,虽然久不接触医术,但作为神医齐娘子的嫡传大弟子。
也不会辱没了师父的名头,胡三跪下,抬手就摆正这男人的头,捏嘴拉出舌头,压胸,附身下去……人群先是一阵沉默旋即爆发出轰声。
范艺林咳咳着吐出一口气,睁开眼就看到和贴近的大男人的脸,以及嘴…男人的臭气清晰可闻。
他倒吸一口凉气。
瞪大眼,看清楚眼前的人。
又是你!他尖叫一声,眼一翻晕过去。
非礼啊!大厅里响起嘈杂的声音还夹杂着看热闹的呼哨叫好声,如同开了锅的热水咕嘟嘟的热闹起来。
这一次胡三比上一次幸运,因为阿好要听说书,所以倚在三楼的栏杆前,正巧看到这一幕,她及时的尖声喊叫,让齐悦得以第一时间奔出来,将就要被范艺林的小厮胖揍一顿的胡三解救下来。
是大夫。
是在救人齐悦将胡三挡在身后,大声说道。
小厮们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
烟黄色的圆领袍,元宝发鬓,其上金黄色点翠珠花蝴蝶缀珍珠,眉眼亮丽,气度闲雅,风采夺人。
大家都是靠眼睛和嘴吃饭的,立刻知道眼前的人不是一般人。
便后退几步,让开一定距离,但又尽职尽责。
围着不让这胆大包天的歹人就此离去。
什么大夫?哪里来的大夫?有这样的..大夫吗?为首的小厮沉声喊道。
是突然性外伤窒息。
胡三在后快速说道,从楼梯上摔下来,我方才胸外按压,已经起效,呼吸已经恢复了。
齐悦示意小厮们听胡三的话。
什么突然性窒息按压的..小厮瞪眼说道,你少来这些废话…也不问问我们什么人家你狗眼….没错少废话,快打吧。
周围看热闹的鼓噪,连说书先生都站到凳子上,准备记下详细经过,日后说书自然用的到。
但别说打了,小厮的话没说完就停下了。
齐悦将手中的的德庆公陈牌子在小厮眼前晃了晃。
你们什么人家?她接过小厮的话问道。
自己人自己人。
小厮换了一副笑脸说道。
围观的群众们顿时一片嘘声。
散了散了,没什么可看的。
大家挥着手转身。
京城生活快节奏,时间宝贵,可不能随便浪费。
这牌子这么好用啊?齐悦很惊讶,果然有身份仪仗走遍天下都不怕。
我们是大夫。
她再次说道,收起牌子,看着被小厮们护住在身后看不到的人,快让我看看你家的人,是否有事。
就是跌了一脚,其实没事..小厮迟疑一下说道,一面还不忘对胡三施礼。
小的不知道,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他恭敬说道。
这恭敬当然不是给胡三的,而是给陈公爷的。
齐悦点点头,从他身边过去了。
也不能这么说,跌一跤也是能窒息的,当初我见过一个公子,从马上摔下来就窒息了,原因是不经意的被马踢到了没人注意…她一面说道。
不知道这个倒霉的人是因为什么撞击..小厮怔怔的看着这女子走过去,而那位男人还站着不动。
谁是大夫?而此时齐悦也愣住了。
范公子?她看着地上躺着的男人,惊讶的喊道,怎么又是你?范艺林此时也悠悠的醒过来,对上齐悦的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来,你打我两下。
他转头看旁边的小厮,说道。
小厮怔怔看着他。
范艺林一脸认真。
听主子的话是小厮的第一要务,他立刻抬手给了范艺林一巴掌。
范艺林嗷的一声叫起来。
齐悦等人被吓了一跳。
范公子。
她忙上前矮身蹲下。
范艺林看着齐悦,眼泪汪汪。
齐娘子。
他手撑地就起来了,想到什么又翻着白眼,我不行了…我要死了..然后准确无误的躺在了齐悦伸出的手里。
果然不是梦,女子的柔软以及清香顿时满鼻息。
第三百零六章 闲语(加更)很遗憾,对一个大夫说要死了,是没什么说服力的,范艺林还没好好的感受一下温香软玉,就被撂倒地上了。
范艺林自然不介意被齐悦扒光检查,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实在是豁不出那脸。
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建议齐悦找个包厢什么的再随意妄为….是吃鸡蛋噎到了吧?齐悦看着他还残留在嘴边的鸡蛋黄问道。
范艺林抻了抻脖子,这才想到自己方才是怎么了。
他潇洒的举着一个鸡蛋边走边吃,不知道哪个龟孙子在楼梯上洒了水,害的他脚一软滑下来,嗓子里的鸡蛋便噎住了,一口气没上来….你说你下楼吃什么东西啊。
齐悦又是好笑又是好气,骑个马都能被踢晕,下楼你还不稳当点。
不是啊,我这么容易窒息,看看是别的缘故吧?范艺林扯着她的袖子不放说道。
好。
齐悦一摆头,胡三,你给他检查一下有别的外伤没?胡三应了声走上前,范艺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的掩住衣服。
我没事了我没事了。
他忙说道,为了表示自己没事,从长榻上一跃而起,动作利索没有半点不适。
齐娘子,你怎么进京来了?他问道。
齐悦已经在桌子边坐下,叫了一桌子的菜还没吃呢,因为范艺林在,阿如阿好等人也不敢坐了。
玩啊。
齐悦说道,自己捡起一筷子菜尝了口,一面邀请他,再吃点不?当然要!范艺林立刻坐下来。
我正好还没吃呢。
他说道。
齐悦笑了,也不说话,自己慢悠悠的吃。
来京城就对了。
范艺林举着筷子笑道,我做东好好的带娘子玩,散散心..范艺林是王同业的小女婿,那么自己和常云成和离的事自然也一定知道了。
齐悦笑了笑。
那就不用了。
她说道。
那倒也是,男女有别不方便,范艺林忙拍头。
自然是我娘子陪你玩…他忙说道,又问齐悦住在哪里?来了京城就是到了自己家了,走走,别客气,住我家去…不用了。
齐悦笑着婉拒了,已经安顿好了。
也住不了几天,就不去别的地方了,挺麻烦的。
不麻烦不麻烦。
范艺林忙摆手说道。
齐悦笑了笑没说话,接着吃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太久没见生疏了,范艺林总觉得相比于上一次,此次再见这个女子,压迫感更大了。
耀眼的美貌下,看似淡然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却总让人有些紧张惶恐。
换句话说。
这种感觉有些像他见自己的父亲…范艺林心里呸呸两声。
或者说是这女人成熟了?因为悲伤苦难吗?范艺林眼睛一下亮了,可不是。
哪个女人受得了和离的事,一定跟死了一场一般。
齐娘子,这件事我是绝对站在你这边的。
他立刻义愤填膺说道。
齐悦被他说得糊涂,抬眼看他。
我当初结交那常云成,可都是因为你。
范艺林整容说道。
满屋子里侍立的小厮都忍不住掩面。
他们公子见了漂亮女人的傻病又犯了…要是别的女人也就罢了,调戏就调戏了,最多被泼一脸酒。
但这个女人手里拿的可是德庆公陈家的牌子…这个,小厮还没机会告诉范艺林,不由满脸焦急。
多谢赏脸。
齐悦看着他笑道。
你们家给我的面子可真是没的说。
啥意思?小厮没听懂,范艺林听得懂。
齐娘子,别的不说,当我听我娘子说了这事之后,我第一时间写了信给常云成,将他好一顿臭骂,就在几天前,我想到了心里还有些下不去,又写了一封信骂..他拍着桌子大声说道,那样子让人毫不怀疑,如果常云成此事在眼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挥拳头上去,当然至于结果谁被谁打就不想像了。
你给他写信?齐悦放下筷子打断他问道。
范艺林点点头。
是啊,两封,齐娘子,你要是觉得还不解气,我再去写…真是的白费我当初手把手的教他如何待你好,他竟然这样待你的!说出去岂不是辱没了我的名号!我让他怜香惜玉,可不是教他辣手摧花!他气道,真是越想越气,当初得知消息后可真是气死他了要。
这么好的一个美人,竟然和离了!脑子被驴踢了吗?你教他怎么待我好?齐悦有些好奇的问道。
是啊,那时候他巴巴的跑来问我,怎么跟你咳咳咳..范艺林大声说道,话说到此剧烈咳嗽,一副差点背过气的样子,吓得小厮们忙拍背抚胸。
怎么说话也能呛了啊?齐悦站起来皱眉问道,不行,阿如你回去拿药箱来,我给他好好检查一下。
范艺林忙摆手。
不用不用。
他哑着嗓子说道。
好家伙,当初问了常云成是不是不能人道就差点被打死,如今又要当着人家媳妇的面说你们为什么不行夫妻之事…那真是没法活了…他问过怎么让你高兴。
范艺林反应迅速要快揭过这个话题,但又不引起怀疑,顺着说道,我教了他好些招..比如顺着啊说些好听话啊,关心啊,买些小玩意啊…齐悦果然抛开这个,坐下来,听着他的话有些怅然。
她想到那时候,常云成一些奇怪的表现…别扭的低眉顺眼…花了一天工夫跑到别人家要来的葫芦…她不由笑了笑,又有些酸涩。
笨拙的想要对她好..却最终…齐悦叹口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还以为你们琴瑟和鸣过得和和美美的,没想到..范艺林再次拍了下桌子,竖眉瞪眼道,..气死我了,我立刻写信骂他一顿..跟他割袍断交..齐悦抿嘴笑了笑。
谢谢你啊。
她说道。
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一句美人道谢。
范艺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只觉得满心舒畅。
你给他写信?你知道怎么给他信?齐悦又问道。
范艺林点点头。
我三哥兵部掌甲械之事,跟漠北常有来往,我让他把信捎过去的。
他说道。
那太好了,你能帮我也捎一封信吗?我们经过驿站走的信都没有消息,不知道能不能收到。
齐悦忙说道。
没问题,就不该走驿站,那些人的速度到明年能送去也就不错了。
范艺林点头说道。
其实娘子你不用的,我来骂他就成了,用不着你费口舌笔墨。
他是该骂。
齐悦说道,顿了顿筷子。
胆小鬼!以前那凶悍的样子哪里去了?一句话不说就跑了…捡日不如撞日,按照范艺林的意见是齐悦慢慢写,自己会携妻子上门拜访时一并拿回来,但齐悦就在这里,给酒楼里要了笔墨纸砚,自己在一旁写,也没几句话。
只是大概告诉他自己会去看他,做好迎接准备。
让他别再跑了。
谢过范艺林齐悦就告辞了,范艺林很是不舍,但也没有理由再挽留,一再问齐悦住在哪里,并邀请她到家里做客,齐悦笑了笑推辞了带着阿如等人晃悠悠的走着远去了。
看着那个身材高挑走在人群里很是扎眼的女子远去了,范艺林才意犹未尽的叹口气。
这么个美人。
在这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落脚到哪个地方,那些客栈一个个装饰的再美。
也到底不干净…他摇头哀怜道。
一旁的小厮总算有机会说话了。
少爷,这位娘子住在德庆公府。
他忙说道。
那可不是什么不干净的地方,可别乱说,要是被德庆公府的人知道了,说不定要引来一场麻烦。
范艺林吓了一跳。
小兔崽子,你怎么知道?他问道。
那位娘子拿着德庆公家的牌子呢,你晕倒的时候。
小厮说道。
范艺林给了他一巴掌。
不早说。
他喝骂道。
这不是少爷你一直在说,小的们都没机会说。
小厮抱头委屈道。
范艺林啐了口,坐上马车急忙忙的赶回家将这消息第一个告诉了自己的妻子。
真是傻,人家定西侯府的二夫人是德庆公陈家的,你说人家为什么住那里?王小姐伸手戳他的头说道。
定西侯府家二夫人是谁我哪里操心,范艺林心里嘀咕,但面子上少不得恭维妻子聪明自己傻。
真是可惜啊,父亲说有意让齐娘子嫁给宜修呢,怎么齐娘子进京了?王小姐摇着扇子皱眉说道。
范艺林吓了一跳,那他岂不是要被这个小美人喊一声姑父了?太惊悚了。
齐娘子给常云成的信里不知道说什么..他忙转开话题,拿出齐悦写的信,好奇的说道。
王小姐看了眼。
要不,拆开看看?范艺林低声说道。
王小姐用扇子拍他的头。
君子不窥他人之私!你是不是又皮痒痒了,我去告诉父亲。
她竖眉喝道。
范艺林忙告饶,又催着小厮去问三爷,得知正好明日有文书甲胄送往漠北,范艺林高高兴兴的忙自己也写了一封信,犹豫再三将齐悦的信封在自己的信里。
给那家伙一个惊喜,这样骂人骂双份,够分量。
他得意的说道。
第三百零七章 推荐范艺林亲自拿着信去找三哥。
却不想在那里碰到父亲,他本想立刻缩头回去,却已经被小厮传了进去,只得硬着头皮进去。
你整天斗鸡遛狗的有意思吗?范父如同所有的父亲一般,看着儿子神情严肃,尤其是面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更是如同仇人般严酷。
没意思没意思。
范艺林乖乖的说道。
你又干什么呢?听说吃鸡蛋都能差点噎死,你还能干点什么?范父瞪眼喝道。
他在家里一点*都没有,这才多点一会儿,怎么全家人都知道了,范艺林腹议。
小弟是还没进吏部,就已经提前进入李阁老的状态了。
范三爷笑道。
掌管吏部的李怀庆是内阁元老,跺跺脚朝里都要抖一抖的角色,但这可不是什么夸人的话,范三爷不是夸奖自己的弟弟有阁老地位,而是那位李阁老前几天吃鸡蛋噎到,如今还躺在床上人事不醒,凶多吉少。
范艺林愤愤的瞪了自己兄长一眼,但有事相求又不敢说什么。
范父嗯了声,对儿子的玩笑表达不满。
虽然是父子兄弟关起门来,但打趣那么一位地位显赫的人物还是有失稳妥的。
不是去请周太医了吗?怎么样?他沉声问道。
范三爷笑了。
请谁不好,非请周太医,周太医嘴里又能说出什么好听话来。
他笑道,更何况周太医二十多天前出门了,谁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求到皇帝跟前,陛下说没办法,就算这里天塌了,周太医都不会回来,别指望了,还是另找路子吧。
那真是没办法了。
周太医说话虽然难听。
却是落地有声,只要他说能救,那就是阎王爷亲自来也带不走的。
范父说道,这也是为什么虽然难请又态度极差的周茂春依旧如此受欢迎的缘故。
因为人家有那本事啊,你不服不行啊。
这次看来是没救了,李家已经准备后事了。
范三爷说道。
范艺林原本听的没意思,这些什么阁老的跟他八杆子打不着,想走又不敢走。
忽地一个机灵,想到什么。
有救!他猛地喊道站起来。
那边将他当作透明人的父子俩个倒被他的一声喊吓了一跳。
出去。
范父皱眉道。
这话对范艺林来说是求之不得,但这次他却没有欢天喜地的听从,而是站上前一步。
李阁老有救!我知道谁能救他!他眉开眼笑的喊道。
谁?范父皱眉问道。
齐娘子!范艺林说道,知道父亲一定不知道齐娘子是谁,贴心的解释,就是今天我吃鸡蛋噎到救治我的…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范父没好气的轰了出去。
眼里除了女人就没别的了,什么事都瞎嚷嚷。
范父气的吹胡子。
他也是好心。
范三爷还是维护自己小兄弟的,忙说道。
齐娘子!永庆府的齐娘子!你们没听过吗?这次疠疫防治起了大功劳的。
朝廷亲自嘉奖的..我可没瞎说..范艺林不服气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这混小子..范父气的要出去,被范三爷拉住。
父亲。
永庆府治疗疠疫的齐娘子..他提醒道。
范父停下脚,微微皱眉。
疆域辽阔,每日各地事物汇集朝廷纷繁不知几多,虽然身为朝中官员,也不可能事事皆知,这疠疫之事由吏部以及太医院等管辖,具体详情外人知道的不多。
只是在上朝议奖罚时听了一下,因为涉及到奖励一个女人,是稀少之事。
所以有印象,此时提到想起来了。
范父沉吟一刻,把外边的范艺林又叫进来,打听这个齐娘子。
范艺林知道什么,除了知道是个美人,跟自己岳丈家打过架外,这两样还不敢往外说,其他的都是听的王家人说的只言片语,就这只言片语还一多半没往心里去。
反正就是神医,永庆府都知道。
他说道。
范父见问不出了一二三,也就没了兴趣。
永庆府都知道,太医院怎么不知道!神医神医,永庆府多大的地方称神医就神医吧,到京城了还什么神医,就跟那科举,各州府的案首汇集京城,谁还敢四处嚷嚷自己是案首。
他没好气的说道,去去,没事别瞎嚷嚷,知道的是说你好心,不知道的说你添乱呢。
要是这齐娘子真这么厉害的话,太医院自然会请她去给李阁老诊治的,咱们外行人莫要操心。
范三爷嘱咐道。
或许太医院还不知道齐娘子进京呢,还是提醒一下,早日请齐娘子看病,免得耽误了。
范艺林想了想说道。
好了知道了,你找我要给谁递信?范三爷岔开话题问道。
范艺林忙将信送过来。
定西候世子常云成。
他说道,说到这里又眉飞色舞,这齐娘子就是他的前妻哦。
什么?范父和范三爷都愣了下。
朝廷嘉奖时可没说齐娘子还是定西候少夫人,只说是千金堂齐娘子,这两者间还有这关系?定西候少夫人?范父问道。
前。
范艺林补充道。
如果说一开始因为有防治疠疫之功范父对神医二字还有一半信的话,听了这句话后,那是即可烟消云散了。
定西侯府少夫人是神医?开什么玩笑!滚滚滚。
范父一句话不多说摆手轰人。
范艺林被连着赶出来两次颇觉受辱。
以身份取人!孤陋寡闻!不识金镶玉!他也急了,愤愤的甩袖子,觉得再争辩下去是对美人神医的侮辱。
这边范家父子因为自己起了争执,齐悦当然不知道。
因为又找到一个途径而且应该是很靠谱的途径给常云成寄信,齐悦心情大好,带着阿如等人好好的逛了逛京城,顺便搜罗了一些准备带给常云成的礼物,一直到天黑才回到陈氏的家。
陈氏已经在家里,正有些急。
要派人去寻找她们,看到满载而归的齐悦进门才松了口气。
可吃过了?她上前携了齐悦的手问道。
齐悦点点头,这边阿好忍不住雀跃板着手指给二夫人说吃了什么。
说的好像没出过门似的。
阿如忍不住拉阿好的衣袖低声说道。
可不是没出过门嘛,京城这么繁华,以前只是听说,这是第一次见呢。
阿好嘟嘴说道。
齐悦只是笑,任她们随意说话。
二夫人听着阿好的话微微有些发怔,转头见齐悦浅笑。
那似曾相识的神韵,更是一愣。
我不知道,外边是什么样的..少年站在山石上,看着高高的围墙。
说这话时他的脸上依旧带着浅笑。
..你去过京城的街市吗?是什么样的热闹啊?他转过头,清澈的眼睛里难掩几分好奇。
..我是出不去了,还不如鸟儿,鸟儿飞出这里,或许下一刻就要被射死,但至少也能看到外边一眼,我连围墙都爬不上.二夫人伸手掩面。
所以。
最终到死还是没有看到….齐悦这才发现她的异样,吓了一跳。
姨母。
怎么了?她忙扶住二夫人问道。
阿好和阿如也不敢说话了。
我没事。
二夫人含笑说道,并没有放下手,在家里多吃了两杯酒,有些头晕了。
不待齐悦说话,就拍了拍她的胳膊。
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玩了一天累得很。
她说道。
扶着一旁丫头的手。
齐悦见她眼眶微红,哪里是酒意上头,是要哭了吧。
或许是见家人情绪激动..好。
你快去吧。
她说道,一面对采青做个口型。
有事随时叫我。
采青领会点点头,扶着二夫人走开了。
这边阿好吓得呆毛毛的。
齐悦回头冲她吐吐舌头一笑。
阿好又忍不住被逗笑了。
紧张气氛顿时消散。
走了走了,回去分分,大家挑的东西可别混了,尤其是我的,你们可别贪了去。
齐悦一摆头说道,自己先行而去。
阿好应了声是,拎着东西高高兴兴的跟上了。
阿如在后吐了口气,看一旁的胡三。
跟着少夫人,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她说道。
是啊。
胡三难得神情深沉一次,叹口气说道,想起来那一天我上你家门给元宝看病,一定是我那死鬼爹和爷爷拼命推我去的…阿如忍不住笑了,瞪他一眼。
胡三嘿嘿笑,深沉的神情一扫而光。
行了,快去洗洗早点歇息吧。
阿如说道,明日还要去找镖行呢。
镖行?胡三说道,真的要去吗?阿如点点头。
她说什么就一定会做什么的。
她说道,看着前边和阿好一边走一边说笑的女子。
可是那么远..胡三皱眉一脸担忧,又看一旁的小曲,还是联系不上世子爷吗?让他回来见师父最好了。
小曲叹口气。
世子爷怕娘子不自在,彻底跟我们断了联系,信也是按照往日的途径送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没有消息。
他说道。
没事,别想了,去就去吧,就像娘子说的,走走这花花世界,看看大好河山。
阿好说道,说不定走到半路,世子爷就接过来了。
这个倒是极有可能,胡三和小曲都点头。
你也早点休息。
胡三又嘱咐道。
阿如点点头,胡三这才和小曲走开了。
夜色覆盖了宅子,这是来到京城之后的第二个夜晚,齐悦睡的更踏实。
而另一间屋子里的二夫人却不能入眠,她坐在床上,借着一盏地灯,看着手里的一枚玉佩,泪流满面。
你要我的东西做什么,我的东西都是不吉利的…她的耳边响着那少年微微责怪的话,手紧紧的攥住了玉佩。
你的东西,这天下都是你的东西,你看不到拿不到,怎么甘心怎么甘心…第三百零八章 窥见快要到中午的时候,吴山走出大牢,一脸灰暗,身后跟着互相搀扶哭着的王庆春的家人。
这样死了,总比判了罪杀头好。
吴山听得不耐烦,回头低声说道。
王庆春的家人这才哭声小一点。
那这不能怪我男人啊,那疠疫怎么也得死人啊。
王青春的妻子哭道,看,他如今病成这样子,一定是染了疠疫…怎么好还判我们的罪,这得给我们补偿吧?吴山忙忙的打断她。
师母,就别说这个了,太医院的人也不是傻子,染得什么病他们怎么看不出来!他低声急道。
不株连九族就好了,还要什么赔偿,真以为朝廷是开善堂的!打发走啰嗦的王庆春家人,吴山皱着眉吐了口气,带着几分庆幸。
幸好自己当初被生药库抽去当劳力使唤,没机会同师父一起风光回家乡,现在看来,这哪里是风光回家乡,那是去送死啊。
没想到会遇到疠疫,更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能防治得了疠疫!我的天,这女人难道真的是神仙下凡吗?怎么事事如意呢?但愿自己千万不要再遇到她..吴山不由合手念佛,也打定主意,说什么也不回永庆府了,这样就不会跟那女人相见了吧..此时他正走到一间金银铺子前,一辆马车停下,他正要避开,却见一个女人掀帘子下来。
抬眼看金银铺子的匾额。
日光下,女人肌肤如玉,泛着磁光,耳边一点珍珠耳坠,愈发衬得光彩照人。
这一个侧面足以让人看呆了几分。
吴山自然也看呆了,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娘。
他失声喊道。
话一出口引来无数目光。
旁边有闲人笑着搭腔。
哎我的儿。
又引起一片哄笑。
齐悦也扭头看过来,不过她还没看清,仆妇们过来搀扶她与二夫人,挡住了视线。
吴山用手捂着脸扭着头还一会儿,感觉身边的人过去了。
马车也牵开了,才敢小心的放下来,额头上已经密密的一层汗,吓得。
他大口喘气。
小心的向金银铺子里再次看去。
那女人已经被引进雅间去了,什么也看不到了。
齐悦原本是要亲自去找镖行的,但二夫人说什么也要亲自陪她逛街游玩,齐悦没办法只得让胡三阿如去,当然还带着两个侍卫,他们练家子对镖行挑选能有眼力。
这个项圈怎么样?陈氏拿起一个金晃晃的银圈问道。
齐悦笑。
姨母,我都二十几岁了。
她说道。
留着给你孩子戴。
陈氏笑道,将项圈放一边,对伺候的伙计道,这个也收起来。
齐悦看着那边已经装了好几个首饰盒子。
姨母。
等有了孩子再送也不迟啊。
她笑道。
陈氏看着她笑了笑。
似有泪光闪闪。
那时候啊….等到时候我再送。
她说道。
我有钱,这些首饰也都有,老夫人留给我的那些都没动呢。
齐悦无奈说道。
那是她的,这是我的。
陈氏说道,再次选中一个金坠脚的扁簪。
这才意犹未尽的起身。
齐悦松口气。
看着店铺伙计捧着大盒小盒,银楼掌柜亲自送这二人上车,看着马车远去了才乐滋滋的转身回去。
躲在一边屋檐下用帽子遮住半边脸的吴山这也才站起来,放下帽子。
露出惊骇的面容。
我的娘啊…这女人…找来了!这是要赶尽杀绝啊!吴山只觉得遍体生寒,撒脚就跑,跌跌撞撞,引来一片骂声。
大人,大人不好了..他终于等到被引进去,一进屋门,迎头拜倒就喊道。
董林坐在桌案前,翻看一本书,看都没看他一眼。
我说过他这是咎由自取,别说他有错在先,就是没错,事到如今已经定了,就不可能再翻案,上上下下那么多官员,翻他一个,那可就影响一串,没人会允许这么干的。
他淡淡说道,如果他聪明点,就趁早自我了断,好歹不牵连家人。
吴山连连点头。
是,师父不行了,也就这几天的事。
他说道。
董林嗯了声,接着看书。
大人,大人,可是那女人来了。
吴山抬头跪行向前几步,颤声说道。
什么?董林微微斜眼看他一眼,皱眉道。
齐月娘,齐月娘来了!吴山喊道。
齐月娘?董林放下书,身子前倾。
她来了?她怎么会来?他惊讶问道,看着吴山惊恐的样子,你看花眼了?没有。
吴山忙说道,就在盛鑫楼,买了好些东西,不信,大人,你去问问,就在刚才。
那女人竟然进京来了?董林靠回椅子上,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她来干什么?只有她自己?刘普成来了没?他又起身前倾问道。
吴山摇头。
我不知道啊大人,我只看那个女人了,吓死我了..他颤声说道,这个时候脸上竟然还是惊恐。
董林看着他一眼,带着几分鄙视。
你有什么好害怕的?他皱眉说道,她怎么了?是吃人的老虎吗?比吃人的老虎还厉害啊,看看得罪过她的师父什么下场,当了官照样被她克死了….看着下边跪着的吴山的样子,董林没好气。
行了,你下去吧。
去好好看看,找到这女人的落脚的地方,便来告诉我。
他说道。
啊,还要去找这女人?大人,你找她干什么?吴山颤声问道。
董林重新拿起书,抖了抖衣衫。
干什么?她已经不是定西侯府的少夫人,而是平民百姓一个,她跟师兄相熟,是千金堂的半个主子,还喊我师兄一声师父。
那么既然来了,我这个做师叔的,自然要照顾一下。
他淡淡说道。
隔日,陈氏又回那个家去了。
齐悦得以去见胡三找好的镖行负责人。
胡三挑选的镖行,齐悦没意见,在酒楼里,见了这家镖行的负责人,拿到了行程安排以及报价,交付了定金,基本上就算是交易成了,送走了镖行的人,齐悦刚下楼,就遇到正和几个公子哥说笑进门的范艺林。
又遇到了!范艺林大喜忙施礼。
京城也不大嘛。
齐悦笑道。
范艺林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见这个齐娘子了。
长得好看自然是一方面。
但重要的是她说话很有意思。
范艺林自诩见识过各种女人,但这个齐娘子这般人却是第一次见。
爽朗不失文雅,恬静又落落大方。
尤其是说话,范艺林觉得可爱听了,她既不会嫌弃自己说话讨人嫌。
反而会说一些让自己高兴的话,就好像她是个情场高手,而自己是个被迷得心花怒放的小娘子一般….这是我和娘子有缘。
范艺林眉开眼笑的说道。
身后的公子哥们立刻退开几步,一副我们不认识这个人的样子。
免得这小娘子恼羞成怒殃及池鱼。
当然有缘分了,替我问小姑姑好。
齐悦笑道,抬脚迈步。
小姑姑自然是范艺林的妻子,王同业的小女儿,王谦的小姑姑,从辈分上,她拍着王谦叫合适一些。
对于王家人,她是从心底尊敬。
范艺林忙点头应是,身后的公子哥们也恢复正常,原来是亲戚啊,还是个小辈。
信已经送出去了,最多十天就能到。
范艺林忙又留住齐悦,走过来几步低声说道。
齐悦顿时笑容散开,别说看的范艺林呆住,其他人也都看直了眼。
哎呦,这小娘子笑起来更好看啊。
多谢了。
齐悦说道,微微施礼。
等范艺林回过神,齐悦已经走的不见了,让他很是遗憾,还没来得及感叹就被四五个人一把按住。
谁啊?哪里来的?跟你什么关系?多大了?你眼瞎了这都问,明明才十七**嘛,别浪费口水问要紧的..范艺林好容易才挣脱这群人的魔手,带着几分被得意在屋中安坐好。
这种美人与我独相识,而你们只能干眼看的事,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当然范艺林还没蠢到拿着齐悦炫耀的地步,任凭这些人百般追问也不说出其半点信息。
这些公子们也不再问了,肯定是王家的亲戚,不是王家女儿就是王家的媳妇,一群人酸溜溜的笑闹一刻,便转移了话题。
这其中一个二十左右的男子看上去与大家不同,虽然在说笑,但神情郁郁。
李桐,你爷爷的病还是..一个人低声问道。
还那样,没什么起色。
李桐答道,喝了杯酒。
大家也不知道劝什么,气氛略有些低沉。
喝喝,我没什么,家里那么多人呢,我一个四房庶子,伺候也轮不到我。
李桐笑道,劝着大家,我在家已经败兴,出来可别再败你们的兴,那就是我的罪过了,谁知道以后我要去哪里呢,难得你们不嫌弃我跟我一起玩这么久..这话对活跃气氛一点也没作用,反而更加低沉。
李桐是李阁老家的孙子,但出自四房,又是个不受宠的庶子,作为家中顶梁柱的李阁老一倒下,家中必然要有变故,对于祖父在时就没什么地位的李桐来说,祖父一死,他必然将更没有地位,留在京城是只能仰仗别的弟兄长辈鼻息混日子,出去混混说不定能有点成就。
这一点对于同时豪门大家出身的范艺林等人来说并不难以理解,自然明白他的心情。
大家便忙要开口相劝。
要是你把你祖父治好了,岂不是大功一件?范艺林犹豫再三,先开口了。
这话引起一片白眼。
去去。
大家冲他摆手,这是劝吗?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吧?别的时候大家口没遮拦开玩笑没什么,这时候再玩笑可就不合适了啊。
******************前几章改了称呼,我弄错了,活的叫太皇太后,死了的叫太祖孝慈皇后~嘿嘿写小白文写顺溜了,忘了常识了抱歉抱歉~第三百零九章 闻事(加更)范艺林犹豫再三张了张口没有说下去,其他人把话岔开了,酒菜上来,陪酒的妓女也来了,大家都是年轻人,有酒有美在怀,什么烦恼都可以抛开,气氛很快欢快起来。
一直到灯火阑珊众人才醉醺醺的离开酒楼,被各自的小人扶上马车散去。
范艺林喝的摇摇晃晃,搭着一个小厮的肩头走。
范兄。
李桐在后叫住他,想到什么递过来一个香囊,上次嫂夫人说喜欢我妹妹配的香,这是她写下的方子,托我交给你。
范艺林忙接过道谢。
这算什么,嫂夫人喜欢倒是我妹妹的福气,她高兴的很。
李桐笑道,说罢又微微低头,我以后不在京城,还请嫂夫人多照顾一下我妹妹…范艺林看着他,伸手拍在他肩上,一把勾住拉过来。
我说真的呢。
他带着几分酒气低声说道,我知道个神医,说不定能救你祖父的命,你要不要试试?如果说第一次说着话是开玩笑的话,那么第二次说就有些…是来真的吗?李桐看着范艺林,有些惊讶。
这一次二夫人从那边回来时,发现齐悦在家,又听下人们说中午就回来了。
怎么不出去玩?二夫人有些惊讶。
这般繁华热闹的京城,难道只逛一天就够了?齐悦笑了笑,京城是很美很热闹,但自来看风景的是心,此时此刻她没有那个心情赏玩。
我有件事要和姨母说。
她拉着二夫人坐下说道。
我也正好有件事要和你说。
二夫人含笑说道。
那你先说。
齐悦忙客气道。
二夫人没有客气。
后日,你和我进宫一趟。
她说道。
齐悦瞪大眼。
进宫?进哪个宫?她不由问道。
不会吧…当然是皇宫了。
陈氏笑道。
我去干什么?我还是别去了。
齐悦忙摆手说道。
那么多规矩动不动就跪啊跪打啊打的,外边看看就好了,真要进去。
还是算了。
我身子不好,你在我身边,我心安一些。
陈氏说道,一面拉住她的手。
你不用拘束,我们去了不见谁。
不见谁?那去干什么?真是参观宫殿吗?齐悦狐疑。
我小时候,跟着太祖孝慈皇后住过,所以这次回来去看看。
陈氏笑道。
就是看看她的宫殿,我也不是什么命妇,不去见那些贵人们。
太祖孝慈皇后是什么?就是如今皇帝的亲祖母。
陈氏解释道,有些惊讶。
这个,不会没人知道吧?齐悦哦了声。
皇帝的亲奶奶啊,那那时候还是皇后吧?你跟着皇后住?齐悦瞪大眼。
不可置信的看着陈氏。
我的天。
这陈家得多么隆宠啊,那些皇子公主们也不过如此待遇了吧。
不过是可怜我这个没爹的孩子罢了。
陈氏淡淡说道。
天下没爹的孩子多了.齐悦摇头。
好了,衣服什么的我都准备好了,你不用操心,好好歇息,等后日自有车来接咱们。
陈氏说道,拍了拍她的手站起来。
话说到此。
看来拒绝是没办法了。
齐悦只得点头。
对了,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陈氏想到了问道。
暂时没事了。
齐悦说道。
陈氏也没多问,嘱咐她早点歇息便走了。
怎么办?阿如忙过来问道。
齐悦枕手躺下来,望着屋顶。
能怎么办,再等等呗。
她说道。
娘子,你真的要进皇宫了。
阿好惊喜的低声说道。
也没什么稀奇..齐悦嘀咕一句。
难道娘子以前进去过?阿好不服气嘟嘴道。
也算进去过吧,只不过是千年以后。
齐悦笑而不答。
皇宫实在是太耀眼了,对于大家来说那是神一般的敬畏的存在,阿如和阿好忍不住议论起来,虽然二夫人说衣服都准备好了,但二人还是本着女人的天性好好的商讨穿着打扮,屋子里热闹而不嘈杂。
齐悦依旧手枕着头,侧眼看窗外,月明星稀。
不知道那家伙在干什么呢?从家里送出的信到底收到了没?明亮的火把如同璀璨的星辰,伴着马蹄声而来。
世子爷,幸苦了。
门外久候的一众人笑着接过来。
常云成翻身下马,笑着拱手还礼。
我们张家口这边比不得你们那边,世子爷委屈了。
为首身穿武官服的大汉笑道。
那得看比什么了。
常云成说道,拍了拍他的肩头,比军防你们略胜一筹,但要是比喝酒的话,你们就不行了..众人一愣,旋即激动起来。
没想到这出身权贵之家军中历练的小子如此会说话,一句话,将这些糙汉子搅的热血沸腾,欢喜的浑身痒痒。
世子爷,要这么说,可就严重了。
大汉一板脸,停下脚,肃容说道。
那守备大人要待如何?常云成也停下脚,他略先行一步,此时回头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看着众人,神情亦是肃穆。
气氛貌似有点冷..自然要分个高下了。
大汉大声说道。
不服是不行的,守备大人。
常云成亦是大声说道。
儿郎们,敢不敢挣个脸!大汉红着脸喊道。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顿时轰声叫。
常云成哈哈大笑,伸手拍大汉的胳膊。
走走,一决高下。
他笑道。
大汉也哈哈大笑了,比起刚才,如今的笑更加的亲近。
二人携手进去了。
有酒做媒,双方其他人也都满面带笑。
互相让这进去了。
门口的守卫松了口气,对视一眼。
吓死我了。
其中一个说道,这世子爷说话可真有意思。
另一个则嘿嘿笑。
这个世子爷监军还不错,比上一个要好得多。
看来不会像上一次那个那么倒霉,被咱们守备大人关在城门外了。
他说道。
看着最后一个大汉举着酒杯一头倒在桌子上,常云成放下酒碗,结束了这次的酒宴。
天已经微微发白了。
屋子里小兵打了水。
常云成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似睡非睡的泡脚。
又一个随侍的兵进来了,抱着一个包袱。
大人,您的家信从漠北那边转过来了。
他低声说道。
这一次临时抽调协同监军匆忙,知道的人不多。
自然也不可能通知家里。
常云成嗯了声。
小兵将包袱放在桌子上,解开。
常云成闭着眼随手摸了一个拿过来拆开,睁开眼。
最先一张纸飘出来。
常云成忙接住。
待看到上面竟然是一个女子的小像,便立刻松开手。
纸张落入洗脚盆里,瞬时湿透。
常云成抬脚。
端下去吧。
他说道。
小兵忙端着出去了。
这边常云成深吸一口气到底是抽出写有字的信看了眼。
果然是谢氏写来再次要他定亲的话。
常云成将信扔回去,再看桌子上的那些。
都是家里来的?他问道。
小兵点点头。
都是永庆府来的那自然便是家里的吧。
拿下去吧,以后别给我拿来了。
常云成说道,没有半点心情看,就那样湿着脚有些不稳的向床边走去。
小兵忙伸手搀扶。
被常云成推开。
滚,滚。
他带着几分不耐烦喝道。
世子爷喝了酒会喜怒不定,小兵们都知道了,闻言忙收拾了桌上的信退下了。
常云成一头栽在床上,因为酒意上头,腹中如火烧,浑身难受,不由抱紧了被子。
屋子里安静异常,蒙蒙白光罩在室内,隐隐有男人低低的呢喃声。
月娘….齐月娘…齐月娘?是谁?德庆公府,得知范艺林来访而忙出来接见的男子皱眉,一脸茫然。
哎呀,陈五,你故意的是不是?范艺林急道,看了眼一旁的李桐,觉得很没面子。
德庆公的小孙子,陈五少爷,可不是如同范艺林一般的人。
我故意什么啊。
他没好气的说道,你这酒囊饭袋一大早跑来找我做什么?我可没空跟你胡闹。
范艺林气的用茶杯要砸他。
我说陈五,这几天不见你瞧你德行。
他喊道,忘了自己以前什么样了?才进礼部几天,不就是进去给人跑腿吗?就人五人六的,嘿,你真叫五哎哈哈哈..眼瞅两人一句正话没有就要打起来,李桐忙劝解。
你姑姑不是回来了吗?跟你姑姑一起回来的那个。
范艺林甩甩袖子说道。
陈五愣了下。
哦,哦,那个人啊。
他总算明白了,看着范艺林又有些好奇,那个人叫齐月娘啊?正端着茶杯喝茶的范艺林一口喷出来。
陈五,这是谁家啊?来你们家不是来我家!他瞪眼说道。
没来我们家。
陈五没好气的说道,我怎么知道。
啊?范艺林和李桐对视一眼。
告知范艺林陈氏的住处,陈五送客就急忙忙的跑到后院。
祖母,祖母。
他喊道,我知道小姑姑带回来的人是谁了。
陈方氏正半睡半醒的打盹,闻言机灵过来。
是谁?她问道。
是定西侯府的少夫人,前少夫人。
陈五说道。
屋子里的相陪的媳妇们也恍然。
因为离的远,陈氏也几乎不跟家里人来往,所以对定西候府的事她们一点也不熟悉,只知道定西候老夫人给世子娶了个乞丐儿媳妇,为此更让陈方氏觉得把雪娘嫁到那样不着调的人家而大哭一场,至于之后,她们自然懒得也无心去过问定西侯府的事,丢人还不够呢。
是她啊。
是个乞丐?竟然还是大夫?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前一段防治疠疫的那个..没错就是她,那个千金堂不是她买下的吗?所以这次立了大功呢....那医术果然很好吗?..不是吧,其实是千金堂的功劳吧,她是掌柜的,所以也沾了光吧..她们纷纷说道,屋子里热闹起来。
这样啊,怪不得雪娘不带来让咱们见见呢。
一个失了婚的..见不得人。
陈方氏说道,靠回去。
的确是,身份低,又不吉利。
妇人们纷纷点头。
不过,小姑姑让她住进了守牧斋。
这些妇人跟他的关注点怎么完全不一样呢,陈五忍不住提醒道。
屋子里的女人们愣了下。
对啊,怎么让这样一个人住进了陈氏最看重的地方?那这人到底是贱啊还是贵啊?第三百一十章 引见这个住在陈家陈家却不认识的人,李桐也很好奇。
当然,范艺林也没告诉他齐月娘还是定西侯少夫人,前少夫人,毕竟和离对妇人来说,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他只需要炫耀值得炫耀的事就好了,比如带领千金堂防治疠疫。
她真的医术很厉害?他再一次问道。
这是一路上他第十次问这个问题。
范艺林停下脚。
小李子,我范艺林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他整容问道。
貌似是…李桐扯了扯嘴角。
这样说吧。
范艺林大概自己也觉得问的问题有些自我抹黑,忙说道,据说在永庆府有个铁律,就是信齐娘子,可保平安升官发财。
李桐忍不住噗哧笑了。
我明白了。
他拍了拍范艺林的肩头。
你明白就好,所以,这次你请了齐娘子,保准让你心想事成,你想啊,你家老头子,那么多人都束手无策,偏偏你请的齐娘子治好了,那你的功劳岂不是大大的?那以后在家里谁敢慢待你?妥妥的升官发财。
范艺林欣慰的揽着他的肩头说道。
李桐苦笑道谢。
只是不知道这位齐娘子要多少香火钱?他说道,一面在身上摸,我可没什么钱。
钱不钱的自己人…啊呸。
范艺林回过神瞪眼,什么香火钱,齐娘子不是神婆。
你说的明明是神婆。
李桐笑道。
是神医。
范艺林纠正道。
李桐举手投降。
好好神医。
总之我谢谢你。
他看着范艺林真诚说道,虽然你这个人不靠谱,但你的好心我明白。
范艺林踹他一脚。
别废话,你早晚知道我对你的大恩。
他骂道,快走快走。
二人此时已经到了巷子口。
钞库街啊,是前朝武顺公…李桐打量这里,说道。
废话。
范艺林瞪他一眼,一把推进去,不都是一个陈嘛,该说的说。
不该说的别说,小心你家老头子没病死被你牵连害死。
所以说虽然纨绔浮夸也好酒囊饭袋也好,身为天子脚下的权贵子弟,政治敏感性是天生的本能。
李桐也不说话了。
二人停到这处败落的大门前。
找我的?齐悦问道。
此时她刚刚被二夫人指挥着仆妇沐浴熏香,从头到脚趾甲都修整了一遍。
男客?二夫人皱眉,不见。
齐悦忙拦住。
是范艺林范公子…她忙说道,王同业大人的小女婿,王家与我有恩情。
恩情?二夫人淡淡一笑,是不该有的念头吧。
齐悦笑了笑没说话。
虽然她知道二夫人是真心疼她,但,她这个人不太习惯被人约束,尤其是以爱的名义。
请他进来吧看他找我有什么急事。
她直接开口说道。
二夫人愣了下,自从肯和她亲近以来。
齐月娘在她面前一直柔顺。
这样正面直接的拒绝还是头一次。
旋即她又自己笑了笑。
是啊,这个孩子一向是倔强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不听自己的话非要嫁给常云成了。
她便也不说什么了。
范艺林和李桐走进来,一眼就看到屋中坐着的两个女人。
李桐有些惊讶,因为他认出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正是和范艺林在酒楼门口遇到的那位。
当然现在因为心里有事顾不得看美女。
所以他将视线放在那位端庄而坐的夫人身上。
神态祥和,带着几分纤弱,四十左右的年纪。
倒也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婆气息…他刚想到这里,这边范艺林已经施礼问好了。
陈夫人好。
他带着几分笑施礼。
陈氏虽然对他没什么喜欢。
但既然是齐月娘请进来的,为了齐月娘的面子也不能慢待,点了点头,请坐。
见是这夫人答话,一旁跟着施礼的李桐有些惊讶,不是说姓齐吗?是夫家的姓?齐娘子。
范艺林又与齐悦打招呼。
李桐再次瞪大眼。
什么?这个这个年纪小的是….这个年纪,不管当神医还是神婆,都太小了吧?完全没有说服力啊!找我什么事?齐悦冲他笑道。
是这样,我这位兄弟家里有个病人。
范艺林说道,一面看李桐,却见李桐在瞪眼,他干咳了一声。
李桐回过神,苦笑一下。
真是病急乱投医…是,我的祖父病了好些日子,太医院的人也都看了,却束手无策,听范兄说娘子或可以一试,所以冒昧前来,多有打扰了。
他说道。
短短一句话,他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第一,他的祖父太医院人看了,点明了身份肯定不低,第二,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可见病情很重,第三,或可以一试的意思,就是你可以不用试了,直接谦虚的拒绝就可以了。
齐悦看着他眼睛弯弯的笑。
陈氏淡淡的笑。
你姓李?她问道。
李桐应声是。
李怀庆病了?她问道。
李桐再次应声是,他祖父为官多年,京中谁人不识?那些深宅妇人们也不例外。
我记得当初太祖孝慈皇后说过你祖父血热,要注意饮食,看来他遵循的不错。
陈氏含笑说道。
意思就是到现在才病了真是难得。
李桐在她提到太祖孝慈皇后时就忙站起来了,待听她说完就更惊讶了。
他只是一个庶子。
日常能见到祖父的面都不容易,哪里知道太祖孝慈皇后跟祖父说过什么。
顿时面色尴尬。
德庆公家的小姐,自然不是一般的内宅妇人…他唐突了。
你是哪位公子家的孩子?陈氏又问道。
其实问便是已经知道了..齐悦看的差不多了,这孩子说了一句话,陈氏寒碜这几句也够了。
是什么病?她忙接过话问道,一面伸手扯了扯陈氏的衣袖。
陈氏便笑了笑不说话了。
李桐松了口气。
一直很好,几日前午饭,因为有些忙,所以吃的急了些,被半个蛋黄噎了。
当时心跳都停了。
他说道。
齐悦认真的听。
…后来经龚太医急施针救回,蛋黄也送了下去,但是却依旧呼吸困难,神志不清。
他说道。
齐悦点点头。
你祖父既往病史有什么?她问道。
李桐愣了下便领会意思。
并没有什么。
祖父一向身体很好。
他说道,也就是如常偶尔风寒什么的,吃些药也就好了。
光听不行,得看,齐悦点点头,略一沉吟。
既然是范艺林张开了口,看在王同业的面子上,她也不能让范艺林把话捡回去。
这样吧,我去看看,才能知道能治还是不能。
她说道。
李桐忙起身道谢。
我还有些事。
所以我下午会过去。
齐悦又含笑说道。
李桐又不经意的松口气。
齐悦看着他了然一笑。
你放心,齐娘子很厉害的。
出了门,范艺林带着几分得意说道。
齐娘子厉不厉害,李桐还没什么感觉,但那个陈夫人是很厉害。
不过被呛了一回。
他反而高兴的很,对这个范艺林口中的神婆多了几分希望。
德庆公家的人,那自然不会是江湖骗子。
范兄,多谢了。
日后我请你,我现在要快回去跟家里打个招呼,要不然人家上门我家人还不知道,就太失礼了。
他忙说道。
快去快去吧,齐娘子的脾气可不好。
范艺林说道,还体贴的提醒。
因为当初自己误会抓了她的徒弟,人家直接将自己岳丈家门给围攻了。
李桐忙去了,因为有德庆公家的名号压阵,他跟家里说起来时底气也足的很,相比于来时的各种低落不情愿,此时走路都显得很雀跃。
自己这次真的走好运了吧!李桐进了家门,先去找父亲。
父亲在祖父那里。
一个哥哥没好气的说道,你以为都像你闲的。
李桐低头不语,闲的是因为他们不让自己去…他一向不善争辩,便低头走开了,还没出院门,就听见有人唤自己。
二院门口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正冲他招手。
这是李桐的亲妹子。
哥,我听母亲说,因为担心祖父…她红着眼低声说道,担心祖父什么,不能说,但大家心里都明白,所以要即刻给家里的孩子们把亲事定下来,要不然守孝三年就耽误了。
说着就哭起来,伸手拉李桐的胳膊。
哥,我不要嫁给那个山西的病痨鬼…她哭道。
身为不受宠的庶女,也只有婚嫁这点用途了。
李桐面色焦急又难过。
好,你别急,我一定找机会跟父亲说说。
他说道。
但这个机会有没有他自己心里也没底,看着妹妹充满期盼希望的眼,李桐垂下视线。
因为李怀庆的病,整个李家的气氛都有些低落,李桐好容易得到允许见到自己的大伯,屋子里的叔伯们都在包括自己的父亲。
什么事?父亲直接开口问道。
那边大伯等人连眼都没抬一下。
一个资质平平的庶子给碗饭吃养着就是了,不值得多费心思。
我,我请到一个大夫,她说来看看祖父,或许有法子。
李桐低声说道,面对父亲他还是有些胆怯。
果然李父从鼻子里哼了声。
出去。
他低声说道。
父亲,是德庆公家的大夫。
李桐只得抬出这个名号。
事实证明还是这个名号厉害。
李父愣了下,而其他的叔伯们也看过来。
陈国公家?大伯开口问道。
是。
李桐大喜,忙说道,我已经见过了,她说下午过来。
几个人看大伯。
你怎么请到德庆公陈家的大夫?大伯看着李桐问道。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正眼看着个侄子。
我,我,范艺林范公子给我介绍的,他说这是永庆府的神医…李桐说道。
话没说完被大伯打断了。
什么?哪的神医?他问道,以为自己听错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知彼(加更)这关系是有点怪。
永庆府,千金堂,治疠疫的那个齐娘子..李桐忙说道。
真是胡闹!大伯沉声喝道,这跟德庆公什么关系!哪跟哪啊!可是,齐娘子被陈家奉为上宾。
李桐忙说道,实际上这也不算说谎吧,毕竟那位陈夫人的确把那齐娘子奉为上宾,自己不过说了一些客气拒绝的话,陈夫人就那样梆梆的给自己难看。
这话让大伯等人迟疑一下。
真的假的?伯父,当年太祖孝慈皇后可曾说过祖父血热,要注意饮食?李桐想到什么,忙忙说道。
成与不成,就看这句话了!果然大伯一惊。
适才侄儿也不信那位大夫,也没有自我介绍身份,就出言婉拒了下,那位陈夫人就直接问我姓李,然后说了祖父的名讳,又说了这句话。
李桐接着说道。
哪位陈夫人?伯父问道。
陈五称呼为小姑姑。
李桐忙说道。
此言一出,几个叔伯包括父亲都对视一眼,面容郑重起来。
是她.一个叔叔低声道,陈氏雪娘。
没错,当年她时常被太祖孝慈皇后带着身边。
大伯点点头,太祖孝慈皇后的确给父亲说过这话。
既然如此,这件事就可以确定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慢待。
大伯沉吟一刻说道。
拿着我的名帖,去德庆公府亲自相请。
李桐高兴的上前接名帖,但却被叔叔伸手接走。
去给槿少爷,让他去。
叔叔说道。
槿少爷是李桐的哥哥,虽然不是长子,但是是嫡子。
李桐怔怔的看着名帖被拿走了。
好了,你下去吧。
父亲开口说道。
可是,可是…李桐站到门外,还有些没回过神。
这就没自己事了?李桐回头看了眼,眼有些发涩。
所以说。
像他这样的,就是有机会也是留不住的。
这边德庆公家很快接到李阁老家送来的名帖,这一次接待的就不是陈五了,而是小公爷陈安明。
听了李槿少爷的话。
陈安明一脸惊讶,但他不会像陈五那样大喊大叫,而是含笑说要请示一下。
李槿丝毫没有觉得被慢待,那些神医都是架子很大,比如周茂春,陈家越这样郑重那就表明这齐娘子越厉害,他高兴的等候。
这边小公爷将事情告诉家人,都是大吃一惊。
这齐娘子才来,这李阁老家就来请了,这名声原来这么大了啊?陈方氏很是惊讶。
当初雪娘不是说病的不行了。
如今看来完全没事。
一定就是这个齐娘子的功劳了。
陈三爷点头说道。
原来如此,救命大恩,自然要上宾相待。
这一下大家都明白了。
那快,咱们也不能慢待。
陈方氏说道,看小公爷。
拿着你父亲的名帖,亲自去雪娘那边接她,用家里的马车送她去。
小公爷得到允许高兴的出来了,请李槿回去。
说齐娘子即刻就到。
双方皆大欢喜而散。
这边德庆公家的马车出门,那边齐悦也出门。
估计这时候够那孩子跟家人打声招呼了。
她看看天色说道。
你可真是体贴人。
阿如笑道。
那个孩子一看就是在家不受宠的,要不然,也不会听了范艺林几句话就来找我,显然自己也是不信的,我如果跟他贸然就去,我会遇到难堪,他会更难堪。
齐悦说道。
阿如看着她笑。
笑什么?齐悦问道。
我想说一句话,但是说出来又有点好笑。
阿如掩嘴说道。
齐悦白她一眼。
那就憋着。
她说道。
娘子长大了,脾气越来越好了。
阿如笑说道。
什么啊。
齐悦哼了声,微微抬高下颌,扶着恭敬的仆妇的手上车,仪态万方,这叫范儿~阿如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推了她一把,自己抱着药箱坐上去。
看着一旁的仆妇只咂舌。
这,这样当人丫头的,还不得被打死啊…在京城混的车夫自然知道李阁老家,很快就停在了李宅门口。
找桐少爷?门房打量道。
这美貌女子找桐少爷?桐少爷的身份低,那么来找他的人也高不到哪里去。
是,我是他请的大夫。
齐悦含笑说道。
桐少爷也请大夫了?不是槿少爷去请大夫了吗?跟着凑热闹吧?门房们很惊讶低声议论。
齐悦神态安然,静静的等他们说完。
因为李阁老的病皇帝很忧心,所以太医院也很重视,保证每天都过来看。
董林下车时面色不太好。
吴山小心的抱着药箱跟在后面。
大人,不是小的没用,实在是那金铺老板不肯透露客人身份,所以打听不到那女人的消息。
他低声委屈道。
废物,董林心里骂道,但又有些惊讶,他知道金铺会对一些客人的身份保密,但那仅限于有身份的人,那些没身份的人也没什么可保密的。
大人!吴山忽的喊道。
让想事情的董林吓了一跳。
她,她,她…吴山指着前面面色惊恐的结巴道。
董林随着看去,见李宅的门前站着两个妙龄女子,其中一个身材高挑,体态秀美,很是惹人注目。
虽然只远远的见过一次,但这样的女人。
自然是让人过目不忘的。
董林眯起眼。
所以说踏破铁鞋无觅处……你哪里的大夫啊?你一个女子怎么是大夫啊?门房这边还在慢悠悠的磨牙。
齐娘子?一个声音插过来,打断了他的话。
这声音陌生,齐悦也看过来,见面前一个中年男人,国字脸,衣帽端庄,神态祥和。
不认识…可是永庆府千金堂的齐娘子?董林再次问道。
自己名气真的已经很大了?齐悦微微惊讶。
您是?她客气问道。
想必我师兄没有跟你提过我?董林含笑说道。
齐悦立刻恍然。
刘普成当然没有提过,要不是安老大夫说,她都不知道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刘普成竟然有个医令师父,以及有个在太医院的师弟。
你是老师的师弟。
她说道。
带着几分惊讶。
董林点点头。
你来京城了?我师兄可也来了?他问道。
没有,师父说十一月要过来。
齐悦答道。
是师父的忌日。
董林点头。
门房不认得齐悦,但是认得董林,态度恭敬的过来相请。
董大人。
你快请,龚大人他们已经在里面了。
门房说道。
董林点点头,抬步要走,又想到什么看齐悦。
你是来?他问道。
我是看病的。
齐悦笑道。
说是我们桐少爷请来的。
门房补充道。
桐少爷?董林不认得,他认得的都是李家有资质有前途的少爷们,那么这个自然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被找到的,毛遂自荐?对,李阁老的病京城人都知道,这女人在永庆府宣扬唯千金堂第一,那么这是来京城也要这么干了?可是。
这是京城。
不是永庆府。
董林微微一笑,点点头。
也好,你也来看看吧。
他说道,许能有办法。
不敢,先看看再说吧。
齐悦答道。
还真不客气…董林微微愣了下。
但又暗自冷笑。
果然如同打听到的那样,这女人自大狂妄,性子暴躁。
不过这样更好,这样的人只要挖个坑就会跳。
谦虚了。
师兄时常夸赞你。
董林含笑说道。
老师和你提起我?齐悦回头问道有些好奇。
当然没有。
就是师兄不提,齐娘子如今也是名满天下了,谁人不知啊。
董林含笑说道。
这话可以理解为刘普成提了,也可以理解为没提,总之要看你是怎么样想的了。
齐悦笑了笑。
您先请。
她让道。
别客气,你来了京城,有什么事尽管和我说。
董林和蔼说道,你这次来是..就是来探亲的。
齐悦简单答道。
住的不方便的话,太医院下属有几个客栈,你可以搬过去,省的破费了。
董林说道。
多谢,住的还好。
齐悦含笑答道。
他们边说边行,很快就到了李阁老的所在。
进院子就闻到浓浓的药味,来往的人神色沉沉。
屋子里已经有三个男人正在低声说什么。
龚大人。
董林上前施礼。
齐悦见其中一个穿着官服的老者转身点了点头,董林又见过两外两个,不过没有施礼,看来是同级。
..你来得正好,你来瞧瞧这味药可添的?龚大人说道。
董林应声是便上前了。
齐悦站在一旁被忽视了,听这些大夫们论药,听了一通云山雾罩的,这期间董林很是专注,似乎忘了自己带进来一个师侄女….齐悦无所谓,她抬头看垂着门帘的室内。
李阁老在里面?她低声问从身边经过的一个捧着痰盂的丫头。
丫头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但能进到这里来自然不是一般人,忙点头。
齐悦冲阿如一摆手,向内而去了。
屋子里三四个伺候的丫头轻轻地忙碌,换水的,擦拭的。
床上躺着一个年约七十的老者,消瘦,神志已经有些不清,呼吸急促。
见她进来丫头们都愣了下。
这女人是谁?第三百一十二章 干脆你好,李阁老?齐悦含笑问道。
老者因为呼吸急促说话困难,声音刺激下眼神微微动了下。
我是大夫。
齐悦介绍,这一问一看,就已经确定,老者神不清,口唇紫绀,正是呼吸困难的表征。
她伸手,这边阿如已经打开药箱,戴上手套,拿出听诊器。
我现在给你检查一下。
齐悦说道。
丫头们惊愕的愣在一旁,不过齐悦的动作太快,又因为来家里的大夫的确很多,再看这女子是从外边进来的,外边大夫还在讨论,说不定这是新请来的宫中女医呢。
帮我扶老先生半卧位。
齐悦说道。
两个丫头愣愣的辅助阿如讲李阁老摆好。
记,查体,两肺叩过清音…齐悦一面伸手开始检查,一面说道。
这边阿如拿出本子记录。
…..肺肝界叩不出,呼吸音粗糙……..右下肺呼吸音明显减弱,可闻及少量干湿啰音…….心率78次/min、律齐,各瓣膜听诊区无杂音…….腹部无膨隆、软,肝脾触不清…齐悦伸手按住李阁老的腹部。
老先生,痛吗?她问道,一面按压。
李阁老没有反应。
…无压痛、肌紧张,移动性浊音阴性…齐悦接着说道。
一面下移。
…肠鸣音减弱,下肢无水肿..做完检查。
齐悦又看了床边的痰盂便盆尿盆。
黄色黏痰..她认真看了说道。
一屋子人都看着她,更加确定这是个宫中女医,也只她们对这些污秽之物毫不避讳。
做完这一切。
是吃鸡蛋噎住了,曾出现窒息心跳停止的状况?齐悦问一旁的丫头。
丫头点头。
是。
她答道。
齐悦点点头沉吟。
娘子如何?阿如问道。
很简单,没什么,我见过这种病症。
齐悦答道,一面伸手,胸源性气腹,给我拿穿刺针筒。
阿如应声拿出。
看到这女人手里奇怪的工具,屋子里的人更是眼珠不眨。
李阁老方才一阵咳嗽后呼吸更加困难。
已经有些昏迷了,迷迷糊糊中听的有女声在耳边说话。
老先生,我现在给你腹部穿刺,你不要怕。
有麻醉,不疼的。
紧接着腹部传来冰凉的刺感。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眨眼,耳边响起女子们的尖叫,听起来很吓人,但伴着这尖叫,李阁老却觉得压在胸口的重石被移开了,一瞬间似乎那缺失已久的空气涌入胸膛,就如同挣扎的鱼猛地被扔入水塘,溅起水花,他愉快的游动起来。
这愉悦感来的太凶猛太突然。
他竟然承受不住,一下子晕过去了。
外边的大夫终于冲进来了,看着瑟瑟发抖尖叫的丫头,再看那个站在床边正从李阁老身边站起来,手里拿着奇怪的工具的女子。
齐娘子。
你这是,这是做什么?董林不能再装不认识了,问道。
其他太医都看了看这女子,又看董林。
这。
这不是李阁老的侍妾?一个太医忍不住问道。
董林顿时有些憋气。
他故意晾着齐悦,就是算准这个女子脾气暴躁,这样如果有太医们询问,这女子会因为得到慢待而发火。
没想到,错眼不见这女人竟然跑到里屋里,又没想到,这些太医竟然误认为齐悦是李阁老的侍妾而没有理会。
都怪这李阁老女人太多了!我是大夫。
齐悦扭头冲这太医一笑说道,一面收起了针筒,这边阿如利索的擦拭盖上消毒布。
按压一下再固定。
她不忘嘱咐道。
阿如应声是。
大夫?龚大人也急了,几步上前,一眼看到李阁老昏厥,顿时大怒,谁让你进来的?你哪里来的大夫?好,虽然迟了,但这态度更刺激人。
董林松了口气,忙上前。
大人,大人,这是我师侄女..他带着几分歉意几分不安忙说道,是我不好,她年纪小,不懂事,我方才忘了嘱咐..你..龚大人开口接着要说。
齐悦忙接过话。
哦,我是李桐少爷请来的大夫。
她说道,神态依旧淡然。
到底是怎么回事?龚大人真是气死了要,扔下一句叫李家的人来,就忙救治李阁老。
大夫都挤上来,乱哄哄的。
没事,他一会儿就醒了,现在给他配些消炎的药吃…...齐悦慢悠悠的在一旁说道。
唉,你先少说两句,这是太医院龚院判。
董林忙打断她说道,带着几分不安。
依着女人的脾气是绝对不会少说的。
他心里想到。
齐悦哦了声,不说话了。
董林站在那里有些一怔。
这边李家的人涌了进来,看到被大夫们围着的李阁老,只当不好了,顿时都哭起来。
还没断气呢。
龚大人又慌忙喊道。
李家的人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到。
怎么回事?李大老爷急急问道。
倒要问问你们怎么回事!龚大人回头喝道,如果请了别的大夫,最好给我们只会一声,胡乱诊治,到时候出了事,算谁的?李家的人被吼的呆呆的。
自然是要告诉龚大人你的,这不人还没来,来了自然要跟你引荐。
李大老爷忙说道。
同时心里惊讶,这么快龚大人就知道自己请了别的大夫了?不过有德庆公府的名好。
什么都好说。
龚大人听了更气。
没来?这不是人啊?他愤声说道,一指齐悦。
李家人这才看到站在一旁的女子。
齐悦冲他们微微一笑。
我是贵府桐少爷请的大夫..他可有跟你们提…她说道。
又是这个小子!看来这小子四处打听大夫,什么人都往家里拉!李大老爷愤然打断齐悦。
出去!他喝道。
李大人,别动怒,这是我师兄的弟子,年轻不懂事..董林忙又说道,亲自对李大老爷施礼,一面对齐悦摆手,快,给李大人赔不是。
齐悦笑了笑。
这么说。
你们不同意我诊治了?她问道。
李大老爷已经懒得和她说话了,急忙忙的看自己的父亲。
当然不同意,快出去吧。
说话的是李桐的父亲,一脸的恼怒。
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回去立刻将那逆子赶回老家守宅子去!齐悦点点头。
那真是抱歉,打扰了,告辞了。
她说道。
看着那女人消失在屋子里,董林有些傻眼。
就这..就这软包子样?他是不是认错人了?这根本不是那个在永庆府无法无天一家之言一言不合就咒人死的齐娘子!连句解释的话都没,让站开就站开,让滚就真滚了?连一句狠话都没有…进京之后就怂了?这也不奇怪,毕竟这是京城。
董林看着屋门口从鼻子里喷了口气。
这边屋子里的其他人没人再理会那个被赶出去的莫名其妙的大夫,而都是焦急的看着昏迷不醒的李阁老。
这女人对父亲做了什么?李大老爷急道,又想到这么放走那个人不对,回头喝道。
让那逆子出去跪着!本要喊得是把那女人扭送到顺天府。
但话到嘴边想到董林说这是他师侄女,不看僧面看佛面,生生咽回去,不过,等父亲真不好了。
这事再说也不迟,想来那时候,董林也无法包庇。
李桐莫名其妙的被从屋子里揪出来按到了李怀庆的院子前,引得过往的人纷纷瞩目。
我怎么了?他忍不住问道。
小厮们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懒得搭理他。
直说不知道。
李桐只得咬牙跪着。
此时的屋子里还在吵吵闹闹。
这后事还是准备吧。
龚大人最终低声说道。
李大老爷顿时红了眼圈。
老爷,老爷..床边忽的有丫头结结巴巴喊道。
屋子里的人都聚在一边低声说话,一时没理会这丫头的话。
丫头又提高声音。
老爷,老太爷醒了!这一声大家听到了,但也没什么惊奇的,李阁老一直是半醒半昏迷。
别人没动,李大老爷和龚大夫忙上前。
床上的李阁老悠悠的吐了口气。
…唉..他开口发出悠长的叹息,睁开眼,..是…观音菩萨吗…走近的李大老爷和龚大夫惊讶的瞪大眼。
几天来,这是李阁老第一次说出话来,虽然嗓音干哑,但吐字很清晰。
爹。
李大老爷喊道,跪在床前,你醒了!李阁老转过头看他。
我醒了。
他说道,又重重的吐口气,真舒服啊…真舒服?这病的很舒服?李大老爷有些反应不过来。
阁老,你觉得怎么样?龚大夫忙问道,一面伸手搭脉,面色惊讶。
我很好,好多了。
李阁老说道。
不用他说,龚大夫也知道了。
这,这,这怎么可能?他结结巴巴说道,呼吸怎么顺畅了?李阁老缓缓的喘气。
真的是观音菩萨显灵了..他说道,一把握住李大老爷的手,方才,是观音菩萨给我看病了,我梦到她扎我的肚子…我就一下子好了….扎肚子?观音菩萨?李大老爷愣神,父亲是病的癔症了?而龚大夫想到什么,猛地掀开李阁老身上的被子,衣裳。
李阁老的肚子上,一块浸染发黄的布赫然展露在眼前。
难道是,那女人!第三百一十三章 误会(加更)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龚大夫回头看董林。
你的师侄女?他问道,猛地想起什么,你不是只有一个师兄?那就是说是你师兄的弟子?你师兄不就是….是,是永庆府千金堂。
董林说道,面色亦是惊讶,但惊讶中更有些确定。
看,看,这种治病的法子,这女人从哪里来的?自然是刘普成教她的!那刘普成会,自己为什么不会?是因为师父果然…那她莫非就是那个…龚大夫忙说道。
话没说完,外边有年轻公子跑进来。
伯父,陈家说,齐娘子已经来了,您见到了吧?李槿说道。
李大老爷也反应过来了,转头也去看董林。
是,她就是永庆府千金堂的齐娘子。
董林点头答道。
李大老爷一跺脚。
快追。
他喊道。
怎么就这么混乱呢!从哪里来的这么乱七八糟的称呼,董林的师侄女!德庆公家的座上宾!永庆府千金堂的齐娘子!瞧瞧惹出的这误会!屋子里的其他人也回过神,乱哄哄的涌出来。
李桐还在门外垂头跪着,见叔叔伯伯哥哥们从屋子里冲出去急惶惶的走了。
出什么事了?李家人追出来的时候,齐悦已经坐着车走远了。
被李家毫不客气赶出来的事,齐悦没任何感觉,悠悠闲的掀着车窗看外边的街景。
那病是治好了?阿如问道。
差不多吧,抽了气,再加抗炎治疗,应该就没问题了。
齐悦说道。
满不在意的说道。
那,你怎么不,给他们解释一下?阿如百思不得其解,终于忍不住问道。
就说呢,进京之后,自己这个觉得很熟悉的齐娘子,现在看起来又有点不熟悉了,总觉得跟以前又不一样了。
齐悦转过头冲她咪咪笑。
解释?我不想解释,我为什么要解释?我只想。
治病。
她说道。
阿如愣了愣。
就是说,娘子就是治病,至于他们信不信,就不管了。
她说道。
齐悦含笑点头。
对啊。
她笑道,伸手拿起一旁的小绢扇。
这是陈氏送的,京中很流行,几乎女子们人手一个,她摇了摇,我不是和你说了嘛。
说什么?阿如不解问道。
这就叫..范儿。
齐悦微笑说道。
阿如忍不住抿嘴笑了,伸手推她。
齐悦这次错肩躲开。
吃一堑长一智。
她笑道,你没推着。
阿如大声笑了。
干脆两只手都伸过去。
走在外边的两个侍卫听着车中女子咯咯的笑,不由对视一眼,也笑了。
李家的人没追上齐悦,因为他们直奔德庆公府去了。
到了那里才知道,原来这齐娘子不住在这边,而是在陈氏的旧宅里,于是呼啦啦的一群人又赶到这边。
这一番折腾,齐悦早已经在家继续被陈氏又是洗又是熏的接着打理了。
不就是看宫殿吗?宫殿不会在意我什么样吧?齐悦笑问道。
两个保养极好的仆妇用线一一的绞去她身上细细的汗毛。
连耳朵后都不放过。
陈氏含笑在一旁看着。
娘子,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女人家,要时时刻刻注重仪表的。
一个妇人笑道,一面端详齐悦,称赞,娘子长的可真好,瞧瞧这肌肤柔润白晰,跟日日用上好的珍珠粉似的。
谢谢。
齐悦笑道。
谢谢?仆妇到愣了下,不是应该害羞吗?谢谢,是什么意思?正说着话,门外有人跑来递上帖子。
李阁老家请齐娘子去瞧病。
下人一面回道。
不是去过了吗?陈氏皱眉。
齐悦点头。
谁来的?她问道。
是李阁老的嫡孙,李大公子。
下人说道。
不认识。
齐悦摆摆手。
他们家是一个叫桐少爷的人最先请的我,让他们回去好好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别搞错了再闹出误会。
她说道。
李大公子连门都没进就等来这么一句话,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有李怀庆在,李家谁人敢慢待?不管什么人家,名帖递进去,不管人在不在,先请进客厅再说。
但这家竟然…这里只有我小姑姑一人独居,我小姑夫早亡…一旁的陈家子弟忙说道。
这倒也算说的过去,李大公子心内稍微好了点。
只是这齐娘子的话….难道嫡长少爷来请,还比不得那个庶子吗?方才在咱们哪里有了误会,想必心里不悦。
陪同的子弟低声说道,还是回去再说吧。
事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他们是来求人了,不是被人求。
李大公子点点头,带着一众人急忙忙的又走了。
李家的人听了这话,有些无语,大家都是人精,哪里不明白这位齐娘子的意思。
误会?什么误会?人家这摆明不给他们面子,而是要给李桐的面子!这小子真是走了什么运气了!去,让他去。
李大老爷发话道。
一群人开始找李桐,找了一圈没找到,然后才想起还在李怀庆门前跪着呢。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黑了,李桐还在角落里,没人让他起来,他也不敢起来,只得忍着痛跪着。
哎呦少爷,快,快,起来。
门外跑进几个下人,带着前所未有的讨好的笑过来搀扶。
李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起来,拥着往外走。
又怎么了?呼啦啦的涌到李大老爷屋子前,第一个站过来的是父亲。
还能走吗?他绷着脸问道,目光落在李桐的腿上。
虽然绷着脸。
但对李桐来说也是大大的意外。
父亲什么时候在乎过他的腿…能,能。
他忙结结巴巴说道。
不能走,坐车啊。
有位叔叔对于李桐父亲的话很是不满。
不就是你们四房请的大夫吗?拽什么啊?李桐吓了一跳。
是要..要赶自己出去吗?用我的车。
李大老爷说道,快去吧。
李桐觉得呼吸停滞了下。
什么..什么?李桐晕乎乎的被架上车,一直到出了门他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自然也不是傻子,谁请不是请啊,况且谁请也比自己请要有面子的多,但这齐娘子却说出这话,很显然是特意给自己面子。
他想起范艺林的话。
信齐娘子。
准没错,那可真是保平安升官发财的,当初永庆府疠疫初起,齐娘子就对那些不信她的人直接断言,不信她者死。
结果呢,自然也证明了这一点,不听她的不信她的,可真是没好下场…范艺林得意洋洋的说道。
那时候李桐听在耳内,可跟范艺林的感受完全不同,甚至很是反感。
不信你就得死?神佛也没这样霸道吧?这女人看来及其不好相与啊。
此时此刻看来这女人还真的是不好相与,但心里却觉得暖洋洋的。
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是因为自己是受益的那一方吗?这也许就是人的劣根性,那些被所谓的违背道德被指责的行径,如果是给自己带来得利的话,就成了可以忍受甚至欢呼雀跃。
李桐一时喜一时叹气。
纠结中车很快到了陈氏的宅子前停下来。
正如大家所料,李桐顺利的进去了。
做完一套护理出来,夜晚灯下的齐悦比上一次见更让李桐惊艳,慌得他眼都不敢抬一下。
只怕抬头看了会失态。
是我不周到,让齐娘子受了误会。
他深深施礼说道。
所以这次特来赔罪,还请齐娘子救我祖父。
我叫你来,就是为了给你说一下病人的病情。
齐悦含笑说道。
李桐愣了下。
毕竟是你请的我,我自然要和你交代一下。
齐悦说道,你祖父是胸源性气腹,发病原因应该是吃鸡蛋噎到,然后造成腹腔游离性气体。
这一通话说的李桐一头雾水一句没懂。
你不需要明白我说的什么。
齐悦自然知道,摸着椅子扶手说道,你只需要知道我能治,事实上我已经治好了,接下来呢,就是要靠抗炎药来对症了,最多七八天就应该没事了。
李桐这个听懂了,又是惊讶又是欢喜。
这就治好了?但他可不敢询问,忙施礼道谢,再次邀请齐悦上门。
这个不急,你家有那么多大夫在,病症不妨事,我明日有事,所以今日不能再去你们府上了,如果明日归来的早,我会再去看看的。
齐悦说道。
所以还是没请来…李桐又晕乎乎的回去了,将齐悦的话讲给焦急等待的众人听,李家人很是无语。
这位齐娘子也太拖大了吧?龚大夫等还等着见齐悦,有无数的话要问呢,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
什么叫这个不急?什么叫你家还有那么多大夫在?这个女子,把他们当什么?当学徒杂工助手吗?哦我治好了,余下的这些小事不急的事,你们来就行了!太狂妄了!什么事能比治病救人更重要?龚大夫沉声说道。
就是,在李阁老的病前,什么事都是屁大的事!另一个忙符合说道。
虽然粗鄙,但听起来还是很舒心的,也是事实嘛,你一个乡下来的大夫,在这京城有什么事啊。
屋子里的人都点了点头,董林也是叹息,一副后辈子弟不争气的无奈。
什么叫治好了?哦这就治好了?这怎么就叫好了?又一个也愤愤道,指床上的李阁老。
李阁老给予他回应,转过头。
我要吃东西…他哑着嗓子慢慢说道。
此言一出,大夫们集体无语。
这几天来,是李阁老第一次开口要吃东西。
丫头们顿时惊喜不已,陪坐在床边的李老夫人更是喜极而泣。
好了好了,谢谢观音菩萨。
她颤巍巍抹泪说道,一面又忙问大夫能不能吃。
龚大夫最终深吸一口气,转身认真查看了李阁老。
略进些人乳吧。
他说道。
第三百一十四章 来接夜色深深,李阁老屋子里灭了几盏灯,光线暗下来,但每个进出的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喜悦。
父亲食了人乳,精神很好,和母亲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又用过了药,这才睡了。
李大老爷对其他人描述李阁老的状况,带着难掩的欣慰。
虽然他已经将近五十了,但有父亲在,感觉还是不一样的,尤其是这个身居高位的父亲。
睡得很安稳。
他又补充一句。
屋子里的人自然也是一般的念头,都松了口气,高兴的交谈。
那个齐娘子果然这么厉害的,才进去那么一会儿,就把父亲治好了。
一人说道。
方才已经询问过屋子里伺候的丫头们了,当听到那些大夫在外边商讨药方,而这位女子就突然走进来,在大家都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就治完了,或许还没治完,因为被冲进来的大夫们打断了。
这些大夫如果不冲进来,也许父亲就已经能下床了。
几个人忍不住想到,虽然这个念头对太医院的这些大夫们有些不敬,但,没办法,事实就是事实,再难看也是事实。
老四啊,让桐哥儿记得明日再去齐娘子家等。
李大老爷说道。
桐哥这个称呼让大家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是。
李桐的父亲忙应声,脸上难掩几分喜悦。
如果这次真的让父亲化险为夷,那就是他们四房的功劳!至于哪个少爷其实不太重要,反正他都是老子。
怎么就治好了呢?此时屋子里还留着两个大夫,龚大夫便是其中之一。
他看着睡着的李阁老一直在沉思。
说实话,他真的以为跟随董林进来的女子是李阁老的侍妾,如果是侍妾进里屋自然很正常。
站在外边听他们大夫说话才是不正常,所以根本就没注意,直到里屋传来丫头们的尖叫。
这前前后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怎么就治好了?她是怎么治的?龚大夫的眼前似乎又出现那女子的身影,她站在床边,从李阁老的腹部拔下一个奇怪的…针?念及如此,龚大夫几步过去,轻轻的掀开李阁老的被子,里衣。
肚子上那块发黄的布还在。
龚大夫伸手小心的揭开布,布下一片明显的液体擦拭,借着昏昏的灯,他几乎将眼睛凑上去,看了好一会儿才觉得似乎有一个针眼。
这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在这里行针吗?可是为什么要盖上这个布呢?夜色里。
龚大夫呆呆的看着李阁老算不上好看的肚皮久久未动。
这是齐悦进京后的第五个夜晚,却没有像往日那样睡的安稳。
天色微明的时候,阿如和阿好在屋子里轻轻的走动,不时的贴在这边的门边听。
齐悦从床上坐起来。
外边的阿如听到了立刻进来。
娘子醒了?她问道。
齐悦看着她叹气。
阿如,你们是不是一夜没睡啊?她问道。
阿如和阿好带着黑眼圈不好意思的低头。
娘子,你不紧张吗?皇宫哎。
阿好过来说道,一面伺候她起身。
貌似不带你们去吧?齐悦问道。
有些奇怪。
我们替你紧张啊。
阿好嘟嘴说道。
齐悦哈哈笑了。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她笑道,一面简单穿上家常衣裳,随意的挽了鬓,吃饭吃饭。
吃过饭。
陈氏的仆妇就过来了,捧了衣裳首饰。
夫人在梳妆,一会儿就过来。
她们说道,请娘子先换衣裳梳头。
齐悦应声。
坐下来由这两个妇人伺候,简单的高鬓。
只插上一个累丝金凤钗,换上果绿折枝绣花圆领袍。
看似简单的衣裳配饰,但镜子出现的人却让齐悦都吓了一跳。
她知道齐月娘很美,但此时的美更盛以往,在这正装礼袍的映衬下,美而华贵。
以至于齐悦有些失态,忍不住吹个口哨,吓了两个仆妇一跳。
陈氏这时也过来,看着镜子前转过身的齐悦。
怎么样?齐悦笑问道。
陈氏看着她,带着微微的笑意。
你长得像你父亲。
她忽的说道。
齐悦吓了一跳。
我父亲?她惊讶问道,姨母你见过我父亲?乞丐的父母不应该也是乞丐吗?像陈氏这等公侯家的小姐,怎么会认识乞丐齐月娘的父亲?你的个子高,一般女子没这么高,想来是随你父亲。
陈氏含笑说道。
齐悦又不是小孩子,闻言牵强的笑了笑。
不过随便吧,爱说就说,不爱说就算了,反正以前的事跟她没什么关系。
那我们走吧。
陈氏伸手。
齐悦点头将手递到她的手里,太阳升起,晨光洒下,院子里一片明亮。
陈氏携了齐悦的手缓步而行,斑驳的树影在她的脸上变幻交错。
李桐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了,他是一大早就被父亲催着过来的,同来的还有龚大夫等两个大夫。
齐娘子说了,今日有事,还是别打扰她了。
李桐低声说道。
有事,有什么事能比给阁老看病还重要?一个大夫不满的说道。
龚大夫也有些急不可耐,他实在是太好奇了,一晚上没睡,就琢磨李阁老肚子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始终琢磨不出来。
明明是呼吸不畅,她为什么要在肚子上行针?到底是怎么行针的?好多疑问堆在心里,得不到解答实在是无法百爪挠心。
是啊,李阁老的病重要,别的事难道就不能放一放?他也说道。
这京城里还有什么事比李阁老重要?那大夫符合道,一脸的愤愤,有事?什么屁事。
不过是摆架子…他的话音才落,就听见有车马响声从外而来,然后就看到四个人骑马而来,他不由愣了下。
或许是背光看不清。
他抬手揉了揉眼。
再睁开,那四人已经走近了,穿着皆是土黄衣裳,分外的扎眼。
那是皇宫内侍才有的打扮。
这,这…是皇宫有贵人要找龚大夫吗?龚大夫身为医判,虽然职位上有左右两个医判。
但周茂春这个医判可以忽略不计,那么龚大夫的地位自然很重要。
他不由看向一旁的龚大夫。
龚大夫亦是有些惊讶,不过他第一个也是这般念头,还迈上前一步。
那四个太监下了马,却是看也没看他们一眼。
在他们身后还有一辆马车,亦是宫中标制。
陈家的大门如同长了眼一般,在这些人到达的时候打开了。
有劳公公了。
一个年长的下人走出来施礼说道。
态度没有丝毫的惊讶,似乎对着场景很常见。
太监们还礼。
夫人出来了。
里面传出一声报。
陈氏携着齐悦走出来。
夫人请。
太监们施礼说道,两个亲自跑过去放下凳子打起车帘。
陈氏微微点头,什么话也没说,拉着齐悦的手边向车边而去。
齐悦看到站在一旁已经傻了眼的李桐。
哎?有事?她开口问道。
那边李桐在看到这些太监过来时就已经呆住了。
再看到走出门显然盛装打扮的齐悦,他下意识的就要后退,想要躲起来,没想到齐悦会在这种场合开口跟他说话。
顿时所有人的视线都看过来。
李桐觉得浑身着火一般,恨不得立刻化成灰烬。
没事,没事。
他哑声说道,连连施礼。
娘子自忙去。
别担心,我记着你祖父的事。
我会去看的。
齐悦含笑说道。
李桐什么话也不敢说,连连施礼。
这边齐悦没再说话,随着陈氏上了马车。
太监们这才也上马,率先向外而去,马车调头,外边街上响起啪啪的鞭子响,这是皇家禁卫特有的驱赶闲杂人的声音。
李桐一直低着头,听着马蹄声远去了,还不敢抬起头。
龚大夫和那位大夫这期间也一直呆呆的,随着陈家的大门咯吱关上,才醒过来了。
这是…进宫去了?大夫怔怔说道。
废话!龚大夫心里说道。
他们都是常在宫中行走的,对于皇家接人进宫的行事自然不陌生,但是,接的人是这个,这个….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齐娘子…这这怎么回事啊?这就是齐娘子说的,有事?他忍不住说道。
一旁的大夫额头上的汗顿时唰的下来了。
他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能有什么事比李阁老的病重要..什么屁事…那意思是不是皇家的事没李阁老的事重要…那意思是不是进宫是屁事…天啊,苍天可鉴啊,关键是皇帝要明察的,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大夫顿时腿一软,差点跪下,到底忍不住抬手打了自己一耳光。
你说你嘴欠什么!不说话能憋死啊!一个李阁老有什么急巴巴的去讨好的!这边大夫的惶惶齐悦可不知道,她安静的坐在陈氏身边,好奇的大量这皇家的马车。
别怕。
陈氏握了握她的手低声说道。
齐悦冲她一笑。
我不怕,跟着姨母嘛。
她笑道。
陈氏看着她,果然不见她有惶惶不安紧张,相反神态淡然自在。
是的,她当然不该怕,有什么可怕的,那本来是她的家。
马车此时略一停下,外边有说话声,旋即便又走动起来。
进皇城了。
陈氏说道。
齐悦哦了声,学着陈氏的样子端坐好。
陈氏收回视线,看向前方。
殿下,你不是想看看京城吗?殿下,你也很想去看看你的皇宫吧?殿下,你没等到,你的女儿等到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所见(加更)马车驶入宫门,齐悦坐着没动。
陈氏抬手拉开帘子,外边的景致便豁然可见。
齐悦咧嘴一笑,陈氏也是微微一笑,二人谁也没说话。
齐悦这才正式开始车览皇宫。
景致跟后世的皇宫没什么区别,只是更精致更鲜活,视线所见错落有致的建筑群,九龙琉璃照壁,汉白玉青砖铺地,干干净净端庄肃穆,来往间多是身穿颜色不等的太监。
我们这里走的是我和你说过的路,那边就是坤宁宫。
陈氏说道,一面给她指着一处院落。
齐悦哦了声认真的看。
不过,这坤宁宫想看也能看。
陈氏说道。
齐悦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她很想看看活的皇后,但不是说不见人嘛。
皇后不在这里住。
陈氏说道,跟着太后在西苑养着呢。
宫闱秘闻?陈氏就这么随意的说出来?齐悦不由看看左右。
赶车的太监如同天聋地哑。
穿过一条甬道,车停下。
那边抬过两个软轿来。
哎呀夫人您来了。
一个胖乎乎的穿着红蟒衣的太监笑着接过来。
陈氏已经下了车,看着他微微一愣。
您不认得奴才了?太监笑道。
你是黄川?陈氏问道。
小姐,还记得小川子我啊。
太监说道,说着眼圈都红了,抬手擦泪,这算起来,已经有三十年没见了..是啊,一眨眼就几十年了,陈氏微微叹口气。
当初你瘦瘦小小的。
如今也发福了。
她又笑道。
是老了,老了,老了就胖了。
黄川笑道,一面伸手。
陈氏将手搭在他手上。
向轿子边走。
身子发福了,这位子也福了吧?陈氏笑道。
太监们的地位从衣服上就能看出来,土黄衣,青衣。
紫衣,红衣….托小姐的福,如今在司礼监帮忙。
黄川笑道。
司礼监是太监总管处。
陈氏微微一笑。
我有什么福气,你是托自己福气吧。
她说道。
坐上了轿子。
而这边齐悦也由一个小太监服侍上了后边的轿子。
自始至终,那位跟陈氏很熟悉的太监也没看她一眼,更没有问什么。
小姐你好容易来了一趟。
就由小川子给你引路。
黄川说道。
就像当初咱们那样。
陈氏看着他笑。
换上轿子,迈过一道宫门,景致便又变了,相比于前边的肃穆,这边显得柔和。
这边的人也多了起来,来往的人更多的是宫女。
从一处宫殿里走出一个美人,穿着米白对襟衫。
上身绣花米白抹胸,年纪二十六七岁,容貌秀丽,随着她出来的是四个宫装侍女。
娘娘,咱们去哪里?一个宫女问道。
美人有些无聊的吐口气。
屋子里太闷了,咱们去碧波潭,新养了好些锦鲤。
她说道。
那宫女便笑,又往身后的宫殿看了眼。
正好孙美人送的点心可以喂鱼。
她压低声说道。
美人娘娘似笑非笑的撇她一眼。
我还怕把鱼吃死了呢。
她笑道。
宫女也笑,二人沿路而行,忽的停下。
那边是谁?美人娘娘问道,看着左侧行走的两顶软轿子,眯起眼。
宫女也忙看去。
不认得啊,竟然是黄大总管陪着呢。
她惊讶说道。
是外命妇吧?另一个宫女猜测道,去见太后?这方向不是往太后那里去的。
美人娘娘说道,看着那轿子。
轿子拐弯,离这边近了些,因为日头不晒,轿子上没有遮挡,因此大家可以清楚的看到轿子上的人。
哪个外命妇进宫能由黄大总管相陪啊?美人娘娘不由喃喃说道,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两个女人都长得很美。
前面那个年长漂亮倒没什么,毕竟年龄在那里,但却是由黄大总管陪着,再看后边这个…美人娘娘的视线落在后边软轿子上。
神态嫣然…大家都停下脚步,看着这两顶轿子过去了。
娘娘,还去碧波潭吗?宫女见美人娘娘不动脚,小心的问道。
后宫里出现女人,尤其是漂亮的且地位不一般的女人可是天大的事。
不去了,你们去打听,今日哪个宫里有人探访了?她低声说道。
宫女们领会散开了。
不过遗憾的是,打听了一圈,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都问过了,连太后那里都问了,并没有人来。
宫女低声说道。
美人娘娘斜倚在罗汉床上,越发的好奇。
皇后倒罢了,家里人早就不许来了。
她说道,将宫里的人一个个的分析,….董妃呢?没有。
宫女摇头,董娘娘在太后那里,和皇后一起打牌玩呢。
美人娘娘哼了声,又想到什么。
不会是去见皇上了吧?她猛地做起来,面色惊讶说道。
不会吧。
宫女忙说道,皇上在前朝呢,最近很忙的,已经好几日没有回内宫了,就一直歇在勤政殿。
美人娘娘这才缓缓靠回去。
那就怪了,这两个人难道不是来见人的吗?她说道,又有些好笑。
她还真猜对了,这两个人真不是来见人的。
太祖孝慈皇后住的宫殿看起来.不那么豪华啊。
齐悦打量四周说道。
这时她已经跟着陈氏逐一看过这座宫殿。
那时候,太祖孝慈皇后还是皇后。
陈氏说道,手轻轻的拂过门,沿着廊柱向前而去。
那时候就住在这里吗?齐悦好奇问道。
此时偌大的宫殿里只有她们二人,那位黄总管在她们进门后就停下告退了,那些抬轿子的小太监也在外没进来。
是啊,皇后和皇上都住在这里。
陈氏说道。
一面停在一个窗户前。
就是这里。
齐悦忙过来看,窗户关的严实,其实也看不到什么,不过这倒跟在现代参观皇帝住的地方的感觉差不多。
齐悦忍不住笑。
是因为这种感觉。
皇上不是都单独住吗?她问道。
陈氏微微笑。
可是这个皇上不一样。
她笑道,当初前朝的官员还为此上书,结果你猜皇上怎么说?怎么说?齐悦问道。
干你屁事。
陈氏说道。
齐悦愣了下,当然她很快反应过来。
忍不住笑起来。
真的啊?她问道。
陈氏点点头,自己也笑了。
她又向前走。
这里,我住在这里。
她说道,指着一个小小的耳房。
齐悦忙跟上看。
以为住在宫里也就住了,没想到竟然是跟这天子皇后住一起啊,这个。
连皇子公主们都不能吧。
那时候我才四岁。
她说道。
透过窗棂看进去,似乎能看到一个小小的孩童迈过高高的门槛,身后跟着小太监小宫女小心的呵护着。
娘娘,娘娘..软软的童声喊着,扑向屋子里那个神态和蔼可亲的女人,然后被她抱在怀里,那时这个怀抱是失去母亲后最渴望最温暖的…陈氏眼圈泛红。
只是没想到。
原来这才是她失去一切的根源。
我们走吧。
她突然意兴阑珊,转过头说道。
齐悦从窗棂上收回视线,哦了声。
睹物思旧人,总是很感伤的,她理解。
陈氏和她迈出门,小太监们忙接过来。
夫人,黄大人说这是你最爱吃的雪津丹,您爱哭,润润嗓子。
一个穿着紫衣的小太监说道,恭敬地捧起一个小瓷瓶。
陈氏又被逗笑了。
这个小川子。
她说道,接过倒在手心里一颗就吃了,又递给齐悦,你也尝尝。
齐悦伸手接过。
夫人,还要去别的地方吗?小太监请示道。
陈氏上轿子,摇头。
不了,我这就回去了。
她说道。
小太监闻声不再多言,做个手势,大家忙抬好轿子,沿着原路向外而行。
齐悦再次观赏一路风景,嘴里吃着糖丸,感觉还不错。
远远的见有一队人走来,亦是轿子,却是明黄色的轿子,且加着冠盖。
大家的脚步不由停了下。
是皇上吗?陈氏问道。
后边齐悦吓了一跳,将糖丸一口咽了下去,噎的忙用手顺了顺。
果然,果然要见到活得皇帝了吗?三叩九拜….小太监们都没有回话,事实上也不用回话,那种规制的只能是皇帝所用了。
他们停下脚,放下轿子,虽然还有些距离,但已经做好见驾的准备了。
陈氏也下来来,神情似乎有些复杂。
齐悦也不好再坐着站起来走到陈氏身边。
皇帝的轿子越来越近。
四周的人都垂着视线,齐悦也不敢肆无忌惮的打量,只透过陈氏的肩头小心的撩一眼,见七八个红衣太监拥簇,四个紫衣太监抬着的轿子上,一个穿着明黄袍子的男人歪坐着,他的手拄着头,垂下的冠盖挡住了他的面容,但单从这姿态便可以看出,一定是悠闲自在。
这种悠闲自在跟着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搭。
轿子越来越近了,小太监们都跪下了,陈氏也做好跪拜的准备,齐悦也不敢再看,就在这时,皇帝的轿子却转个弯,拐进一条甬路不见了。
众人都呆住了,好半天都没回过神。
第三一百一十六章 听闻陈氏神情有些复杂,握了握手,看着皇帝突然来又突然消失的地方。
这个小鬼头还跟小时候一样的鬼….真不知道随了谁…陛下不从这里过。
她说道。
齐悦松了口气,带着不用跪拜的侥幸。
小太监们忙起身,陈氏和齐悦重新上了轿子,向外去了。
而这边皇帝依旧手柱头斜倚着,眼睛半眯着,随着轿子轻轻的晃动。
陛下,陈夫人说不见陛下,陛下却还特意过来,来了却又避开了是为什么?最熟悉皇帝性子,需要帮皇帝说话的太监难掩好奇的问道。
皇帝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不见朕?傻子才信呢。
他语气懒懒的说道,依旧手柱头眯着眼,这种把戏,她当年对付皇祖母还差不多,跟朕玩…他又轻轻的哼了声,微微睁开眼,身子随着轿子晃动。
..朕来了如她意,但朕又走开了,偏让她见到却又见不到...他说道,嘴角上扬,带着几分浅笑,跟朕玩心眼,无所谓,但结果得让朕开心,可不是让他们开心。
谁也可以揣摩朕的心思,但谁要想把朕玩弄于手掌之上,那就错了。
哎呦我的陛下,老奴怎么听的有些糊涂?太监带着几分呆呆不解问道。
皇帝笑了,拄着头的手甩开,他的人也坐正了。
你个老东西明不明白的有什么干系,少不了你一口饭吃。
他笑道。
有陛下金口玉言,老奴这辈子算是安稳了。
太监乐滋滋的笑道,完成这项工作的收尾,将拂尘一甩,陛下,咱们去哪位娘娘哪里?皇帝略一沉吟。
哪都不去。
朕去皇祖母那里。
他淡淡说道。
得了,到底是被这陈氏勾起旧情了,太监将拂尘再一甩,引路前行。
回到家陈氏的情绪虽然看上去依旧。
但到底眼底有些恹恹。
齐悦却很高兴,大事完成一桩。
我去歇歇。
陈氏说道,你累吧?累什么啊又是马车又是轿子的。
我去李家看看病人。
齐悦说道,我不累。
陈氏点点头。
咱不在乎这几个钱。
别作践自己。
她说道。
这哪是作践啊,姨母,这是享受。
齐悦笑道,说着又想起什么。
哦还有,我有点事,这几天就走了。
陈氏一楞。
走?你往哪里走?她问道。
回家。
齐悦说道。
不会傻到说出漠北。
那陈氏只怕死也不会让她去的。
回什么家!陈氏拉住她的手,这里才是你的家。
齐悦笑了。
是。
她说道,没有再说什么。
陈氏看着她。
月娘,你别胡闹,好好听姨母的,就算姨母死了,也一定给你安排的好好的。
她说道。
好好的又说什么死呀活的。
齐悦摇头。
我知道,姨母,你放心好了。
她怎么能放心…我先去看病人了。
齐悦说道,你好好歇息,我回来陪你吃饭。
看着这女子施然而去,陈氏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她不由扶住头,采青忙扶住她。
夫人,你没事吧?她担忧问道。
我能有什么事,都是要死的人了。
陈氏喃喃说道。
采青的眼泪顿时流下来。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道死期,一点一点的逼近,就想躺在铡刀下,眼睁睁的看着刀落下,但是毫无办法,这种境遇她想想都要疯,真不知道陈氏如今心里会是如何的痛苦。
我没多少时间了。
陈氏说道,扶我回去,我得好好想想怎么办。
这个小鬼头从小就难对付…如今更是成精了….采青应声是,扶着她,主仆二人行走在路上,偌大的宅子中将她们的身形衬得越发瘦小。
齐悦不知道陈氏正在快速的燃烧自己,她带着阿如阿好出门。
两个丫头激动的不得了,阿如矜持还能不问,阿好是一路上嘴没停。
皇宫什么样?都是金子铺地吗?娘娘们什么样?说的齐悦只笑。
喂喂,你好歹也是侯府里出来的二等丫头,别这么乡下人好不好。
她笑道。
我又没进过皇宫。
阿好嘟嘴说道。
这边说说笑笑,很快到了李阁老的家。
真巧,还没下车又遇到董林。
董林看着齐悦,有些五味陈杂。
他现在自然已经知道为什么吴山查不到齐悦的下落,因为德庆公。
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虽然和定西侯府和离了,但到底曾经有过亲戚关系,住进去也没什么稀奇的。
虽然李家说德庆公将这女人奉为上宾,但这话别人信,他可不信,这女人最善于借势,以前借定西侯府,如今接德庆公,果然他一打听,这齐悦根本就没住在德庆公府大宅里,而是旧宅里,又问道是李桐第一个请她的,而李桐之所以请她,是因为范家的小公子,范家的小公子是谁?王同业的小女婿,王同业和这齐娘子什么关系?这事情立刻就顺了。
这分明就是扯大旗做虎皮呢!当然,她极有可能真的能治好李怀庆,但那也是他的师门之术!想到这个,董林心里更是恨得痒痒。
这个震惊到众人的本来该是自己!这个偏心眼的师父!董大夫,你怎么了?齐悦主动和他打招呼,看着他的发青的脸色问道。
没怎么了,还不是为了李阁老的病。
董林深吸一口气叹息说道,一面看着她露出喜悦,你来了就好,你果然治好了李阁老。
哦对了,你可不能耍脾气,那天是误会…齐悦微微一笑。
我是大夫,哪里能生这个气。
她说道。
装吧。
董林心里说道。
他那日留在李家,已经知道李家郑重邀请而齐悦拒绝来的事,还特意提出要那个什么桐少爷去,这都不是生气的话。
那还有什么叫生气?他笑了笑。
那就好,你才来京城,又是后辈,万事要低调谦虚..他殷切说道。
齐悦点点头。
多谢师叔。
她含笑说道。
微微施礼。
见面后总算知道称呼一声师叔了,可见是多么的没礼貌,董林心里冷哼一声。
你现在能来就好了。
跟我进去给李阁老陪个….他说道。
话没说完门房这边出来一大群人。
见了活佛一般冲过来。
齐娘子齐娘子您老来了。
他们恭敬的说道,就往门里请,快请快请。
不仅打断了董林的话,而且还似乎没看到他。
这可真是…齐悦笑了笑,微微转头对阿如眨眨眼。
看到没,这就是范儿。
阿如明白她的意思,忍不住抿嘴低头笑。
还没进门。
消息也传到里面去了,又一群人急匆匆的过来了。
其中还特意叫了李桐来,跟李大公子等人站在一起,这是李桐以前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齐娘子,上次的事是我的错。
李大老爷亲自接到门口,直接开门见山施礼说道。
他一认错,其他人自然不甘落后,都忙施礼道歉。
都是犬子的错,没说清楚。
李桐的父亲还比别人多说几句话,因为他有资格嘛。
这资格引来一些嫉妒的目光,李桐的父亲感觉很好。
是,都是我慢待才有这误会。
李桐不知道被身后哪个推了两把,又在耳边提醒,忙站出来说道。
没事,误会嘛,说开了,就不是误会了。
齐悦笑道,一面还礼,客气了,也是我没问清楚。
这个神医态度可真是好,尤其是有那个可恶的周茂春的对比下,但愿这个女人的技术超过周茂春,当然,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大家心里说道,面上都浮现笑容。
快请,快请。
李大老爷亲自让路。
齐悦略微谦让,便信步进去了。
很快门边恢复了安静,门房这才注意到呆立在一旁的董林。
哎呀,董大人,你来了。
他们忙说道。
董林气的要吐血。
合着你们才看到我啊?真是,真是什么事啊!您快请快请。
门房热情的说道。
这时候就该一口啐在他的脸上,然后甩袖子就走。
要是那女人一定会这么做…真是,董林有些抓狂,怎么这么好的事偏偏对到自己身上!这到底怎么回事?不就是李阁老的病减轻了吗?不就是这女人可能治好吗?哪也不至于跟见了皇上似的供着啊!李家的人都疯了吗?就是周茂春也不值得这样啊!董大夫,你来了。
身后传来龚大人的声音。
董林转过头,果然见龚大人和一个太医走过来。
龚大人,李阁老怎么样?董林忙问道。
因为皇帝亲自下命救治李阁老,所以太医院的大夫们轮流不分昼夜守着,昨晚不是他的班,所以不知道后来的事。
好多了。
龚大人忙说道,脸上还带着惊喜,你这位师侄还真是厉害!是啊,我师父偏心教出来的嘛。
董林笑着客气。
齐娘子已经来了。
门房插话说道。
一听这话,龚大人连话也顾不得客气了,抬脚就忙冲进去,这让才说了一半客气话的董林再次郁闷。
怎么一夜半日,我这师侄就如此受欢迎了?他故作玩笑的说道。
你还不知道吧。
那个太医低声说道。
什么?董林不解问道。
昨日齐娘子不是说有事不肯来?太医低声说道,想到这件事还是有点后怕。
是啊,她这个太不像话…董林点头带着几分长辈的责备开口。
话没说完被这太医一把捂住嘴。
董林瞪大眼差点窒息。
嘘。
太医瞪眼忙嘘声,一面小心的四下看,别瞎说.怎么就瞎说了!他想说也说不了啊!董林愤愤扒下这太医的手。
齐娘子,是进宫去了。
太医低声说道,宫里的车亲自来接的。
什么?所以,你以为李家仅仅是因为她有可能治好李阁老就如此相待吗?你这师侄果然非同一般啊,师门之幸啊。
太医带着艳羡说道,拍拍他的肩头,进去了。
董林再次呆立在门外。
************************不好意思,我有事出门五日,不断更,但双更可能无法保障,我尽量。
算了一下,我还欠七章加更。
啊啊啊啊好想这个月还完啊啊啊啊!!!!!不想再背着债到下个月,等我30号到家看看能不能爆发吧!\\第三百一十七章 融融(加更)董林晕头转向的来到李阁老屋子这边,这边屋子里的人也正晕头转向。
…是说肚子里有气?龚大夫结结巴巴问道。
病人的肺部肯定有感染。
齐悦说道,一面摘下手套,做完了检查,你们给他配点抗炎药,过几天痰减少,两肺无干湿性啰音,就基本上痊愈了。
龚大夫是内行关注的是这些没听过的名词,而李阁老外行可是最关注他该关注的。
娘子。
他忙说道,抬抬手,娘子开药便是了。
齐悦含笑摇头。
这个,我不会开药。
她说道,又看龚大夫,还是他们来吧。
什么?这个问题是很奇怪,齐悦曾经解释过,但现在她不想解释了。
好了,那我告辞了。
她说道。
好容易来了哪里肯这样放她走,只当这娘子还是有些不情愿诊治,于是李桐再次被推出来。
齐娘子,我祖父这还要注意些什么?他问道。
也没什么特别注意的,最近一段最好流食,至于别的,听他们的吧。
齐悦说道,再次指了指龚大夫等人。
龚大夫等人有些无语。
什么意思啊?董林迈出来。
月娘,李阁老的病你还是费点心..他语重心长,看了眼一屋子期待的眼神,人家已经认错了。
齐悦转头看他。
这人…李阁老什么人,虽然病着,但还不糊涂。
你们做了什么?他喝道。
虽然因为病没有气势,但还是让屋子里的人很是惶恐不安。
父亲发怒,做儿子的立刻跪下了。
别,别。
齐悦忙说道,没什么事。
是误会。
一面看李阁老。
老先生,你病的可不沾你气性大的光啊。
她说道。
一听这个,李阁老忙收敛情绪。
不待任何人说话,齐悦柔声细语的将事情的原委讲了。
你看。
其实是因为我们双方没有沟通好的缘故,可谈不上谁对谁错。
她含笑说道,你要是这样训斥家人,那可就是给我难看了。
这女子的声音语调清脆中又不失柔和。
说话间面带笑意,客气而又不卑微,落落大方平易近人,且不说说话的内容。
光这个就足够让人心情愉悦了。
屋子里沉闷压抑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董林再次傻眼,他看着眼前笑语嫣嫣的女人,百分百的确定。
自己收集来的那些信息都是错的!这他娘的怎么就是脾气差狂妄自大行事乖张?这分明是规矩的不能再规矩的大家闺秀好不好?还自诩为知己知彼呢。
知道个屁啊!还有,我真不会开药。
齐悦再次说道,这次看向龚大夫,你们去永庆府打听打听就知道了,我只是会些治病的手段,但是望闻问切开方配药,确是一窍不通。
这位大夫,我不是故意拿乔,这是事实,李阁老的病,你们之所以不见效是因为没有对症,现在我确诊了气腹,又抽出积气,解了最大的病因,那么接下来就靠大家的用药了。
龚大夫神色缓了下来。
且不管她说的有些匪夷所思,但看着态度是很真诚。
伸手不打笑脸人。
我孤陋寡闻,不知娘子可否说一下何为气腹?他问道。
齐悦点点头。
气腹分很多种,简单来说就是因为各种原因导致的腹腔内有游离气体。
她说道,一面伸手就在李阁老的身上示意,因为致病因以及部位不同而分为腹源性气腹、胸源性气腹、妇源性气腹、医源性气腹和特异性气腹…屋子里包括内行都彻底地晕了。
齐悦也看出来了,她笑了笑。
你看这个,一时半时也说不清,就简单说李阁老这个。
她含笑说道,鸡蛋噎到为诱因,导致肺泡或细支气管病变导致肺泡破裂…然后..她的手在李阁老身上指点。
…气体进入肺间质, 再沿支气管、血管鞘经肺门进入纵膈,由纵膈经横隔裂孔进入腹腔,或腹膜后间隙而再进入腹腔,形成隔下游离气体..这就叫气腹。
她说道。
龚大夫不说话了,那些奇怪的从未听过的词汇,那女人在人体上熟练准确的指点,他面上惊异,心里在飞快的背记这一段话。
对于齐娘子他们不算陌生,因为都是在文书描写上,有些惊异但更多是不在意,那些有秘方针对某一病症有奇效的人多了去了,这种人甚至不能称为大夫,但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不存在这种念头了。
李阁老等人才不关心这病症是怎么引起的,他们只关心治好了没。
那我的肚子还有气吗?李阁老问道。
我已经抽出来了。
齐悦笑道。
李阁老恍惚记得自己昏迷时听到的话,他不由伸手抚上肚子。
龚大夫也想起来了。
你是怎么抽出来的?他脱口问道。
那时肚子啊,是人啊,从肚子里面抽…齐悦才要张口,董林咳嗽一声。
笑话,那可是他师父的秘籍!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但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龚大夫反应过来了。
前面问确诊病症倒没什么,但要问怎么治那就涉及到医家之秘了。
齐悦可没反应过来。
就是用一种特质的针筒。
她随口答道,但是要怎么抽,就不是一天两天能说清了。
但愿这个大夫不要再追问了,她真没时间给他们讲解。
龚大夫自然不会再问。
齐悦松口气又交代了几句,安慰了病人和家属,便告辞了。
此时天色微黑了。
李家说什么也要留饭,齐悦笑着拒绝。
最终李桐又被使眼色使出来。
辛苦娘子了,不留饭,我们心里过意不去。
我也没法给范兄交代。
李桐说道。
他啊,别理会他。
齐悦笑道。
这一句话就拉近了关系,表明二人之间有着李家其他人没有的熟络。
屋子里年轻一辈的人都向李桐投来嫉妒的眼神。
这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没想到范家那个不成器的狗少竟然也有有用的时候,看来以后要结交一下了。
李桐再次挽留。
真的。
以后再说吧,我还有事。
齐悦笑道。
我还有事..这句话一出口,立刻没人拦了。
李桐甚至还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齐娘子,那就辛苦你了。
等你方便时,一定要赏脸。
李阁老说道。
那是自然。
齐悦含笑说道。
这边李大老爷从一旁下人手里接过一个红包,一面亲自送齐悦出屋门,一面递过来。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娘子辛苦了。
他说道。
齐悦含笑也不客气,一旁的阿如便伸手接过。
大老爷,留步。
还是问问大夫如何吃药保养为重。
齐悦笑着说道。
李阁老到底送出了院门才让管家送。
他转身回来,这边龚大夫也诊治完了,到一边斟酌药方。
李大老爷上前给父亲象征性地掖被角,又低声问还要用着什么。
李阁老到底是病了一场精神不济,此时闭着眼养神。
就在李大老爷示意大家都退下时,他睁开了眼。
是哪个请到的齐娘子?他问道。
因为辈分低,本身就站在门口的李桐已经迈出门了。
李阁老这一问,他又被人急忙忙的拉回去,推到了李阁老面前。
这是大概是李桐距离自己的祖父最近的一次,他有些不安的低下头。
李阁老看着他,根本就没一点印象,不由皱眉。
这孩子也不知道自己介绍一下,难道要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自己不知道孙子叫什么?还好李桐不开窍,其父开窍。
桐儿,回祖父的话。
李父低声喝道。
李桐这才回过神,而李阁老也点点头。
桐哥儿,你是经人介绍请来这齐娘子的?他问道。
李桐忙应声是。
这齐娘子才进京,就被你遇上了,真是我的运气啊。
李阁老又说道。
李桐木木的不知道说什么,李父抢着又开口了。
自从得知父亲病重,这孩子日夜忧心,日日想要寻名医,这才机缘巧合遇上刚上京的齐娘子,是吧,桐儿,那时候齐娘子是进京的第几天?他说道。
是第三天。
李桐答道。
李阁老嗯了声,似乎精神不济,微微垂眼不说话了。
外边有丫头端了药进来。
李大老爷忙要接过。
你都多大年纪了,这些事让小辈们来吧。
李阁老说道,看了眼一旁的呆立的李桐,桐哥,替你伯父伺候我吃药。
伺候人有时候是下人干的事,但有时候却又是一种恩赐一种荣耀。
比如捧衣伺药,这只有嫡亲的信任的看得上的人才能做。
这种机会就连李桐的爹都没得到过。
此时此刻,李阁老这么轻轻一开口,就落在了原先大多数人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一个四房庶子身上。
以后这个家里绝对不会有人不知道李桐的名字了,所有人心里都闪过这个念头。
李桐就在父亲一推之下呆呆的接过伯父递来的药碗然后呆呆的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在满屋人羡慕的目光中一口一口的喂自己的祖父吃药,幸福来得太快,如果不是李桐人品爆发,脑子懵懵的他一定会把这药喂到老爷子的鼻子里去。
这边屋子里的事齐悦不会知道也不关心,她在管家恭敬地引路下来到了门口。
开正门开正门。
早已经得到嘱咐的门房忙指挥着喊道。
大门咯吱咯吱的打开了,这让刚走到门口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陛…胖乎乎的嘴边两片胡子的男人一手抓住了旁边男人的胳膊,就要张口喊。
身边的男人裹着暗金斗篷,连头脸都遮住了,只看到身材高大,这男人才张口,他就抬手用胳膊肘给了一下。
胖男人的话便咽回去一半。
….正门开了!他们不会是知道…余下的话还是说出来了。
高官权贵的正门可不是轻易打开的。
斗篷男人显然也有些意外,他微微抬头,门前的灯照出他薄唇高鼻梁。
然后他看到一个女人走出来,四盏大灯下熠熠生辉。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不速齐悦从宫里回家后自然不会穿着那身正装出来,换了件日常穿的绯红绣金对襟衫,那些朱钗首饰也都摘下,她是来看病不是来逛园子做客的,这种场合不适合珠光宝气。
好了,不用送了。
她对管家笑道。
走哪个门对于齐悦来了没在意,倒是阿如跟阿好一脸震惊。
娘子走好。
管家深深施礼。
齐悦含笑点点头,走下台阶,才走两步就察觉门前有人看过来。
这是一高一矮一瘦一胖两个男人。
高瘦的裹在大斗篷,遮住半边脸,倒是那个矮胖的,看上去细皮嫩肉,嘴边还粘着两片假胡子…为什么是假胡子呢?齐悦噗嗤笑了。
这一笑让已经看呆的二人回过神。
看着一步步走下台阶走近的美人。
男人的斗篷下的薄唇也微微翘起。
喂。
齐悦抬手微微掩嘴,低声说道,掉了。
二人下意识的低头看,一阵风过,那女人走过去了。
高瘦男人看矮胖,矮胖男人也有些不解的看他,嘴边粘着的胡子果然一边已经掉下来,在嘴角挂着,随着呼吸晃动,滑稽不已。
高瘦男人也噗嗤笑了。
让你别作怪!他抬手拽下胡子笑道。
矮胖男人很是委屈。
这不是,这不是免得被人看出来嘛.他嘀咕说道。
高瘦男人不再看他,想起什么忙去看那女人,却见已经上了马车,小小的不起眼的马车很快沿着街道走了。
这美人…..矮胖男人轻咳一声,提醒他来的目的。
高瘦男人收回视线转身,既然大门开着他们自然要从大门进了。
哎哎,干什么的!门房可不干。
立刻喝止。
喊什么喊!矮胖男人可也没好脾气,尤其是从来没被人这样呵斥过,瞪眼回道。
门房早看到这两人了打扮的怪里怪气的,还盯着人家齐娘子眼珠子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早就没好气了,听了这话,回身啪的关门。
门外两人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大门关上了。
一个女人从正门大摇大摆的走出来。
而他们却被关在门外。
有什么事走角门说话。
门里还传来声音说道。
反了!矮胖男人就要冲过去,被高瘦男人拉住。
跟一个门房闹什么。
他说道,带着几分好奇向角门走去,还没走过角门呢…但角门这边也不好走。
帖子呢?守门的不咸不淡的问道。
帖子?矮胖男人愣了下。
我们来探视李阁老,要什么帖子!快让开!角门也啪的关上了。
..哪里来的狂徒,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门里传来下人的嘲笑。
这下好了。
真没人认出来了。
矮胖男人嘀咕道。
挺好玩。
高瘦男人却笑道。
想了想,伸手从矮胖男人腰里拽下一个牌子,拿这个送进去。
别看了,回去吧。
矮胖男人说道。
不行,必须看。
高瘦男人斩钉截铁。
真是的又不是特意来的,不过是为了偷偷到城门口吃碗馄饨,顺便提了下李阁老。
听暗卫说李阁老好了,才起了好奇心过来瞧瞧稀罕。
可有可无嘛,要瞧传他进去瞧个够嘛。
矮胖男人没办法又拿着腰牌去叫门。
李大老爷已经带着人从屋子里退出来了,因为太医们又开了药正熬着,李桐父亲主动要李桐留下来伺候,这让其他弟兄们很是不满,这架势以后喂药你们包了似的,但也没法子说。
门房这边捧着腰牌跑来了。
老爷,老爷,有人来探视。
他们喊道。
李大老爷有些不高兴,这谁这么不长眼啊,也不看看什么时候,赶着晚饭点过来看人。
他伸手接过腰牌,这是一块象牙双面浮雕云纹的腰牌。
司礼监太监..李大老爷的手微微抖了下。
是宫里的人。
他说道。
大家愣了下,但旋即也没什么,皇上关系阁老病情,让太监来问也是正常的。
多准备些钱。
李大老爷又说道。
这些太监的辛苦费可不能慢待。
他整了整衣衫,亲自出去接。
蔡重看着角门打开,心里忍不住骂了声。
凭什么不开正门!要是以前他也不会这样计较,但有方才那个女子的对比,他心里很是不舒服。
凭什么!自己好歹是司礼监头号秉笔太监,难道还不如一个女人!正乱想着,李大老爷带着人接过来。
哎呦,怎么蔡公公您亲自来了…啊陛….李大老爷眯眼一看,顿时急慌慌的接过来,话没说完,就倒吸一口凉气,然后腿一软。
蔡重眼明手快一步上前搀扶住。
莫要声张。
他低声说道。
李大老爷在他的搀扶下站直,身子微微发抖的看着一步步走过来的瘦高男人。
门房的角灯下看到他已经掀起了一点斗篷,露出的半张面容,对于熟悉的人来说是一眼就能认出的。
李大老爷只觉得气息不顺头脑发懵。
来来,我们进去瞧瞧。
蔡重笑道,一面推着李大老爷让步。
其他人虽然注意到李大老爷的异样,但猜不出为什么,打着哈哈拥着蔡重进去。
蔡重一直等那瘦高男人先走,自己才迈步。
跟在后边的人注意到,忍不住跟身旁的人咬耳朵。
那人谁啊?他低声问道。
蔡公公的侍卫吧?另一人猜测道。
侍卫?先一人皱眉,指了指,谁家的侍卫走的比主子还气势?大家都看过去,见蔡重搀着李大老爷,看似走的稳,其实都是比那位瘦高男人慢一步。
李大老爷只觉得腿发软。
还是想要跪下去,无奈被蔡重搀着。
我,我,什么都没准备….他结结巴巴说道。
说话间已经到了李阁老的屋子前。
准备什么。
让别人都退下吧。
蔡重低声说道。
李大老爷应声转身。
都回去吧回去吧。
他颤声说道。
跟过来的兄弟子孙们都愣了下,但也不敢说什么,本来嘛人家是老大,这家里除了李阁老就是人家说了算。
谁让自己没托生老大呢。
人都散去了,李大老爷稍微松口气,看着前面的男人迈步进屋。
哎不行!他猛地想起来,屋子里还有一个..什么行不行的。
蔡重摇了他一下。
你跟我来,把你的好茶给我吃。
我得伺候..李大老爷急急忙道。
你伺候什么!就看一眼,屋子里不是有下人嘛。
蔡重说道。
他不由分说拽着李大老爷进了耳房。
李桐接过丫头递来的毛巾轻轻的擦了擦李阁老的嘴角。
又细心的掖了掖被角这才站起身。
少爷您去休息吧。
一个丫头低声说道。
没事。
我来吧。
李桐说道,一会儿还要叫起喂药呢。
丫头看着他笑。
少爷做这个还挺熟练的。
她说道。
说完又后悔,谁都知道这桐少爷是个不受宠庶子,那做这些下人的活挺熟练不是讽刺他吗?以前这话说就说了,但现在可要掂量掂量,丫头掂量了下,决定认错。
我姨娘病的时候。
我在旁伺候了,所以对伺候病人还是很熟练的。
李桐说道,没有丝毫的不悦,还对丫头笑了笑。
丫头松了口气。
有脚步声传来,二人回头看去,见走进来一个陌生男人。
屋子里这么热?男人说道,一面解下斗篷,露出白皙端正的面容,浓长的双眉微微皱起。
这男人谁啊?二人都愣了下,但想到能进来的自然不是什么一般人,李桐身份低家里来往的人认得没几个,也没有在意。
太医说,要暖一些,受不得凉,会咳嗽。
他说道。
男人看他一眼。
李桐见斗篷已经解下,他便自然的上前伸手。
男人微微一笑将斗篷递给他。
怎么样?真…真好了?听说好了?他问道,随意走过来床边。
床上李阁老睡着。
这不是没醒吗?男人问道。
吃过药睡了。
李桐答道,一面请他坐,又让丫头捧茶。
真醒了?男人问道,有些好奇,看着李桐捧的茶,这是什么茶?李桐也不知道,面色有些尴尬,看丫头。
龙井。
丫头忙说道。
男人这才接过,并没有吃,只是拿在手里,看着李桐似笑非笑。
你是李阁老的孙子?他问道。
是,我是四房的。
李桐忙答道,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以前他都机会踏入祖父的屋子,更别提知道祖父这里什么茶了,难怪人家会觉得奇怪,今日才来祖父这里伺候。
男人哦了声,转着茶杯又看李阁老。
真的醒了。
李桐不用他问答道,又讲了李阁老什么时候醒的,吃了什么。
男人听得点头。
太医们还行啊。
他含笑说道。
这男人笑起来也带几分不可亲近,李桐忙垂下头移开视线。
其实,另外请了一个大夫…他说道。
话没说完,床上李阁老被吵醒了。
嗯..他吐了口气,闭着眼,什么时辰了..李桐还没答话,那男人先开口了。
戌时三刻。
他说道。
然后李桐就经历了他这辈子最震惊的一刻,多少年后想起来还如同做梦一般。
尚未完全醒的李阁老如同弓一样从床上弹起来,然后直接滚到地上。
陛下!他喊道,看着眼前坐在凳子上笑眯眯的男人,惊骇的瞪大眼。
第三百一十九章 有命(加更)这一声喊让吓了一跳要去搀扶李怀庆的李桐和丫头也愣了。
什么?他们呆呆的站着,甚至保持伸手躬身的姿态。
果然好了。
皇帝笑道,啧啧两声,李阁老,你这动作可真快。
李阁老都快哭了。
陛下,您怎么来了?您怎么出宫了?这么晚了?带了人?谁跟着?太后可知道?五成兵马司可知道?他喘着气一叠声的问道。
皇帝只是笑,拍拍手站起来。
真是的,你还是躺着可爱些。
他笑道,朕走了。
他的动作太快,李阁老都没反应过来。
皇帝走过呆呆站立的李桐身边。
喏,这个给你。
他想到什么,将手里的茶杯塞给李桐。
哎呀跪下!李阁老喊道。
李桐这才咚的一声跪下,伏地浑身发抖,感觉脚步从自己面前而去。
接下来的混乱他就不知道了,他就这样跪着,脑子里乱哄哄的,反复只有一个念头。
皇帝.!皇帝!他见到皇帝了!他还跟皇帝说话了!他还给皇帝捧茶了!皇帝!我的天啊…李桐很想躲到一个没人的地让自己冷静冷静,但是这不可能,因为这个家里大约只有他和皇帝说话了!李阁老也躺着了,坐起来,李大老爷也站不住了,坐下来,包括清客谋士们都被请来了,一屋子人围着李桐。
让他将皇帝与他说的话,甚至每一个眼神动作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李桐说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
陛下问了你是谁?李阁老问道。
李桐点点头。
是孙儿鲁钝,不知道是什么茶,而且还这样答出来。
他低头说道。
李阁老看着他点点头。
你这样答很好。
他说道。
李桐看着李阁老。
陛下这个人太聪明了,所以呢,喜欢一些鲁钝的人。
李阁老说道,看着他笑了笑,你应对的很好,世间最难是自然啊。
李桐心中巨石落地。
好了。
你下去吧,也累坏了,快去休息休息。
李阁老说道,看李桐的神情和蔼。
李桐应声是,这才退下。
看着他消失在屋门口。
众人还没收回视线。
这小子倒是…李大老爷忍不住嘀咕。
倒是有运气…所以说,人好不如命好。
李阁老说道,笑了笑,不管是谁,这都是我们李家的好。
这倒是,大家很是高兴,想到皇帝亲自来访。
这真是无比的荣耀,只可惜这荣耀不能说。
这荣耀说出去可就是招人妒了,咱们自己知道就好了。
李阁老说道,重重的吐了口气。
只觉得这病又好了一半,桐哥儿过了科举了没?这谁知道…李大老爷有些尴尬。
不管过没过吧,前些日子内阁里缺个司值的,你去安排安排。
让他去吧。
李阁老说道。
李大老爷倒吸一口凉气,乖乖哩个咚。
虽然这是个伺候人跑腿的活。
但可是能见到皇上啊!但,这还真挺合适。
李大老爷应声是。
这小子,可真是太好命了吧?这边李桐几乎是一溜小跑的回自己的家,李家尚未分家,四家都挤在这一个胡同里,只是几道墙隔开。
哥哥,哥哥。
刚进门,李桐就被女声唤住,然后看到妹妹欢天喜地的扑过来。
哥哥谢谢你,谢谢你。
李桐妹妹拉着哥哥的胳膊哭道。
李桐被道谢以及哭弄得有些懵。
怎么了?他忙问道。
父亲,父亲把我和那病痨鬼的婚事取消了。
李桐妹妹流泪哭道。
李桐大喜。
哥哥,是你跟父亲说了是不是?李桐妹妹擦泪说道,这话不用问,只有哥哥,除了哥哥谁还管她。
李桐亦是鼻头发酸,不知道说什么。
这一切,来的太快,太多了..但他还是预料的不够了,很快,李大老爷就派人来和李桐父亲说了要李桐过几日去内阁司值的事。
李桐父亲都傻了。
屋子里李桐的母亲以及几个哥哥也都傻了。
方才李桐母亲还因为李桐父亲取消了那门亲事而抱怨呢。
不就是请个大夫治好了老太爷吗?说是他有功,又能算什么大功,是人家大夫的事.就值得你这样护着了?李桐嫡母很不高兴的说道。
但此时此刻她也瞪大眼说不出话来。
司值?内阁?为什么?李桐父亲忍不住问道。
这句话也是替所有人问出了。
皇帝来的事,已经成了李府的最高机密,只有那几个人知道,别的人自然是没资格知道的。
来传话的清客含笑。
老太爷看他在家闲着没事,想让他去帮个忙。
他只是淡淡说道,说完便告辞了。
屋子里一片安静。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去帮个忙啊?李桐的一个哥哥瞪眼喊道,我也闲着呢。
因为,你没请个好大夫来…李桐父亲到底是老子,一语中的。
吃过早饭,新的一天就开始了,范艺林伺候完自己一廊的鸟,就准备歪在长椅上听小丫头弹琴。
少爷,天天这样,听不烦啊?小厮在一旁坐着小机子苦皱着脸说道,一面指着那小丫头,我说,入画,你能不能换个曲子弹啊,总是这一个,真的听得想吐啊。
范艺林忙起身阻拦,但还是晚了。
小丫头哼了声。
那你让别人弹吧。
她推开琴蹬蹬跑了。
你看看你看看。
少爷,这小蹄子什么态度!小厮气的瞪眼说道。
范艺林给他脑袋上一巴掌。
兔崽子,少夫人给的就剩这一个弹琴丫头了,这一下,你让少爷我还干什么!他骂道。
少爷。
小厮抱着头委屈说道,这也太难听了..咱不能受这罪啊。
范艺林叹口气倒会躺椅上。
好歹是个动静啊,要不然我干躺着都没人气了..他叹气说道。
正说着话,门外有小厮一溜烟跑进来。
有客来访!他喘气喊道。
范艺林躺着没动。
少爷,少爷。
小厮喊道。
有客来访。
范艺林干脆闭上眼。
有客来访,一天到晚来的客多了,关我什么事。
他没好气的说道。
少爷,是有客来访你。
小厮喘息答道。
我?范艺林猛地睁开眼,指着自己的鼻子。
哪个不长眼的来访我?小厮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不长眼的来访者在客厅里已经喝了三杯茶了,陪坐的范三爷都有些难堪。
去,把那小兔崽子无论如何都想法子立刻弄过来。
他叫过一个小厮低声咬牙说道。
话音未落,屋门外传来范艺林故意大声的咳嗽。
来了。
范三爷松口气,忙笑道。
然后大家都看向门外,见一个穿花衫,手拿折扇的明显打扮过的男子一摇三晃的迈进来。
范三爷伸手掩面不认看。
爹啊。
你说这时候出门真是太明智了…谁找我啊?我可忙着..范艺林说道。
话音未落,就见有人一头冲过来,冲他就躬身施礼。
范公子,多谢多谢你。
李桐声音发颤的说道。
范艺林吓了一跳。
这么大的礼..李公子,怎么怎么?他问道,他话没说完就看到屋子里堆着的礼物。
范艺林就顾不得李公子了,眼睛放光的看着那些大盒子小盒子布匹。
这这都是给我的?他问道。
李桐再次躬身。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范兄一定不要嫌弃。
他说道。
范艺林已经很丢人的拆开上面一个,发现是一套文房四宝。
范艺林嘿嘿笑。
这东西对我…啊。
这这欧阳修的!他笑猛地停了换成惊呼,欧阳修的砚台!掩面的范三爷爷忍不住看过来。
其实是李庭圭的砚..坐在一旁的中年男人含笑说道。
范三爷猛地站起来了。
这比欧阳修还值钱好不好!范艺林也瞪大眼了,他虽然草包,但为了附庸风雅,这些文房四宝典故都是还是知道的。
小李子,你这可下了血本了,给哥哥撑场子,意思一下就行了,这可真是玩大了。
他瞪眼说道,我下次可陪你玩不起..李桐被他逗笑了。
范兄,这真是我诚心诚意送你的。
他再次施礼说道。
这边范三爷也看向坐着的男人。
李大人,这太贵重了!他对李桐的父亲施礼说道。
范公子当的。
李桐父亲含笑说道,一面点了句,这是家父的意思。
李阁老!范三爷愣住了,神情郑重。
这,这是,小弟何德何能?他忙问道。
对啊对啊,李阁老怎么突然发现我这个金镶玉了?范艺林也忙问道。
范三爷有一种不该叫着小子过来的悔恨。
是范公子给犬子举荐大夫,才让家父转危为安啊,这等救命大恩,这些小小身外物只能略表意思了,还望范公子不要嫌弃。
李桐父亲也站起来了,郑重说道。
自始至终他都没忘礼盒这边看,只怕自己控制不住抱住那盒子文房四宝哭。
这好东西,这辈子他都弄不到了一件了…竟然给了这草包..暴殄天物啊..真是人好不如命好啊…不认命不行啊。
李桐父亲心里流泪。
造孽啊…*************************************那一次名家访谈我吆喝大家去捧场,大家都去了,我掉线了。
这一次YY语音访谈我吆喝大家一定要捧场,大家都来了,我麦没声了。
一而再,不能再有三,三分人努力,七分天注定,所以我得认命,我没有参加与人交流的命,命定的事不可强求啊,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这是为昨天为明天写的存稿,今天坑爹的路上车程坑爹的漂流以及坑爹的酒店网络另有明早坑爹的5点叫早是一个字也不能写了,但我实在是过意不去,加更了,至于明日的更新死活也得弄出来,当然,前提是敦化的酒店不这么坑爹。
第三百二十章 而别听到李桐父亲这么说,范艺林吓了一跳。
不嫌弃。
他忙大声说道,只怕人反悔,一面大笑,原来如此啊,那没问题,我早说过,齐娘子是神医!还有,家父说,范公子既然在吏部当差,那就要好好的当差,这天天不去,可不行,年轻人,还是要踏实,才能求上进嘛。
李桐的父亲又说道。
范三爷哆嗦一下。
这些大佬们说话,只要捡重要的听,比如这句话其实就一个意思,那就是,上进。
上进!自己的这个草包弟弟也有能听到这个词的一天?他不由看过去,范艺林依旧在那里忙着翻看礼物,如果不是多少顾忌着大家公子的风度,就要当场拆盒子了。
就这草包?上进?为什么?为什么啊?!消息传开,所有人都在狂喊,但有一个人却无比清醒。
为什么?范艺林揽着李桐的肩头,喝的脸红的跟煮熟的虾,大舌头说道,因为齐娘子!他伸手拍着李桐的后背。
隔日后的一天,范艺林和李桐这对曾经的失意人如今的得意人在外单独包了酒楼好好的喝了一天。
两个人包酒楼太奢侈?奢侈是什么意思,如今他们哪里还像以前那样扳着手指算计零花钱,要什么就拿什么,结帐都不知道谁给结的,争着抢着奉承的人多了去了。
幸福来得太快太猛,承受不住啊。
为什么?别人不知道为什么,他范艺林可是知道。
我不是跟你说过,信齐娘子,保平安升官发财!范艺林大声说道。
同样喝的红着脸的李桐重重的点头。
没错,没错。
他激动的说道,想到这两天自己的经历,简直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以至于到现在他夜里猛地惊醒,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所以我们要谢她,重重的谢她!范艺林大声说道。
李桐再次点头。
去,去一定要谢谢,家里人道过谢了,这次是我们自己道谢。
他说道。
但当他们准备好重重的礼物过来时,却发现要谢的那个人不见了走了?范艺林大惊,什么时候走的?去哪里了?陈氏的门房没心情理会他们。
不知道!他猛地关上门。
这什么态度?范艺林十分生气,喂,齐娘子是不是就这样被你们气走的?不理会外边的吵闹门房一脸担忧的看向正屋。
陈氏手拿着那封信,面色发白。
夫人,夫人。
采青哭道,你千万别动气,我这就去追¨但这话还是晚了,陈氏猛地身子前倾,伸手扶住心口,张口吐出一采青尖叫。
陈氏手里的纸悠悠的飘落落在地上,血迹散步其上,可见其中一行字。
姨母我有事先行,勿念,不日后再来看你···¨齐悦走的太突然,是在陈氏回德庆公府那边再次找兄长的时候,因为她经常出门,且背着箱子包,下人们也没在意,没想到等到陈氏回来了,又等到天黑也不见人回来,这才慌了去找然后从屋子里发现留的信。
陈氏悠悠缓过神,撑着坐起来。
去追,去追!她喊道。
采青忙应声,赶着下人们去。
就是绑也要给我绑回来!陈氏喊道,她的手紧紧抓着被子,曾经莹玉白皙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隐隐显出灰黑斑点随着青筋暴起而格外的明显。
采青看着这斑点,忍不住伸手掩住嘴,泪流满面。
那边下人已经应声出去了。
采青跪倒在地。
夫人,你别急也别气,齐娘子她不知道···她哭道,她要是知道了,不会如此的。
陈氏气短凶猛头晕目眩,靠在引枕上久久没说话,只是眼泪沿着脸颊而下。
我不想告诉她,是怕她害怕惊恐伤心,而失了自然,那样,事情只会弄巧成拙,只是没想到,不告诉她,她就不会往这里上心,由着自己肆意而为···她喃喃说道,我也愿意看她慢慢来,看她轻松自在,但是,我没时间了,我等不得了…采青拉着她的手哭。
是,是,夫人,追齐娘子回来,我们告诉她,告诉她,她性子坚强人又聪慧,一定能撑住的,夫人你再好好的教她,她一定能不负夫人苦心的。
她哭道。
陈氏闭眼流泪。
先追回来再说吧。
她说道,浑身无力。
但令人意外的是,下人足足追了一天一夜,也没有找到齐悦。
这一天的时间她能走多快?采青大急,再去追再去追!多分几条路!许是去哪里游玩了。
下人们忙又去了。
他们是分了好几条路,又遍寻四周名胜,从理论上来说,只要齐悦不是用的千里良驹,那就一定能找到,但事实上,他们就是找不到。
这并非是下人们无能,而是他们找的方向不对,陈氏一心的以为齐悦回家去了,家在哪里?自然是永庆府,所以下人们再追再找,方向也只向永庆府这边,而实际上,齐悦是恰恰相反往北边去了,这边找的越急追的越远,那么距离她的行迹就越陈氏现在已经不是生气了而是害怕,竟然找不到人了,不会出什么事吧?她一个弱女子带着那么四五个人能去哪里?常云成张开手由小兵穿戴披挂。
大人,甲胄都送来了,你要不要去见一见兵部的来人?门外有人走进来说道。
常云成摇头。
这是张家口的甲胄器械交接,我们就不去了。
他说道。
那人应声出去了,不多时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封信。
大人,你的信。
他说道,双手递过来。
我的信?常云成微微皱眉。
是兵部的老爷们捎过来的,本是要到漠北给您的没想到你在这里正好省了脚程。
兵卫说道。
兵部?常云成皱眉,已经猜到个大概,伸手接过。
封面上只写着自己的名字,也没有落款。
但这把戏可玩不了他。
就这狗爬的字体也算是让人过目不忘了。
常云成笑道,将信在手里转,嗯,看来这次兴致不错,比前几次厚了很多,想来骂的很过瘾吧?旁边的兵卫凑过头来看了眼。
又是范公子的?他问道。
常云成嗯了声,将信在手里转啊转任兵卫系上护甲。
这人可真是¨兵卫也忍不住摇头。
只是可笑,但却不让人生厌。
常云成说道。
兵卫惊异了一下。
这都不让人生厌?这范公子已经接连两次写信污言秽语的骂世子爷,有一次还在信里里塞了一个条干蛤蟆腿,简直太让人恶心了。
常云成笑了笑。
他是为了她嘛。
他说道,说道后边这个她,嘴角一丝笑意。
只要天下人人都敬她爱她护她,那么就算他背负骂名又如何?只要她好,就好。
兵卫整理完最后一件护具站开了。
世子爷,好了。
他提醒道。
常云成收回遐思,看着手里的信虽然他知道范艺林是为了她出气,但也没必要要被这小子恶心,他抬手一弹。
小兵准确的接住。
常云成抬脚迈出去。
临时的监军任务已经完成了,今日他就该起程回漠北了。
门外几个身穿武官官袍的男人们大步而来,看到他远远的就大笑。
常云成亦是大笑的张手过去。
双方走近互相拍打肩头。
世子爷,这就要走了啊?胡须大汉大声说道。
看着面前这个一向只被自己归为小白脸行列的男人竟有些舍不得。
怎么?常云成略一沉脸道,大人是还不服气?胡须大汉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蒲扇般的大手再次重重的拍常云成的肩头。
旁边几个明显兵部文官官职的人都有些不忍看。
这一巴掌下去,换做自己是要被抽的跪在地上吧?这个张家口的胡蛮子!常云成却是纹丝不动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服了服了。
胡须大汉大声喊道,哥哥我是服了你了!以后世子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哥哥我有半句推辞就不姓胡!常云成笑了,就手揽住他的肩头。
那就不客气,你先把你这里的好酒给我偷偷的装一车送漠北去,我们那边的兔崽子们都馋红了眼了。
他低声说道。
胡须大汉再次爆发大笑。
这边的人看着忍不住揉了揉耳朵,又是满脸的惊奇。
这胡蛮子什么时候这么爱笑过,真不敢相信就是这家伙胆大包天的将监军吴太监打个半死扔出城,这等不讲理的偏又战功赫赫的人物最是让人难对付的。
没想到在世子爷面前欢快如同一匹小马···这个形容冒出来,让这几人都恶心了一下,忙甩开。
好容易打发走了胡须大汉,几个兵部的人才的机会上前。
世子爷,是要往漠北去?其中一个问道。
常云成点点头。
不如这样,世子爷和我们一起回京城吧。
他们说道。
常云成愣了下。
监军事务已经完毕,各地都回京城,朝里的意思是,让世子爷也去。
他们说道。
这个,我毕竟只是暂代,文书什么的我都写好了,还是让老爷们拿去回禀陛下吧。
常云成推辞道。
别别,世子爷,还是你亲自去说合适,这是孔大人再三叮嘱我们的。
一个忙说道。
京城啊,常云成不由看向南边。
那里离她近了些吧,说不定还能见到呢,只是不知道这么久了,再见到的话,她是否还是她,或者已经是他人妇···常云成不由攥紧了拳头,干硬的指甲扎进手心。
好。
他转过头对着几人笑着点头,那某恭敬不如从命。
这坑爹的旅游,兄弟姐妹们,周末去热门景点要慎重啊!!!!整整排了四小个小时的队啊,还看了两场因为排队而起的打架第三百二十一章 应对李桐捧着几个奏折脚步匆匆的站到了颐和殿前。
大殿四周肃立着要挎着腰刀身穿禁卫服的卫士们,廊下则是侍立着太监们。
日头正午,鸦雀无声。
李桐不由咽了口口水,这是他第一天当差,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一时间站在台阶下半日没动。
一个太监看到了,冲他招手。
李桐硬着头皮抖着走上前。
陛下要的东阳赈灾的折子….他颤声说道。
太监看他一眼。
新来的?他问道,看着男人脸上密密麻麻的汗不由想笑。
这是哪里来的菜鸟啊。
他笑眯眯的眼神让李桐打个机灵,想到家里的嘱咐,忙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红包。
劳烦公公通报一声。
他说道,一面接着抖手递过去。
哟,还不错嘛,太监笑着不动声色行云流水的接过。
等着。
他说道,转身进去了。
李桐的心咚咚的跳,只觉得后背的衣裳都湿了,似乎过了一辈子,那太监出来了。
请进吧。
他笑眯眯说道,一面摆手。
两边的太监立刻一起拉起门打开了。
早晚得有这么一次,到了这个时候,李桐反而平静下来了,抬脚进去了。
大殿里阔朗,燃香缭绕。
李桐也不敢抬头,在门口站了会儿,咽了口口水。
陛下..他举起折子施礼开口。
声音到底是有些沙哑。
这里。
一个有些慵懒的声音说道。
李桐大着胆子抬起头,正面的龙椅上空空无人,他愣了下。
这里。
声音又说道。
李桐这才看过去,在大殿的右侧,垂地纱幔后有个人影坐着。
他大着胆子走过去。
掀起纱幔进去了,这才继那日之后再次见到皇帝。
皇帝坐在罗汉床上,被一堆奏折围着,此时他正低头看着一个,并没有因为李桐进来而抬头停下。
陛下。
李桐躬身举起奏折说道。
放着吧。
皇帝说道。
他看折子很快,这一问一答,就一本看完,换了另一个。
李桐看着面前前后左右的奏折,不知道手里这个往哪里放。
皇帝这才抬起头。
哦。
他说道。
眯着眼打量,新来的?李桐忙躬身施礼应声是。
皇帝已经不记得他了吧,他要怎么自我介绍?在家里已经演练过很多次了,但到了真正的跟前却是脑子一片空白。
你祖父好了些吧?一个声音从头顶飘来。
李桐愣了下。
好,好了。
他忙结结巴巴答道。
皇帝笑了。
放下手里的奏折,看他。
你祖父脑子没事吧?他问道,就你这君前应对的样子,他真敢把你送来啊?这是爱护你呢?还是准备害你呢?练习过各种对话,但这种..这种…李桐傻眼。
皇帝看着他微微笑,一下一下的敲着手中的奏折,也不说话。
似乎就要等个答案。
大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谢陛下隆恩。
李桐忽的跪下来,叩头。
皇帝有些意外,换了个姿势坐着。
谢朕做什么?他问道。
是因为陛下,臣才有了今日。
李桐伏地说道。
皇帝笑了。
哦。
怎么因为朕了?他问道。
臣鲁钝不堪,又是庶子,原本连京城都呆不下了,更不会有今日君前应对的机会。
这一切都是因为臣得幸与陛下说过两句话,所以。
臣今日这一切,都是陛下所赐。
李桐颤声说道。
说着说着,想到这几日自己在家中天上地下的变化,想到妹妹也终于摆脱了那噩梦般的婚事,自己不仅不用离京求生,反而一跃进入内阁,得以在君前行走,往日那些正眼都不看自己一眼的人对自己恭维讨好…他鼻头一酸,自从事情发生以来,他时刻被幸福包围,走到哪里笑到哪里,没想到到了皇帝这里,无比的安静之下,那些纷扰嘈杂落去,反而觉得心酸。
臣,得此一次,死而无憾了。
他哽咽说道。
皇帝看着他噗嗤笑了。
奏折放这里,这里是我朕没看过的。
他说道。
话题转开了,李桐一时没反应过来。
放下吧,司值很闲吗?皇帝又说道,奏折瞧了瞧床板。
李桐忙起身,按照皇帝的所指,将奏折放下。
皇帝又低下头,接着看奏折,他也不用笔,就用手指沾着一旁的墨,这一下,那一下的在奏折上点点。
听说这是皇帝最近新迷上的批阅奏折的方式,为此还气的四位事中大人跪殿门哭告。
李桐静静立了一刻,确认皇帝已经认真的全身心的看奏折,没有话和他说,这才慢慢的退了出去。
刚退出纱幔,皇帝又开口了。
那个,他开口说道。
李桐忙站住,皇帝的声音也停了。
大殿里静静一刻。
没事了。
,你去吧。
皇帝又说道。
李桐应声是退了出去。
皇帝手拄头望着纱幔,又笑了笑,低下头接着看奏折。
但这安静的时刻没多久,就被外边的喧闹打断了。
敢在这里喧闹的人可不多啊..皇帝皱皱眉。
然后就听到太监进来了。
陛下,周太医求见。
这老东西回来了?皇帝抬抬手。
隔着幔帐,太监也看清楚皇帝的手势,他立刻回身说了声宣,话没说完,就有一个人连滚带爬的进来了,然后连滚带爬的扑在地上。
陛下。
他带着哭音喊道。
皇帝吓了一跳。
看着地下跪着的人,风尘仆仆,蓬头垢面,这一爬一起,光洁的地上立刻是一层灰土。
周茂春,你被人打劫啦?他笑问道。
陛下。
周茂春抬起头,脸上也是花糊糊的,看样子真的要哭出来,臣的齐娘子…死了?皇帝问道。
一面摇头,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又故作安慰,节哀..周茂春用袖子摸了下鼻子。
不是,没了。
他说道。
所以让你节哀嘛。
皇帝笑道。
不是。
没了,是没了。
周茂春喊道。
你这老东西,所以朕让你节哀啊。
皇帝也喊道,顺手用一个奏折砸他。
周茂春抬手打了下脸。
没有没了,是臣没找到齐娘子!人说她来京城了!周茂春说道。
皇帝哈哈笑了,看着周茂春的样子,可以想象他这一去一回是如何的狼狈。
该!他大笑道。
谁让你不听得朕的,非要自己去卖好!周茂春又是委屈又是懊恼又无话可说。
行了,来京城不更好,快去找你的齐娘子吧。
皇帝说道。
去之前洗干净点,你这样子,丢朕太医院的脸。
不说这个倒好,说了这个。
周茂春真哭了。
陛下,那齐娘子又走了。
他伏地捶地喊道。
皇帝一愣。
旋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门外的太监们对视一眼。
陛下好久没这么大笑了。
一个低声说道。
还是周太医厉害,怪不得陛下如此喜欢他。
另一个低声说道。
周茂春对于皇帝将快乐建立在自己痛苦之上很是不高兴,抬起头不顾失仪的看皇帝。
皇帝努力的忍住笑。
那么,你快去追吧,免得又错过了。
他笑道。
陛下,追不上了,齐娘子找不到了。
周茂春又擦了鼻子说道。
皇帝很是好奇。
怎么会找不到?他问道。
不知道,就是找不到了。
周茂春说道,一面跪行前几步,陛下,臣特来请陛下借我禁卫军再下旨让各地州府帮臣一起找….皇帝不待他说完,就用奏折砸过来。
你这老东西,还真敢想!他笑道,为了找你的心上人,竟然算计到朕这里,朕还没动用这些去找…他说到这里咳了声止住了话头。
找什么?陛下也要找人吗?周茂春虽然年纪大但耳聪目明,顾不得自己被拒绝的悲伤,关切的问道。
滚滚。
皇帝摆手说道,快去洗洗,离朕远点,臭死了。
周茂春无奈的垂头丧气的走了。
齐娘子到底去哪里了?好些人百思不得其解。
肯定游历去了。
范艺林想都不想的说道,一面给李桐斟酒。
真是遗憾,还没亲自道谢。
李桐说道,也让范艺林。
齐娘子可不在意这个。
范艺林一副那是我自己人的神情说道。
李桐笑了笑。
在吏部还习惯吧?他问道。
不说这个还好,范艺林皱起脸。
我估计再等十天半月的你就见不到我了。
他说道。
李桐不解。
怎么了?他问道。
我会累死的。
范艺林说道,在部里忙,回到家还得将一天的事一五一十的给父亲汇报,然后训话,好容易完了,回到自己院子里,又得给媳妇汇报一遍,我就奇怪了,你说我媳妇干脆在我父亲那里等着,一块听得了…这分两次不是折腾我吗?李桐哈哈大笑。
累点好,累点好。
他笑道。
范艺林举着酒杯看窗外。
好什么好好没….我的娘啊!他猛地喊道。
李桐吓了一跳。
怎么了?他跟着看向窗外。
此时他们坐在二楼包厢,窗下对着大街,此时街上熙熙攘攘。
李桐刚问完,就见范艺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里的酒杯砸了下去。
孙子!终于落到爷爷手里了!范艺林大声喊道,整个人都趴在窗户上。
李桐吓得忙伸手死死抱住,看范艺林的样子眨眼就要跳下去了。
到底是怎么了?他跟着看去,街上人来人往,红男绿女老少熙熙,不知道那个倒霉的被范艺林砸到,有三四个人正抬头看过来。
显然这其中没有范艺林的目标,因为他转身又从桌上胡乱的抓起酒杯酒壶。
孙子,你给爷爷站住!他大声喊道,将手里的东西狠狠的砸了下去。
街上终于一阵混乱,人群尖叫着四散躲开,让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显露出来,他抬起头看过来,面色冷峻,浓眉微皱。
楼上楼下四目相对。
李桐见那男人嘴角微微动了动,伸手轻轻的点了点,立刻身边五六个人抬头看了眼,然后走过来,看起来很有经验,两个自动守在门口,其余几个冲进来。
楼上楼下有些距离,但李桐依旧可以感受到这男人的凌厉气息,这可不是一般人!李桐猛地抱住范艺林就往下拖。
范兄,这个玩笑不得,这人可惹不得。
他急急的喊道。
楼梯上咚咚的脚步声已经上来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闻惊听着楼上传来叮叮当当夹杂哎呀哎嗨呀的声音,楼下的不管伙计也好食客也好,都淡定无比,该吃吃该喝喝,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
没办法,在京城嘛,这种事太常见了,哪个店里没发生过一两次打架,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开酒楼的。
听着楼上动静小了,柜台后扒拉算筹的掌柜知道这架打的差不多了,他冲楼上努努嘴。
去,问问那几个爷要不要酒菜,顺便瞧一眼估摸个桌椅板凳碗筷盘子多少钱。
他说道。
伙计们应声蹬蹬上楼。
二楼一如一楼,所有的客人都没受影响,大家唯一可惜的是,打架在包厢里,不能围观。
伙计在门外敲着门问了。
捡着你们这里最贵的席面上来,另叫最好的女人来七八个。
里头有声音说道。
好嘞~这是不仅挨了打还要大出血啊。
伙计响亮的应声一溜小跑的去了。
七八个女人!范艺林喊道,你也不怕精尽人亡!李桐忙扯他。
少说两句吧..他掩面说道。
话音未落,一个凳子腿准确无误的砸过来,范艺林握着肩头连声哎呦。
此时此刻他坐在地上,面容依旧,只是神情极其扭曲,手脚似乎没出放在身上摸了摸去。
如果此时解开衣裳看的话,就会看到范艺林已经伤痕累累了。
这就是打人的技巧,毕竟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嘛,走出去还是要保持光鲜的,也就是俗话说的打人不打脸嘛。
这位爷,这是玩笑,您大人大量.…李桐再次陪笑说道。
他的好心得不到认可。
范艺林喊着打断他。
不是玩笑,我就是要砸这不长眼的混账!他说道。
李桐再次掩面。
不过这次没有什么打过来。
那边坐在屋子里唯一幸存的桌子上的男人笑了笑,反而摆摆手。
那四个带着血腥气的男人便转身出去了。
屋子里的压迫感便消去了一半。
李桐稍稍松口气,虽然他长这么大一直没出过京城,但京城里什么人都有,所以他一眼可以看出这几个人可不是一般的家丁护院,那是真见过血的!什么样的人才能配这样凶悍的护卫?纵然现在他和范艺林咸鱼翻身了,但这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突然冒出的贵人,还是稳妥些的好。
免得毁了本来就如同梦幻般不真实的前程。
行了,别嘴上图痛快了。
常云成说道,拿起一旁的酒壶,方才的打斗中被摔倒了,他晃了晃。
一点酒也没了,便有些没好气的将酒壶扔在地上,快点啊!李桐和范艺林都哆嗦一下。
门外传来伙计高亢的喊声。
来喽~门被拉开了,一桌席面带着桌子被搬了进来,另有四五个伙计神色淡定的将屋子里的破损的桌椅板凳瓷片一阵风似的收拾了,连墙角摆放的花都换了,几乎是一眨眼间。
屋子里焕然一新,恢复如常,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常云成大口喝酒,又吃菜。
不错。
你这小混账吃喝玩乐还是有点眼光。
他笑道,酒菜极好!范艺林重重呸了声。
怎么也比你的眼光好!他骂道,看着常云成大口吃肉喝酒,心里愤愤。
坐着从地上挪过来,拿起自己的筷子也大口吃起来。
看起来。
认识?李桐总算反应过来了,看了看这男人又看了看范艺林。
来,吃吃。
范艺林招呼他。
李桐点点头坐到自己这边。
门外又有敲门声,紧接着莺声燕语。
爷,姑娘们来了。
伙计在外说道。
门来开,香气扑鼻,伴着环佩叮当响。
大爷们。
七八个环肥燕瘦花枝招展的女人们涌过来,笑盈盈的打招呼。
屋子里多了这些女人,范艺林觉得气氛好了些,心情也好了些。
他忙拿眼溜一遍,已经看上四五个对胃口的,刚要张口,常云成抬抬手一指。
都坐那边角落里。
他说道。
女人们愣了下,但也没问什么,大爷们许是还没谈完正事呢,她们知道规矩,于是笑着应声是一众人莺莺燕燕的到角落边席地坐下了,其中几个看到范艺林的眼神,便都冲他媚眼娇笑,越发勾得范艺林心里痒痒。
这边常云成大口吃肉喝酒,李桐也不知道二人到底什么关系,也不好说话,只得也闷头吃喝,范艺林看常云成大吃大喝心里下不去,便也大吃大喝。
一旁原本坐着等他们谈重要事的妓女们越看越不对劲了,也不说话了都怔怔看着这是三个闷头各自吃喝的男人。
所以这是让她们来观摩吃饭了?范艺林最先撂下筷子,重重的哼了声。
竟然还吃得下去,看来还是骂你骂的不够。
他哼声说道。
李桐干脆也不管了,大不了再挨一顿打呗,他也看出来了,这人下手有分寸,没有往死里打。
常云成没有理会,吃得自在。
收到信很惊讶吧?范艺林接着说道。
惊讶个屁!常云成说道。
范艺林呸了声。
要我说齐娘子给你写信还是抬举了你了,要我按我的意思,你这种人骂都懒的骂..他说道,白瞎了那张纸..常云成筷子微微一停,他侧了侧头,觉得自己方才似乎听到不应该听到的几个词,有些奇怪…不过这范艺林一向说话颠三倒四……算你运气好,齐娘子刚走你就来了,要不然写信有什么意思,当面骂…范艺林接着说道。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咚的一声。
常云成站起来了,因为站得太猛,面前的桌子几乎被掀翻,碗筷发出撞击声。
又来了!范艺林抱头,李桐掩面侧身。
但并没有大拳头落下来。
你说什么?常云成颤声问道。
我不怕你!范艺林喊道,当然手护着头。
常云成一把将他拎起来。
她,她来京城了?他颤声问道。
范艺林这才知道他要问什么。
你装什么傻?她信上没和你说吗?他瞪眼问道,哦,要不然齐娘子没给你说。
光骂你就够骂不完的了…常云成只觉得手发抖。
真的来了?她,她,自己来的?还是..他问道,看着范艺林忽地想到范艺林的身份。
王家….范艺林如此清楚,莫非是..是..亲戚来做客…亲戚!常云成的手上不由用力。
范艺林发出嚎叫。
吓得屋角的妓女们也尖叫起来。
屋子里顿时又乱了起来。
楼下的伙计听到了很高兴。
快,再去准备一桌上等席面。
他眉开眼笑的对人吩咐道。
不过遗憾的是,没人再叫席面,反而是一个人急匆匆的冲下来,三步并两步就走了,连人影都没看清。
这是要逃席啊!伙计一个机灵。
快,守住。
他喊道。
自己亲自带着人冲上去。
果然又有个男人拉门出来,却被身后的人拽住。
我说,小李子,你什么意思啊?这天香楼上等席面的钱不会让我一个人出吧?今天不是你请客吗?范艺林喊道。
公子爷。
还有姑娘们的脂粉钱呢!一个妓女忙提醒道。
什么脂粉钱,老子什么都没干,倒是你们观赏老子吃饭,该你们给老子钱!范艺林回头喊道。
这一句话可惹了麻烦。
妓女们顿时炸了。
三爷,有人吃花酒不给钱啦!伴着这声喊。
楼下又冒出几个大汉,凶神恶煞的围过来。
范艺林和李桐吓的哆嗦一下。
范兄,这个,这个我改日再请你啊,我在家是个庶子,又没成家,你知道我手头没钱..李桐忙说道,抬脚要跑。
我操,没有你这样的!范艺林喊道,抓着他不放,你还讲不讲义气,我他娘的也没钱啊!你比我有钱比我有钱,等发了薪俸我请你啊。
李桐说道,范艺林的力气大他挣不开,但他灵机一动,伸手按了下范艺林的肩头。
范艺林的肩头被常云成的人打痛了,一按顿时发出嚎叫,手自然也松了。
李桐乘机挣脱。
看着楼道里堵着严阵以待的伙计,李桐尴尬的笑了笑。
后边后边结账。
他说道,伸手掩住脸。
伙计们让开路,他一溜烟的跑了,不理会身后范艺林杀猪般的喊叫。
…我识人不清啊!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友们啊!范艺林被困天香楼如何惨,常云成是不理会的,他一路狂奔只向落脚的府台住处,护卫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跟着狂奔,一路所过,街上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乱成一团,差点惊动了五成兵马司只当有了乱党生事。
信呢?常云成冲进院子,喊道。
贴身兵卫被喊的有些懵。
范艺林的信!常云成又喊道。
一个兵卫回过神。
哦,世子爷,我还没来得及烧掉,我这就去烧..他忙说道。
话没说完被常云成踹了一脚。
烧什么烧!快给爷拿来!他急急的吼道。
一阵鸡飞狗跳几乎将行李摊了一屋子之后,终于找到那封信了。
常云成接过,发现手抖的厉害,三下两下的竟然撕不开,看的旁边的兵卫都有些惊异。
好容易撕开了,果然从对折的纸中掉下又一封信。
范艺林探手接住,将范艺林的信扔了,双手捧着看这封信。
很简单的封面,写着有些潦草歪歪的常云成三个字。
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字体了…第三百二十三章 急待(加更)常云成只觉得心跳的厉害,他慢慢的伸手抽出信,简单的一张纸,只有大大的一句话。
常云成,你这个胆小鬼,你跑什么跑,跟我说句告辞就难为你了吗?你等着,我去找你,你当面和我补一句告别,这次你可别跑了。
常云成看了一遍又一遍,似乎不认得字。
这是,这是什么意思呢?他喃喃说道。
一旁的兵卫更加奇怪,忍不住探头过来。
常云成猛地收起来,似乎珍宝被人窥视一般防备。
兵卫无奈的站好。
常云成这才接着再次看信,脑子乱哄哄的,但硬是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要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齐月娘说要找自己..她来京城了…范艺林说是跟着二夫人陈氏来的..陈氏身子不好…齐月娘医术高超..所以是陪同护送其来京城…然后她又不见了..说是走了..但永庆府那边并没有齐月娘回去的消息…那么她…常云成不可置信的看着信。
你要走吗?当然。
走很久吗?不知道,怎么也得半年吧。
我也要去!说什么傻话,你去干什么。
我当然要去了,两地分居可是婚姻杀手!我不管,反正我得去,就是不常住,也得有探亲权吧。
常云成只觉得双耳嗡嗡响,嗓子酸涩。
她说到做到..她说到做到!常云成猛地向外走。
收拾东西,回漠北!快!他大声喊道。
满院子的护卫愣住了。
这。
这他们才到京城啊,怎么行礼还没打开就要走?常云成又喊了句,大家才确信世子爷不是开玩笑。
那就服从命令把,大家也不问,便要收拾。
门外一阵热闹,然后冲进几个人。
为首的是个太监,看到常云成白胖的脸笑成一朵花。
哎呦我的世子爷,总算是找到你了,方才来说出去了。
正赶着人四处找。
他笑道。
常云成忙收住脚对他点头施礼。
王公公。
他说道。
快,快,人都齐了,就等你了,进宫去。
王公公笑道。
一面伸手携住他的手。
常云成愣了下。
这个,王公公,我就不用去了吧?他说道。
王公公啧了声。
说的什么话!他笑着拍常云成的手。
常云成不动声色的收回。
陛下还等着你呢。
王公公笑道,不由分说拉着常云成就走。
常云成无奈。
容我更衣。
他说道。
这个是应该的,王公公笑着点头。
世子爷你可快点,陛下的脾气咱们可都知道。
他嘱咐道。
常云成在屋子里利索的换衣。
世子爷,还走吗?侍卫问道。
常云成皱眉不说话。
谁知道见了陛下会有什么事…用信鸽。
问小曲他们现在在哪?他想到什么忙说道。
侍卫皱眉。
世子爷,小曲的信鸽已经停了。
他提醒道,根本就收不到。
常云成攥了攥拳头。
那么远,这女人一个弱女子带着两个丫头.真是胆子太大了!这臭女人一向胆子大的吓人!常云成不由咯吱咬牙。
这一路上万一..他忙晃晃头,摆脱那个不该有的念头。
给那边的人传信,说月娘去了,让他速速去接。
他说道。
月娘?少夫人的闺名侍卫们可不知道。
侍卫迟疑一下。
不过常云成的神情也能猜出个大概。
是,少夫人去漠北了?他试探问道。
少夫人…其实已经不是少夫人了…但是。
常云成不想否认。
他嗯了声没再说话。
外边王公公又在催促,常云成任兵卫系好腰带。
要快!他嘱咐道。
侍卫点头应声是,看着常云成大步走出去。
来人。
侍卫喊道,一面也走出去。
两个兵卫垂手应声。
传漠北主事,少夫人前往漠北,务必迎接保安全。
侍卫大声说道。
少夫人?兵卫对视一眼,应声是忙去传信了。
周茂春垂头丧气的再次来找皇帝。
门口的太监笑眯眯的阻拦他。
陛下正听兵部商讨军务。
他说道。
这兵防军务都商讨几天了?还没完?周茂春瞪眼低声说道,我这里有正事急着呢。
你什么正事啊,不就是找一个老婆子嘛,几十年不见你急过,这都半截身子土里了倒急了,急也生不了孩子了。
太监心里极尽嘲笑挖苦,面上却依旧笑眯眯的,也不说话。
周茂春没办法,知道这个皇帝虽然有时很不靠谱,但却是极有注意,说难听点,是个狗脾气,娃娃脸,这一刻笑着,下一刻就有可能让中官打烂你的屁股…门开了,从中走出七八个人,有文官有武官,周茂春急着催着太监去通传,那里面出来的也有一个急着的,和太监重重的撞在一起。
哎呦!太监那里经得住这五大三粗男人的撞,有些头晕目眩的喊道。
常云成忙伸手扶住他。
公公!他忙道歉。
见是常云成,太监笑着说没事。
我说世子爷,你是急什么呢。
他笑说道,每次都是你这么急着冲出来。
早些去把事做完了..常云成说道,这说话脚都停不住了,再三拱手。
一会儿给公公送些疗伤的药来…我先走了..周茂春这才看清是他,立刻伸手抓住。
你怎么来了?他喊道,你来得正好,我正要问你…他的话没说完,被太监急急的打断。
大人,你小声点,别在这里喧哗。
他跺脚说道。
而太监未落声,常云成已经挣开周茂春。
周大人,我还有事。
有什么话,下次再说,我先走了!他说道。
话说完人已经迈出去好几步了,如果不是宫中不许失态奔跑,尽管如此。
他的脚步比跑也慢不了多少,很快就走远了。
周茂春跺脚,追也追不上,又不敢大声喊,只得眼睁睁看着这小子没影了。
世子爷对陛下的差事真是上心啊。
太监也看着常云成的背影感叹道。
是啊是啊,这几天都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
其他人说道,他们亦是感叹。
然后迈着稳稳的步子慢悠悠的走开了。
这边周茂春暂时顾不得常云成,伸手推着太监快去。
太监没办法只得进去了,周茂春焦躁的等在门口,越急越不见太监出来。
远远的见有一顶小轿子过来了。
墙角站立的两个太监小跑着接过去。
在宫中能乘坐轿子的人可不多,虽然这个轿子破了点。
周茂春不由多看了两眼。
屋子里正看着太监收拾桌案的皇帝便听到外边周茂春一声怪叫。
他伸手按了按眉头。
看来光靠那一阁楼的书是困不住这老东西了….他自言自语道,那齐娘子走了也好,不如朕随便告诉他一个地。
打发他去找如何?蔡重笑。
皇帝还是认真了,越发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好。
你说岭南怎么样?他坐正身子说道。
哎呦我的陛下。
蔡重忙笑道。
周太医可是七十多岁的人了,这身子骨可走不到岭南去。
周太医的身子骨对他们来说其实没什么,只是皇帝的身子骨可是他们的身家性命富贵荣华所系,赶周太医跑了,万一有点事,可怎么办。
外边周茂春的大呼小叫没有因为太监的阻拦的而小。
你..你不是死了吗?皇帝皱眉。
他这又是骂谁呢?他问道,摆摆手,去,叫进来吧,聒噪的受不了。
蔡重应声是,刚要让小太监去,门外有太监进来了。
陛下,李阁老求见。
他说道。
皇帝也很惊讶。
李阁老?宣。
他说道。
穿着大红蟒袍,白发须须的李阁老颤巍巍的被两个太监搀扶着进来了。
臣叩..他一进门就说道,要往地上跪。
行了行了。
皇帝说道,看着就要折了,快别跪了,等好了有的是跪的机会。
李阁老双眼含泪。
臣谢陛下体恤。
他颤声说道。
蔡重早领会取了一个蒲团过来,要请李阁老坐。
李阁老还没走过去,就又被周茂春抓住了。
你怎么没死?你不是应该死了吗?他大声喊道,看着李阁老如同见鬼。
任谁大病一场从鬼门关逃回来,也不愿意听人一口一个死字。
李阁老塌了下眼皮。
对不住,老夫让周大人失望了。
他不咸不淡的说道。
皇帝笑了,也不追究周茂春不传而进的不敬,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这不可能!周茂春瞪眼说道,怎么可能?我看过你的医案,你死定了..李阁老气的喘气。
可是我就活了,周大人的意思,我现在该去死?他问道。
周茂春瞪眼。
谁治好你的?他猛地问道。
李阁老塌了下眼皮。
不值一提。
他淡淡说道,一个乡下大夫。
给弄难看是吧?周茂春才不在乎,反正他从来不知道难看是什么,不管是别人对他还是他对别人。
谁?哪里的?他问道。
永庆府千金堂…李阁老缓缓开口。
齐娘子!最后这个名字却是两个声音说出来。
一直看热闹的皇帝闻言也愣了下。
齐娘子?不知怎么的,他的眼前浮现那日走出正门的女子..能从李家走正门,身份必然尊贵,京城之中身份尊贵的就那么几家,一问便知。
但因为其明显的妇人打扮,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去打听。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这句话适用在任何地方,尤其是他这个最讨厌被人牵着鼻子都的人。
不过,他怎么会听到齐娘子,就想到那个女人?哪有那样年轻的神医。
皇帝走神,这边周茂春根本就没发现,他一把丢开李阁老。
陛下,为什么,这些不相干的人都见到齐娘子了,就我没见到…他这次真哭了,如同孩子撒泼。
齐娘子,你到底在哪里啊?风呼啸刮过,卷起一片尘土,阿好抬袖子转头不及,吃了一嘴的沙土。
她气急的低头呸呸的吐。
齐悦哈哈大笑。
看我看我多聪明,让你臭美不肯戴。
她笑道,一面指着自己脸上蒙纱,红晕昏昏后露出明亮的眼睛。
阿好这才急忙忙的爬进车里找纱巾。
几匹马从前方奔来。
齐娘子,前方再行三里,就进甘肃镇了。
为首的男人勒马说道。
终于到了!齐悦忍不住抬起身子,向前张望,面纱后的脸上笑容散开。
这傻子见到她会是什么神情呢?************************到家了,加班也完成了,心情突然好了很多!!还是坐在家里的电脑前踏实!!快速的心无旁骛的码字速度真快!我知道最近情节因为自己情绪而很低落无聊,我会尽快调整,加快速度,对不住大家了!第三百二十四章 愕知甘肃镇是大夏边陲九重镇之一,虽然比不上蓟州、宣、大、山西,但由于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将其他各镇联系起来,因此又可谓重之又重。
重之又重的结果是经济也很繁华,尤其是近几年东奴骑兵元气大伤骚扰甚少。
此时的天已经进入十一月,相比于还不算太冷的江南,这里的人都已经换上厚厚的棉袍。
所触目之处皆是一片灰扑扑,就如同过往的人群一般,彰显着西北特有的粗犷。
齐悦等人好奇的打量行人,而行人也好奇的打量他们。
这里的城门亦如一路行来这般严查。
从城中忽的冲出一队人马,行人纷纷避让。
齐悦等人自然也让到一边,看着这对铠甲鲜明的兵卫过去了。
最近兵卫们进出的特别多。
是啊,是要打仗了吗?路边的行人纷纷议论。
一个明显穿着好一些的行人开口插话。
不会。
他斩钉截铁的说道。
大家都看向他。
为什么不会?每年冬天都容易打仗嘛。
有人质疑道。
你们没注意城里最近不一样了吗?男人说道。
大家有点头的有摇头的。
最近城里粉刷一新,又常常赶着兵卫洒扫,听说还在买一些年轻能干的女人做使唤人,又一天三次的兵卫来往探查…。
男人说道,看着大家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这说明要重要人物要来了。
大家恍然。
你们想啊要是真打仗,那重要人物谁还会往这里来?男人说道。
大家纷纷点头。
是什么人物啊?让这些兵闹腾成这样?有人好奇的问道。
那谁知道。
男人摆手说道,你们去卫堡问问。
去卫堡问人家来什么人,这不是去找打嘛!大家切了声。
表示鄙视纷纷散开。
齐悦并没有听到这些闲谈,她的马车在兵卫们过去之后就继续向城门而去。
看着他们这个人数众多的车队,守卫们显然提高了警惕。
京城的镖局?守卫们问道。
是。
镖师们说道。
守卫们看过来,目光落在坐在车外的齐悦身上。
做什么的?他们问道。
胡三忙牵马过来。
我们是大夫。
他说道。
大夫?大夫和大夫的家眷们吧,守卫们点点头,不再看车上的女人,而是分散检查了,便挥手放行。
马车刚起步,就听门洞里传出一个声音。
大夫?男声说道。
来得正好。
然后走出来一个高大男人。
来来,我正要找大夫,你跟我瞧瞧我兄弟的胳膊。
他大声说道,目光落在胡三身上。
胡三忍不住想白这男人一眼。
什么态度,知道他是谁不?你们这里最大头目的老婆的大弟子…他的神情不情愿。
这男人自然看出来了。
什么狗屁大夫?是不是奸细啊?想要混进去?男人呛啷就要拔刀,大声喊道。
镖师们忙站过来,神情紧张。
路上跟劫匪毛贼打不怕,但要是跟这些当兵的动手,这可是要命的…阿如和阿好也紧张起来。
小曲等四个侍卫也做出拔刀姿态。
大胆!他们齐声喝道。
眼瞧这边的人不仅没害怕,反而态度强势,男人神情更加严肃了。
四周的兵卫也都围过来。
城门前顿时紧张起来,路人纷纷避开不敢靠近。
都放下放下。
齐悦开口说道,跳下马车,一面看向那军爷一面走过来。
军爷,是这样,我们有些急事,所以急了些。
那这样吧,先让我的人过去去寻我家亲戚报个消息。
我去给你兄弟瞧瞧病。
男人瞪眼看她。
这女子裹着大斗篷,也挡不住身形婀娜,面上蒙着纱巾,也能看出形容美丽。
亲戚?跟谁亲戚啊?他脱口问道。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多话?小曲皱眉喊道,轮到你来问..才松缓下来的气氛又猛地紧张了。
好了好了,小曲你快去,先打声招呼,问问他在哪里,先别说我来了。
齐悦说道,一面走近这男人,来,你的兄弟在哪?我看看他胳膊怎么了?你?男人瞪眼看她。
对,我是大夫。
齐悦说道。
女人?男人不由去看一旁的胡三。
师父,我去拿药箱。
胡三哼了声,故意大声说道。
女人是大夫啊?不是两口子,是师徒啊。
男人呸了声。
晦气。
他说道,摆手,走走。
哎。
齐悦唤住他,怎么不看了?看你娘的头啊。
男人骂道。
喂,你怎么骂人啊?齐悦皱眉。
骂人?如果眼前不是女人是男人,他还打人呢。
走不走?不走都关起来..男人喊道。
齐悦摇头,转身摆手。
走了。
她说道,自己手一撑坐上车。
小曲带着人已经先行一步,胡三抹了下鼻头,愤愤看了那男人一眼,牵马前行。
这意外的插曲没有影响大家的心情,但大家也无心观赏这里街市的热闹,齐悦坐在车里跟阿如阿好眉开眼笑的商量怎么给常云成一个惊喜。
…他见了小曲一定会问他们怎么来了,那小曲就按照我说的,回答事情败露了,是被赶走了…然后他就跟着常云成,得知他的动向,然后告诉我们,我呢就提前去那里..哎。
你们说到时候我是突然跳出来吓他一跳呢,还是装作路人从他身边走过让他看到不敢相信呢?齐悦靠着车厢,翘着腿晃悠悠的说道。
阿如伸手打她的二郎腿。
坐好坐好。
她嗔怪道。
这边阿好笑嘻嘻的学她,还摇着齐悦的胳膊。
娘子,教教我吹口哨…她说道。
阿如又少不得转头训斥她。
齐悦敲着车厢,对自己的话被二人忽略很不满意。
我说正事呢,你们给个意见好不好?认真点。
她说道。
阿如伸手摘下她脸上的面纱。
正事认真点,就不要搞这些,还是跟着小曲乖乖的过去的最好。
她说道。
齐悦摆手。
你们真没情趣。
这可是一个大大的surprise!她笑道。
色不褥子是什么意思?阿好好奇的问道。
就是大大的惊喜!齐悦举手喊道,笑容让整个面容都亮起来,到时候你们要不要在一旁跳出来跟着喊惊喜!阿好拍手喊好啊,阿如翻个白眼。
正说笑着,车外传来小曲急促的声音。
娘子。
娘子。
他喊道,一面勒马。
齐悦忙掀开车帘,带着几分小心左右看。
哎,不是说好了,你先别过来见我们..她压低声音说道,又带着几分期盼向小曲身后看,那个人….娘子。
世子爷不在这里了。
小曲急道。
什么?齐悦一愣。
不在这里?她愣愣问道。
阿如和阿好闻声也惊讶的挤过来都看着小曲。
是啊,世子爷两个月前就调防了,沿路从这里一路向宣大那边的镇堡。
小曲急急说道。
齐悦瞪眼看着他。
娘的,这可真是个大大的surprise!你们现在可以跳出来举手喊惊喜了。
她转头对阿如和阿好说道。
这里的夜色比京城时黑的更浓。
包厢里点亮了六盏灯,照着围着三张桌子吃饭的众人。
阿如阿好小曲等人是吃不下了,这边齐悦还在吃,当然。
还有胡三也没闲着。
你们吃好了?胡三还停下嘴里含着饭菜问大家。
阿如在底下给他一脚。
你还吃得下?她低声喝道。
怎么吃不下了啊。
齐悦说道,一面兴高采烈的撕下一片羊肉。
对那边桌子上的镖师等人举了举,尝尝这个,烤羊肉,味可真地道!镖师们纷纷笑着道谢。
齐娘子,你真不跟我们回去吗?为首的镖师迟疑一刻走过来问道。
不回去了。
我好容易过来了,怎么还能回去呢。
齐悦笑道。
可是,你要找的人不是没在吗?镖师皱眉担忧说道,这里民风粗放,又临边境,你们三个女子留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一路上相伴走了这么久,让他们对这个爽朗大方的女子大有好感,一开始接镖以为这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会让他们旅途很麻烦,没想到这娇滴滴的小娘子适应能力特别强,不仅没有添麻烦,反而总能说些或做些有趣的事,让枯燥的旅途变得很有乐趣。
丢下她走,他们真有些放心不下。
喂喂,我不是人吗?胡三打岔说道,对自己被忽略很不满。
齐悦笑了。
没事,小曲也问了,我要找的人,过一段就回来了,我们在这里等吧。
她说道。
既然如此,镖师们也就不再劝了。
来来,喝了这碗践行酒,谢谢你们辛苦,再祝你们一路顺风!齐悦举起酒杯说道。
镖师都笑了,也纷纷举起酒杯。
这么个场合,又是在漠北,怎么也得换大碗喝酒吧?小酒杯多寒碜啊。
齐悦又说道。
阿如伸手。
酒杯也别用了,我给你换茶水。
她说道。
齐悦忙干笑几声。
心意,心意,心意有了就成。
她说道,忙一口喝了,生怕被抢了去。
镖师大笑着也纷纷干了。
夜色深深,阿好帮齐悦晾干头发,这边阿如铺好被褥。
我们真在这里住下?阿如问道,不如还是表明了身份,住进世子爷那里去吧。
齐悦也不穿鞋,踮脚几步跑上床。
我们以什么身份住进去?她扑到床上,舒坦的睡个大字,笑问道。
可不是,现在是什么关系?什么关系都没有..….阿如你记得和胡三去找房子,咱们租下来…. 齐悦又说道,抱着被子滚进床里边闭上眼。
阿如应声是,熄灭了这边的灯,关上屋门。
四周安静下来。
黑暗里齐悦睁开眼,将被子捶了捶。
臭小子难道一封信也没看到吗?真是气死了!怎么这么寸!万恶的通讯落后的旧社会!第三百二十五章 无迹(加更)乌云阴沉了半日后,天上飘下雪花来。
穿着厚实皮袄子的甘肃卫城守备急匆匆的迈进官厅,早有四五个武官迎过来。
这天可越来越冷了。
他感叹道。
小丫头从一旁跑过来递上手炉。
大人,怎么样,其他地方可有消息?大家顾不上跟着他感叹一下天气,而是纷纷问道。
守备摇头,坐下来。
真是见鬼了。
他说道,皱眉,哪里都没有消息。
大家顿时唉声叹气,一脸忧急。
这世子爷的消息到底准不准啊?守备又问道,他的夫人到底什么时候出发的?怎么这都这时候了一点人影都没啊?大家算了下时间。
哎呀,大人,最近路上不太平,该不会···有人忍不住低声说道。
这话立刻引来一片嗨声。
什么话!世子爷的夫人出行护卫众多,所过之处官府迎送,哪来什么不长眼的不太平!大家纷纷斥责这个乌鸦嘴。
那倒也是,乌鸦嘴连连点头。
到底是从哪里来又什么时候来,是到咱们这里来还是去别的地方了。
守备沉吟一刻说道。
常云成是这里的守备副将,武略将军,但鉴于他的家世战功以及皇帝的恩宠,大家自然不会仅仅把他当武略将军看待。
估摸着大约再过半年,常云成就不会在这里了,到某个重镇当个守备。
这一次就是出去走了好几个地方,谁知道今年过年他还会来这里不,万一落脚别处,那其夫人自然要跟去。
信上只说世子夫人过来,别的什么也没说。
有人答道。
大家再次皱眉。
那个,不是说世子和离了吗?有人低声问道,怎么又来了个少夫人?大家对视一眼。
和离都好久的事了人家就不能再娶妻子了?守备咳了声说道,摆了摆手,别说这个无关紧要的,世子总不会自己搞错自己的夫人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那倒也是,大家点头。
备下总比不备下的好,不管她来咱们这里还是去别的地方落脚。
守备说道,人马还出去查找,范围再大点,那个,世子爷是永庆府的人照着那个方向去接,还有房屋什么的准备好,打扫干净点,布置的那个¨守备大人边说边做手势,大老爷们也说不出具体的词,就是那个华贵一点,人家江南来的女子可跟咱们这边的不同,精细的很…还有那些伺候人也都好好的挑¨大家纷纷应声,依言各自忙去了。
一队队兵卫从街面上疾驰而过,路人纷纷避让。
阿好挥着手驱散并不存在的灰尘表达不满。
也不知道整天跑来跑去的忙的什么!她说道。
当然有的忙才跑谁没事不想歇着啊。
齐悦笑道,裹紧了斗篷,抬头看看天,零散的雪花已经变的漫天飞扬,落在她的鼻尖上,瞬时化成水滴。
来这里已经三天了,胡三终于找到合适的房子,今日要她去看看,如果满意就可以下给付定金租下了。
今个已经十一月二十三,小曲说算上路途世子爷最多半个月回来那就腊月了,娘子,咱们是不是要在这边过年了?阿好一边走一边扳着手指头算道。
齐悦慢悠悠的行走在街道上,大大的帽子遮住了她的面容,减少了周围的注意,但这身已经捡了最低调的斗篷还是引来不少视线。
外地人就是外地人一眼还是能看出来的。
当然。
她说道,世子爷不回家,我们自然也不回家,难得我如今独身自在,不用伺候公婆操持家事,正是有钱有闲,可着劲的玩吧。
说道玩阿好最喜欢,忙忙的点头。
正说笑着,迎面冲来一个男人,走的又快又猛也不看路硬生生的撞过来。
齐悦和阿好躲避不及被撞了个趔趄。
哎呀你这人¨阿好忙扶着齐悦,回头喊道。
她的话音未落,就听那男人怒吼一声。
你站住!阿好被吓的话也没说完。
撞了人还要凶?齐悦也回头看去。
那男人伸手揪住一个瘦高的男子。
乔明华!你还有没有人性!他喊道。
被揪住的男子转过头。
齐悦看到他的年纪三十二三左右,五官普通,不知道是因为这里的色调还是什么,他的脸色看上去灰木木,此时被这男人揪住胳膊,也面无表情。
…我兄弟要死了,你还有心情跑出来逛街吃饭!男人接着喊道。
被揪住的男人依旧面无表情。
又不是我死了,我为什么不能逛街吃饭?他淡淡说道。
男人气的浑身发抖,举起大拳头,周围的人忍不住缩头,不过他的拳头没有落下。
乔明华!你是军医!军医!你就看着我兄弟去死吗?他嘶声喊道,你对得起你的俸禄吗?被唤作乔明华的男人笑了笑。
让你们截断腿,你们又不听,这不是我送他去死,是你们送他去死。
他说道。
截断腿!他是兵啊!截断腿,就成废物了!还不如死了!男人喊道。
乔明华抬手扒开他揪着自己胳膊的手。
所以,都是死嘛,你还急什么?他说道。
说罢转身接着走去。
乔明华!男人在后愤声喊道,身子发抖却也无法。
是当兵的啊,那就没办法了,兵们自然容易受伤,这零零星星的跟东奴碰面还好点,真大规模打的时候,那才叫惨呢,这里的人都习惯了,大家也仅仅投来同情的视线摇头叹息散开了。
雪越下越大,街上的人加快了脚步,男人似乎无知无觉呆立在原地,任凭雪花落满身。
这位大哥。
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男人木木的没有动。
我也是大夫不知道你还记得我吗?女声接着说道。
男人这才慢慢的回头,看到面前站着一个裹着米白金镶边翻毛斗篷的女子,此时正微微用手抬起大大的兜帽,露出如月射寒江的晶晶双目。
那一日齐悦蒙着面纱,男人哪里认得出。
三天前在城门,我们见过的,你当时说要找大夫但看我是女子,便又拒绝了。
齐悦含笑说道。
男人想起来了,看她一眼,露出几分恍然,不过恍然的是怪不得这女人那日蒙着面纱古古怪怪的,原来这般相貌,可不是要避人嘛。
他垂下头,不再理会迈步。
这位大哥既然你兄弟请不到别的人诊治,何不让我试试?不是给我个机会,是给你兄弟一个机会。
齐悦说道你又不损失什么,看不好我不要钱的。
男人停下脚,再次看齐悦。
这么个美貌的女人会是大夫?他又想到那日那个被他误认为大夫的男人唤这个女人为···.师父….阿如听到消息拿着药箱带着小曲找过来时,齐悦已经站在这家人的巷子前。
房屋矮旧,大冬天的竟然还有穿着单衣的小孩子从巷子口跑开,躲在破旧的门后瑟瑟发抖的打量她。
进来吧,这里。
男人推开一间门说道。
齐悦迈步,阿如和小曲跟随。
院子亦是破旧,她们径直进了屋子。
屋子里一个老妇正守着床哭,听到动静回过头。
大春你请到大夫了?她颤声问道。
被唤作大春的男人迟疑一下,看了眼齐悦,低头嗯了声。
老妇大喜,目光落在齐悦等人身上,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女子来做什么,但她还是恭敬地冲小曲就施礼。
大夫大夫,你快救救我家孩子。
老妇哭道。
小曲一脸尴尬。
我不是大夫,我不是大夫。
他忙摆手说道。
老妇愣了下。
不是大夫?她忙去看大春,而大春正看向那女子。
老妇也跟着看过去,见那女子已经站定在自己孙子床边。
是哪里的不舒服?齐悦问道,一面带上手套。
腿¨腿要烂了,人也不行了¨大春说道。
齐悦已经看到床上的兵,这那里是兵,还是个半大孩子嘛。
她俯身查体。
老妇已经呆住了。
这,这女子是大夫?她结结巴巴问道。
大春嗯了声。
女子怎么会是大夫?老妇喊道,看着齐悦惊愕不已。
女子也可以是大夫嘛。
齐悦回头冲她一笑。
这女子的笑很好看,最关键是没有嫌弃。
且不论能不能治好,老妇立刻惶恐不安。
屋子里安静了一刻,只有齐悦和阿如有关病情的交谈,说的话大家都听不懂。
怎么样?大春颤声问道。
没问题,是左小腿陈旧性血肿引发的感染。
齐悦说道,打开药箱在一堆工具中溜了眼,做个清创,打一针青霉素,就没问题了。
没问题?没问题是什么意思?大春和老妇都愣了。
不用截断腿吗?大春颤声问道。
齐悦低头看伤处。
严重是挺严重,但,有青霉素在,应该做清创就好了。
她说道,一面看了看四周,来,你们稍微退后一些,我来给他做个小手术。
手术是什么?虽然满是疑问,但看这女子胸有成竹的神态,大春搀着那老妇听话的退后了。
这边阿如开始麻醉,垫高左髋部,铺设手术巾。
这些最简单的外科手术用具都已经随药箱备着,足够两三次的用量。
看着刀子割开了腿,老妇不由发出惊叫。
这是手术,是治病,请不要打扰大夫。
作为千金堂的伪杂工,小曲做好解释工作。
大春是当兵的,对于血肉没那么大的刺激,再看那女子动作娴熟神情专注,便点点头,扶着老妇也安慰几句。
身处边境之地的老妇果然比安稳内地人的精神强大,很快就不再质疑,现场安静下来。
切开血肿,清楚了积液和坏死组织,冲洗了囊腔,止血引流缝合,半个时辰手术便完成了。
阿如注射了一只青霉素。
好了,给他擦擦额头什么的,估计后半日就降温,你们找个大夫瞧瞧开几副药,养两日就无碍了。
齐悦说道,将手套摘下。
什么?无碍了?老妇和大春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别的话没注意,满耳都是这三个字。
等好了,再给我诊费。
齐悦看着他们一笑,我就住在…她说到这里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忙看阿如。
西城枯井巷东第三家。
阿如忙说道。
院门关上,老妇和大春怔怔的看了街门一刻,又回头看屋子里的床原本不是说后半日可以准备后事了?真的后半日就能好了?到底发生什么事呢?是做梦了吧?他们再次看向院子里,积雪飞快的飘下盖住了脚印,就好像从来没人来过一般。
码字好幸福!!!出去旅游一趟就认识到这个真理了!!第三百二十六章 应邀(加更)胡三租的房子是一个两进的四合院,砖瓦结构的门楼。
泥墙有些脱落,还要不要修一修?胡三问道。
小曲带着其他三人帮助阿如阿好整理归置行李,齐悦这个甩手掌柜则跟着大管家胡三巡视住所。
如果不久住的话,等世子爷回来就搬去···.胡三说道。
话没说完被齐悦瞪了眼。
才不去他那里,我又不是没地方住,我是来探亲,又不是来投靠的。
她说道。
胡三就嘿嘿笑。
没错,让他做上门的女婿。
他笑道。
齐悦哈哈笑了。
那我明日就去找人修修,等着新女婿上门。
胡三笑道。
跟齐悦开玩笑是很开心的事,不用担心会被挠一脸花。
去吧去吧,咱们还要在这里过年呢,好好修修。
齐悦笑道。
好好修整可不是一天两天就好了,齐悦暂时又去住客栈,一直到第三天,才正式入住。
积雪已经清扫干净,修整一新的院子挂上红灯笼,厨房里传来饭菜的香气,小小的院子便有了家的气息。
齐悦站在屋门口看胡三和小曲等人挂灯笼。
小曲,常云成有消息了吗?她问道。
有了,说是正从京城赶回来。
小曲答道。
那得二十多天。
齐悦算了下日子。
你打听的时候没被人发现吧?她又问道。
小曲笑着点头。
也是巧了,和我认识的那批人都随世子爷换防了,留下的这些我认得他们,他们不认得我。
他说道。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
不过,好像最近有什么事,大家都忙的很。
小曲说道,好像要接什么人,上头口风很紧,他们都不知道。
齐悦点点头不以为意。
正说着话·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
是大夫吗?这里住着大夫吗?伴着男人粗大的嗓门。
他们来这里没做行医的准备,那么知道她们是大夫的就只有…齐悦抬抬下巴,胡三跑去开门。
有男人闯进来,一眼看到站在屋檐下的齐悦·噗通就跪下叩头。
谢大夫救命大恩,谢谢大夫救命大恩。
他带着颤音喊道。
齐悦忙让人搀扶。
这人力气大,胡三都没搀扶住,反而差点把自己带的摔倒。
还是小曲等人上前制住他搀扶起来。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大汉自然察觉小曲等人有身手,略一惊讶乖乖的站起来。
这么说你兄弟是好了吧?齐悦问道。
叫做大春的汉子点头,神情激动。
是·是,当天晚上就醒了,还吃了东西,现在已经能下地走了,还去兵营了。
他说道。
想到兵营里那些人看到大牛的惊掉下巴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想哈哈大笑。
要注意伤口不要沾水,多吃点好的养一养。
齐悦笑着嘱咐道,再去找个大夫看看开些药吃或者敷。
您就是大夫·还找别的大夫做什么!大春忙说道。
齐悦笑而不语。
这边大春想到什么又拿出一个钱袋。
不知道这些诊金可够?他有些忐忑的说道。
起死回生啊,买命的救治,很贵很贵吧。
大牛家是没钱·这是他借了好几家才凑了这么多。
不过,这多也是针对他来说,对于这个女子···.他的视线落在那女人头上的朱钗,守备夫人也没带过这么好的吧。
当然,他这下等兵只有一次远远瞧见守备夫人。
齐悦伸手接过,掂了掂,从中倒出一半。
这就够了。
她说道,将剩下的钱袋递回去。
大春大喜,忙接过。
一旁的胡三撇撇嘴,这人可真实诚。
给了钱大春又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说·男人家痛快点。
齐悦笑道。
是这样。
大春搓搓手,有些忐忑,我还有几个弟兄,不知道还能请娘子给看看不?行啊,我是大夫嘛,既然有病人自然要去看。
齐悦含笑说道大春卸下一副重担·松了口气,欢天喜地,但又想到什么。
那个,都是一些穷当兵的,娘子您别嫌弃。
他喃喃说道。
一则是钱不多,二来住的地方寒酸。
行了,别客气了,我是大夫,人什么时候找大夫,病的了时候,不好的时候,最惨的时候,好好的干干净净的光光鲜鲜的谁找我们啊,嫌弃病人,那就别当大夫。
齐悦笑道,去,给我的徒弟留个地址,约个时间,我过去一趟。
大春大喜,冲齐悦连连道谢,又看向胡三点头哈腰,再不复当初城门时的威风。
跟胡三说了地址大春连时间都不敢约,只说任娘子方便就是了,便急忙忙的告辞了。
踩着厚实的雪,大春一路狂奔,来到一处军营前,一直走到最里面低矮的营房前,那里早有四五个穿着旧兵袍的男人伸着脖子张望。
大春回来了。
他们高兴的喊道。
屋子里跑出来七八个同样衣着的男人。
怎么样?他们围住大春乱乱的喊道。
答应了答应了。
大春高兴的喊道。
这些男人顿时高兴不已纷纷冲进屋子里,昏暗的室内一排大炕,炕上躺着地上坐着人,一个个发出呻吟声,或者胳膊或者腿上头上都包扎着,赫然都是伤者。
什么时候来?有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是一个腿上有伤的男人,带着满脸的期盼。
看着和自己一般伤处被判了死刑如今却重新走路的大牛,他就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人家肯来就不错了,我怎么好意思追问人家什么时候来。
大春说道,总之大家放心,这娘子说的可好了,大家就安心的等待吧。
正热闹着,外边传来说话声。
派药了派药了谁的药都自己来领。
这个声音像往常一样带着不耐烦,但伤兵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涌出来抢着拿药。
滚你娘的,老子不要你这些没用的药!有人大声喊道。
什么?这些人疯了吧?两个揣着手穿着灰布袍的男人惊讶的对视一眼。
总是弄这些没用的药,我们如今不要了我们自己请好大夫了,你们这些军医营的人滚吧。
大春喊道,从屋子里走出来,瞪眼看着这两人。
两人也瞪眼看着他,然后看到其他陆续搀扶着或者拄着拐走出来的大家果然没有上前。
不吃拉倒!两个灰布袍男人回过神,冷笑一声,还懒得伺候你们。
他们一摆手身旁两个小兵抬起一大担子,上面摆着七八个小木桶,从其中散出药香味。
走。
他们说道,掉头就走。
一开始军医营的人没当回事,这些伤兵十有**都是要落下残疾的,从好好的人变成了没用的废人,性子大变也是正常的,但接连几次都是如此大家才认识到这些伤兵是来真的了。
他们说请了个女人大夫。
对,因为不让女人进兵营,大春还跟守兵们闹了一场。
从哪里弄来的女人?治病?是啊闹得有底气,因为大牛被治好了。
哪个大牛?就是那个中了埋伏被贼奴倒刺箭射伤腿,又不肯截肢的小子,后来脓毒侵肺腑要死的。
什么?那个?那怎么会被治好了?可不是就是治好了,要不然那些人为什么底气这么足追捧那个女人。
那要是这么说,那女人果真有些本事啊。
散发着药味的屋子里议论纷纷,四五个人聚在一起已经热闹的说了半日了,但独有一个男人坐在角落里,手里]饬着草药,面色木然似乎听不到也看不到这边的热闹。
乔大夫,你怎么看?他看不到别人,但别人看得到他,于是有人问道。
乔明华低着头切药,嘴边浮现一丝冷笑。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他木然说道。
大家知道他的古怪脾气,互相打个眼色。
好了好了他们不吃药就不吃吧,咱们还得备下,需要药的人可不是只有他们。
有人招呼着,众人这才散开了各自忙碌去了。
而此时伤兵营里齐悦也正忙碌着。
这里的伤者都是典型的外伤感染,冷兵器时代刀剑造成的创伤,因为没有及时的清创以及防感染,原本不该致命致残的伤发展成了无药可医,所幸齐悦随身带了一些青霉素,成了起死回生的神技。
麻药暂时没有了,要不你等明日我再给你动手术?她看着面前躺着的伤者问道。
明日?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希望了,这个伤者一刻也不想等了。
我不怕疼,我这腿被砍下一半的时候我都没怕疼。
他急忙忙说道。
可是清创比那个还要疼。
齐悦说道。
话音未落听得外边传来喧阄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听说你们竟然放女人进兵营了!是不是都活的不耐烦了?一个清亮的男声喊道,伴着其他人的符合声。
我说知道你们伤了难受,但也不能胡来···.声音继续说道,伴着脚步声向这边屋子而来。
江大人,我们不是胡来,军医营的人治不好我们,我们只是想求条生路。
什么生路!一个女人就给你们生路了?开什么玩笑!大人,大人真没开玩笑,这娘子是神医!滚滚,什么神医!我看看这神医是怎么个神。
话说到此,屋门咚的一脚被踹开了,一个瘦高的男人大咧咧的走进来,在他身后跟着四五个挎着刀箭的男人,似乎刚从战场上下来,又似乎是刚吃喝玩乐回来。
门开的那一刻,齐悦站起身回过头。
涌进来的男人们都觉得眼睛一亮。
哇,果然是个美人啊!还这么年轻!来来,我赢了给钱给钱…男人们旋即笑闹起来,而那个带头进来的男人却如同雷轰一般顿时呆住了。
不会吧?不是在做梦吧?他这是看到了谁?我还差几章就还完了?还差几章?第三百二十七章 招牌大家依旧在嘻嘻哈哈的笑闹着,有人看到这男人的呆像。
我说江海,不至于吧,不就一个月没见到女人,这就看丢魂了?几人纷纷笑着起哄。
还有人推江海。
喂,小娘子,看到没,这可是我们这里的美男子,全城上至八十下至八岁的女人可都喜欢他,你瞧瞧,没见过这样的美男子吧?一个笑哈哈的伸手捏江海的嘴,让他摆出一个呲牙笑的样子。
这些糙汉子嘴里越来越没正经话,以往对待那些官妓或者城里那些风骚的商户家女也就罢了,但如今可是对待齐娘子,阿好以及那些伤兵都急了。
喂,你们嘴里放干净点。
阿好喊道挡在齐悦身前。
伤兵们也一瘸一拐的要冲过来跟他们推推搡搡理论。
但他们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正闹着,江海猛的推开面前的人,冲向齐悦。
齐悦也是微微受惊,后退一步。
那人没有过激的行动。
齐娘子!江海看着齐悦,激动的都要哭了,我不是在做梦吧?哎?认识?齐悦打量他,见这年轻人二十左右,虽然面色因为日晒风吹有些黝黑,但眼睛炯炯有神,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那些男人们吹捧这位美男子老少通吃倒也有几分可能。
齐悦有些脸盲症,觉得这人似乎有些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行啊江海,让小娘子见识见识你的热情。
看到江海竟然冲到齐悦身边,双方的人都愣了下,旋即便兴奋以及激动起来。
兴奋的自然是江海的人,他们大声喊道。
还有人吹口哨。
激动的则是伤兵们,这是他们好容易请来的救命的菩萨,竟然要被如此折辱!眼瞧屋子里混乱起来,齐悦却恍然的哦了声,伸手指着江海。
哦哦,你,江海!她喊道,面上浮现笑容,是你啊!江海一脸委屈失望。
齐娘子。
你竟然不记得我了…..他哭皱着脸说道。
一群人到伤病营看热闹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军医营的人早就看不下去了,鉴于身份他们虽然不满但没办法出面说什么,这下好了,有人替他们闹事了。
四五个人在营房外等着看热闹。
但热闹等来了,却不是他们想要的热闹。
说什么?真的是神医?救过江海的命?听到里面传来的消息,军医营的兵役们都呆住了。
竟然这么巧?竟然是真的?此时伤兵营里,早没了先前的紧张喧闹,满院子只有江海的喊声。
你们知道这是谁吗?江海恨不得喊破了嗓子,激动的眼睛发亮对着周围呆滞的人们喊,他伸手猛地解开衣裳。
当初我受了伤,几乎要死了,就是齐娘子救了我的命!男人**上身,阿好吓了尖叫一声忙转头避开。
齐悦微微一笑也移开视线。
**的身上缝合的留下的伤疤有些吓人。
看看这就是齐娘子给治的,还把别人的血给我,让我重新活过来。
江海说道,一面看向伤兵们。
你们可真是好运气,竟然请来了齐娘子!满院子的人再次将视线落在齐悦身上。
惊讶激动。
惊讶的是江海的同伴,原来这个女人就是江海常常挂在嘴边的那个啊,还以为他是伤的癔症了,原来真的是美如天仙啊。
激动的是伤兵们,原来这个女人真的是这么有名的神医啊,那他们有救了。
齐娘子,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来找我?天近傍晚的时候,齐悦走出伤兵营,一直等着的江海再忍不住唧唧呱呱的询问,不待齐悦回答,他就自己回答了。
..哦,你是不是跟着世子少夫人一起来的?哎?世子少夫人到哪里了?大家都在找她呢。
世子少夫人?齐悦愣了下,阿好也瞪大眼。
娘子就是..她忍不住喊道。
齐悦及时掐了她一把。
阿好咽下了话。
我现在已经不在定西侯府家了。
齐悦含笑说道。
江海愣了下,对于这个消息很意外。
我开了家医馆,所以现在只是大夫。
齐悦接着说道。
江海恍然,看来这齐娘子已经不是定西侯府的家奴了。
自己当掌柜的啦?他眼睛亮亮说道,那更好。
齐悦笑着点点头。
什么世子少夫人要来?她问道。
世子爷的人从京城传话回来,说少夫人要来,要大家准备迎接,这不,一群人闹腾了好几天了,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江海耸肩说道,要我说肯定还没走到呢,女人出门罗嗦娇贵的很,走半天就要歇息一天,等世子爷回来,她也不一定能到。
齐悦听了明白了,常云成一定是在京城得知自己的消息了,或者看到信了。
少夫人,亏他也敢说!该胆子大的时候不大!江海还在说什么,齐悦没注意听,忍不住抿嘴笑。
齐娘子?江海再次喊道。
齐悦回过神看他。
什么?她忙问道,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问你怎么突然来这里了?江海说道,有些委屈。
齐娘子不仅没有第一眼认出自己,而且跟自己说话也不热情。
我没事,就瞎逛逛。
齐悦笑道。
江海哦了声也不在意,齐娘子来干什么他才不管,最重要的是他终于见到她了。
齐娘子,我托世子爷给你捎了好些东西,你收到了没?他摸着头有些紧张的问道。
东西?齐悦愣了下。
啊?世子爷没给你啊?江海失望的问道。
哦这样啊,我很早就离开定西侯府了,又常常出门。
想来是还没来得及给我。
齐悦忙笑道。
江海这才得了安慰点了点头。
早知道娘子开了医馆,就直接让人送那里去。
他咧嘴笑道,一面又问齐悦在这里要住多久。
不知道,看情况。
齐悦笑道。
也就是说绝不会只是一两天,江海乐得笑的更合不拢嘴。
一路送到齐悦租的宅子,见到小曲等四个侍卫,江海又是吓了一跳,小曲等人也吓了一跳。
江兄弟,你回来了?小曲忙问道。
小曲。
你们怎么也来了?江海也惊讶问道,是跟少夫人来的?小曲不由看齐悦,齐悦摇头。
不是,我们犯了错,所以离开定西侯府了。
承蒙齐娘子看得起,招在医馆当杂工混口饭吃。
他便说道,带着几分惭愧低头。
随机应变脸不红心不跳开口说谎的能力不错,齐悦点点头松了口气。
江海哦了声,这种事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别担心,世子爷是急脾气,过一段就好了。
到时候我再跟世子爷说说,你们就能回来了。
他揽过小曲的肩头,低声说道。
小曲笑着道谢。
有了江海这个活招牌,不到几天。
整个甘肃镇来了神医的消息就传遍了,没人质疑齐悦的身份,因为江海走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这是救我命的神医齐娘子。
他得意的炫耀着,一天到晚的跟在齐悦身边。
如果不是男女不便,军令也说不过去。
他都恨不得搬进齐悦家里住。
灯笼已经点亮了,阿好撅着嘴看着还坐在屋子里笑得跟开了花一般的江海。
这是最后一盘点心了,江大人不嫌弃,就尝尝吧,实在是能吃的都吃完了,也来不及做了。
她将手里的托盘放下没好气的说道。
盘子里是鸡蛋面粉做的糕点,用模子做出各种花样,看上去好看又好吃。
江海自然也不傻,知道这是小丫头下逐客令了,真是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呢,他依依不舍的站起来。
这个,我带回去当宵夜吃吧。
他笑道,一面将盘子的糕点往袖子里倒。
齐悦忙让阿好装起来,仔细的包好了递给江海,江海这才乐滋滋的告辞了。
第二日一大早,便有人敲门。
这小子又来了!正在给齐悦梳头的阿好忍不住跺脚道,怎么这么烦啊。
齐悦对着镜子笑。
他乡见了熟人,自然很开心。
她笑道。
这边阿如站在门口,看着小曲开门,神情愣了下。
不是江海。
她回头对屋子里的二人说道。
看着迈进屋子里的胖妇人,齐悦低头又看了眼名帖。
甘肃镇守备府。
是知道自己身份了吧,所以来请了?你是大夫啊?胖妇人开口问道一面打量齐悦。
这妖精似的,哪里像个大夫?妇人忍不住撇撇嘴。
齐悦恍然,不是被认出来了,是来单纯的请大夫的。
是,不知道贵府有什么需要?她含笑问道。
胖妇人呸了声。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你家才有人需要大夫呢。
她哼声说道。
齐悦皱眉,没说话。
喂,你什么态度啊,你知道我们是大夫,不请大夫,你上门来干什么?要饭呐?阿好立刻说道,对那妇人怒目而视。
胖妇人哼了声。
江海江大人昨日带回的宵夜,是你们府上做的?她忽地问道。
江海?齐悦愣了下,昨晚的蛋糕?是。
她点点头。
不会吃坏了吧?你家的厨娘,我们守备夫人要买了,你开个价吧。
胖妇人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懒洋洋的说道。
买厨娘?齐悦等人都愣住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周到买厨娘做什么?此时守备大人也正问自己的夫人。
昨晚我随手拿回来的那几个点心那么好?他笑道,竟让你一大早就急着要去买了人家的厨娘来?别让人笑你贪嘴,失了夫人的体面。
守备夫人横了他一眼。
我还不是为了你。
她说道,丫头婆子什么的都置办好了,只是还差一个好的厨娘,你是不知道,这些江南贵人们,讲究的很,爱吃那些小巧精细的东西,我昨晚尝了你带回来的,味道样子都上佳,正好买来备着。
守备大人点头,对着夫人道谢。
还是夫人想的周到,这些日子辛苦夫人操劳了。
他笑着施礼。
守备夫人抿着嘴笑,受了丈夫的礼。
这么幸苦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夫荣妻贵,丈夫敬重。
这边夫妻说话,外边有仆妇急匆匆进来了。
大人,夫人。
她看到守备大人在,忙施礼。
守备嗯了声在一旁坐下。
人带回来了先教教,虽说是个厨娘不见人,也不能毛手毛脚的。
守备夫人看着仆妇说道。
仆妇忙摇头,带着几分恼怒。
夫人,那厨娘人家不卖。
她说道。
守备大人闻言也看过来,微微皱眉。
给你说了别在乎钱,要多少给她多少就是了。
守备夫人倒不急,慢悠悠说道。
这种欲迎还拒的把戏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多少钱都不行。
仆妇委屈说道,一面面色难掩愤愤。
守备夫人这才皱眉。
那你没说是咱们要的?她又问道。
我一开始就把帖子递过去了。
仆妇更加愤愤说道。
真是不知好歹的人家!难道不知道现在是在谁的地盘上?守备夫人不由去看守备大人。
看来这个大夫,不缺钱胆子也很大。
她似笑非笑道。
守备大人哼了声。
是那个什么神医娘子吗?他问道2仆妇忙点头2就是她2她说道2守备大人沉着脸,手指敲着桌面2我已经听下边人说了,g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什么神医大夫搅的兵营很不太平2他缓缓说道,如果没有军医们的汤药喂着,他们会等到这个什么神医来诊治吗?真是可笑,我们为了这些伤兵好吃好喝好养N点功劳也没2反?成了弃他们与不管不顾的罪人!说到g后N句,守备大人手指变成拳头重重的砸在桌子上2仆妇吓了N跳,守备夫人倒没什么,面色轻松,冲仆妇摆摆手,她知道接下来这件事就不用她操心了,她只要等着这个厨娘乖乖的来自己这里就行了2江海再上门的时候,就察觉有些什么不N样了2面前既没了茶点,连茶水也没了2阿好拉着脸将N碗白水搁在江海面前,眼都不带看他N眼的就走_了2瞧瞧,这就是差别,江海将视线又落回齐悦身上,齐悦对他微微N笑2这样的女子才ggg可爱2江海忍不住咧嘴笑2齐娘子齐娘子,城里破破烂烂的没什么可看的,昨天下了大雪,在城外五里庄有个梅园_了花,我带你去看吧2他忙忙的说道2现在梅花_了?是腊梅?齐悦随口问道2江海有些尴尬2虽然他带过不少女子去赏梅,不过大家都是粗人N个2醉翁之意不在酒,鬼知道它是什么梅,知道是梅花不是别的花已经是不错的了2又怕说错了到时候丢人,便哼嗨两声不知道是答的什么2所幸齐悦也没有再问2依你说世子爷并不是常在这里落脚?齐悦问道2江海松了口气,很高兴齐悦换了话题2是啊。
他点头,比如今年,一多半都在外边。
我也跟着跑了好些地方呢,要不是因为给相熟的弟兄过生辰我还赶不回来呢,那就见不到娘子了。
他不忘补充一句。
齐悦点点头。
手拄着头看着门外。
又下雪了,地上蒙了一层白纱。
那他这次会回这里吧?齐悦问道。
会的吧。
江海看这齐悦,终于迟钝的问道,娘子是要找世子爷的吗?齐悦忙收回视线。
不是,就是来这里了,遇到了就见见,毕竟是相熟一场,遇不到,就算了。
她含笑说道。
江海哦了声。
等世子爷回来我带娘子去见他。
他说道。
齐悦含笑道谢。
阿好咚咚又进来了。
江大人,你?午想吃什??时候不早了,我去吩咐厨房早些备下。
她粗声粗气说道。
半日又过去了?江海一脸惊讶。
今日下雪,不如我们吃火锅吧。
齐悦说道,江海,你拿来的野鸡肉正好涮锅吃了。
别说吃火锅了,就是喝泔?都行,江海忙点头不迭,连声称好。
?了表示自己不是吃白食的,江海?动帮忙,齐悦看着热闹的院子再次手拄头。
京城下雪了吗?那臭小子起程了没啊?这时候?快到了饭点了,他吃的什?饭?吃饭了吃饭了吃饭了!周茂春将门敲的山响,周围的人都忍不住摇头掩耳躲开。
紧闭的屋内没有任何反应。
周茂春气的转了转圈,指挥着身后跟来的几?太监。
撞门撞门。
他喊道。
太监们你看我我看你没动。
哎呀,不是当初你们听这小子的,撞坏藏?阁门找我的时候了!周茂春跳脚喊道。
那不是有陛下金口允许嘛。
一?太监陪笑道。
我这??有!陛下金口圣旨要我请齐娘子进京!周茂春瞪眼喊道,我现在查找齐娘子下落,就是奉旨!你们想抗旨吗?哎呦您这算什?奉旨..太监们苦笑又无奈。
行了行了,陛下不是说了,只要不去闹陛下,闹谁都没事,随他闹吧。
一?太监低声说道。
摆摆手。
大家便应声??的抬了一?门栓过来。
周茂春在一旁指挥喊着一二三。
太监们抬着门栓撞向屋门。
屋门就在这时候打开了。
常云成侧身一旁,看着抱着门栓的太监们如同一?蚂蚱ū了进来,在地上暧吆成一片。
胡子拉?,用?夜发红的眼扫了这些人,怀里抱着十几?卷轴的常云成皱眉。
图纸都好了,请司值送去陛下那里,看可否,我好再改。
他没有理会这些人。
而是对门外侍立的吏官说道。
吏官应声,接过这些卷轴,他一?人抱不过来,旁边的人忙过来帮他,一并去了。
这边周茂春气呼呼的跳到常云成面前。
好啊你这?小常子,竟然不见我!竟然敢让我吃闭门羹!你知道不,这世上让我吃闭门羹的只有我师父!他吹胡子喊道。
常云成冲他低头施礼。
请大人担待,我赶陛下要的图纸急了些。
他哑声说道。
态度诚恳,但态度如何一向对周茂春没用。
他呸了声。
急?屁!他瞪眼说道,我问过陛下了。
?问过司值小李子了,都说不急!你这是故意针对我的!常云成再次施礼。
是。
是我急了些。
他说道,想要尽快做好,?陛下分忧。
花花嘴对我没用。
周茂春哼了声,伸手揪住他,拽进屋子里,快,跟我说要紧事。
这几日周茂春几?要把房子拆了。
幸好宫里的房子结实。
周大人到底何事如此急?常云成问道。
周茂春还没说话,门外的常云成贴身的侍卫挤进来,捧着一?食盒。
世子爷。
您快吃些东西,已经热了?回了,不能再热了。
他急忙忙说道。
急什?急,饿一饿死不了。
周茂春喊道。
侍卫?急了。
我家世子爷已经?天没吃了!他喊道。
是?正常人听到这?都会动容,但无奈周茂春不是?正常人,对于见惯生死的他来说,这完全没有什?感觉。
?天不吃?饿不死!他喊道,一把揪住常云成拽到一边,你快告诉我,你知道齐娘子去哪里吗?常云成愣了下。
你找她?他问道。
是啊我找她都快找疯了!周茂春跺脚道。
你找她做什??常云成问道。
我找她进太医院,那?一?神医,?在永庆府那?下地方简直是浪费。
周茂春说道。
太医院?常云成有些惊喜,这种认可,对于那女人来说?是极大的尊重吧,她一定很高兴。
他才要张口说话,周茂春看着他,想到这几日的憋屈又哼了声。
顺便给齐娘子找?好婆家。
他又说道。
常云成一愣,看着周茂春闭住嘴。
那?好的女子,你还不知足,搞什?左右夫人,这不是欺负人嘛,我们齐娘子什?人,凭什?要给人做双头大。
周茂春犹自不觉,越说越觉得生气,要不是因?这?,她一?女人家能离开永庆府到处流浪吗?还不是那伤心地呆不下去了!都是这混帐小子的缘故!你,听谁说的?常云成问道。
这些事写在折子上,单独奏请皇帝,又是私人家事,不可能人人皆知的…..司值小李子。
周茂春摆摆头说道,一面眼睛一亮,哎,要说起小李子,还真合适,虽然他爷爷我看不上,但他这人还行,?算是炉渣上长冬瓜了,还没娶亲,长得?能看,人?老实,最关键是京城人,这样齐娘子就能在京城安家了!他越想越高兴忍不住拍手,恨不得这就去催着李家快些迎娶齐娘子进门。
什??媒人?人家李家的意见?哪里轮到他们的意见,这已经是看得起他们了!常云成的身子绷紧,面色?变得铁青。
这这小李子又是谁?从哪里冒出来的?听着话里的意思跟齐月娘似?…认识。
不是说在京城没待几天吗?怎?..怎?就认识这?多?七八糟的人了?常云成只觉得百爪挠心恨不得一步飞回去。
喂。
周茂春此时又伸手揪住他,摇晃着问,这?先不急,你到底知不知道齐娘子去哪里了?你们好歹夫妻一场,她又是从你婶娘家走的。
常云成看着周茂春慢慢的点点头。
苦苦寻找的消息终于有了着落,周茂春大喜差点窒息。
去哪里了?他颤声问道。
常云成看着他,慢慢的抬手指了指南方。
她…他缓声开口,去福建了..第三百二十九章 同仇李桐走出司值房,就遇上两个抱着卷轴走来的吏官。
小李大人。
他们忙含笑打招呼。
李桐虽然来这里没多久,但一则他是李阁老的孙子,二来皇帝那边似乎也颇为满意,大家在宫里混都是靠眼力吃饭的,所以李桐的人气越来越旺。
不过,李桐没有忘记自己的庶子身份,习惯了得不到或者得到也会失去,所以对现在的日子他充满了敬畏和感激,勤勤恳恳恭恭敬敬,这样表现出来便是不骄不躁浑然大气,这又让家里那些眼红嫉妒等着看他笑话的兄弟姐妹们失望了一把。
李桐还礼。
这是兵部送来的防卫图,请大人递交陛下。
吏官说道,将卷轴递过来。
兵部?李桐心中一动,他自然知道最近兵部在忙什么。
是定西侯世子爷的防卫图?他问道。
吏官们应声是。
不是陛下说一个月做好就成吗?怎么才十天就好了?李桐含笑问道。
世子爷可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硬是赶出来。
吏官们笑着说常云成的好话。
常云成出手大方为人爽快,人缘也很好,当然更重要是皇帝也看重他。
锦上添花的事大家做做总没有坏处。
李桐笑了笑,心中越发印证范艺林的话,这个男人果然狡猾,表里不一。
放这里吧,我一会儿就送去。
他含笑说道。
吏官道谢高兴的放在里值房的桌子上告退了。
常云成得知已经送去了,就松了口气,一面等皇帝的意见,一面收拾行李。
事实上,行李早已经收拾好了。
甚至他都恨不得几天只穿一身衣裳,行李都不用打开,只待皇帝一声同意他抬脚就走。
但直到第二日天黑都始终没有音信。
依他对皇帝的了解,这不应该啊。
常云成便托吏官们询问,是好是不好皇帝得给个话啊,好的话他告辞起程,不好的话,立刻抓紧时间修改。
而此时常云成苦等结果的那个卷轴还摆在值房的桌子上。
李大人,这个要送去吗?有人问道。
李桐手里已经拿着两个文书。
闻言回头看了眼。
陛下面前的太多了,再等明日吧。
他说道。
明日又推到后日,然后李桐没有再推,因为皇帝亲自来要了。
李桐捧着卷轴进来时,就看到一个男人站在大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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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该,他心里低声说道,原来这男人就是齐娘子的前夫啊,早知道那日他一定会帮范艺林出手的。
就是这男人。
先是将齐娘子在家一扔三年,回来了就开始闹着要停妻再娶,又要休妻,还好齐娘子贵人相助。
得以和离出身。
范艺林揽着李桐的肩头说的义愤填膺,她无父无母孤苦无依,万幸有医术傍身,要不然只有死路一条了。
你说这样的男人该不该唾弃?该!当然该!更何况这齐娘子还是自己的恩人!什么叫恩人,她对你有恩。
你必须要知恩图报,她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她的仇人就是你的仇人!这个常云成就是他李桐的仇人了。
陛下,您要的防卫图。
李桐低头低声说道。
虽然在奏折上很多人都会耍心眼,比如放到前放到后等等顺序,别小看了这顺序,有时候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一件事的成败,所以不入流官职的司值轻易没人得罪,相反会有人偷偷的给塞银子。
李阁老已经给他讲了这些事,但李桐还真是第一次做,所以难免心里忐忑。
皇帝并没有说什么,常云成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李桐总觉着这男人在盯着自己看,目光很不善意…也是,这种事虽然谁也不说,但谁心里不清楚啊。
原来你是李桐李大人。
常云成忽的开口说话了。
在这个人面前,自己决不能露出胆怯,要不然是丢齐娘子的人!是,原来你是定西侯世子。
李桐站直身子含笑说道。
两个太监已经打开了卷轴,皇帝站起来走近前去看,似乎全神贯注没有听到他们说话。
这边二人说完这句话,谁也不说话了,常云成看着他,耳边回响的是周茂春的话。
长得也能看…哪里能看?别说跟王谦比了,连胡三那话唠都比不过….人很老实…竟然敢公报私仇,压着他的要务文书不递,小小年纪就敢如此,再长几年谁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这老头什么眼光!常云成哼了声,移开视线。
李桐自然也不会输了气势,也轻轻的哼了声,移开了视线。
大殿里安静无声。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皇帝终于看完了。
很好,不错。
他转过身说道,揉了揉眉头。
常云成躬身施礼。
是陛下指导有方。
他说道。
皇帝笑了,接过太监捧来温热毛巾轻轻擦拭额头眉眼,一面慢慢的踱回龙椅前。
好了,这件事算是做好了,你可以..他开口说道。
这句话已经等的太久了,久到常云成身子都忍不住微微发颤。
谢陛下,那臣告退回甘肃了。
他再次躬身施礼说道。
皇帝看着他,将手里的毛巾扔给太监,似笑非笑,不过最终他点点头。
好,你去吧。
他说道。
常云成狂喜应声是,慢慢的退了出去。
常云成刚迈过门槛,皇帝忽的笑了。
打赌不?他说道。
李桐被说得一愣,但太监们都笑着答话了。
哎呦,太好了,又能赢陛下的银子了。
几个凑趣笑道。
说的跟你们赢过似的。
皇帝笑道。
一面看李桐,你玩不玩?虽然不知道怎么玩,但李桐还是忙应声是。
只是,臣没什么钱,所以,不能下大注。
他老实的说道。
皇帝被他逗笑了。
没钱,找你祖父要。
他笑道,十两银子起,小了朕还不玩呢。
大殿里热闹起来。
赌。
定西侯世子几步之后开始跑。
皇帝说道。
这叫什么赌注?李桐愣了下,在宫里谁敢乱跑?朕先下注,五步到十步。
皇帝说道。
立刻其他的太监也跟着下注,当然很巧妙的大家赌的都不一样。
一百步到二百步。
李桐最终也只得胡乱凑趣说道。
皇帝笑眯眯的拄着头看大家下注,待完了之后。
便坐正身子。
宣外边的人进来。
他开口说道。
太监立刻传话,外边恭敬地进来两个太监。
刚才,定西侯世子,是几步之后开始跑的?皇帝问道。
太监愣了下,低着头交流下视线。
世子爷,对不住了,不是咱家不帮你遮挡。
实在是在这位陛下跟前,什么都遮挡不住啊。
回陛下,七步之后。
其中一个答道。
皇帝哈哈笑了,手拍着龙椅。
给钱给钱。
他笑道。
李桐走出大殿还有些发懵。
完全搞不懂刚才是怎么回事。
常云成君前失仪,陛下竟然早猜到,还不生气。
他摇摇头,算了。
不管了。
这边大殿里已经恢复了安静,皇帝闭着眼翘着腿倚在龙椅上似乎睡着了。
蔡重指挥着两个太监收拾桌面上满当当的文书奏折。
说是两个人在酒楼打过架?皇帝忽的开口问道。
蔡重忙转过来躬身。
是。
孩子们打听说,世子爷刚进京,小李大人和范家的那个孩子在酒楼吃饭,不知道怎么从楼上扔东西,砸到了世子爷,在楼上好好的打了一架。
他说道。
皇帝笑了。
什么屁大的事,真无聊。
他说道,瞧这一副拈酸吃醋使绊子的样子。
陛下,要老奴去敲打敲打小李大人吗?蔡重忙问道。
自己的路自己走,谁管得着谁啊,别闲着没事瞎操心。
皇帝摆手说道。
蔡重笑着应声是。
常云成的母亲又病了吗?怎么他这么急?还有周茂春和他说话之后也急慌慌的带着人往南走了,连和朕说一声都没顾上。
皇帝想到什么,换个姿势坐着,问道。
这个倒不知道。
蔡重答道。
他并没有说老奴这就去查,因为他知道,皇帝有时候只是和他说说话,并不是要个什么答案结果,就像那些普通人家一样,只不过,在这皇宫大殿里,皇帝其实并没有可以随意说话的人。
果然皇帝也没说让他去查,而是带着几分轻松随意倚着。
不管为什么吧,总算把这老东西引走了,省的一天到晚的聒噪朕。
他笑道。
可不是,周大人这些日子越发的闹了,怪不得人常说老小孩老小孩,人要是老了就跟小孩似的。
蔡重笑道。
皇帝对这话很感兴趣。
想当初,皇祖母也这样说过皇祖父呢。
他含笑说道。
哎呦,太祖和孝慈皇后真是好的不得了,两人什么话都能说,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蔡重也笑道。
当年皇祖父娶到皇祖母可是很不容易的。
皇帝笑道,不过,这世上,自来是珍稀难得,再难能得到也是值得的。
清淡的说话声回荡在大殿里,越发显得空旷。
而此时,奔出皇宫的常云成已经翻身上马。
传令速回漠北,我先走了让他们跟上。
他扔下一句就狂奔而去。
身后的侍卫忙慌乱的分头行动,召集人的去召集人传信,其他的忙追常云成。
常云成已经跑的看不到人影了。
月娘,月娘,我来了。
第三百三十章 喜厌天近中午的时候,雪停了,齐悦走出屋门,身后是提着药箱的阿如。
怎么江海没来?胡三在院子里往门外张望,有些奇怪。
姐夫你找他有事啊?还围着围裙,手上沾着面的阿好不解的问道。
没事,我就是不习惯。
胡三笑道。
这话引得其他人都笑了 小说章节更新最快 。
行了,别笑人家,要不是他,胡三,咱们如今说不定还不认识呢。
齐悦笑道。
胡三红着脸笑。
不提以前不提以前,向前看向前看。
他忙说道,这是对阿如表忠心呢。
当初的事可真是要成仇人的迹象啊,亏得自己祖坟上冒了青烟,胡三想起来就后怕。
阿如撇撇嘴没理会他。
走吧,他也忙得很,今日还有两个伤兵要做一下二次清创,快点走吧。
齐悦说道,自己先抬脚迈步。
阿如以及小曲跟着。
不过,相比于前几次的畅通无阻,这一次,她们被拦在了兵营外。
为什么不让进了?齐悦问道。
守门的营兵都懒的看她。
不让进就是不让进,哪里有什么为什么。
他们漠然答道。
可是他们请我治病。
齐悦说道,伸手指里面。
营中自有军医,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守卫说道。
可是…阿如要开口说话,齐悦及时拉住她。
齐悦冲她摇头。
阿如只得将话咽下。
齐悦看着营房内,相比于前几日伤兵们急不可待的前来迎接,此时安静如同无人之处。
此时所有的伤兵都在屋子里,看着堵着门的一排披挂严整的兵卫,一个个眼中满是怒火。
非要看着我们能治而不得治死了你们才高兴吗?一个伤兵嘶声喊道。
攥紧了拳头,你们也是兵,你们也要上战场,你们难道就能保证不会有我们这样的一天?这话让守门的兵卫有个别人动容。
有人冷冷哼了声。
这一天又如何?别忘了,那些死了的弟兄们。
他淡淡说道。
这是一个将官,此时面色冷峻的看着这些伤兵。
在他的注视下,骚动的伤兵们也升起一些畏惧。
从你们当兵的那一天起,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怕死?怕死就给我脱下这身衣裳滚蛋!他喝骂道,你们受伤了?要死要活的闹?那些死了的呢?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冲上去是送死吗?为什么他们还要冲上去?为什么他们不闹?他看着眼前的人们。
屋子里便得安静下来。
你们要死我不拦着。
你们要活我不为难,只是,军营有军营的规矩,谁他娘的想乱了我的规矩,别怪我不讲情面。
不管你死人还是活人,我眼里只有规矩!大汉再次冷声喝道。
再敢引女人进兵营。
不管是引者还是什么大夫,我通通军法处置,乱棍打死。
大春得到消息赶过来时,伤兵营里又恢复了死气沉沉。
军法自有军法,可是他们也不能这么不近人情!大春气道,转身要走。
我去跟他们理论!他们这些当老爷的,哪里在乎我们的死活!大春奔出并没有找到那些老爷们,依他的身份只能吃一顿棍棒被赶了出来。
大春垂头丧气的走在街上,无颜去见那些弟兄们。
更不想回家,漫无目的的乱转,一抬头竟然发现又走到那齐娘子的家门前。
想必齐娘子今日也受了警告了。
当大夫的不让治就不治了,反正天下永远不缺病人。
大春不知道呆立了过久,听的门咯吱一声响,走出一男一女,女的手里抱着一叠纸,男的手里拿着一块竖匾额。
哎,你是那个女子眼睛一亮看到大春喊道。
男子也看过来。
大春,你来的正好。
小曲冲他招手,一面将匾额挂在门边。
大春迟疑一下走过去,看到匾额上写着几个字,他不识字,不认得。
因为军营我们不便进去,所以娘子决定把医馆开在家里,这样,你们要是看病的话,就来我们这里吧。
小曲说道,一面伸手拂过那几个字。
什么?大春愣住了,不敢相信的看着小曲。
这娘子竟然没有怕,反而还要继续给他们治病?这是宣传单,你拿回去,给有需要的人发一下。
阿好将手里的纸递给他。
大春搓了搓手恭敬的接过。
我,我不识字。
他结结巴巴说道。
哦,早想到了,所以画了图。
阿好笑眯眯说道。
大春低头看,见纸上画着一些小人,都是肢体有各种伤残,或者倒地流血或者身上插箭,正中画着一个女子,伸手做邀请的样子,手边一行字。
这字跟挂的匾额一样,大春心里数了数。
这是什么?他忍不住问道。
这是阿好伸手指着念给他,永庆千金堂甘肃镇分号。
永庆千金堂甘肃镇分号?大春默默的跟着念了遍。
这是我们娘子医馆的名字。
阿好带着几分呢骄傲说道。
一队人马从街道上穿过引来无数的注意,马上坐着的男人肩上都扛着梅花树,看上去格外的滑稽。
大多数男人们大概也觉得很丢人,故意用梅花枝挡住脸,只有一个丝毫不在意,不仅昂首挺胸,还笑的比梅花还灿烂。
小江,小江街边商铺里有好些女子们挥手喊。
折了这么多梅花枝做什么?是哪个大人要在家里赏梅了吗?江海似乎没听到一溜烟的拍马远去了,留下一路议论猜测。
好容易到了住处,男人们都松了口气。
我说小江,这种丢人的事干一次就好了啊。
对啊,你说你送什么不好,金银首饰珠钗衣裳。
那些女人都喜欢的跟什么似的,弄这一点用也没有的花做什么?是啊,你追女人太多脑子傻掉了?男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损着。
江海不予理会,乐滋滋的指挥者兵丁将花枝插到大瓮里,然后开始慢慢的小心的从上剪下一支一支直到成为一个花束。
去,去。
江海这才冲还在那边唧唧喳喳说笑的男人们摆手,你们懂什么,一群光棍老爷们,也就梦里抱着被子当媳妇,知道女人喜欢什么呀!说的你好像有媳妇似的!大家不乐意了。
大呼小叫道。
江海闻言回头冲他们咧嘴一笑。
我很快就要娶媳妇了。
他说道。
江海耐心的等到天微微黑,对于没有夜生活的边镇来说,此时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他这才高兴的抱着梅花冲出去,准备给齐娘子一个惊喜。
可是没想到才到巷子口,就听到喧杂。
再一看门口进进出出很多人。
还都是和他一般的兵。
江海顿时脑子轰的一声,怎么齐娘子家谁都能来了?气死人了,齐娘子是我的!夜色降下来时,院子里的人散去了。
大家不用急,我每日都开门接诊,只是一时仓促了。
药不够,还望大家耐心等等。
齐悦说道。
大家点点头再三道谢,这才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走了。
齐悦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轻轻叹口气。
娘子,累了半天了。
快洗洗咱们吃饭吧。
阿好从屋子里跑出来说道。
话音才落,就听见门外有声音喊齐娘子。
阿好的脸顿时就拉下来了。
还以为这小子换了性子了!结果,还是准准的踩着饭点来了!齐悦也看过去,不过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江海的笑脸,而是艳红的梅花,在院子里的积雪以及灯笼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哇哦。
齐悦不由喊道,笑意满脸。
不爱花的女人还真没几个,就连讨厌这个总来蹭饭的家伙的阿好也看得眼睛发亮。
江海从梅花后探出头,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
齐娘子,我请你赏梅。
他说道。
自从挂出了牌子,又由大春告之那些伤兵之后,齐悦的门前变得热闹起来,齐悦等人也忙碌起来,因为带来的药很快都用完了,他们不得不临时制药,好在这些创伤也简单,必备麻药和消炎药就足够了,但没两天这种热闹又被打断了。
为什么不让我行医?我这次可没有进兵营,在我自己家也不行吗?齐悦看着面前几个官兵递过来的官府文书,皱眉问道。
没有为什么,边镇核查严密,为了防止奸细,不允许你们这些来历不明的人跟当兵的来往。
官兵首领冷淡说道。
什么来历不明啊,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我是永庆府人。
齐悦皱眉说道。
但她的话被打断了。
少说废话,如果再看到你行医,就驱逐你离开我们甘肃镇。
官兵首领冷声说道。
齐悦皱眉看他。
喂,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小曲忍不住喊道。
知道。
官兵首领不屑一笑,神医嘛。
小曲要迈上前,齐悦拦住他,视线扫过周围围观的人,忽地看到一个有些面熟的身影。
那个男人手里拎着酒壶,似乎正从这里经过,正转过投来视线,神情漠然,然后便收回视线继续前行。
是那个军医!难道是他们?我又不是小孩子,别用这些假大空莫须有的名头来跟我说,其实是因为我治好了你们那些军医治不好的伤,让他们没了面子,所以你们才要赶我走的吧?齐悦说道。
这女人倒是聪明,只不过也只是假聪明,到现在还不知道惹到谁了?面子,在这甘肃镇你驳过谁的面子难道心里不知道吗?官兵们冷笑一声,才要说话,有人先开口了。
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
乔明华慢慢的走过来,推开挡路的人群,随着说话站到了最前面,看着齐悦,神情依旧漠然。
你这样的大夫我见得多了。
他再次说道,会治两三个别人治不了的病,民众就开始称呼你为神医,你呢嘴上会谦虚,但其实心里也就自诩为神医了,嘴上说,济世救人普渡众生什么的,其实,不过是沽名钓誉逐利之徒罢了,面子,像你这种没有面子的人,又能扫了谁的面子?第三百三十一章 意气齐悦看着这个军医,她记得他的名字叫乔明华。
乔明华。
她说道。
竟然认得?小曲等人都有些惊讶。
但乔明华没什么惊讶,神情依旧。
这女人既然在伤兵那里混,伤兵们对他乔明华恨的日日唾骂,自己也算是个名人。
你这个名字真不错。
齐悦接着说道,慢慢上前一步,看着乔明华。
四周围观的人都愣了下,这叫什么话?怎么说起名字了?莫非这个女人还会算术?听起来很普通,但是叫起很响亮。
齐悦说道,看着乔明华微微一笑,抬抬手,积极明亮给人以力量希望。
乔明华终于神情变了,他轻轻的哼了声,一潭死水般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但是,就我目前见到你的两次,你说的话做的事,让我觉得你叫这个名字真是可惜了。
齐悦说道。
四周的人这才恍然,但还有些官兵们不太明白。
怎么个意思?他们低声询问。
笨啊,这女人是骂乔大夫呢。
有机灵人答道。
这就叫骂了?大家面面相觑,再看齐悦,浮现几分敬佩。
果然是神医啊,说的话骂了你你都不知道….这些伤兵本来就因为伤残而郁郁茫然,你作为一个大夫,是要给他们希望力量,可是你呢,来求助你不管,还说什么死啊活的话,这就跟一个悬崖边上的人,伸手抓住你,你不仅不帮他。
竟然还推他一把,乔明华,你说见多了我这样的大夫,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大夫。
齐悦看着乔明华,此时脸上没有了笑容,一字一顿说道,什么叫大夫,至少我还敢说济世救人,而你连济世救人说都不敢说。
或者不屑说的人,最好,别再说自己是大夫,太丢了。
好,围观的人这次听的清楚爽快。
不由都满脸喜色,不知哪一个还鼓掌叫好。
再来一段。
有人大声喊道。
边境之镇的娱乐活动太少了,唯一的娱乐就是看打仗,只不过那是一种有幸看一次,不知道还有幸看第二次的危险活动。
胡三在一旁啧啧摇头。
竟然有人敢跟师父斗嘴,真是找死。
他低声对阿如说道。
这边乔明华嗤声笑了。
希望..他笑了,然后笑声越来越大。
盖过了四周的鼓噪,渐渐的都安静下来,只有他的笑声,希望….一个大夫要给大家希望和力量…他大笑。
似乎这是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所以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他猛地收了笑,看着齐悦,神情又变成了漠然,你就是这样一个。
靠着嘴,给大家希望和力量的大夫啊。
不错,那你还真称得上神,那就好好的当你的神吧,在这里,你的香火会很旺盛。
他说完转身竟是要走了。
噎了她一把就想走?齐悦迈几步。
喂,谁说我只靠着嘴,你难道没看到我治好了你治不好的吗?她皱眉说道,你是看不到啊还是不想看啊?你是瞧不起我啊还是瞧不起你自己啊?事实摆在这里,你瞎了吗?所以,你就认为比我们厉害了?乔明华没有转身,只是停下脚,侧头问道,治好了这几个半死不活的伤兵,就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齐悦看着他。
是啊,至少在这一点上,我比你厉害。
她说道。
乔明华笑了笑。
所以说,你们这样的大夫,我见得多了。
他再次说这句话,摇摇头。
齐悦皱眉,要说什么,乔明华又开口了。
你见过伤兵吗?他问道。
齐悦皱眉。
这不是废话吗?不知见过,还治好过。
胡三喊道。
乔明华没理会,依旧看着齐悦。
我是说你见过真正的伤兵吗?他问道。
真正的?什么叫真正的?难道那些伤兵都是假的啊?齐悦等人面露不解。
鲜活的热气腾腾的新鲜出炉的…从战场抬下来的..伤兵。
乔明华说道,露出一丝微微笑。
齐悦恍然,是战场,战地上的。
她摇摇头。
不管现代还是来到古代,她始终处在和平的环境里,战争战场太遥远了。
那你敢不敢去见识一下?然后让我看看你这样的大夫,神一样的大夫,在安稳的结实的屋子里被病人恭维着的大夫,在热闹的平和的街道上慈眉善目济世救人的大夫,到底有多厉害?乔明华问道。
周围迟钝的围观者再次有些茫然。
说什么?什么意思?当然,齐悦听懂了,她身边的人也都听懂了,连那些官兵们也听懂,互相递个眼神。
行啊,还是这些识字的人鬼心眼多,不像守备这个粗人,只知道强行赶人,看看人家乔军医,一句话,就足够让这不知好歹的女人哑巴了。
答应?那是找死,不答应?那就乖乖的灰溜溜的跑了吧。
横竖跟他们无关了。
高,实在是高啊!小曲再也听不下去了,搞什么啊,堂堂的定西候世子武略将军夫人…呃前夫人,但,但那也是夫人,而且很明显前夫还眼巴巴的等着盼着重续姻缘呢,在这里被这些官兵驱逐,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军医挑衅,要是世子爷知道了不扒了他们的皮才怪呢!你们..他开口要喊,齐悦已经抢先开口了。
好啊,我当然敢,也很想去,那就多谢乔大夫关照了。
她冲乔明华拱手笑道。
答应了?满场的人都愣住了。
喂,那可是战场啊,不是游园啊。
这女人说什么呢?好。
等我们有任务的时候,会来叫你。
乔明华淡淡说道,说罢便转身走开了。
齐悦也没再说话,看了眼四周的人,转身进去了。
她进去了,小曲以及惊吓住的胡三等人也忙跟去了。
瞬时门前只剩下围观群众和官兵。
还,还,赶吗?一个官兵结结巴巴问道。
赶个屁啊。
首领回过神,瞪他一眼。
还用咱们赶吗?他看向悬挂着医馆匾额的大门,摇头。
说不定今天晚上就收拾东西跑了…走了走了。
他摆手说道。
官兵们呼啦啦的退去了,围观的群众也渐渐散开,齐悦的门前恢复了平静,但屋子里却炸开了。
师父。
你开玩笑的是吧?胡三问道。
齐悦伏案写字,面前摆着的花瓶里是江海送的梅花,已经开展了,散发着清香。
师父,你是诈那小子的是吧?胡三转圈问道。
这些人太过分了,等世子爷回来,饶不了他们!小曲也是说道。
阿好去做饭了。
阿如站在一旁,看着齐悦,神情复杂。
这边胡三和小曲说个不停,义愤填膺。
齐悦也不理会,只是在纸上写字,写写停停想想,不多是就写满了两张。
这个…她这才抬起头抖着纸说道。
话开口。
阿如走过来了伸手接过。
按着这个准备吗?她问道。
齐悦看着她一笑。
是。
她说道。
胡三和小曲这才察觉不对。
准备什么?他们问道。
准备上战场。
齐悦说道。
真不是开玩笑?师父!他们齐声喊道,那不是玩的!我没说我玩啊。
齐悦笑道。
站起身来,这些伤兵都是陈旧性创伤,基本上都定型了,除了那些感染严重的外,我对他们帮不上什么,所以,如果说能帮忙的话,那就是去源头,我想去看看这些伤兵的源头,我想去看看,在那里我能做些什么。
师父,那是战场,虽然在后方,但还是很危险的。
小曲急道。
对啊,师父,我们来这里是看世子爷的,不是来行医的。
胡三也急道。
什么叫大医?齐悦忽地问道。
胡三看着她,苦着脸喊了声师父。
你这话说的,既然我是大夫,那自然是走到哪里就行医到哪里了,难道我下了班赶着回家,见到路边有垂死者就要不救了?医者之技跟别的技能不一样,这种技能,是责任,是命运,是使命。
齐悦整容说道。
这话是刘师父说的。
胡三吭吭说道。
所以我得听我老师的话。
齐悦纵纵鼻头看他说道,一面握握手哼哼两声,再说,想要将我的军,不可能。
这个话就是师父你说的了。
胡三也哼哼说道。
完了,真不是玩笑,小曲叹气,现在只有祈祷一时半时的没有战事,最起码也要等到世子爷回来后再有。
但很显然,他的祈祷没有被老天爷听到,就在这件事的第二天,军医营接到诏集令。
乔大夫,真的要去叫那个齐娘子啊?一个军医迟疑问道。
乔明华已经背好了行礼,闻言面无表情。
来不来是她的事,叫不叫是我的事。
他淡淡说道,自己先迈步出去了。
军医们无法对视一眼,一个摆摆手。
去吧去吧去吧,说不定人早就跑了。
他说道。
果然,在等到中午出发的时候,那女人还没有出现。
我就说嘛。
大家纷纷笑道,这又不是玩的,要面子还是要命,傻子都知道选哪个。
马车准备好了,在兵丁的推拉下,拉着人又拉着物的车马开始走动,走出城门没多远,就听到后边有呼喊声,大家回头看去,不由愣住了。
两辆马车并五匹马追了上来,齐悦掀起车帘,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
太仓促了,我都没准备好东西,你们带的药啊包扎布什么的都够吧?她问道。
真的要去?众人看着她难以置信。
乔明华从前边车上看过来。
没什么可准备的。
他淡淡说道,便不再说话,转过头,自己扬鞭催马,马车得得前行。
见他如此,众人也不知道跟这女人说什么,便干脆不说话了,车队沉默前行。
乔明华看着前方,随着车身摇摇晃晃,神情漠然,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的车队里多了几个人一般。
没什么可准备的,因为准备什么都没用。
希望,这种东西存在吗?***************************据说我还欠着几个零头……..囧…我四舍五入了竟然被发现了….第三百三十二章 狼烟特意梳洗打扮,还换了新衣裳的江海再次捧着梅花算准饭点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铁将军把门。
他吓了一跳。
齐娘子呢?他左右看,大声喊道。
哪里有人回答他,街道上没什么人,不过这难不住江海,伴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几家的门被江海踹开了。
齐娘子呢?他凶神恶煞的问道,与手里的梅花形成鲜明的对比。
似乎慢开口一刻就要被这男人吞进肚子里。
走了。
邻居们无奈的答道。
什么走了?江海喊道。
走了就是走了嘛。
邻居皱眉说道,一手扶着门,随时准备这男人发疯时抵挡。
是跑了。
有别的邻居从门后探出头喊道。
江海恶狠狠的回头看。
那人吓得缩回去砰地一声关上门。
看来不说清楚,这男人一定会闹得他们一晚上不得安生。
那个齐娘子,跟人打赌,然后赌不过,就跑了。
邻居耐心的解释道。
打赌?跟谁打赌?赌什么?江海瞪眼问道。
自从见识了他靠着梅花在齐娘子这里讨巧之后,那些弟兄们都学模学样,把他弄来的梅花都折走了,害的他还得跑趟梅园,又顺路挑了一些女人喜欢的小玩意,没想到就这点功夫,竟然有人在他的地盘上欺负他的女人!江海伸手将那邻居拎起来。
不是我啊!邻居大叫,是军医,还有一些兵!江海带着人奔向军医营,但并没有找到军医们,他只得调头来找当日寻齐娘子麻烦的兵们,闹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这边闹得热闹的时候。
守备大人也听到了下属的汇报。
果然跟着去了?他有些惊讶的抬头问道,放下手里的茶杯。
下属点头。
是,千真万确,带了两辆车,所有人都去了。
他说道。
啊?一旁的守备夫人听到了,忙问道,那我要的那个厨娘也去了?下属点点头。
真是的。
守备夫人不高兴的吐口气,日子又过去了几天了,说不定明日那世子夫人就到了。
再去找嘛。
一个厨娘哪里就为难成这样。
守备大人安慰道,再说,那么讲究的人家,说不定自己带着厨娘呢。
人家带的是人家的,咱们送的是咱们的心意。
守备夫人哼声说道。
这意义可是大大的不同。
你们女人就是事多。
守备大人摆手说道。
我们事多还不是为了你们男人。
守备夫人不高兴的说道。
眼瞅着这话题往夫妻内室上奔,下属一脸尴尬,不由咳嗽一声。
还有什么事?守备大人也察觉失态,抚了抚胡须,问道。
什么事?那女大夫的事还没说完呢…那那个女大夫就真的让她去蓬山堡啊?下属忙接着问道。
去吧,不是她自己说是大夫要去戎边的吗?报国之心可嘉嘛,干嘛要拦着?守备翻翻眼说道。
得了。
下属不再说什么了,应声是,退了出去。
在卫城只待了没几天的那个齐娘子,就这样消失在大家的眼前。
因为走的突然。
除了守备大人以及几个下属知道真实情况外,就这还是因为关注那齐娘子家中的厨娘的缘故,要不然,连他们也不会放在心上。
卫城里认识这位齐娘子的人屈指可数。
很多人都是那日围观看了场热闹,充其量也只是因为这个热闹而知道有这么个人。
所以看到那个女人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都认为她是被军医激的跑了。
就连那些被她救治过的伤兵们也如此认为,对军医官兵的行径气愤之中又有些失望。
或许,那些军医说的是对的,这样的大夫只适合在那些安稳的内地,而不是他们这样荒乱的边疆,再说,治好了他们这些穷当兵的还是落下残疾的废物们又有什么好处呢?除了一声声的道谢之外,那几个钱估计还不够这位大夫一次出诊费呢,更别提那些药了。
他们不是傻子,正如乔明华所说,也见过很多大夫,他们手中随便开出一个药方就是很贵的价钱。
那些大夫,有技术有本事,他们会也应该享受富足体面的生活,而不是留在这里,只为了他们这些什么都没有的残兵们。
进入腊月,守备大人就要开始忙年了,他的忙跟普通老百姓的忙可不一样,迎来送往的很重要。
大人,大人。
正在和账房核对礼单的守备大人被门外的喊声吓了一跳。
三四个下属冲进来,连通报都没等。
虽然大家都是行伍出身,但鉴于官阶在此,也是要讲究一下礼仪的。
守备大人有些不高兴了。
大人,西面起狼烟了!下属们可顾不上守备大人的脸色,他们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此话一出,守备大人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
狼烟!他喊道。
这该死的东奴,果然是绝对不会让大家过了舒心的年!一到过年就闹事,一到过年就闹事!守备大人抬手掀翻一张椅子。
哪里?他问道。
客厅随时都是官厅,伴着他的话,下属们站到了墙边的防卫图前。
从柳门堡一直到蓬山堡。
下属用手在图纸上画出一道。
守备大人点头,这一片可不小啊,看来此趟东奴是大批集结有备而来。
什么事?西边狼烟起了?门外又传来一个声音,伴着重重的脚步声迈进来。
世子爷!常将军!大家纷纷称呼着转过身,看到披着大毛斗篷风尘仆仆的常云成迈了进来。
身后的亲随们疾步相跟,伸手接过常云成一面进屋一面解下的大毛斗篷,露出其内素蓝棉袍金玉腰带。
常云成没和他们行礼客气就站到了地图前,一番情况了解之后。
大家才分位坐下。
原本是算着没到时候了,世子爷竟然到了。
守备大人说道。
走的急了些。
常云成简单说道,一面开口询问,我一路问过来,那个,不知道,我..我..难得一见常云成说话磕巴,在场的人都愣住了,怔怔看着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说自己夫人?貌似不合适。
说她的名字?更不合适。
也不知道她是用什么名号来找自己的….那个。
有人找我没?他最终问道。
大家面面相觑。
是说您夫人?一个机灵的问道。
常云成这才点点头。
难道,难道你也没见到你夫人?守备大人惊讶问道。
始终没有音讯,他以为常云成的夫人或者还没走到,或者去京城跟常云成汇合了呢。
什么?你们也?常云成组坐不住了,站起来问道。
他一路问过来。
竟然都没有齐月娘的消息,可是这些都是必经之路了啊。
就在大家要说话的时候,门外又是一声喊。
徐宁德!你给我滚出来!守备大人的脸都黑了,竟然有人敢这样直呼他的姓名!这还没完,伴着这声喊,本来开着的一扇门还被人故意踹了一脚。
江海冲进屋内,身后是要阻拦的守备府侍卫。
但他们又被江海的人七手八脚的阻拦者,在门口混战成一团。
徐..江海喊道,一面搜寻守备大人的身影,却看到常云成。
他不由愣了下。
江海!常云成竖眉沉脸喝道,胡闹什么?江海看着他,原本怒气满满的脸瞬时变得苦皱,似乎要哭。
世子爷。
你可得为我做主,这徐宁德要害死我的女人…他喊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
众人都皱眉。
现在什么时候,你胡闹什么,什么女人的,滚出去。
常云成瞪他一眼喝道。
江海气的喘息不已。
就是这个时候,就是蓬山堡有战事的时候,徐宁德你把我的女人赶去了那里!他喊道。
江海,你把话说清楚啊,什么女人男人的。
守备大人沉脸喝道。
他知道常云成迟早比自己官位要高,但那是以后,现在还不是,他可不能让常云成一个下属指着自己鼻子如此骂。
齐娘子,娘的,我到现在才知道,就是你小子故意为难齐娘子,才让那些军医趁机挑衅,我家齐娘子…江海毫不畏惧的喊道。
话没说完,常云成猛地站到他面前,速度太快,带过一阵寒风,江海不由磕巴一下。
你说什么?谁?常云成颤声问道。
哦,世子爷,我忘了说了,你也认识的,就是你家以前的那个大夫,齐娘子..江海忙说道。
常云成一把揪住他的肩头。
她来了!她果然来了!她来了?他喊道,在哪?早就来了,她还说等世子爷来了见见你呢,结果可好,被这混蛋赶到蓬山堡去了!江海喊道,伸手指守备大人。
守备大人总算想起来江海说的是谁了,那个女人啊,难道跟世子爷认识?他不由迟疑一下。
常云成顺着江海的手看向守备大人,神情有些茫然。
哦,是这样,那个齐娘子,不知道为什么跟军医营的人起了纠纷,也不知道怎么说的,跟着军医营往蓬山堡去了,我也是事后才听说的,闲杂人等不许入军营,我正要派人去说…守备大人一副恍然才想起的样子说道。
他的话没说完,常云成的视线已经落在墙上的地图上。
江海和守备大人又开始说什么,他完全听不到了,满耳只回荡三个字。
蓬山堡!她现在在蓬山堡!江海和守备大人的吵闹被哐当一声响打断了,然后便看到被江海踹过的那扇门已经掉在地上,院子里常云成的身影已经远去了。
出什么事了?第三百三十三章 现实出什么事了?耳边厮杀声隐隐不绝,从最初的震撼到如今几天来已经习惯到麻木了,齐悦看着眼前哀嚎的一个兵停止了抽搐,整个人如同傻了一般,这已经是多少个了?师父,师父,止不住血啊止不住啊。
旁边传来胡三嘶声的喊叫。
齐悦茫然看去,见胡三整个人都按在了一个伤兵身上,但还是有血喷涌而出,瞬时将胡三浑身打成鲜红。
止不住的…止不住的….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用的…来人啊来人啊,大夫啊,大夫呢,快救人啊…不断的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只震的鼓膜发疼。
齐悦环视四周,原本空旷的平地上已经躺满了人,如同下过一场血雨,所视之处皆是鲜红一片,有人躺在血雨中没了生息,有人还在血雨中翻滚流逝生息。
神医。
满地躺着的人中站起一个人,如同胡三一样的血人。
你觉得怎么样?他淡淡问道,神情一如既往的漠然,发发你的神技,济世救人啊。
救人..救人啊…齐悦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满是血的手。
快救人啊!她终于发出一声嘶哑的干嚎,眼泪决堤而出,伸手捂住胸口痛苦的蹲下来。
救不了啊…….救不了啊…….这什么感觉?绝望的感觉!看着齐悦蹲下失态,胡三从一旁扑过来,揪住乔明华的衣领。
你他娘的还有没有人性!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他嘶声喊道。
乔明华看了那边齐悦一眼,伸手推开胡三,走向一边。
这个没救了。
他俯身查看一个伤者,说道。
然后便脚不停的走向另一个。
这个没救了..这个没救了..这个还有救!把所有的药拿这边来!可是大人,这个现在还活着啊!不给他用药了吗?乔明华头都没抬一下。
一会儿就死了。
他说道,伸出满是血的手,把药拿过来。
这样的对话不断的响起,渐渐的盖过了那些痛苦的哀嚎惨叫。
不,其实不应该是盖过了,而是因为哀嚎惨叫的那些人死了晕了。
厮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贼奴退了!贼奴退了!当这句话传来时,表示这将士们多日的坚守结束了,胜利了。
欢呼喜悦瞬时盖过了一切苦难席卷大地。
但这跟齐悦,或者说军医们没什么感觉,死去的将士的尸体一个又一个的抬走。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啊。
阿如死死拦住两个辅兵,不让他们抬自己看护的这个伤兵。
辅兵无奈的看着她。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女人在后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你们很闲吗?乔明华从一旁走过冷声喝问道。
又看阿如身旁的救护篮子,把这个拿走。
便有辅兵低头弯身去拿。
阿如拉住不放。
他还要用的!她喊道。
因为连日的辛劳,嗓子已经沙哑。
乔明华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生命迹象飞速流失的伤兵,这个伤兵被箭射穿了脖子,但没有立刻致命,由于失血过多偶尔的抽搐,一双尚存一丝意识的眼浮现一丝渴望。
渴望生?还是渴望解脱这痛苦?乔明华俯身伸手按了下箭头。
伤兵瞬时瞪大眼,脚蹬几下不动了。
阿如的尖叫响起。
你杀了他你杀了他!她不可置信的尖叫着,抱着手后退,眼带惊恐的看着这个军医。
军医啊!抬走吧。
乔明华却什么都没说,也没有理会阿如的尖叫,还顺手从阿如手里夺过装着药包扎布棉的篮子。
对于这一切,辅兵们没有丝毫的惊惧。
似乎早已经习惯了,他们伸手扶住死者瞪大的眼。
抬起来走开了。
你还给我,你不配用,你,你不是在救人..阿如追过去抓住篮子,喊道。
乔明华漠然的看着她。
阿如,给他。
齐悦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阿如松开了手。
乔明华没有看她们一眼,走开了。
娘子。
阿如转头看去,见齐悦正从地上起来,她的面前一个伤兵刚刚死去。
他不是在杀人,他是在救人。
齐悦说道,对阿如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仁心不忍不舍反而会是杀人,铁石心肠反而能救人。
阿如咬唇流泪。
娘子,我们,我们是不是救不了…她终于哭道。
已经这么多天了,她们看着伤兵抬过来,然后看着他们抬出去,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能把人逼疯啊。
自从行医以来,自从千金堂成名以来,她这还是头一次,头一次看着在自己眼中无所不能的齐娘子露出茫然无助的神情,露出绝望的神情…什么都没有用,曾经被誉为神技,在这里什么也留不住。
什么都没有用…..齐悦没有说话,再次环视四周。
原来这就是鲜活的热气腾腾的新鲜出炉的伤兵….原来这种罗刹地狱的场景远远超过想象….天色渐渐亮起来的时候,战场已经打扫干净了,俘获的铠甲兵器正被堆在一旁,有辅兵在查收,车马穿梭运送,来往的兵将大声的打着招呼,昨日惨战的事就好像梦境一样,并没有给这些人留下什么印迹。
齐悦已经在这个土坡上坐了半日了,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堡外,荒凉的冬日的漠北。
有脚步声从后边传来,齐悦没有在意,想必是阿如他们不放心过来看看。
给。
漠然的男声说道。
同时伸过来一只手,手里是一个水囊。
齐悦没有接。
有酒吗?她问道。
乔明华解下酒囊。
谢了。
齐悦接过,打开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酒量看起来不错。
乔明华说道。
所以说还是看到行动才是可信的是吧。
齐悦说道,就用袖子擦了擦嘴角。
比起自称的神医,这酒量反而更让人信服。
乔明华沉默一刻。
齐悦也没说话,依旧看着土坡下,日光已经穿透云层撒下,焦黑的土地上有亮光闪烁。
那是还未渗入地下的血迹…齐悦只觉得刺痛,但她还是坚持睁着眼看。
我知道了。
你不是神医,你是大夫。
乔明华在后说道。
齐悦笑了笑。
多谢乔大夫认可,我很荣幸。
她说道。
以前,也来过很多大夫,或者低调。
或者飞扬,或者老,或者少。
乔明华说道,目光也看向土坡下,这军医营从来都留不住人,人手永远不够,我请过他们。
用钱,甚至还不惜说动上官许下官职,但是,一听是要随战。
就没有一个人肯来。
齐悦默然一刻,转头看乔明华。
你在这里多久了?她忽地问道。
乔明华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在想。
多久了啊,我是跟我师父的师父一起来的。
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后来师父的师父走了。
再后来那些师叔也走了,再后来师父死了,师兄弟们也走了..他喃喃说道,多久了啊?有二十年了吧?二十年?齐悦有些惊讶,看这乔明华的形容足足有四十岁,但按他说的,其实最多三十岁吧。
你是第一个敢真的来的随战的。
乔明华说道,我收回我说你的那些话。
齐悦笑了,有些苦笑。
你不用收回,你说的没错。
她说道,再次仰头喝了口酒,这酒算不上好酒,只有辛辣没有酒香,但此时此刻她需要辛辣,而不是香润。
我的确已经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
她接着说道,自嘲的笑了笑,的确认为自己是神临世,来普渡众生了。
她说到这里看乔明华。
我还瞧不起你。
她说道,摇头笑,我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你的?我有什么可骄傲的啊?乔明华看着她,扔过来一个牌令。
齐悦伸手接过。
什么?她问道。
你的车都已经装好了,中午堡门放开,你们走吧,天黑之前能到董家堡,那里就安全了。
乔明华说道,一面转身,如果你还有心情,后方的伤兵你就多照顾一些吧。
齐悦看着手里的令牌,站起身来,看着乔明华的背影。
喂。
她忽地喊道。
乔明华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你有过梦想吗?齐悦问道。
什么?乔明华皱眉。
你一定有过梦想吧,明华,明华,就如同你的名字一样,做一个给人解除痛苦给人以希望明亮光华和力量的大夫,是这个梦想吧?齐悦问道。
乔明华嗤声笑了笑。
女人呐就是这样感性莫名其妙。
他摇摇头不再说话接着迈步。
那你现在还有梦想吗?齐悦接着说道。
乔明华脚步未停。
现实是很无奈,永远比我们想象的残酷,但是,人之所以为人,不正是因为有梦想,有希望吗?二十年而已,就磨光了你的希望和梦想了吗?你认命了吗?难道真的不想做些什么,再努力一下,或许面对的就不是留不住的生命。
乔明华停下脚,回头看这个站在山坡上的女人,日光在她背后投下光亮。
靠什么?就靠着梦想吗?他问道。
没错,就靠着梦想。
齐悦说道,她说到这里自嘲的笑了笑,虽然我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梦想了。
麻木,只有乔明华麻木了吗?她自己何尝不是呢?重复的生活,重复的生死,重复的感激,重复的悲伤。
她想到父亲决定做为那个病人做脑部手术时候的谈话。
所有人都不同意做这个手术,因为成功的几率太小了,几乎是不可能。
作为有名有地位已经足够安慰到退休的齐大夫,完全没必要挑战这个不可能的挑战。
爸,你以为你还是年轻人啊,激情的梦想啊什么的玩呢?月亮啊,你是年轻人,你的激情梦想是什么?..工资提高一些,工作少一些..病人别那么难缠一些….哈哈哈,那这么说我还真不是年轻人!最终手术失败了,病人瘫痪了,家属愤怒了,责任全部承担了,前途名誉全毁了。
后悔吗?明知不可为而为,后悔吗?明知不可为而为,怎么能说是后悔的事呢?这是很光荣的事,至少,下一个人再遇到这种手术,就有我这个例子做指导了,这是好事,多有意义,后悔什么?梦想,这种东西,真的有用吗?乔明华笑问道。
齐悦的视线越过他,落在前方,面上浮现一丝笑。
当然有用,有梦想我们才会去尝试,有梦想我们才会不怕失败,就好像被男人辜负了,受伤了,但是,对爱情,还是存有梦想,梦想一定会有那么一个人,会明白你的真心,会呵护你的真心,所以才会不惧怕伤害失望恐惧,而再次敢伸手去接受,然后才会有收获….她含笑说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爱情?男人?乔明华有些愕然,这又扯哪里去了?这个女人…他不由顺着齐悦的视线看去,只见不远处有几个人正向这边跑来,跑在最前边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你们还有梦想吗?日复一日的工作,单调的生活,好像感受更多的是压力,一山还有一山高的压力,寒门难出贵子的无奈现实,还好,机缘巧合开始写网络小说,就好像是枯燥的生活突然出现一个新天地,一个可以让我躲避现实的属于自己的天地,感觉很好,当然,是由于一直有读者支持,所以才会感觉好,才会有希望,要不然扑街扑的寂寞也早就放弃了,在此再次感谢。
第三百三十四章 咫尺常云成是直接奔向这边来的。
他进堡门顾不得那些将士们的迎接,直接推给江海去,而他自己则准备只询问军医营询问齐月娘。
这边江海欣然答应接受这个任务,甚至比常云成还迫切。
齐娘子在哪?他面对迎过来的大小将士开门见山的喊道。
喊的大家一愣。
齐娘子就是…江海要解释,但有人已经开口了。
齐娘子刚才去后坡。
他说道。
显然对这个跟着军医来的女人已经很熟悉。
其实不止是他,军医营里多了个女人大夫,在满是男人的世界里,实在是想不认识都难。
常云成竖着耳朵听到了抬脚就向这边跑。
江海也不甘落后,哪里管什么客套责任。
他们跑过来,随从自然也跟着。
只剩下一群来迎接的将士们呆立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一头雾水。
那句将军幸苦了的客套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这是出什么事了?从堡门到后坡其实没多远,但常云成觉得跑了一辈子那么长,以至于真的看到那个女人的身影时他反而有些不敢相信。
又是梦吧?梦里每次自己走近,那个女人就会消失..那种梦醒之后撕心裂肺的感觉实在是难受。
他不由停下脚步。
那女人开始往这边走,走得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清她脸上的笑。
常云成只觉得眼睛酸涩,比以往任何一次梦境里看得都清楚。
是真的,不是梦。
他终于再次抬脚,却有人越过他冲过去。
带起了一阵风扬起一片尘土。
齐娘子!江海扑过去,抓住齐悦的胳膊大声喊道。
声音嘶哑颤抖,似乎带着哭音。
你吓死我了!他大声喊道,你没事太好了!齐悦看着一向开朗晴天阳光灿烂的江海脸上此时毫不掩饰惊惧的神情,很是感动。
我没事,吓到了你啦,真是对不住。
她整容说道,一面拍拍他的胳膊以示安抚。
我这就去给你出气!江海喊道,转头就走。
齐悦忙伸手拉住他。
出什么气。
人家说让我去死,我就去死,那是我傻,不是人家错。
她笑道,是我自己要来的。
不管别人的事。
江海一脸不信,又转头要找军医。
那个乔明华呢?叫乔明华的在哪?他喊道。
一旁站着的乔明华在江海奔过来的时候,就明白了什么,撇撇嘴转身走开了,此时已经不在这里了。
齐悦含笑给他解释,视线落在常云成身上。
常云成站在原地也正看着她。
他的神情似乎有些呆滞。
齐悦对他抿嘴一笑。
齐娘子,齐娘子。
你真的没事吗?有没有受伤?江海急慌慌喊道,来回转圈,站在齐悦的正前方,挡住了视线。
真没事。
齐悦看着他说道。
还好是攻城防卫。
有城墙在你不会有危险,如果是野外平地相遇战,你可千万记得拼命的跑,跑的远远的。
江海絮絮叨叨的说道。
这边常云成挪动脚步换个方向。
齐悦感觉到他的视线,看过来再次一笑。
是。
别担心,我一定会好好的保护自己的。
她说道,视线看着常云成。
常云成忍不住低下头看脚尖,但又醒过神忙抬起头,但视线所触又是江海阔阔的后背。
齐娘子,齐娘子。
远处有人忐忑不安的喊道。
齐悦忙看过去。
阿如姑娘让请你过去一下。
那人明显是个辅兵,怯生生喊道。
遇到棘手的伤员了,齐悦点点头,应了声是。
谢谢你…你们赶过来,让你..你们担心了,我没事,我去忙了。
她说道,看着江海,又看向常云成。
江海依依不舍的看着她跑开了。
别累着,那么军医呢,都不是吃闲饭的。
他在后喊道,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看向常云成,却见常云成也正看着那女人远去的身影。
世子爷。
他立刻走过去,一脸委屈又怜惜的看着已经看不到背影的方向说道,你看齐娘子忙的,都顾不上跟你说话,她的多累啊…回答他的是沉默。
江海觉得侧脸有些凉飕飕的,他忍不住打个寒战,摸了摸后脑。
起风了?他嘀咕道,一面转过头,对上常云成幽暗的双目。
江海。
常云成看着他,开口说道。
声音有些涩涩。
哎。
江海应了声,世子爷,你说我该不该为齐娘子出气,可不能放过徐宁德,我的女人…常云成重重的咳嗽一声,打断了江海的话,面部肌肉似乎有些僵硬。
你的女人?他用奇怪的音调问道。
江海摸着头讪讪笑了,事情太急,他竟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忘了问最重要的事了。
…那个..世子爷,你是知道的,当初我被齐娘子救了,那个,我可是被她看光了…他忙忙的说道,话说,那个什么,救命之恩当肉身相报….常云成的神情更奇怪了,这次干脆连话也不说了,就那样看着江海。
江海被他看的有些发毛。
对了世子爷,齐娘子的到底有没有男人啊?他压低声音问道。
常云成咽了口口水。
有。
他哑声说道。
江海一脸惊愕不可置信。
竟然…没死吗?他颤声问道。
齐娘子虽然是妇人打扮,但是,但是从来没有男人在她身边出现,胡三以及小曲他们自然不算。
他一直心存美好期望,就是齐娘子是寡妇。
常云成深吸一口气。
没死。
他涩涩答道。
江海只觉得天都塌了。
可是,可是那什么男人啊。
竟然让齐娘子这样一个人东跑西跑跑来跑去?他喊道,一把抓住常云成,似乎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世子爷,你是齐娘子的前主子,你就是娘家人啊,你可得为齐娘子做主啊,让她休了那个男人啊!常云成闭了闭眼,只觉得满耳嗡嗡乱响。
江海还在唠叨什么。
常云成听不清了,他深深的吸了口气。
江海。
他忽的说道。
江海停下絮叨,一脸期盼的看着他。
我记得你不是应该在宁夏镇吗?常云成问道。
江海愣了下,眨眨眼。
是啊。
他说道,不过..不过你怎么回来了?常云成皱眉问道。
你回来多久了?江海面色有些尴尬。
没,没多久…他结结巴巴说道。
常云成沉脸看着他。
世子爷,我回来给老魏过生日,本来即刻就走的,这不是见到齐娘子了,她一个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江海忙解释道。
常云成看着他。
冷冷不说话。
常云成军纪严格,江海最终垂下头。
我这就回去领军法。
他蔫蔫说道。
常云成看着他。
不用了,你不用回宁夏了。
他说道。
江海大喜。
果然世子爷是最疼自己的!你去辽东镇吧。
常云成说道。
江海顿时愕然呆滞。
常云成终于打发了多看一眼都想掐死的江海,忍着砰砰的心跳快步走向伤兵安置处。
见了她说什么?她。
她,受苦了…这是废话…说,我想你…常云成只觉得耳朵烧的要化掉,他不得不停下脚。
免得真的随着走动掉下来。
不,不。
这里这么危险,得先问问她有没有受伤…无数念头乱冒,常云成猛走几步又停下几步,最终还是走到了伤兵安置处。
这里嘈杂声哀嚎声哭喊声骂娘声一片。
是直接这么进去,还是把她叫出来?常云成站住脚。
她一定很忙,那,那就站在一旁好好的安静的看着她就好了,等她忙完了,再…常云成心跳到嗓子眼。
再单独的在一起说说话…他们有多久没见了?更不要说独处…常云成深吸一口气抬脚迈进院子。
齐悦正和阿如说话走出来,两人打个照面。
世子爷!阿如喊道,一脸惊喜。
她一直在这里忙,不知道常云成来了。
常云成的视线落在齐悦身上便没有再移开。
齐悦看着他,露出笑容。
那些已经演练好的话,怎么到了嘴边说不出来呢?常云成张口只觉得嗓子有些哑了发不出声。
哎呀,世子爷,世子爷,原来您是急着来探望伤兵了?真是太辛劳了,这一路奔波的连口水都没喝就过来了…..身后传来喧哗,伴着杂乱的脚步声。
常云成面色一黑。
守备大人已经站在了身后。
哎呀,齐娘子!他又看向齐悦,神情激动又郑重的就走过去,这次可真是辛苦你了!某刚刚知道,你竟然主动随军医营来随战!这真是报国之心拳拳,仁义之情深深啊!简直不愧是医者仁心风范!吾辈汗颜啊!守备大人已经顾不得理会常云成奔了过来,他身后的人自然不甘落后,齐齐的涌过来将她围住。
是啊是啊,齐娘子真是巾帼风范!怪不得都称齐娘子您为神医呢,这等仁心可不是只有神佛才有的嘛!齐娘子真是幸苦了!有齐娘子在,将士们有福了!原来齐娘子是世子爷的旧人啊!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是啊是啊,齐娘子怎么不早说啊!齐悦被说得有些懵,这些人她一个也不认识啊?怎么看起来大家都跟她熟的不得了一般?这都是谁啊?她想看常云成,但视线已经完全被这些人挡住了。
看着被众人热情围住的齐悦,听着五花八门的奉承赞誉,站在门口的常云成不由闭了闭眼,用力的咽下一口气。
他将垂在身侧的拳头用力的攥紧,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甘肃镇的这些大老爷们竟然还有这等口才!真是让他刮目相看!真是太好了!既然如此能说善道,那么卫城里雇佣的那些文吏师爷什么的可以辞退了,有的是机会让他们说个够!正在围着齐悦将事先背诵好的那些恭维话逐一倒出来的守备大人等人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他们忍不住悄悄回头,看到杵立在门口的常云成面色幽暗。
还是…不高兴啊?完了完了,看来这个什么旧家奴大夫,在世子爷心里地位还不低,再看这女人的相貌,说不定…..嗯哼,权贵豪门之中风流艳事多多,大家都懂得。
众人不由互相使个眼色,搜肠刮肚的继续狂吐赞誉,下定决心不把世子爷说开心了誓不罢休!第三百三十五章 得见(加更)不过齐悦很快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了。
她可没心情也没理由当这些人的靶子。
不好意思我还忙的很。
她抬高声音说道,也不管这些人再说什么,径直推开他们走向门边。
大家愣了下,态度上更加恭敬,看看,人为什么会有底气?那是因为有靠山。
常云成看着这女人突然从人群中走出来,向自己而来,越走越近,他只觉得身子僵硬,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她走过来了!她走过来了!她¨走过去了…走过去了!常云成一瞬间呼吸停滞。
她,走,过,去,了!他猛地转过身。
世子爷,世子爷。
这边回过神的等人冲他涌过来,其中一个将领还不忘高声喊道,世子爷你辛苦了你·`·闭嘴!常云成又猛地转过身吼道。
乱哄哄到眼前的人顿时愣住了。
守备大人也有些下不来台。
我辛苦什么?我一直在外,辛苦的是守备大人!常云成冲守备大人施礼,神情阴沉显得很是肃重,贼奴退后事务繁多,有劳大人特意赶来亲力亲为巡视安排,伤兵这边大人无需费心,还请到官厅抚慰诸将,并商讨功赏报备。
守备大人顿时站直了腰杆,寒冬腊月心里暖洋洋的。
不错,看来方才那些话果然起效了,男人嘛要的是什么?不就是面子嘛!你给我面子我自然也要给你面子,这次的误会可以揭过了。
都是某的职责,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守备整容答道。
还请大人主持中馈.常云成再次说道,一面伸手做请。
那边始终不清楚怎么回事的蓬山堡的将官们此时看清楚了,忙乱哄哄的接过来。
守备大人面子里子都有了,当下高高兴兴的就走。
常云成稍微松口气,再次看向齐悦离开的方向·看到那女子的疾步走着,他便忙要抬脚追去,却被走了几步的守备大人又伸手拉住。
世子爷,同去同去。
他含笑说道。
大人去就好了·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某去做就是了。
常云成说道。
守备大人摇头。
此等要事,断然不能少了世子爷您在场谋断。
他说道,一面携了他的手向前而去。
你敬我我敬你,互相给面子,那么自然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其他人自然符合,常云成无奈被众人拥着而去。
这边阿如一边走一边回头。
娘子,世子爷来了!她激动的重复的说道。
齐悦哼了声。
一点也没惊喜。
她嘀咕道·真是亏了。
阿如仲手推她一下。
娘子,这还不够惊喜啊,都惊吓了!她说道,你没见世子爷眼神都吓得散了!有吗?齐悦微微歪头回想。
除了那副呆样子,跟以前没什么区别嘛。
她不由抿嘴笑。
只是世子爷太忙了···阿如再次回头看,有些遗憾的说道。
齐悦也回头看去。
常云成已经跟众人离开了。
这么大的事,他自然要忙。
齐悦说道。
不过,知道娘子你平安无事·世子爷也就放心了。
阿如舒了口气说道。
齐悦没有说话,再次看着常云成离去的方向,嘴角微微上翘。
是啊·都平安,是最简单,也是最幸福的事。
夜色降临,一天的忙碌疲惫暂时告一段落。
齐悦没有要求去伤兵营帮忙,一来她什么药也没了,二来应对这种伤有着二十多年经验的乔明华要比自己熟练的多。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准备器械和药材。
齐悦说道,一面看着胡三等人,战场急救,只有三样要紧的·一是止血,二是麻醉,三是抗感染,所以,我们需要弄到这三种药。
止血的不是有药吗?胡三说道。
那些不行,还要有更高效的。
齐悦说道。
师父·你有那种药?胡三惊喜的喊道。
齐悦苦笑一下。
我是知道那种药,但是,我没有。
她说道。
知道就行,知道就行,青霉素咱们不是都弄出来了吗。
胡三高兴的说道。
齐悦笑着点点头。
是,没错。
她说道,因为永庆府那边太远了,所以,你要在这边给我弄出来一个青霉素提取基地。
胡三仲手打个响指。
没问题,师父,你就瞧好吧。
他大声说道。
阿如横了他一眼。
好了,时候不早了,几天都没有好好的睡过了,快都散了吧。
她说道。
胡三等人应声,转身要出门,小曲忽的拦住他,并且给旁边同伴一个眼神。
师父,还有件事我想问问¨他说道。
大家都看向他。
胡三更是皱眉。
有什么事啊你一个杂工有什么事可问的,要问问我就够了!他还没张口,就见小曲和另外一个侍卫猛地扑向门。
什么人!大胆!他们齐声喝道。
大家都吓了一跳,门外的常云成′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的后退,避开了小曲二人的围抓。
是我。
他开口低声说道。
还要再上前的小曲愣了下。
世子爷?他惊讶的喊道。
外边没有灯,从打开的门内透出的灯光照在这个男人身上,可不就是常云成嘛。
齐悦已经从屋子里站到门口,胡三阿好阿如也都挤过来,所有的视线都落在常云成身上。
常云成只觉得尴尬不已。
他这样,算是听墙角吧?世子爷,你来了,快快进来坐!胡三热情的招呼道,自己就要进屋子亲自招待。
阿如在后狠狠的拧了他一下。
胡三咧嘴哎呦。
好了,时候不早了都下去吧。
阿如瞪他一眼,看向众人说道,一面拉起还笑嘻嘻在一旁看的阿好先走过去。
胡三反应过来紧跟着笑嘻嘻的过去了,然后是小曲四人走过时冲他施礼。
眨眼间,这里就剩下二人,一个在屋门口,一个在院子里,沉默相对。
齐悦想过无数次见面的场景,但真见了面,却又觉得没什么就好像他们一直没分开一直见面一样,心里竟然是如此的平静。
忙完了?她开口问道。
完了。
常云成忙说道。
又是一阵沉默。
那早点休息吧。
齐悦说道。
常云成吓了一跳,他来这里可不是说晚安的!我,我。
他忙开口,我不累。
齐悦翻白眼。
常云成也抬手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说的什么鬼啊!那我累了。
齐悦绷着脸说道。
常云成顿时颓然,他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
是啊,她多累啊…跑这么远,又经历了战事…那那你早点休息吧。
他低声说道,没有抬头,看着脚尖就要转身。
齐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常云成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她问道。
常云成猛地抬起头。
有,当然有!我想你,我记挂你,我担心你,我舍不得你···.车都备好了,明日可以送你走。
他张口说道。
齐悦瞪大眼。
常云成,我拒绝了第二春,千里迢迢东跑西颠的来找你,你就给跟我说这个?她喊道。
第二春是什么?常云成脑子里木木的闪过这个念头。
你滚蛋吧,我要睡觉了!齐悦喊道砰的关上门。
这砰的关门声,让常云成心跳了三跳,不知所措的看着紧闭的屋门。
这是怎么了?常云成头上冒出一层汗。
该怎么办?怎么办?不要,就是要。
此时此刻耳边忽的冒出范艺林的声音,常云成打个激灵。
他看向那紧闭的房门。
昏暗的灯光在窗棂上投下瘦小的身影。
她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里…她欣然接受挑衅也要留在这里···为了什么?为了什么?还能为了什么!又是砰的一声,这一次齐悦被吓了一跳她刚转过头,就被冲过来的常云成一把拥入怀里。
你干什么?齐悦不由尖叫一声,鼻头脸因为这男人大力的拥抱而撞在他的胸膛上,然后她再次闷哼一声,抬手捶打这男人。
常云成任她打,只是抱着不松手。
月娘,我想你。
他大声说道。
他反复的说着,从一开始的大声到最后的喃喃。
我不想让你走,不想离开你,不想让你嫁给别人,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话。
你是我什么人啊,你想关我什么事!齐悦恨声说道,拧他的腰背。
常云成将她拉开,看着她的脸。
你是我的女人。
他说道。
齐悦愕然看他,撇嘴哼了声。
你是我的女人!不是别人的!常云成再次说道,想到江海那一声声的话,想到永庆府时躲在大树后看着那齐悦对着王谦露出的笑,想到京城里周茂春一声又一声的给她说亲事。
你是我的女人,谁也别想把你夺走!他狠狠喊道,谁也不行!齐悦踢他一脚,用力挣开退后几步。
你以为你谁啊,想的美,你管得着我!我这就走了!你爱留那个留那个去吧!她瞪眼喊道。
常云成看着她,忽的一句话不说伸手将她扛起来。
齐悦意料之外,吓了一跳,头脚悬空不由尖叫。
齐月娘,你又忘了!常云成沉声说道,我说过,走也好留也好,你以为你真的做得了主!他说罢将她抗在肩头直奔里间的土炕而去,顺手扇灭了桌上昏昏的油灯,屋子里瞬时被夜色吞没。
这次真的还完了,一点零头也没少!!第三百三十六章 夜阑倒在床上的时候,齐悦几乎被压的窒息。
常云成有些狼狈的探脚踢开几乎绊倒自己的不知道什么的东西,一面用手撑起半边身子。
齐悦已经咳嗽几声了。
你这混蛋..她骂道。
屋子里乱摆什么,也不收拾好。
常云成涨红脸说道。
我哪有时间收拾!齐悦没好气的说道。
这一意外而起的对话,打断了因为常云成突然的动作而产生的紧张,也让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二人躺在床上还保持着一上一下的姿态。
常云成似乎才发现身下柔软的香嫩嫩的触感,他的脸腾地红透了。
他,他在干什么?幸好夜色掩盖了一切。
但掩盖不了越来越粗重急促的呼吸。
起来。
齐悦低声喝道。
常云成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这女人一直不说话,她不说话,他就害怕,说话了,就好了。
他松了口气,俯身贴了上去。
这小混蛋还真胆子大!齐悦瞪大眼,抬手抵住他的胸膛。
快起来!她再次喊道,反了你了!常云成到底是不敢强行。
不起来。
他闷闷答道。
齐悦有些失笑。
起来。
她说道,这次的语气缓了很多,伸手推了推他,你这衣服咯着我呢。
常云成穿的是官袍,带了护具,硬邦邦的。
他显然也刚想到,立刻起来了。
那我脱了。
他说道。
齐悦随着桎梏离去,忙也起来,见常云成果然解了衣裳。
不由呸了声。
夜半三更的,你随便跑女人这里脱衣服!快滚出去!她抬脚踹他。
常云成因为紧张半跪在炕上,这些自己日常穿戴都很利索的衣裳此时此刻难解的厉害,他的鼻头出了一层汗,齐悦的一踹让他坐在了炕上。
常云成气恼干脆撕拉将布料的衣衫撕坏,顺便扯下那些护具。
齐悦好气又好笑,再次抬脚踹他。
快滚快滚。
她说道。
这次抬脚被常云成伸手抓住了,然后再次一拽,伴着她的低呼重新被压在身下。
不咯了吧?常云成不忘问道。
齐悦再忍不住噗嗤笑了。
夜色里贴近的面容朦朦胧胧。
常云成却似乎清晰的看到眼前女人明媚的脸。
他慢慢的伏下去,齐悦忙侧头,常云成的头落在她的耳边。
齐悦以为他会再动,但贴在耳边的头却是一动不动,有手从身下穿过。
紧紧的抱住她。
月娘。
耳边喃喃的声音,温热的气息,让齐悦的肌肤微微栗。
月娘。
他喃喃的喊着,声音似哭又似笑,没有别的话,只有这一声一声的从肺腑间传来的呢喃。
齐悦的身子渐渐软下来。
喊什么喊,不是要赶我走吗?快起来。
别挡着我走。
她哼声说道。
月娘。
常云成埋在她的肩头,贴着软软的发鬓闷声说道,与其等你说出走,我宁愿我先说出来。
因为,我一点也,不能,承受。
你的拒绝。
那现在我说了,我要走。
你起来啊。
齐悦没好气的说道,用手拍他。
常云成加大力抱她,齐悦因为勒紧窒息而呜呜两声。
现在,我不怕了,以后也不怕了,你再说什么再闹什么打也好骂要好哭也好,我都绝不会放你走。
他说道,抬起身子,看着齐悦。
齐悦得以呼吸,不由张口大口喘气。
常云成低头吻上她的唇,轻而易举的探入她的唇齿之间。
很显然他的技术依旧笨拙,齐悦觉得自己要被憋死了,偏这男人皮糙肉厚,任她抓挠也没感觉。
就在齐悦觉得自己要死的时候,常云成猛地松开了她,单手撑着身子,一手就开始扯身上的已经被扯破一半的衣裳。
紧紧贴着的身子,齐悦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的炙热挺硬。
你休想!快滚。
她低声骂道。
常云成再鲁也不会笨到这时候会乖乖的听话滚出去。
他也不说话,只是加快手上的动作,很快就**了上身,再次压了下去,一手就按住了齐悦的衣裳。
齐悦按住他的手。
我说…她要喊,常云成忽的伸手掩住她的嘴。
有人来了。
他低声说道,同时压制住自己急促的喘息。
人?齐悦一愣。
侧耳果然听得屋外有人落地的声音。
这声音很轻,如果不是常云成提醒,她根本就不会发现。
可见这人身上有功夫。
齐悦不由瞪大眼,常云成贴在她脸颊上轻轻的蹭了蹭似乎在安抚。
粗糙的带着胡渣的肌肤磨得她有些疼,但却是突然安心下来。
谁也没说话,有人贴近了窗户。
齐娘子。
轻轻的声音在外响起。
这声音让炕上上下贴面的二人都猛地绷紧了身子,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
齐娘子,是我,江海。
外边有人轻轻的敲了敲窗户。
齐娘子?齐娘子?他再次喊道。
看他这架势,似乎有不得到回应就不走的意思。
哎,哎。
齐悦只得答道,因为慌乱声音有些颤抖,倒更像睡梦中突然被惊醒。
齐娘子,我是江海。
江海高兴的说道。
齐悦感觉到常云成在耳侧重重的吐口气,她不由颤栗一下,伸手狠狠的拧了常云成的腰。
怎么了?这么晚有事?齐悦对外说道。
没事没事。
江海压低声音说道,我就是来跟你告个别!告别?齐悦可不知道这事,她自己这一天忙,想着江海等将士们更忙。
不见面是再整常不过的。
竟然要走了?她想要推常云成起来自己起身,但又怕被江海听出异样闯进来,那可就丢人丢大了!常云成不知道是不敢动还是不想动,就这样拥着她不放。
你有军务了吗?她只得这样问道。
是,我要去辽东了。
江海说道。
辽东是哪?齐悦根本没概念。
明天就走吗?她问道。
是。
江海答道。
事实上,他今天就走了,这走出去半日心里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来说一声不舒服,到底调头又回来了,也不敢让人发现。
偷偷摸摸的翻墙进来。
这么急啊。
齐悦想起身却不能,只得狠狠的瞪了常云成一眼。
没事没事,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江海在外高兴的说道。
常云成心里冷哼一声。
..那你小心些。
齐悦叮嘱道。
外边江海咧嘴笑了。
为了这句话果然回来是值得的。
..你也小心点,还是回内地去吧…那些梅花我都托人养着呢回去了就给娘子你送去…还有一些布结..要过年了挂上喜庆….江海在外边絮叨着。
齐悦听得心里热乎乎又酸乎乎的,而常云成却在身上不老实。
手探进了衣服里揉捏,让她差点呻吟出声,气的抬头狠狠的咬了下他的下巴。
在压制二人的气息也很明显了。
这时又有脚步声传来。
谁?谁在哪里?阿如颤声喊道。
江海忙回过身应声。
你,你干什么?这么晚了!阿如松口气跺脚道,你要毁了我家娘子清誉么?最关键是,这屋子里还有一个男人呢!这叫什么事啊!她是特意打发了小曲等人不让他们在这里,以免听到不该听的。
只自己在外边守着,没想到倒方便了江海摸进来!万一,万一..阿如跺脚都不敢往下想!我这就走了我这就走了..江海尴尬的说道,一面贴着窗户对屋子说话。
齐娘子,你要是找我就让世子爷给我捎信就行了!齐悦听到自己耳边男人的磨牙声,她拍了他一下。
是,我知道了。
你小心点在外边。
她说道。
江海乐滋滋的应了声三步两步向墙边去,走到墙边忽的停下。
看阿如。
哎?他皱眉问道,你怎么在外边?那…他猛地看向这边屋子。
那屋子里的人是谁?他问道。
屋里屋外的人都停滞了一下呼吸。
是阿好啦,你管这个干什么!阿如说道,抚着心口。
江海哦了声,嘿嘿笑了笑,一个跃身攀上墙就过去了。
不是开着门呢!阿如跺脚,她看了眼屋内,再次跺脚走开了。
院子里又恢复了宁静。
齐悦连捶常云成的力气都没了。
压死了!她喊道。
常云成翻身躺倒一边,将头埋在枕头上发出闷闷的笑声。
你还笑!齐悦气道,抬手捶他。
常云成笑声更大。
快滚吧,引来人看到,我成什么了!齐悦说道,一面愤愤的要起身。
常云成伸手将她拉在怀里。
怕什么!成什么?我的女人怎么了!他说道。
前。
齐悦说道。
常云成的笑声一顿,将她抱紧,沉默低头。
月娘,对不起。
他说道。
齐悦扭头看他,夜色里看他似乎张嘴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看他这样子,齐悦又想笑又有点心酸。
也只有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才会变得如此战战兢兢吧。
她叹口气,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贴在他的身前。
*******************据说大家都在等更新,看,我体贴的这个点就更了哈~不客气不客气不用谢哈~给张票票就好~~嘿嘿嘿第三百三十六章 夜阑倒在床上的时候,齐悦几乎被压的窒息。
常云成有些狼狈的探脚踢开几乎绊倒自己的不知道什么的东西,一面用手撑起半边身子。
齐悦已经咳嗽几声了。
你这混蛋..她骂道。
屋子里乱摆什么,也不收拾好。
常云成涨红脸说道。
我哪有时间收拾!齐悦没好气的说道。
这一意外而起的对话,打断了因为常云成突然的动作而产生的紧张,也让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二人躺在床上还保持着一上一下的姿态。
常云成似乎才发现身下柔软的香嫩嫩的触感,他的脸腾地红透了。
他,他在干什么?幸好夜色掩盖了一切。
但掩盖不了越来越粗重急促的呼吸。
起来。
齐悦低声喝道。
常云成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这女人一直不说话,她不说话,他就害怕,说话了,就好了。
他松了口气,俯身贴了上去。
这小混蛋还真胆子大!齐悦瞪大眼,抬手抵住他的胸膛。
快起来!她再次喊道,反了你了!常云成到底是不敢强行。
不起来。
他闷闷答道。
齐悦有些失笑。
起来。
她说道,这次的语气缓了很多,伸手推了推他,你这衣服咯着我呢。
常云成穿的是官袍,带了护具,硬邦邦的。
他显然也刚想到,立刻起来了。
那我脱了。
他说道。
齐悦随着桎梏离去,忙也起来,见常云成果然解了衣裳。
不由呸了声。
夜半三更的,你随便跑女人这里脱衣服!快滚出去!她抬脚踹他。
常云成因为紧张半跪在炕上,这些自己日常穿戴都很利索的衣裳此时此刻难解的厉害,他的鼻头出了一层汗,齐悦的一踹让他坐在了炕上。
常云成气恼干脆撕拉将布料的衣衫撕坏,顺便扯下那些护具。
齐悦好气又好笑,再次抬脚踹他。
快滚快滚。
她说道。
这次抬脚被常云成伸手抓住了,然后再次一拽,伴着她的低呼重新被压在身下。
不咯了吧?常云成不忘问道。
齐悦再忍不住噗嗤笑了。
夜色里贴近的面容朦朦胧胧。
常云成却似乎清晰的看到眼前女人明媚的脸。
他慢慢的伏下去,齐悦忙侧头,常云成的头落在她的耳边。
齐悦以为他会再动,但贴在耳边的头却是一动不动,有手从身下穿过。
紧紧的抱住她。
月娘。
耳边喃喃的声音,温热的气息,让齐悦的肌肤微微栗。
月娘。
他喃喃的喊着,声音似哭又似笑,没有别的话,只有这一声一声的从肺腑间传来的呢喃。
齐悦的身子渐渐软下来。
喊什么喊,不是要赶我走吗?快起来。
别挡着我走。
她哼声说道。
月娘。
常云成埋在她的肩头,贴着软软的发鬓闷声说道,与其等你说出走,我宁愿我先说出来。
因为,我一点也,不能,承受。
你的拒绝。
那现在我说了,我要走。
你起来啊。
齐悦没好气的说道,用手拍他。
常云成加大力抱她,齐悦因为勒紧窒息而呜呜两声。
现在,我不怕了,以后也不怕了,你再说什么再闹什么打也好骂要好哭也好,我都绝不会放你走。
他说道,抬起身子,看着齐悦。
齐悦得以呼吸,不由张口大口喘气。
常云成低头吻上她的唇,轻而易举的探入她的唇齿之间。
很显然他的技术依旧笨拙,齐悦觉得自己要被憋死了,偏这男人皮糙肉厚,任她抓挠也没感觉。
就在齐悦觉得自己要死的时候,常云成猛地松开了她,单手撑着身子,一手就开始扯身上的已经被扯破一半的衣裳。
紧紧贴着的身子,齐悦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的炙热挺硬。
你休想!快滚。
她低声骂道。
常云成再鲁也不会笨到这时候会乖乖的听话滚出去。
他也不说话,只是加快手上的动作,很快就**了上身,再次压了下去,一手就按住了齐悦的衣裳。
齐悦按住他的手。
我说…她要喊,常云成忽的伸手掩住她的嘴。
有人来了。
他低声说道,同时压制住自己急促的喘息。
人?齐悦一愣。
侧耳果然听得屋外有人落地的声音。
这声音很轻,如果不是常云成提醒,她根本就不会发现。
可见这人身上有功夫。
齐悦不由瞪大眼,常云成贴在她脸颊上轻轻的蹭了蹭似乎在安抚。
粗糙的带着胡渣的肌肤磨得她有些疼,但却是突然安心下来。
谁也没说话,有人贴近了窗户。
齐娘子。
轻轻的声音在外响起。
这声音让炕上上下贴面的二人都猛地绷紧了身子,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
齐娘子,是我,江海。
外边有人轻轻的敲了敲窗户。
齐娘子?齐娘子?他再次喊道。
看他这架势,似乎有不得到回应就不走的意思。
哎,哎。
齐悦只得答道,因为慌乱声音有些颤抖,倒更像睡梦中突然被惊醒。
齐娘子,我是江海。
江海高兴的说道。
齐悦感觉到常云成在耳侧重重的吐口气,她不由颤栗一下,伸手狠狠的拧了常云成的腰。
怎么了?这么晚有事?齐悦对外说道。
没事没事。
江海压低声音说道,我就是来跟你告个别!告别?齐悦可不知道这事,她自己这一天忙,想着江海等将士们更忙。
不见面是再整常不过的。
竟然要走了?她想要推常云成起来自己起身,但又怕被江海听出异样闯进来,那可就丢人丢大了!常云成不知道是不敢动还是不想动,就这样拥着她不放。
你有军务了吗?她只得这样问道。
是,我要去辽东了。
江海说道。
辽东是哪?齐悦根本没概念。
明天就走吗?她问道。
是。
江海答道。
事实上,他今天就走了,这走出去半日心里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来说一声不舒服,到底调头又回来了,也不敢让人发现。
偷偷摸摸的翻墙进来。
这么急啊。
齐悦想起身却不能,只得狠狠的瞪了常云成一眼。
没事没事,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江海在外高兴的说道。
常云成心里冷哼一声。
..那你小心些。
齐悦叮嘱道。
外边江海咧嘴笑了。
为了这句话果然回来是值得的。
..你也小心点,还是回内地去吧…那些梅花我都托人养着呢回去了就给娘子你送去…还有一些布结..要过年了挂上喜庆….江海在外边絮叨着。
齐悦听得心里热乎乎又酸乎乎的,而常云成却在身上不老实。
手探进了衣服里揉捏,让她差点呻吟出声,气的抬头狠狠的咬了下他的下巴。
在压制二人的气息也很明显了。
这时又有脚步声传来。
谁?谁在哪里?阿如颤声喊道。
江海忙回过身应声。
你,你干什么?这么晚了!阿如松口气跺脚道,你要毁了我家娘子清誉么?最关键是,这屋子里还有一个男人呢!这叫什么事啊!她是特意打发了小曲等人不让他们在这里,以免听到不该听的。
只自己在外边守着,没想到倒方便了江海摸进来!万一,万一..阿如跺脚都不敢往下想!我这就走了我这就走了..江海尴尬的说道,一面贴着窗户对屋子说话。
齐娘子,你要是找我就让世子爷给我捎信就行了!齐悦听到自己耳边男人的磨牙声,她拍了他一下。
是,我知道了。
你小心点在外边。
她说道。
江海乐滋滋的应了声三步两步向墙边去,走到墙边忽的停下。
看阿如。
哎?他皱眉问道,你怎么在外边?那…他猛地看向这边屋子。
那屋子里的人是谁?他问道。
屋里屋外的人都停滞了一下呼吸。
是阿好啦,你管这个干什么!阿如说道,抚着心口。
江海哦了声,嘿嘿笑了笑,一个跃身攀上墙就过去了。
不是开着门呢!阿如跺脚,她看了眼屋内,再次跺脚走开了。
院子里又恢复了宁静。
齐悦连捶常云成的力气都没了。
压死了!她喊道。
常云成翻身躺倒一边,将头埋在枕头上发出闷闷的笑声。
你还笑!齐悦气道,抬手捶他。
常云成笑声更大。
快滚吧,引来人看到,我成什么了!齐悦说道,一面愤愤的要起身。
常云成伸手将她拉在怀里。
怕什么!成什么?我的女人怎么了!他说道。
前。
齐悦说道。
常云成的笑声一顿,将她抱紧,沉默低头。
月娘,对不起。
他说道。
齐悦扭头看他,夜色里看他似乎张嘴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看他这样子,齐悦又想笑又有点心酸。
也只有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才会变得如此战战兢兢吧。
她叹口气,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贴在他的身前。
*******************据说大家都在等更新,看,我体贴的这个点就更了哈~不客气不客气不用谢哈~给张票票就好~~嘿嘿嘿第三百三十七章 脉脉屋子里的炭火早已经灭了,盖上被子,两具身子贴着齐悦并没有觉得冷,反而热腾腾的如同抱着一个火炉。
先前那**的气息已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温馨,相拥的两人低声的说话,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你去找过我?齐悦听了他的话很惊讶。
常云成揽着她,一手摸着柔顺的头发,一面将当时的事讲了。
当时的场景对他来说是压在心底不能碰触的噩梦,但此时此刻再说出来,竟然是那样的轻松,似乎也没什么。
本来就没什么!齐悦抬手捏他。
你竟然..齐悦又是好气又好笑,干嘛不出来?惹出这么多麻烦!你们..都说的那样了..我还出来干什么..你如高兴我怎么能坏你好事….常云成低头看着她说道,一面拉过她的手在手里揉捏。
我们说什么了!明明在拒绝。
齐悦呸了声说道。
说了吗?常云成抬头看她,一脸不可置信。
他怎么没听出来?他怎么听都是甜言蜜语两情相悦…我们聪明人说话,你听不懂。
齐悦抓他的手心气道。
常云成用力将她揽紧。
以后不许跟聪明人说话!他贴在她的脖子里闷闷说道。
齐悦被他逗笑。
痒痒,边去~她推他的头笑道。
常云成自然不会听话,反而更抱紧了几分,在脖子拱来拱去。
贴的这样紧,齐悦自然感觉到他的蠢蠢欲动,哼了声。
天快亮了,世子爷,武略将军大人。
您不想被人发现从我屋子里衣衫不整的出去吧?她说道。
这么快?常云成扭头看窗户,果然见夜色不知什么时候变淡了。
因为有战事,到处都是兵卫,如果没有夜色的掩护….他摸过来多不容易他自己可是知道的!他不怕别人怎么看他。
他怕的是别人怎么看她。
他已经辜负她那么多,带给她那么多非议,以至于到现在除了这空口白说的舍不得不离不弃,别的什么也没有给她。
他不想别人再非议她。
一点都不行!快穿衣裳走吧。
齐悦说道,用脚踢他,看着常云成郁闷的神情,忍不住笑起来。
哼。
活该!这混蛋成了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常云成看她笑,更是心痒难耐。
也用不了多少时候…他似是自言自语的做抉择。
齐悦笑喷,踹他两脚。
快滚。
我困死了我要睡觉。
她说道。
天光微亮。
夜色最后的停留,正是锅底黑的时候。
一队巡逻的士兵猛地停下脚步,警惕的握紧手里的长枪。
什么人?其中一个厉声喊道。
褪去的夜色里传来重重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身影出现。
一身白格外的扎眼。
是我。
常云成说道,保持跑动的姿势没有任何的减速。
兵卫们自然都认得他忙收起长枪侧身让路施礼。
将军,您这么早…他们说道,目光落在常云成的衣服上。
这是布做的素白里衣…这大冬天….不冷吗?他们再看。
常云成的手里搭着厚厚的衣裳。
跑了一圈都出汗了。
常云成说道,面不改色目不斜视的从这队人前过去了。
很快就消失在晨雾里。
兵卫们恍然。
大人这么早就操练了。
跑的都出汗了,这得好一会儿..大人估计都没休息..大人们都如此,我们可更不能偷懒,快,跑动起来!伴着呼喝声,巡兵们加快的脚步,在街道上开始跑动。
天色大亮时,齐悦走进了伤兵营,正在忙碌的军医们都很意外。
你怎么没走?乔明华问道。
我为什么要走?齐悦反问。
那边几个军医窃窃私语。
乔明华看她一眼,这女人眼睛亮亮,两颊红润,这哪里像是和爱人分别的样子?那个叫江海的男人为了这个女人大呼小叫的冲到这里的事已经传遍了。
听说还当面骂守备大人,可见是为红颜一怒。
听说还要找他们军医营的麻烦。
不过没机会,昨天已经紧急调动走了。
按理说,柔情蜜意的恋人分别,不是该愁苦断肠吗?怎么反而容光焕发?齐悦可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挽起袖子就忙碌去了。
军医们你看我我看你,摇头笑,便也忙碌去了。
因为没有了青霉素,目前针对这些伤齐悦只能加大清洗清创力度,这也让原本就哀嚎不断的营房里变得更加惨烈。
这个伤口你要缝起来?这太麻烦了,这么多人等着治伤,得等到什么时候。
乔明华皱眉说道。
可是这样不管会引起出血以及感染的。
齐悦说道,一面看向他,你们怎么处理?乔明华没说话,直接伸手。
一旁的立刻有军医递上一个烙铁。
营房里响起惨叫声,伴着皮肉兹兹。
尽管见识过开膛破肚,但阿如还是被吓得尖叫后退。
惨叫的兵士最终痛晕过去了,场面安静下来。
乔明华将烙铁扔到一边,抹上一层药便拍拍手,走向下一个。
齐悦呆立在那伤兵面前半响回不过神来,只觉得鼻头酸辣。
我知道一种药,可以快速的止血以及抗感染。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追上乔明华说道。
乔明华低头忙碌没有说话,这些日子齐悦也说了很多现代医学词汇,但他们从来没有在意过,更别提询问了。
算了。
齐悦又不说了,这些事自己做就是了。
没必要跟他们解释,她转身奔向一个伤者。
这个没救了。
一个军医说道,抬手招呼人要抬走。
不不,这是创伤性失血休克。
还有机会。
齐悦忙拦住说道。
什么?军医皱眉。
齐悦已经开始救治,阿如抱着药箱跟过来。
军医们被挤开。
这不是添乱嘛。
有人忍不住嘀咕道。
这几天她是在添乱吗?一直低着头忙碌的乔明华忽的说道。
这几天….包扎止血固定..他们会做的她都能做。
但那些手法却又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她的刀剪能够飞快的剪开伤兵的衣裳鞋袜,快速的除去护具…她也用布带子止血,但她的布带子不是简单的包扎。
而是还插入木棍绞紧…她让人抬伤兵的时候,会选择软的布担架还是门板担架…她随身带着一些奇怪的瓶子,会撬开伤兵的口硬是灌进去…事后大家也看过,那些瓶子装的并不是什么药。
而是水..有人悄悄的尝了尝,咸甜的水….虽然大家对她的手法很惊讶,但可以肯定的是。
她很熟练。
绝不是胡乱随意的。
众人不说话了,各自忙碌而去。
午饭送来的时候,大家可以暂时轮班休息一下。
劳累的军医们没什么讲究,简单的洗手就要去吃饭。
用这个洗洗再去吃。
齐悦拦住大家说道。
众人看去,才见她指着一个桶,散发着药味。
你要了那么多药熬煮的这个,是用来洗手的?乔明华皱眉问道。
这里最缺的就是药。
吃的还不够,竟然用来洗手!战场外科急救,最要紧的就是防感染抗感染,我知道这些药很紧缺,但是大家也很紧缺,你们一个人就可能救治很多人,那么,用了这些药,是值得的。
齐悦说道。
我们以前也不用啊那怎么了?有军医嘀咕道。
齐悦只得准备解释一下细菌感染之类的事,但乔明华开口了。
齐娘子是神医,她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
他说道,自己第一个上前舀出一瓢浸泡冲洗。
见他如此其他人也只好不说话了一一上前洗手。
齐悦松了口气,带着几分欣慰笑了。
你什么时候走?乔明华问道,一面将干饼子泡进菜汤里。
你们什么时候走?齐悦反问道,她试着咬了口饼子,太硬了了。
阿好忙给伸手接过给她也泡进菜汤里。
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乔明华嗤声问道,等着你所谓的希望吗?齐悦笑了笑,知道他的意思,将士们的战斗是结束了,但军医们的战斗才进入白热化。
从昨日开始,从战场上抢救下来的伤兵们开始面临第二次生死关了,那就是感染以及各种并发症。
不用看,等过个两三日,这屋子里能空一半。
有军医淡淡的说道,一副习以为常的神情。
齐悦接过阿好弄好的泡饼子,小口小口的吃。
是啊。
她毫无形象的含糊说道,等着我的希望。
这些肢体残断、外伤血肿的伤兵都还可以做手术,最关键的是还有药,青霉素麻醉药止血药。
但愿胡三和小曲几个人能尽快找到她说的那些药,哪怕一点点,只要能让这些人看到希望就好,只要有了希望,就能调动这些人的力量,她一个人在这战场急救上能做的太少了。
忽的一阵喧哗。
大人们来了!有人喊道。
大家都愣了下,大人们?然后大家看去,见果然来了一队衣着官袍的将官们,与之而来的还有几个抬食盒的,饭菜的香气随着呼呼的北风扑了过来。
齐悦一眼看到走在其中的常云成,他穿着武将官袍带着严明的护甲。
齐悦忍不住抿嘴笑,想起他半夜抱着护甲穿着里衣摸出去的样子。
大家辛苦了,这是将军大人特意犒劳大家的饭菜,来来,刚下那些饼子菜汤,来大块吃肉。
有兵将大声的招呼道。
这待遇真是前所未有,军医们辅兵们都惊喜不已,再三道谢后排队领餐。
阿好笑眯眯的看了眼常云成,又冲齐悦挑挑眉,乐颠颠的也去排队了。
常云成站在说话的人后,眼神似乎是不经意的看过来,然后就准确无误的看到齐悦的视线,然后看到那女人嘴边挪揄的笑,他的嘴角不由弯了弯,来回走动的人很快隔断了二人的视线。
*******************没存稿又赶上卡文又赶上单位临检,请大家见谅,我会尽快调整过来的!对不住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难见(加更)乱哄哄的人群说笑着没人注意他们之间的眼神来往。
大人,您不是说要看看伤兵,这边请。
有人恭敬的说道。
常云成点点头抬脚向内走去,眼角的余光看着齐悦,齐悦已经接过阿好递来的饭菜,正抿嘴笑,然后似是感觉到一般也抬眼看过来。
二人目光相撞一刻,旋即便移开了,常云成进了院子。
世子爷很心疼娘子吧?阿好贴近齐悦耳边低声笑道,听说这是世子爷自己出钱置办的。
齐悦抿嘴笑而不语。
这边的军医们一面大口吃喷香的肉一面议论纷纷。
竟然能有这样的待遇,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不骂咱们是废物没用白吃饭的了…这有什么啊,恩威并施,这不是很正常的。
就是,那个江海在外,照顾好他的女人,才是高明的施恩手段…乔明华听了一刻,看了眼在一旁明显笑的腻歪歪的齐悦,又看了看那边已经进了屋子一大群将官们。
托这个女人的福,竟然有这样的待遇?这,也算是一种希望?只是不知道,这种因为某个人而来的待遇能有多久。
也不过是一阵风一阵雨罢了。
乔明华摇头,低头看着碗里的大骨头肉,捡起来大口吃起来。
夜色上来时,忙碌一天的将官们也到了吃饭的时候。
将军将军。
看到常云成要走,蓬山堡的防守官忙叫住他,酒宴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将军入席。
常云成眉头微皱。
我怎好饮酒吃宴?他说道。
防守官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
怎么好饮酒吃宴?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浴血奋战杀敌败退必然是夸功欢庆的。
怎么?某奉守备大人之命,在此查守,贼奴才退。
边境未稳,不可饮酒。
常云成说道。
防守官面色微微有些尴尬惶恐。
你们尽管去吃酒,我有命在身,而你们大战得胜,是要好好的犒劳将士们。
常云成又含笑说道。
防守官又愣了。
这到底是…常云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此次缴获甚多,诸将军功赫赫,浴血奋战的是你们,是该好好的庆贺一番了!他含笑说道。
说罢抬脚向外走。
那将军你?防守官懵懵问道。
你们替守备大人守的堡城,保得边镇安稳,现在我替你们守夜巡防。
让你们痛快饮酒吃宴。
常云成回头笑了笑说道。
防守大人神情激动。
怎么敢劳动将军!他喊道,激动的脖子都红了。
所以就给我好好的喝,别让我白劳动了!常云成笑道。
一面吩咐身旁的亲兵,把张家口那边带来的酒分与大家。
迈出这边的屋子,听得里面欢呼震天,常云成忍不住咧嘴笑,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他抬头看看天色。
这时候,那女人已经回屋子里吧。
这一次应该能早一点过去了!这一次除了痛痛快快的说话,应该还有时间干点别的事….想到那女人的软软的脚在自己身上踹来踹去,就好像一只尾巴着火的小耗子在他浑身乱钻,只钻的他整个人都烧起来。
常云成不由伸手松了松衣领,加快脚步。
但看着偶尔列队走过的巡兵,他还是放慢了脚步,在亲兵的护送下不紧不慢的走着。
才骑马绕堡城一圈。
还没来得及向那女人的住处而去,就听见身后马蹄声声,有一队人马过来了。
将军,将军..为首的防守官大声喊道。
常云成愣住了。
将军,我们商量好了。
此时贼奴才退,不是庆贺的好时候。
那句话怎么说的,骄兵必败嘛,所以我们决定等贼奴全线而退的时候再饮酒吃宴!奔过来的防守官激动的喊道,到时候,再与将军痛饮。
常云成只觉得面皮皱了皱。
其实无妨,贼奴已经退了…他沉声说道。
不,将军考虑的对,才三日,不可骄纵,我等应该加强防守,最少十日之后才能放心。
防守官大声说道。
十日!常云成不由深吸一口气,也就是说,自己还要跟这些人一起吃十天的饭!两圈巡防后,大家热闹闹的调转马头回官厅。
常云成察觉有些不对劲,街上的巡逻兵怎么突然多了些?将军,我将巡逻兵增加了三队,这样保证连只贼奴苍蝇都飞不过来。
防守官激动的说道。
怎么样?够跟紧上级的精神意见了吧?常云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你,做的,很好。
他点点头说道。
防守官顿时咧嘴笑。
是将军教导的好。
他整容说道。
夜色上来时,阿如努力的将屋子里的炭火烧的旺一些,阿好则和齐悦合力抬来热水。
这边只有她们三个女子,大家为了避嫌天色暗的时候便没人过来了,她们也不好意思去找这些劳累的兵卫帮忙,所以凡事就要亲历亲为了。
洗过澡,阿如帮齐悦擦头发,阿好铺好床,站在门边,不时的向外张望。
别站在门边,有风。
阿如说道。
阿好哦了声关上门。
怎么世子爷今天还没来?她说道。
齐悦被她说的也忍不住看了眼外边。
世子爷忙着呢。
阿如忙说道。
齐悦回头看她哼了声。
真是自家人向着自家人,往日跟我多么亲,一见到世子爷,他就排第一位了。
她说道,我还没说什么呢,你看你护着。
阿如被她说的笑。
我护着谁啊,还不是护着你。
怕你这小心眼担心生气。
她也毫不客气的哼声说道。
我小心眼,哈,这天下没有比我更心宽的人了。
齐悦哼声甩头说道。
心宽体胖?阿好眨着眼插话说道。
喂喂,诅咒一个女人胖可是结仇的。
屋子里的笑闹声响起,透过破旧漏风的门传入夜色里。
常云成停下脚步。
将军,有什么异常?立刻有四五个兵卫凑够来,警惕的环视四周,一面低声问道。
北风中,女子的笑声一闪而过。
常云成觉得自己已经出现幻听了。
他看了眼百步之外的院落。
明明那么近,怎么见一面就那么难呢?将军。
您辛苦了,您还是回去歇息,这些巡防有我们在。
我们保证严防死守..一旁的巡防队伍大声说道。
这是第三次出来被撞到了…不管他换了多少路线…耳边的人声还在喋喋不休,常云成叹口气,嗯了声。
你们做得很好。
他说道,冲这些兵丁们含笑点头,辛苦了。
不辛苦!兵丁们一个个激动的喊道。
挺直了胸膛。
好,都是好样的,我的好酒给你们留一坛子。
常云成说道,笑了笑转身走开了。
兵丁们大声的道谢目送常云成离开。
屋子里的油灯跳动两下灭了,齐悦吐了口气,翻身面向外。
看着黑黑的夜色闭上了眼。
简单的早饭吃过,齐悦就奔向伤兵营。
她没有药,再者救治伤员对于这些有几十年经验的军医来说更熟练。
再者大晚上的在这里的确不方便,军医们伤兵们都不习惯,齐悦便没有主动要求排班值夜什么的,每天都是固定来的固定的走,她照看伤兵。
其他军医也不说什么,当然其他军医对她的说话也不在意。
双方颇有些井水不犯河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的感觉。
军医们虽然不说,但都在猜测这女人还能坚持多久。
难不成非要在这里等她男人回来?有人嘀咕道,这里又不是她的家,要等也该去卫城等。
齐悦奔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救治的那个伤兵被人抬起来。
喂你们干什么?她忙问道,一面跑过去。
他死了。
一个军医说道。
齐悦已经站过。
他没死,他只是心脏骤停。
她说道。
说这话就让人放下门板,跪下来开始心脏按压。
四周的人军医对她的行动没有什么阻止,但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摇摇头。
一下两下三下…时间一点点过去,伤者却是没有任何反应。
乔明华在门口看着,看着那个女人最终颓然坐在地上。
希望,奇迹,如果真能那么容易就能见到,这人世还能称之为人世吗?那是蓬莱仙境吧。
他摆摆手,辅兵们领会,上前再次抬起伤兵盖住头脸走开了。
齐娘子,回去吧。
乔明华走过去说道。
齐悦从抬起头,深吸一口气,站起来。
阿如,查房。
她说道,迈步向另一个伤者走去。
阿如应声是紧紧跟上。
乔明华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走开了。
而此时的由南通往西北的大路上,一个车队正热闹的停靠在大路边的茶棚。
这些不下十几人的队伍涌进来,让茶棚的老板高兴不已。
要热汤热饼子..涌进来的人大声说道。
老板大声的应是,一面要忙碌一面催着面前一个客人。
我说你吃完了没?他说道。
原本是一句很普通的话但却让这客人急了。
干什么?赶我走啊,我没给钱吗?他喊道。
这是一个瘦小的老头,花白的须发有些凌乱。
欺负人啊?有你这样欺负人的吗?贼老天欺负人,你也欺负人,你们都欺负我..他一开口便收不住,霹雳啪吧的喊起来。
老板被喊得一头雾水,他没说什么啊,怎么点了炮仗了?周大人?忽的一个声音说道。
正伸着手点着骂的周茂春愣了下,扭头看去。
刘普成摘下厚厚的帽子,带着惊喜的笑冲他施礼。
大人,您怎么在这里?他问道。
周茂春这才看到,涌进来的这些人竟然是刘普成以及千金堂的那些弟子们,一时间他如同遇到了亲人,鼻头一酸。
这其中要是有齐娘子在多好啊。
他左看右看,结果当然是失望。
既然是认识的,周茂春也不骂了,大家热闹闹的坐下,等待老板上热腾腾的饭。
你们要去哪?周茂春听了刘普成的话,有些惊讶的重复问道。
漠北?去哪里干什么?去甘肃镇,师父在那里等着我们呢。
一个弟子忍不住高兴的说道。
周茂春猛地扭头看他。
谁?他喊道。
***********************加更一章,但明早没有更了,明早的更改到下午或者晚上。
我的状态正逐渐的回来(*^__^*) 嘻嘻…加油!!第三百三十九章 有巧陡然的一声喊,让这弟子吓了一跳。
我..我们师父啊。
他结结巴巴说道。
齐娘子?周茂春问道,瞪大眼。
是啊。
刘普成接过话,含笑说道,师父如今在甘肃镇。
甘肃!周茂春跳起来,大声喊道,一脸不可置信,她怎么在甘肃?她就是在甘肃啊。
刘普成笑道,说起这个又叹口气。
真没想到齐娘子竟然去了甘肃,当看到胡三通过药商传来的信时,大家都吓了一跳呢。
你们能确定?周茂春瞪眼看着他,问道。
刘普成对他的反应有些不解。
这个有什么不确定的?他含笑说道,她当然会去甘肃的。
为什么?周茂春瞪眼,天下那么多地方,凭什么她就会去甘肃。
因为定西侯世子在那里啊。
旁边一个嚼着大饼的弟子忍不住笑嘻嘻说道。
周茂春怔怔看着他,看着那个弟子将金黄油亮的葱饼嚼的香气四溢。
给我来一张饼!他忽的喊道,又忙举手伸出三个手指,不,三张!老板大声的应着,在灶台前忙碌的满头大汗,这老头终于舍得花钱了,守着一碗茶汤喝了足足半天,还以为是个穷鬼呢,原来是个饼子一吃就要三张的主!有钱人啊!您的饼。
老板热情喊着将饼子送过来,躬身站在周茂春面前,微微的探手。
路边小店规矩,先给钱后吃饭。
周茂春哼了声伸手端过饼子盘,似乎没看到店家伸出的手。
他没看到刘普成可看到了,在周大人又是前辈面前怎么也不能让他出钱。
刘普成忙示意一旁的弟子。
张同忙给了钱。
老板接过前,看看低头大嚼饼子的老头撇撇嘴。
切~原来是有冤大头吃!大人,你这是一个人?刘普成一面吃一面迟疑问道。
这都腊月要过年了,他一个人坐在这荒郊野外的路边店里做什么?是要回家?探亲?或者游访。
周茂春吃着饼子,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嘴里发出咯咯的磨牙声。
刘普成觉得自己问的唐突了,忙不再问了,因为要赶路,大家都吃的很快。
大人。
我们要起程了。
刘普成冲周茂春施礼说道。
周茂春嗯了声,起身就走。
刘普成等人忙恭敬地目送,却见周茂春径直走向他们的马车,三下两下的就爬了上去。
大家目瞪口呆。
这是要搭便车吗?师父,我们可是很赶时间的。
张同忍不住低声说道。
是啊是啊。
看胡三写的信我们去晚了他就要死了…弟子们也低声说道。
刘普成迟疑一下,走到车前。
大人,我们是要去甘肃,不知您顺路要去哪里?他问道。
甘肃。
车里传出周茂春的声音。
刘普成愣住了。
也要去甘肃?这么巧?他松了口气,又很高兴的说道。
车里传出两声冷笑,伴着咯咯的磨牙声。
周茂春将剩下的饼子放在嘴里用力的嚼。
常云成!坐在桌子前翻看哨探传回的情报的常云成打个冷战。
常云成收回神。
怎么会打冷战?是病了?病了!常云成猛地站起来。
来人。
他喊道。
外边立刻有兵卫进来我有些不舒服,似乎受了风寒。
去请个大夫过来。
常云成说道,又想到不舒服的人应该站不住,便忙坐下来。
兵卫应声是转身忙去了。
常云成摸着下巴。
一定会请最好的大夫来,最好的自然是….他伸手摸着下巴。
胡渣磨得手疼,忙站起身来。
那女人有时候娇气的不得了,这个不行那个不能的…常云成洗了脸刮了胡子,让亲兵进来重新梳了头。
又要换衣服。
这两个穿哪个好?常云成看着衣柜里的家常棉布袍。
一个青色的,一个蓝色的。
亲兵面皮发紧。
这,这两个颜色对他来说不是一样的吗?有,有,有什么区别?大人,大人,你怎么样了?外边传来防守官的大呼小叫,伴着急促的脚步声。
来了!常云成忙扯过青色的袍子,匆忙的换上,这边防守官已经冲进内室来了。
大人已经卧床不起了吗?大嗓门里带着紧张喊道。
每次大战过后,总会有些人死,而那些没有受伤的人也特别容易得病,一旦得病,还特别迅猛救治不及…老天爷啊,这位爷可千万不要这么倒霉!常云成转过身,看到冲进来的防守官,他的心跳快几分,然后看到防守官身后走出….男人。
乔明华皱了皱眉头,看着屋子正中的男人。
病得要死了?他当大夫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样收拾的干干净净容光焕发的要死的人呢。
防守官可顾不上看常云成什么样子,已经紧张的冲过来了。
将军,您怎么了?快躺下。
他说道。
常云成吐了口气,看着门口那个背着药箱的男人。
这就是最好的大夫?天下还有比那个女人更好的大夫吗?难道这么多天了,他们还不知道那女人是永庆府的神医吗?神医啊!这些人的脑子真是….榆木!将军没事,只是有些燥热郁结,这些日子心燥少眠所致。
乔明华诊完脉收起手,说道。
常云成嗯了声,没说话,看上去没精神。
将军这是操劳累的。
防守官感叹的说道。
如今大家都知道了。
武略将军晚上时不时的巡防,以身作则,全军上下很受鼓舞。
将军大人,你好好休息,我们一定不辜负你的指导,加强巡防,绝不松懈!他激动的拍着胸脯说道。
常云成伸手掐了掐额头。
那就有劳诸位了。
他似是有些无力的说道。
武略将军果然病了,防守官又是感动又是焦急。
将军这里人怎么这么少?那怎么照顾的过来。
他对随从说道,一面指挥着去找些仆妇女人来。
又拉着乔明华嘱咐,要开好药,最好的药。
乔明华忍住翻白眼,开什么药,结实的跟头老虎似的….你可看着点。
如果情况不对,就立刻说,把将军大人送走,免得延误了诊治。
防守官又低声说道。
乔明华心里恍然,哦,原来如此啊。
到底是出身贵族又身居高位的将官,什么巡防驻守。
做做样子就是了,在堡城这种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谁呆的下去啊,战事结束。
该有的军功也不会少了,做做样子差不多就行了。
这种借口倒还真是高明,既然显得自己幸苦操劳,又走的风光体面。
乔明华看了那个带着几分懒洋洋靠在椅背上的男人。
男人很敏锐立刻也看过来,乔明华垂下眼。
属下正要说这个。
他躬身说道。
大人,咱们这里战后死伤众多,阴气郁郁,只怕不利于将军大人养身,还是早些让大人回去,也好请名医问诊…防守官吓了一跳,常云成也猛地坐直身子。
什么?这大夫竟然想要赶他走?他谁啊?姓什么?叫什么?就是他那天跟着月娘在山坡上说话!只有他们两个人!看上去年纪不小了,长的也丑,跟月娘很熟吗?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啊?将军将军,您先休息,别担心,好好的养着。
防守官看着常云成瞬时沉下来的脸色忙说道,一面瞪了乔明华一眼,赶着他出来了。
我说你怎么说话呢?他出来后拉着乔明华走出去好远,左右看看才低声吼道。
乔明华神情漠然。
我知道,你们这些军医,断生死都很痛快,但是你也得看看这是什么人啊,这可不是战场那些兵丁,这是武略将军大人,你不能说的委婉些?防守官噼里啪啦说道。
乔明华皱眉莫名其妙。
什么意思?防守官背着手皱着眉一脸阴沉忧急的来回踱了两步。
那个。
他凑过来,压低声音,你的意思是将军大人真的..不行了?乔明华没兴趣讨好谁,也没想过邀功卖好,直白说谎,他也不会干这事。
这样说吧,大人。
他看着防守官,尽早把武略将军送走,对你有好处。
武官升职很难,熬资历熬战功,尤其是大多数武官都是出身低微,俗话说朝里有人好做官,我虽然用不着,但随手可以送你这个机缘人情。
乔明华看着防守官云淡风轻的笑了笑,不再多言,转身离开,深藏功与名。
防守官在原地愣了一刻,才反应过来,扭头看向常云成所在的院子,握紧了拳头。
他一定不会让武略将军为了尽忠职守而毁了自己的身子!乔明华回到伤兵营,看到那女人救护的一个伤兵被宣告不治。
齐娘子,可以把人抬走了吧?一个军医问道。
虽然是问句,但齐悦明白他其实是陈述句。
她看着眼前这个高热滚烫生命迹象流失依然无法回转的伤兵,最终垂下视线。
娘子,他还活着..阿如已经要崩溃了。
这里死亡的速度以及数量都超过了她承受能力,比炭疽疠疫那次还要严重,那一次她们有药,知道怎么治,所以再多的患者再多的死亡也不怕,因为有希望,但这次,无助无力,眼睁睁的看着的那种绝望…这是破伤风。
齐悦说道,没救了,这里的伤者都是皮肉伤,不能留他在这里了,否则会交叉感染,死的人更多。
她的冷静安抚了阿如。
乔明华从远处看过来,见这女人又开始走向下一个伤者。
**********************还有一更~虽然不许诺粉红多少加更,但是我是不会让大家白投的。
第三百四十章 坚定(加更)交班歇息的空档,乔明华走过来,看着喝茶水的齐悦。
感觉怎么样?他问道。
齐悦知道他的意思。
还行啊。
她说道。
还要等你所谓的希望?乔明华嗤声笑问道。
齐悦转过头看他,也笑了笑。
是的。
她说道。
这女人的神情虽然不如最初来的那时候欢悦,血淋淋的战场救治让她蒙上一次悲伤,那是对生命脆弱的无奈悲伤,但她的眼神却依旧精神奕奕。
希望…乔明华摇头转身。
谁不想救啊,谁不想挽留这些命,一年,两年,三年…他一面迈步一面似是自言自语,四年,五年….简单的干巴巴的数字说出来,听到人却如同被攥住了心脏。
一年二个字,其中有多少日夜填补。
一张口一闭口一个年无数条命….齐悦看着他走开的背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我说过的,会有希望的。
她大声说道。
乔明华迈进了屋子。
胡三这家伙到底弄得怎么样了?我让他找的药一个也找不到吗?齐悦转头没了淡然,看着阿如皱眉说道。
甘肃卫城中,齐悦租住的房屋里,胡三重重的打个喷嚏,他裹紧了身上的棉被。
还是不行吗?他吸着鼻涕问道。
带着手套口罩的小曲等人看着手里打开的瓷盘子,一脸失望。
不行。
他说道,摘下口罩很是沮丧,师兄,我们根本不行的..我忙我一直在外跑没学会也罢了,你说你们整天跟着师父。
怎么也不会啊?胡三跳脚喊道。
我们也没想当大夫啊。
小曲无奈的说道。
胡三颓然蹲回地上。
那你们的本行,我给刘师父他们的信一定能收到吧?他又问道。
小曲点点头,带着术业有专攻的自信。
世子爷已经把信鸽还给我们了,这一点你放心,我想此时刘师父他们已经向这边来了。
他说道。
胡三叹口气,扳着手指算。
那也得过了年了。
他说道,你去跟师父说吧,咱们弄不出来青霉素,也找不到她说的什么三七紫花地丁之类的药。
让她别等了,再想别的法子吧。
小曲叹口气,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
傍晚的时候,齐悦正迈出伤兵营。
一天一夜没见世子爷了。
阿好在一旁嘀咕道。
阿如忙撞她一下。
用的着你时时提醒啊。
她低声说道。
阿好吐吐舌头,忙偷偷去看齐悦。
齐悦冲她一笑。
一面摆头。
喏,这不,你的世子爷过来了,你见吧。
她笑道。
阿好和阿如都愣了下,下意识的向前看去,见远远的有一群人聚在一起说什么。
又走近几步,眯起眼。
二人果然看到其中有常云成。
哇,娘子,你的眼神真好。
阿好喊道。
那是,我男人嘛。
齐悦笑道。
阿如这次在后撞她一下。
你也不用时时刻刻挂在嘴边吧。
她说道。
三人都笑起来。
她们气氛愉悦,而常云成这边却很紧张。
将军,将军,不要让我为难了。
防守官死死拉住常云成的胳膊。
五大三粗的汉子都要哭了,您回去吧。
您坐车回去吧,您要是实在记挂这里,养好了身子再来,我亲自去接您..跟在一旁的官兵们也纷纷劝说,一个个热泪盈眶又是激动又是难过。
常云成简直要气炸了。
这些家伙们竟然要让他离开回卫城!那个该死的大夫到底说了什么!竟然要赶自己走!竟然要他离开这里!离开他的月娘!他说我病的要死了吗?他算个什么大夫!常云成喝道,一面将胳膊再次一甩。
五大三粗的防守官就被常云成甩开了。
我要死了?你来试试,我现在对付两个你,死的是你,绝不是我!常云成喝道。
防守官再次扑上来。
将军,属下知道,所以属下不想失去您啊。
他喊道,求你回去吧,求你回去吧。
常云成气的头晕,他一眼看到走过来的齐悦,以及闻声出来看热闹的军医们。
她是他的女人!他就是想正大光明的见她怎么了!他就要光明正大的见她!和她在一起!齐月娘!常云成猛地吼道,你过来!这陡然的喊声,让喧闹的人群猛地安静下来,虽然不知道齐月娘是谁,但大家还是都随着常云成的视线看到了那个女人。
灰扑扑荒凉天地,一众新旧不等战袄男人中,这个穿着褐色裙袄,不是粉黛不攒珠钗,俏然袅袅,面容嫣然的女子,如同一抹亮色,让所有看到的人心里都生动鲜活起来。
齐悦正看得惊讶,陡然被男人的大嗓门喊吓了一跳。
这男人只有在气急败坏的时候才会这样喊她的全名。
有多久没有听到他这样喊自己了?齐悦看着他,在四周齐刷刷的目光的注视下,没有猜想中的羞涩惊慌不安,而是微微一笑。
这是他的女人!人群中第一眼就能看到,也只会看到的女人!从来不会回避掩藏躲避他的女人!常云成只觉得心跳如同擂鼓,心中激荡,恨不得长喊一声。
将军,何事啊?齐悦问道,因为隔着些距离,她微微提高了声音,带着几分轻松随意。
竟然敢这样跟将军大人说话?而且还是在将军正暴怒的时候。
不是应该恭敬卑微一些吗?完了,有些忍不住侧目,不忍看她被将军怒火斥骂。
我…常云成看着她。
喊道,我病了!声音虽然依旧带着怒意,但听在细心人却并不似方才那般暴怒,而是有些委屈。
这话喊出常云成也察觉不对。
你号称神医,跟我看看,我是不是病的要死了!他紧接着吼道。
好啊。
齐悦说道,抬脚迈步过来。
这么简单?常云成愣在原地,再看四周的人,也没有异样的。
大家神情依旧,还对着走过来的齐悦叮嘱。
…好好给大人看看啊……看仔细点,可别延误了病情…就这么简单?直到重新坐到自己的屋子里,常云成还有些发怔。
屋子还是那个屋子,但却多了个人。
一个日思夜想的人。
张嘴。
我瞧瞧..齐悦说道,一面站到他面前。
常云成伸手揽住她的腰。
齐悦吓了一跳,跌坐在常云成怀里。
你疯了,外边好多人呢!屋子里也有人呢!她嗔怪道。
屋外的人看不到,屋子里的阿如早红着脸转过身,虽然恨不得立刻回避,但她却知道不能走。
她也出去了,那外边的人会怎么想这屋子里的孤男寡女?阿如硬着头皮站着不动。
还好后边没有再过分的响动。
到底怎么了?真病了?齐悦站起来倚在他身侧,任他握着手问道。
这样子也不像啊。
我想你。
常云成吭声说道,将她的手紧紧握住搓来搓去。
齐悦噗嗤笑了。
但又忙压低声音。
所以就装病?她低声笑道,常云成,你多大了!小孩子会装病不上学,他呢。
这是装病见媳妇?然后她俯下身在常云成的额头亲了亲。
常云成猛地抬起头,不过还是晚了一步。
齐悦已经笑着避开了,没让他亲到。
常云成伸手再次揽住她的腰。
齐悦忙打了他一下,指了指门边拘束的不行的阿如,摇了摇头。
常云成只得坐好。
哪怕就这样看着呆着也好,但门外的人等不及了。
将军,将军,齐娘子齐娘子..有人敲门。
常云成重重的吐口气,齐悦笑了抽回手,又飞快的在他面颊上亲了下,在常云成反应之前冲阿如喊了声。
开门吧。
她说道。
早已急不可耐的防守官冲进来,看着常云成端正的坐在桌子前,神色沉沉。
齐娘子,将军他?他忙忙的问道。
他..齐悦张口要说话。
常云成在后轻咳一声。
齐悦暗自一笑。
要是说没病,这小子又怕没借口见自己了….略有些风寒,先将养两日看看吧。
她说道。
防守官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又看常云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武略将军大人到底是忠于职守,竟然串通这位大夫来哄骗自己,我吕宝山是绝对不会上当的!如此难得的好上官,我决不能让他在这里出一点差池!防守官神情坚定的点头。
那大人好好休息吧。
他说道,一面看向齐悦,就有劳齐娘子了。
几日来这是常云成从这防守官嘴里听到的最好听的话!他不由心花怒放,嘴边的笑意都收不住微微的溢出来。
终于守的云开见月明了!啊的一声,谢氏从梦中惊醒,她猛地坐起来,只觉得心跳得厉害,身上已经出了一层汗。
幔帐垂垂,夜色浓浓。
细细脚步声在外响起,旋即账外明亮起来。
夫人,夫人。
一个丫头在外轻声唤道。
旋即帐子被打开了,借着烛灯可以看到谢氏发白的脸。
夫人梦魇了。
阿鸾说道,一旁的小丫头端过温水来。
谢氏似乎有些失神,怔怔由她们服侍着吃了茶。
还是没有世子爷的回信?她问道。
这大半夜原来是想这个..夫人忘了,昨日世子爷的信才到。
阿鸾忙说道。
谢氏这才想到什么,忙伸手在床边的枕头下摸,摸出一封信。
她这才松了口气,但想到方才的梦境,又觉得一阵恶心。
她竟然梦到,那女人又缠上了云成!她慢慢的打开信,信上只有简单的去哪里了平安母勿念之类的话,半点没有回答关于议亲的话。
谢氏长长的吐了口气,望着跳动的烛火出神。
如何是好呢?第三百四十一章 发觉虽然是边境之镇,年的气息还是越来越浓了,如果不是残破还在修补的城墙,街上偶尔走过的一瘸一拐的伤兵提醒着大家,那场才过去不久的大战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
我觉得不对劲。
城墙头上,身穿官袍,挎着大刀的男人忽的说道。
他的视线望着茫茫荒野,神情严肃,眉头紧皱。
四周侍立的兵将立刻紧张起来,纷纷搭眼眯眼看去。
今日天好日晴,连一丝风吹草动都看不到。
大人,是贼奴哨探吗?他们只得问道。
什么贼奴哨探?防守官吕宝山不解的问道。
那大人不是说不对劲吗?随从问道。
吕宝山呸了一声吐出嘴里叼着的干草。
我是说..他话到嘴边似是为难,又咽了下去,嗨了声,算了,这些事婆婆妈妈的管它做什么!话说一半又停下,这就跟赌桌上赢了钱就要走一样品行差!四周的人嚷嚷着不干。
吕宝山没办法,这事也在心里憋得难受,他媳妇死得早,也没个地方可以说话。
是这样,我说了你们可别乱说出去,大家正好说说怎么办。
他说道,在城墙上蹲下来。
亲随们也都忙蹲下来,看吕宝山神情郑重,还有人自动走到一边让兵卫们警戒。
大家都竖起耳朵激动的看着吕宝山,吕宝山却看着大家看了一圈又一圈,最终看的众人不耐烦甚至顾不得身份尊卑就要伸拳头。
是这样是这样。
吕宝山忙说道,你们不觉得,世子爷,和那个。
女人…他说到这里挑挑眉毛,做了个你们懂的神情。
可惜他这一脸胡子的遮住了神情,大家没看懂。
就是那个齐娘子。
吕宝山只得说道。
齐娘子怎么了?这女人在这里虽然没什么用,但倒也没添乱。
有人茫然问道。
你们怎么看不出来呢?真是太迟钝了。
吕宝山鄙视道,一面咳了一声,世子爷和她之间貌似不对劲啊。
大家这才恍然明白,顿时瞪大眼。
这齐娘子长得漂亮,世子爷也是正常男人嘛。
大家嘻嘻哈哈笑道。
你们还笑,正常男人?吕宝山怒了。
就手给了身边男人一拳,是男人怎么会去染指别人的女人!大家这才回过神。
可不是嘛,那齐娘子不是江海的女人吗?貌似这两口子都是世子爷的旧仆!大家都是没读过书的粗人,日常也爱说些荤话,暗里也花天酒地荒唐。
但他人妻不可戏却是根深蒂固的观念,尤其是这个他人还是自己的得力下属,而且这个下属还在前线奋战!这是人干的事吗?一群大老爷们愁的不得了,论级别他们管不着常云成,但论感情他们又觉得不能忍。
大人,你不是早就想把他弄走了吗?有人说道。
是啊,他原本病了。
万一在这里出点事就麻烦了,没想到竟然又看上这女人了,更加不走了..吕宝山摸着胡子说道,我给守备大人写了信请他出面请世子爷回去。
但守备大人没反应。
说到这里他重重的叹口气,几人在城墙上蹲了半日大眼瞪小眼,这种事实在是为难他们了。
最终吕宝山一拍大腿深吸一口气。
我得亲自去趟卫城见见守备大人了。
他郑重说道。
夜色深深的时候,齐悦洗过澡正一边晾头发一边记笔记时。
常云成从门外闪进来,让大家很意外。
屋里三个女人六双眼都看向他。
穿着一身普通兵丁旧袄的常云成被看的浑身不自在。
其实,其实当兵的都穿这个。
他忍不住轻咳一声说道。
女人们都笑了。
那我们下去了。
阿如说道,一面拉住阿好。
去吧,也洗洗早点睡。
齐悦落落大方的说道。
两个丫头对常云成施礼。
门被关上。
常云成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松了口气,看向室内。
矮矮的屋子,土地面土炕,一个炭盆,两盏油灯摆在桌子上,其实也不是桌子,而是齐悦带来的箱子充作。
简陋的令人不忍直视,但对于常云成来说,却是眼都舍不得眨一下,那个女人穿着青布棉袍坐在屋子里,长发垂垂。
只要有这个身影在,哪怕是罗刹地狱,在他心里也是人间仙境。
这时这刻的她是真的,不是虚幻的,不会一伸手碰触就会啪的消失……看什么看?齐悦瞥了那靠在门边发呆的男人,说道,你赶走我的丫头了,你过来伺候。
常云成笑了,走过来了,他记得刚进门时丫头在做什么,拿起一旁的手巾轻轻的给她擦拭头发。
他动作笨拙但神情专注,似乎在做至关紧要的大事。
你怎么过来了?别被那些伺候人发现了。
齐悦说道。
为了照顾他的这病人,防守官不仅允许她这个大夫每日来问诊,还找来好些仆妇女人,弄得里里外外走到哪里都是人,结果除了可以每天见上一面外,连话都也没机会多说,让一心以为可以享受二人世界的常云成大为失望,结果熬了几日实在是受不了煎熬,重新捡起趁夜色晚上摸过来的老路,在经历几次失败后,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顺利进来了。
我让人守着,说我睡了,不见人。
常云成答道,忍不住放下毛巾,在她柔香的头上蹭来蹭去。
呸,那我是什么?齐悦笑道,抬手捏他的脸。
你是我的命。
常云成说道,昏昏的灯下看着这等巧笑倩兮是对意志的极大考验,最关键是,他根本就不想抵抗。
说这句话。
伸手扳住她的脸,一点一点的亲去。
齐悦大笑,仰头躲避,伸手抓住他的肩头。
哎呦我瞧瞧,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这嘴都变得这么甜了?她戏虐的看着他笑道,看来那范艺林没白教你啊。
常云成听她说起这个,便明白当初的事一定被范艺林这个大嘴巴抖出来,不由脸红。
想到范艺林便又想到那个大胆的小司值李什么…你在京城呆了多久?他问道。
满打满算也就七八天吧。
齐悦说道,一面顺手拿过一旁的茶壶倒水,递给常云成一杯,水,问这个做什么?常云成不接水杯。
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嘀咕一句什么。
什么?齐悦没听清。
没什么。
常云成说道。
才怪,齐悦横了他一眼,伸手抱住他,摸着宽宽的后背忽地想到什么。
在家时听说皇帝打你了?她问道。
没事。
常云成笑道,又想到什么忙收住笑,点头。
是,是,打的可狠了。
齐悦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
真的,可重了。
你是大夫,给我看看。
常云成说道。
齐悦笑出声。
都多久了,还看什么看。
她说道。
看看嘛。
常云成说道,一面果然伸手解衣。
齐悦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
笑着抓着他的手臂,饶是如此常云成还是利索的解下棉袍。
里衣,露出精壮的上身。
说你是个暴露狂!齐悦笑道,一面甩开他胳膊。
这一甩,便看到常云成的侧身,然后看到那纵横交错的鞭打疤痕。
常云成笑着要抓这女人,突然发现她不笑也不动了,怔怔看着自己的后背。
真吓到了?他其实是知道这女人爱害羞便故意逗她玩的….不是,已经好了…他忙说道,心里有些后悔。
齐悦却不听他的话,抓着他的身子转过去。
常云成看不到那女人的神情,心里发慌。
这些皮肉伤不算什么,再说也早就好了,没想到这女人看了会这样。
有柔柔的手抚上脊背,一点一点的摸着自己的伤疤。
这个,伤口还没愈合,就又磨烂了….身后的女声喃喃说道。
唉,这有什么啊,虽然看上去吓人,其实伤不了筋骨,你快别胆子小了。
常云成笑道,要转过身,但那女人推着不让,还从后抱住了腰,贴在他的背上。
柔软的触感让常云成瞬时身子发紧一僵。
然后便有温热的水滴落在背上。
哭了?常云成后悔不迭。
你看你,胆子不是挺大嘛,开膛破肚都不眨眼,这是怎么了。
他忙说道。
那怎么一样!那怎么一样!齐悦贴在他背上,自分别相见以来积攒的情绪爆发,眼泪肆虐。
她苦,他也苦。
她伤心,他则伤心又伤身。
常云成后悔的不得了,用力的扳开她的手,将她拉到身前抱住,又是揉又是亲又是安慰,还一会儿才让齐悦情绪平复下来。
看着倚在怀里柔顺委屈的女人,这是自相识以来,第一次见她如此,常云成只觉得心里酸胀胀麻痒痒的。
真好了,打完就不疼了。
他义正言辞的说道。
齐悦被他逗笑。
我又不是傻子。
她呸声笑道,伸手拧了下他的胸膛。
肌肉硬邦邦的,带着质感。
常云成的身子再次轻颤一下,呼吸粗了几分。
不过,有个地方疼。
他忽地低声说道。
齐悦吓了一跳,忙抬头看他。
哪里?她问道。
被这样一双才哭过还带着水气的明眸看着,常云成喉头咕咚一下,伸手握住她的一只手向下探去。
这里。
他低哑声说道。
隔着厚厚的裤子也似乎能感到那火热烫手。
齐悦呸了声。
这脑子里一天到晚总是只想这个!她笑道,忙要挣开。
月娘。
常云成不放,声音嘶哑的唤了声,我想你。
这声音低沉颤抖,让人心里不由一颤。
齐悦看着他。
常云成也低头看着她。
屋子里的空气似乎都停止的流动。
我也想你。
齐悦说道,伸手搂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吻上他的唇。
第三百四十二章 明了冬日晨雾蒙蒙,有力的脚步声从中传来。
将军!巡防的兵卫们停下脚步,施礼问好,看着这个依旧只穿着里衣,厚厚的外衣搭在胳膊上的男人从身旁目不斜视的跑了过去。
将军真早。
大家感叹,接着迈步前行。
一路快步跑入官厅,常云成吐了口气,好险好险,幸好回来的还不算太晚,要是日上三竿可就糟了..但他刚吐了口气,就听身后有人喊了声将军,他回过身,看到四五个将官神情古怪站在门口。
有紧急军务要我亲去探查?常云成听了他们的话说道。
将官们带着说谎不习惯的窘迫,但还是点点头。
进来吧。
常云成说道,看到大家的视线在他臂膀的衣服上看来看去,下意识的往身后掩了下,你们先坐会儿,跑了几圈,出了一身汗,我去洗洗,咱们立刻就走。
.看着常云成进去了,外边的几人对视一眼。
跑了几圈..有人低声嘀咕道,也不知道是在地上跑的还是女人身上跑的…旁边的人忙踹他示意小声。
亲兵早已经打好了水,常云成三下两下解了衣裳,拎过水浇在身上,只觉得浑身前所未有的舒坦,他忍不住哼不知道从谁那里听过的小曲,一面擦拭,触手肩头微微疼痛,低头看去,见一个鲜红的牙印。
这是那女人咬的..在你侬我侬,蜜情绵意,销魂到极致的那一刻…..念头闪过,耳边骤然回荡响起那女人的娇喘呻吟,眼前则是紧紧贴在身下的白腻诱人的女体,随着他的划动,墨黑的发,白嫩的乳,荡出动人心魄的春波。
常云成顿时下腹发紧。
浑身气血横流,他拎起一旁的冷水桶浇在身上。
都说漫漫长夜,真是胡说,哪里长了,根本就不够用!日光照进屋子的时候,外间的阿如犹豫再三推门进来了,一眼看到里间炕上的齐悦还在趴着睡。
屋子里还弥散着欢爱过后的靡靡气息,阿如不由脸红低下头。
却看到地上被扔的凌乱的衣衫,有些还被撕坏了,彰显着那一刻有多么的迫切。
阿如只得又红着脸抬起头,看到炕上的齐悦只盖了半边被子,另半边滑落在地上,露出肩头,上面布满了青紫瘀痕。
这,这都是..那种事弄出来的吗?真是太粗暴了。
她涨红了脸上前拉好被子。
几点了?齐悦闷闷的问道。
阿如吓了一跳。
还早。
她忙说道,热水准备好了,你先洗洗再睡?齐悦想要起身。
但又无力,伸手揉着腰背。
这混帐..她嘟囔说道。
简直疯了….没完没了的又没轻没重的….禁欲太久的男人不是时间都很短的吗?骗人!阿如忙伸手帮她轻轻揉按。
室内沉默一刻。
要是夫人还是不同意你进门呢?阿如忽地低声说道。
齐悦转头向外,看了她一眼。
那我就不进门喽。
她嘻嘻一笑,我招婿上门。
阿如噗哧笑了,抬手打她肩头一下。
齐悦忙哎呦哎呦呼痛。
阿如,你不要担心我。
她笑道坐起身来,看着阿如,我不会让自己难过的。
也不会让他再如此为难,人生短短,缘分浅浅。
有缘的时候好好的珍惜吧。
坐起来被子滑下露出赤裸的半身,阿如看到前边身上也有的痕迹忙避开视线,起身将衣裳拿过来。
娘子,你和世子爷要好好的,只要你们两个一心,再难也能过去的。
阿如说道。
齐悦伸手捏她的脸。
我比你老,我知道。
她笑道。
阿如嗔怪的看她一眼躲开。
快起来吧,为老不尊的。
她笑道。
刚穿好,就听外边有些热闹。
去松山堡?齐悦问道。
看着被请进来的几个军医并两个将官。
是啊,那边有队人马遭受了贼奴的伏击,要请军医们过去帮忙。
一个将官绷着脸说道。
好的。
齐悦点头同意了,我这就收拾一下。
两个将官对视一眼,显然有些意外。
竟然会同意去?难道她舍得离开这里?管它呢,虽然他们不能替兄弟留住女人的心,但至少能保全一下面子。
看着那女人和几个军医驶出堡城门,两个将官松了口气。
而此时另一个堡门,常云成以及四五个将官带着一队人马也奔了出去。
但愿这些时候够防守官大人说服守备大人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守备大人终于不耐烦的敲桌子,看着已经在这里坐了足足有半日的蓬山堡防守官吕宝山。
五大三粗的汉子一副憋屈样,实在是让人看得心里不舒服。
功赏已经报上去了,走下来有程序,不会那么快下来的,你也是老人了,不会不知道这个规矩吧?守备大人没好气的说道。
不是不是,大人,我不是来问这个的。
吕宝山忙说道,一咬牙站起身,大人,您快点把武略将军调回来吧,要不然非出人命不可!人命!守备大人吓了一跳,武略将军的命可很值钱的。
怎么回事?你上次写的那狗屁不通的文书说的什么意思?他忙问道,怎么就出人命了?既然开了口,吕宝山也就竹筒倒豆子一气说了。
大人,我佩服将军大人武功谋略,对弟兄们也好,但是,他这次的事做得实在是不地道!他最后说道,又是难过又是委屈又是心酸,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滋味。
说罢再看向守备大人却见他神情如常,还带着笑意。
吕宝山不由愣了。
这个啊。
守备大人笑了。
松了口气,我当什么大事呢,你说你们几个糙老爷没事管人家这个做什么?吕宝山瞪大眼站起来。
大人,这还不是大事啊?他喊道。
行了,什么江海的女人,就算是江海的女人,那也是将军给的,而且说不定是将军曾经的姬妾呢。
守备大人带着几分鄙视说道。
大富之家养着美女姬妾,除了自己享用外,还会用来赠友以及赏赐,一群土包子没见过世面闹腾什么啊。
吕宝山瞪眼愣了好一会儿。
那,那就算曾经是将军的女人,但,既然给了江海,那就是江海的了,他也不能,也不能趁人家不在去那啥啊。
他吭吭说道。
不就是个女人嘛。
什么大不了的,将军还缺女人吗?回头再给江海十个八个好了。
守备大人摆手说道。
带着几分不耐烦。
守备大人是不管了?吕宝山瞪眼问道。
守备大人哼了声端茶。
大人不管,我管。
吕宝山瞪眼说道,反正他们别想在我眼皮底下胡来!你说你怎么这么蠢呢?守备大人放下茶杯恨铁不成钢,人家巴结送女人还来不及,你到好,没事找事!真是闲的你!我告诉你,你也别操心。
等世子爷少夫人来了,你就是送女人也没机会了…他话音才落,就听外边有人大声喊道。
大人。
大人,来了,来了。
来了?世子爷少夫人来了?守备大人忙站起来,然后就见一个门丁冲进来,还没施礼,身后有人一巴掌推开他。
这是一个老头,看上去来势汹汹。
常云成呢?他喝道,让他滚出来见我!守备大人吓了一跳,这谁啊?这么横?他还没问,就见外边又涌进来一群人,都风尘仆仆的,还好其中有他认识的。
参将大人!守备大人直觉腿一软,差点跪倒迎接。
何止参将,整个西北线上总兵以下的官员来了好几个。
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都来了?守备大人傻了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迎接哪一个。
但这些人可没顾得上理会他的礼节,大家喜笑颜开的拥着最先冲进来的老头。
周大人,周大人,您坐,坐,有什么话先坐下再说。
参将亲自伸手扶着这老头,神情恭敬的如同伺候亲爹。
我没空坐,快让常云成滚出来见我!周茂春不耐烦的喊道,毫不客气的甩开参将的手。
这时候参将大人等人终于顾得上看守备大人了。
武略将军,常云成呢?快让他来见周大人。
他神情肃正的说道。
这是哪里来的大人啊?守备大人心中疑惑,但并不敢问,忙将常云成的去向说了。
周茂春听了抬脚就走。
我师父也在哪里吗?一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男子拉住周茂春问道。
这态度比参将大人可差了很多,只是周茂春却没有甩开他的手。
他媳妇呢?也在蓬山堡吗?周茂春回头问道。
参将大人则立刻又看守备大人。
他媳妇?世子爷夫人一直说来,只是到现在没到。
守备大人忙说道。
什么啊,我师父早就来了…那男子瞪眼说道。
守备大人更是糊涂。
问的世子爷夫人,他师父又是谁?有什么关系?世子爷的夫人是他们的师父,也就是永庆府千金堂的主人,神医齐娘子….参将大人忙解释道。
什么什么?守备大人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来着?谁是谁来着?怎么听起来他有些听不懂?但很快他就懂了,一个认识的人冲了进来。
外边又是一阵热闹。
师父,师父,你们终于来了!胡三一步三跳的冲进来,一眼看到熟悉的面容,顿时扑过来眼泪都流出来了。
师父啊,你们终于来了..在他身后去传信找他的两个弟子忍不住笑。
师兄见了我们已经哭过一回了,待会儿咱们挨个和他见,看他还能哭几场。
他们跟别人说道。
刘普成含笑安抚胡三。
周茂春可没空看他们这些事。
齐娘子是不是在蓬山堡?他喊道。
是是。
胡三连连点头说道。
周茂春半句话不说抬脚就走,他一走,大家忙都跟着走。
大厅里乱哄哄的人来,又乱哄哄的人去了。
守备大人愣愣站在原地,如同做了一场梦。
耳边响起磕牙声,是身后已经呆傻很久的吕宝山的声音。
大大大大大…人..齐齐齐娘子..是…是…他磕绊说道。
话音未落,守备大人猛地一拍大腿。
我的亲娘舅姥爷!他喊道,人向外冲去,可是要了命了!第三百四十三章 昭告浩浩荡荡的车队向城门涌去,如同他们进来时一般,引起民众热闹的围观以及指指点点。
守备大人自然要相陪着,但由于有身份比他地位高的官员太多了,硬是没机会上前。
这齐娘子怎么就是世子夫人呢?他还是有些糊涂,拉着总兵府来的吏员低声问道。
亲娘舅老爷,真是要命了,一群人打狼似的就找你这世子夫人呢,你倒好,悄不溜的进城了,还什么大夫!还什么跟军医们赌气!还什么上战砏小说章节 。
?br />还有这江海!哎,这小子怎么也不知道?他不是世子爷的属下吗?吃了豹子胆了还献殷勤追世子爷的女人!这不是作死吗?哦,可不是嘛,刚回来就被世子爷一句话赶到辽东去了….我说呢,怎么突然将他打发到那里去了,原来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守备大人狠狠再次拍了下大腿!我的亲娘舅老爷!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自己了?他做的孽也不少啊!你说说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这夫妻两个是玩什么呢?玩我们一大群人的命啊这是!你不知道啊。
吏员低声说道,世子爷和少夫人其实已经和离了。
守备大人瞪大眼。
和离?对啊,可不是和离了!他伸手拍头!真是要命!原来一开始他们就错在这里了!和离的少夫人自然不可能再有少夫人的排场过来!自然也不好主动说自己的身份!说起来就话长了,反正就是糊里糊涂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这两人心里都还记挂着对方。
吏员捻须说道,所以,是夫妻又不是夫妻,谁也没法说。
只能这么糊里糊涂的。
所以那齐娘子才不敢说自己是定西侯世子夫人。
所以那世子爷也不敢当众人面认这位齐娘子是自己的夫人。
所以他们才把自己坑了!点心做得好,有好厨娘,可不是有好厨娘嘛!人家就是世子夫人!他喃喃说道,再次抬手打了自己下,这败家娘们可害死我了!守备大人垂头丧气坐立不安。
哎,对了,那位大人什么来头?他又想到什么低声问道,看着前面被一群官员围着的马车。
那个啊,你知道太祖皇后吗?吏员问道。
这不是骂人吗?守备大人瞪眼看这吏员,有这么埋汰人的吗?他现在在大家眼里已经是傻子了吗?吏员也察觉自己问的有些可笑。
他自己笑了。
这就是当年救过太祖皇后命的那位太医。
他低声说道,当年太祖皇后与太祖少年结发一路多受波折,身子埋下隐疾,几次病发,凶险之极。
每次都是靠这位太医妙手回春,所以。
你说他什么来头?如今宫里能在皇帝面前赐坐的多不过五人。
他就是其中之一。
我的亲娘舅老爷!守备大人咽了口口水。
那他老人家和世子爷关系真不错,这是特意来看世子爷了?他颤声问道。
其实他已经猜到答案了,但是不敢相信。
吏员看了他一眼,带着几分同情。
怪不得这么大年纪了才坐到守备位子上,这脑子的确不灵光啊。
周大人,奉皇上口谕。
请神医齐娘子进京的。
他说道。
神医守备大人伸手掩面。
一个世子爷夫人,一个皇帝要见的神医,就这样被他送到军医营,而且还是战事前线….娘舅。
救命啊。
此时喊救命的可不是他一个人,吕宝山快马加鞭,仗着地形熟,穿小路马不停蹄的抢在这大群人到来之前回到了蓬山堡。
他一下马,几个留守的将官们就兴高采烈的接过来。
大人,守备大人如何说?他们急忙忙问道。
吕宝山哪里顾得上这个,用要冒烟的嗓子喊道:人呢?几个人脑子这次转的很快。
大人放心,已经送去松山堡了。
他们嘿嘿笑道,带着几分得意,一说就走了,好骗的很,看来对还没迷了心窍,仗势闹腾…吕宝山哎呀一声狠狠的拍了大腿,在抬脚给了就近一人一脚,连句话都顾不上说翻身又上马。
好骗的很,没闹腾…人家有什么可闹腾的!那就是自己男人啊!闹不闹的都是自己的男人!吕宝山绝尘而去,留下一群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什么事,还没回过神,这边又有马队疾驰而来。
为首的正是常云成。
将大家又忙打招呼。
常云成的马疾驰而过,荡起一片尘土。
怎么了?大家连声咳嗽大声的询问。
在常云成亲兵身后是吕宝山的人,他们面色苦闷。
将军看出来了,我们没没守住…他们垂头丧气说道。
日常连个喜怒都藏不住,更别提专门演戏骗人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紧急军务,几句话后便被常云成看出来了,三言两语就问出了。
常云成气的浑身发抖,一开始是气,后来就怕了。
这是边境,这是除了正规贼奴大军,还有散骑贼奴的地方。
这是冬天,临近年关,贼奴最难过所以最会来侵扰的时候。
她是一个女人,漂亮的女人,仍在京城那种地方也会被人多看几眼的女人。
这群混蛋!这群混蛋!不,自己才是混蛋!常云成几乎咬碎了牙!如果不是自己,她怎么会来这里!如果不是自己,他们怎么会到今天这种夫妻不夫妻,相见不敢认得地步!如果不是自己,她如今嫁给王谦为妻。
在温暖富足的江南过着人人崇敬事事如意的日子!如果不是自己,她怎么会如此狼狈的东奔西走,怎么会如此可笑的混在一群男人中间被冷嘲热讽指点嬉笑!常云成抬手扬鞭狠狠的抽在自己身上。
身后跟随的亲兵吓了一跳,看着那上好的大斗篷瞬时裂开。
常云成的马越来越快,很快越过前边一匹马。
哎?世子爷!你听我解…吕宝山看清一阵风似的擦过的人马,忙大声喊道。
常云成已经远去了。
我的娘,这次死定了!吕宝山催马加鞭。
这边发生的事,齐悦并不知道,她没有丝毫的怀疑,高高兴兴的跟着几个军医在兵卫的护送下坐着车来到了松山堡。
这里距离蓬山堡不远。
坐马车也就走半天的功夫,与蓬山堡一样的格局,上一次的大战这里也经受了,因为更西北,所以受得冲击更大。
城墙更为残破,到现在还没修补。
这里的伤兵更多。
病情也很重。
但如同蓬山堡一样,此时的齐悦没什么好办法,她只能做好清创,期望能够让这些人逃过败血症破伤风等感染。
军医里有女人也让松山堡的人都很惊讶,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女人。
这是咱们自己弟兄的女人。
随从来的兵丁私下给大家介绍道。
齐悦听见了笑了笑。
常云成作为将官,自然也是他们的同袍。
这话说的没错。
她接着忙碌。
常云成就是这个时候冲进来的。
齐月娘!他大声的喊了一嗓子。
目光扫过这破旧臭烘烘的屋子,一眼看不到那女人,心里发慌站不住。
齐悦从地上站起来,手里还拿着剪刀。
一脸惊讶。
他怎么也来了?还没来得及应声,常云成已经看到了她。
他大步冲过来,就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把抱住她,如同失而复得的珍宝。
里外的人都瞪大眼了眼。
齐悦也吓了一跳,手里的剪刀差点扎到他,她忙用力的将手伸开,扔下剪刀。
怎么了?她忙问道。
常云成紧紧抱着她,不说话也不放手。
齐悦看着四周呆滞的人们,有些想笑。
虽然这种事对她来说没什么,但得考虑古代民众的承受能力。
喂,还不到一日呢,不用这样如隔三秋吧。
她低笑道,注意将军你的形象。
常云成猛地站直身子,但却没松开她,而是揽着她。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人,我常云成的女人,她是位大夫,神医。
他目光扫视众人,一字一顿说道,由她来给你们诊治,大家可以安心了。
里里外外似乎响起吧嗒下巴掉了的声音。
这就是自己弟兄的女人…这个弟兄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常云成是谁在甘肃境内只怕一多半人都知道。
驻在张掖卫城里的武略将军!武略将军的女人给他们看病….是不是因为贼奴退了,大家吃了庆功宴喝的有点多,现在还没醒呢?门外响起嘈杂的脚步声马蹄声。
大人,大人吕宝山跌跌撞撞的冲进来,夫人,夫人,您没事吧?他喊着冲这边相依而立的男人女人噗通就跪下了。
将军大人,属下有眼无珠,不知道这就是夫人啊!他喊道,嗓子都哑了,属下罪该万死!常云成重重的吐了口气。
他再次揽紧身前的女人。
没错,她就是他的女人,走到哪里他都要这么说,也敢这么说,这辈子已经定了,再不会改变。
原来是这样啊。
齐悦听明白了不由笑道。
这些人可真够….江海这小子,竟然敢这样说!她又笑道,摇头。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到了蓬山堡,此时已经半夜了。
这一去一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齐悦没有回自己那个破旧的小屋。
而是在常云成的阔亮的官厅,烧的暖暖的地龙,挂着软软的红帐,摆着两盆盛开的水仙。
齐悦一一的看过每一个角落,这几天她倒也常来这里,只是,作为大夫,不好在人家的屋子里看来看去,再说,因为时间有限。
她看人还不够呢,现在好了,有的是时间看了。
常云成伸手将她拉进怀里。
不知者不为怪,也是怪你我,没跟大家说清楚。
齐悦笑道。
这群混帐们!常云成再次愤愤的骂道。
低头看到齐悦带着几分挪揄的笑,想到什么。
我可没有那啥别人女人的嗜好!从来没有的!齐悦哈哈笑了。
那。
这话此地无银三百两呢还是别的什么?她笑道,伸手捏常云成的脸。
是别的是别的。
常云成忙说道,为了避免这个聪明人再说什么话把自己绕进去,他低头吻住了这女人的唇。
不会担心被人发现,不会担心时间不够,不会担心谁来打扰。
这是他的屋子。
这是昭告众人的他的女人。
这是他天经地义能做的事。
这一个长长的从jīliè到柔情又到jīliè的吻。
喘气分开的时候,齐悦早已经站不住了,软绵绵的如水一般挂在常云成的身前。
行啊,进步神速啊。
她不忘笑道。
脸在常云成的胸膛上蹭来蹭去。
常云成的笑从胸腔里闷闷的响起。
只这个进步神速吗?难道别的没有吗?他低头说道,手已经不老实的钻进齐悦的衣服里了。
啊,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呢?.齐悦嘻嘻笑道,抬头看他,大眼睛眨呀眨。
这话配上这神情,简直能让人发狂。
常云成伸手将这女人打横抱起来。
不用听懂,看的懂就行。
他笑道,我们有一晚上的时间呢,足够让你懂了。
齐悦哈哈笑。
那世子爷明早还要跑步锻炼吗?她吃吃笑道。
去他娘的跑步,我只要在你身上跑个够。
常云成重重的低声吼道。
这粗鄙的话瞬时点燃了**,二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齐悦看着他,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将头贴在他的身前,柔顺的如同小白羊。
常云成浑身火烫,再不迟疑,抱着她抬脚就向内室奔去,要转身,就听外边嘈杂声起。
大人,大人,不行啊,不如明日再见世子爷,世子爷,有客…侍卫这声高喊显然表明拦不住来人了。
常云成大怒。
谁这么大胆!谁这么不长眼!竟然这个时候来打扰他!滚!他冲外边吼道。
伴着这声话,门也被重重的撞开了。
一个瘦小的身影冲进来了。
齐悦吓得忙挣扎下来向一旁躲去,常云成气急,抬脚要将来人踹出去。
哈,哈。
来人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怪笑,从暗暗的灯影下走出来。
看清来人,齐悦也不躲了,反而惊喜的大叫一声。
周大夫!你怎么来了?她喊道。
周茂春看着她。
我怎么来了?他声音颤抖,似乎很激动,然后看向常云成,张开双臂,常云成!世子爷!我真是想死你了!*************************想到一件事有人在评论区说不喜欢女主在听到江海说是自己的女人时还不解释玩暧昧什么的,我当时没顾上回复,所以我说一下,江海从来没当着女主的面说过,女主也不知道,如果她知道,听到,她一定会解释,我写过的女主虽然性格都不同,但有一点相同,就是她们绝不玩暧昧,行就行,喜欢就喜欢,不行就不行,不喜欢就直接说不喜欢。
第三百四十四章 聚头(加更)屋子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亲兵以及仆妇们忙着进进出出端茶倒水,竟比白日最热闹的时候还要热闹。
也是刚到,原是要休息的,等明日再来见,只是周大人担忧娘子迫切不安刘普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周茂春自进来喊了那一嗓子之后,便不说话了,让坐就坐,让喝茶就喝茶,只是盯着常云成阴阳怪气的笑。
常云成倒是神情淡然,对他的神态如同没有看见小说章节 。
齐悦虽然觉得奇怪,但也顾不得,看到随后进来的刘普成欢喜的大呼小叫。
胡三这家伙竟然叫了你们来!她说道,又是高兴又是担忧,这么远的跑过来,别耽误了老师你的事。
我有什么事,自从得知你们没在京城而来往这边来之后,我们大家都动了心思,行走到京城路半,接到胡三的信说你在这里有些麻烦,便更是要过来了。
刘普成说道。
老师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我是怕你们担心。
齐悦笑道。
胡三在一旁忙忙的点头。
师父,你们来的好快啊,我算着怎么也得过了年。
他说道。
这要多谢周大人了。
刘普成笑道,有他在一路官府迎接相送快马开路,日夜不停,每个驿站都备好了马车,接替而行,饭宿得当,真是大大的节省了时间。
大家都看向周茂春,真是让他们开了眼,原来官府出力,能让整个行程如同流水一般顺畅快速,而且还不累。
周茂春耳朵听着,眼睛依旧看着常云成。
不用谢我。
要谢得谢世子爷。
他不阴不阳的说道。
齐悦看刘普成,刘普成摇摇头。
他一路上都是这样。
张同低声说道。
齐悦再次看向周茂春,又看常云成,用眼神询问。
常云成冲她微微一笑。
当众**啊?齐悦忍不住嗔怪他一眼。
时候不早了,有什么话大家明日再说。
刘普成忙说道。
原本这时候就不该来。
只是不知道这周茂春是怎么了?下了车谁说话也不听,一头撞进来,以为他急着宣圣旨,但进来半日只是坐着连句话都不多说。
真是怪人。
不过想到这老者有时候古怪的连皇帝都没办法,大家也就释然了。
是,赶路也幸苦了你们快些歇息。
齐悦说道。
站起身来。
见他们如此说,一旁陪同的参将等大人忙也起身。
住的地方都安排好了。
守备大人终于得到机会表现一下,忙说道。
既然如此大家便都要往外走,周茂春依旧坐着不动。
是啊是啊是啊。
吕宝山忙也跟着表现一下,灵机一动的还主动加上一句客气话。
只是小地方粗鄙,住的地方寒酸。
还望见谅。
那既然寒酸我就不去住了。
周茂春接过话说道。
一面看着四周,这里不错,我就住世子爷这里吧。
灯火重新撤去,院子里重新恢复了夜的宁静。
齐悦看着阿如阿好在这个临时准备出来的屋子里收拾床褥,一面看常云成。
你惹到他了?她问道。
没有。
常云成面不改色的说道,他这人就这样。
谁知道怎么回事。
齐悦狐疑的看他。
收拾好了。
阿如和阿好过来说道,一面有些迟疑的看了眼常云成,欲言又止。
你的屋子让给周大人了,你的客房收拾好了没?齐悦问道。
常云成哼了声。
也不答话,抬脚就往内室走。
阿好忍不住嘻嘻笑。
阿如瞪她一眼。
那我们下去了。
阿如说道。
齐悦抿嘴笑点点头。
才要走,门外传来周茂春的声音。
常云成,常云成。
他喊道,你这里有没有棋啊,我要用!这声音传来,已经坐在内室床上的常云成面色阴沉。
他不答话,外边周茂春的声音就不停。
快去吧,你要是不答应,我看他是不打算睡了。
齐悦笑道,走过来推了推他。
常云成起身走出去了。
没有棋没棋?那有书没有自己去书房找…我七老八十了,你让我一个人黑灯瞎火的去找,我死了怎么办?大人真是想太多了我死了大人也一定会死呵呵世子爷你可真谦虚,以你的本事,谁死了你也不会死听着你来我往带着火药味的谈话声渐渐远去了。
齐悦摇头无奈的笑。
看来,这常云成可是跟周大人结下大仇了。
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说道。
那娘子还留门吗?阿如低声问道。
不用了。
齐悦笑道,自己放下帐子,吹熄了灯。
东方已经渐明。
虽然睡的迟,但因为刘普成等人的到来,兴奋的齐悦还是早早的醒来了。
尚未起身,常云成就进来了。
还早,再睡会儿。
他坐在床边一双手摩挲着说道。
齐悦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亲。
常云成便顺势压了过来,才探手钻过软软里衣,还没握住那软软的丰润,外边又响起周茂春的喊声。
这一次不是喊常云成。
齐娘子,齐娘子。
常云成深吸一口气,齐悦闷声笑,推他。
我就不信他敢进来!常云成咬牙低声说道。
齐悦笑着拍他的头。
他是不敢进来,但你觉得有伴奏会很开心?她闷在他胸前低笑道。
常云成!常云成耳边陡然响起这个场景。
当自己攀上高峰的时候,这个女人的喊常云成三个字令他欲仙欲死,但如果换个男人来喊….他打个寒战,瞬时**全消。
要请我回京?齐悦听了周茂春的话很是惊讶,是皇帝请的?常云成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
带着几分狐疑看周茂春。
假冒圣旨是大罪,没人敢做,但不代表这老头不敢。
是真的,原本早就请了。
周茂春说道,说起这个只觉得满心的委屈酸楚,但这错开的事纯粹是自己作孽所造成了,说出来除了被人笑别无好处,他便也不说了,后来我忙,没顾上齐悦哦了声。
我不忙了想起请齐娘子你了。
结果又找不到你了,更可恨的是周茂春接着说道,这个就必须说了,他愤愤的看向常云成,有个混蛋竟然骗我!齐悦恍然看看他又看常云成。
原来是仇恨在这里啊。
我没骗你。
常云成淡淡说道。
你还敢说!真当我傻啊!周茂春喊道。
喊完了更加生气。
回想一下,自己还真傻…竟然被这小子一句话就哄走了。
我多信任你啊常云成。
常云成。
你这样对我你心里就不愧疚吗?周茂春捶胸顿足痛心疾首的喊道。
常云成哼了声。
不愧疚!想要夺走他的女人!他为什么要愧疚!任周茂春发泄怒火一通,齐悦亲自给他斟了茶。
我们现在就走。
周茂春也累了,喘气说道,常云成如同一团棉花,任他跳骂毫无反应,真是气死人。
是这样。
齐悦说道。
看着周茂春,我现在还不能去。
周茂春一愣,旋即大怒,看向常云成。
小混蛋。
你竟然教唆她要抗旨吗?他喊道。
常云成皱眉。
不管他的事。
齐悦忙笑道,是我的事。
周茂春狐疑的看她。
我在这里,还有件事没做完。
齐悦说道,先前没有办法做,如今老师他们来了,正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机会。
什么事?周茂春大为好奇,问道。
齐悦看着他一笑。
创造希望。
她说道。
那个齐娘子竟然是卫城大小官员准备迎接闹得鸡飞狗跳却又找不到的那个世子夫人,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军医营自然也不例外。
虽然常云成和齐悦对外再三说了不知者不为怪,以往的事大家谁也不要记在心上,但这种话大家谁也不信。
所有人知道这个事后唯一的念头还是喊一声我的亲娘啊。
我应该没对她不敬过…一群军医聚在一起低低的议论,回想自己有没有对那位齐娘子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你死定了,你色迷迷的总是盯着人家…这话别乱说!我的眼花了,看不清人,看什么都是眯着,你看我现在看你不就是眯着这边的说话吵闹对于一旁的乔明华来说没什么影响,他依旧分药拣药。
要说倒霉,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有人向乔明华这边努努嘴。
大家都看过来,神情了然。
当初要不是乔明华挑头,那齐娘子怎么会到军医营来?所以这一切都是乔明华引起的。
看来,这里他是呆不下去了。
大家摇头感叹道,几分可怜又几分无奈。
但等啊等的,却没有等到乔明华走的消息,而是齐娘子与常云成走了。
是啊,早就该走了。
乔明华站在土坡上,看着热闹的被众人送行的队伍驶出堡门。
来来去去,人生还不就是这样重复着,没什么意义,也没什么希望,该是什么命就是什么命。
他转过身走向伤兵营,身影被夕阳拉的长长的。
第三百四十五章 好事马车进入卫城时起了些分歧。
这边走。
常云成看着马车转弯,忙催马过去说道。
我租的房子在那边。
齐悦掀着车帘含笑说道,一面伸手指了指。
周茂春也从车内探出头。
对啊对啊。
他符合道。
常云成深吸一口气小说章节 。
月娘,还是去官厅吧。
他说道。
不了,还是在我自己家方便些。
齐悦笑道。
对啊对啊。
周茂春再次符合道。
因为他停下来,大部队都停下来,不解而好奇的看过来,一时间让城门大街都堵住了。
你先去吧,安排好了过来吃晚饭。
齐悦含笑说道。
常云成无奈,看了周茂春一眼。
周茂春抬着下巴恶狠狠的回看他。
我晚些时候过来。
常云成说道。
齐悦含笑点头。
得知他们不让官厅去,参将等人少不得来请,当然是请周茂春。
别来烦我,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周茂春干净利索的打发了众人。
齐悦的车带着千金堂的弟子们分开向那边去了。
齐娘子啊,我说的事你听进去了,我真是高兴啊。
周茂春带着一副欣慰的神情说道,这小子,这家人,当初赶你出来,如今想要你再回去,可没那么容易,说两句好话就行了?这世上最不值钱最没用的就是好话了!齐悦冲他一笑点点头真诚的道谢。
你也没个父母兄弟,但别怕,我给你撑腰。
周茂春拍着胸脯说道。
齐悦再次笑着道谢。
那我说的拜你为师的事,你同意了吧?周茂春往前挪了挪问道。
齐悦忙摆手。
周大人,你别寒碜我了啊。
她笑道。
这老大人磨了一路,非要拜师。
拜什么师啊,她几斤几两她自己还不知道啊,让千年前的前辈拜自己为师,折寿啊。
周茂春闷闷的靠回去,眼睛转了转,叹了口气。
说起来,咱们也是同样的人啊。
他说道。
齐悦不解的看着他。
我可不敢跟您比。
她忙说道。
你跟我有一比,我也从小没了爹娘,快要饿死时遇到了师父,这才得了一条命活。
长大了我虽然风流俊俏,但因为太专注于医术,无心婚配,等我想婚配了,原本的老婆也跟别人跑了。
我一把年纪,子女无有。
徒弟也没有…周茂春说道。
齐悦一开始想笑。
听到最后又觉得心里难过。
齐娘子,我是看咱们都是孤零零的两个人,又都是世间少有的聪明人周茂春接着说道。
齐悦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这明明是很悲伤事,怎么听着老大人说起来,她总觉得想笑。
齐娘子,我拜你为师。
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这样互相有个依靠,我是这个意思,并不是非要学你的医技。
周茂春一脸委屈的说道。
齐悦笑了。
那我拜你为师好了。
她说道。
我实在是当不起你的师父。
周茂春忙忙的摆手。
你会这等神技,我也当不起。
他坚持说道。
这就难办了。
齐悦歪着头,看着周茂春花白的须发,枯皱的面容。
这老者已经七八十岁了吧。
无子无女连个徒弟也没…说是皇帝召见自己,其实是他的求来的吧。
虽然具体情况这老者不肯细说,但为了找自己,他走了很多冤枉路,这么大年纪了,真的是不容易。
就算他是为了自己那前所未见的医技,那这种对术业的痴迷难道不是很值得敬佩的吗?自己的医术骇人听闻,但凡见者都会疑问,但这个老者却没有丝毫的质疑,反而推崇不已,所谓文人相轻,其实搁在那个行当不是这样呢。
学的精了,便轻易不会相信什么了。
能够谦卑的以稚子之心面对从未见过的医术,这是极其难得的。
这样的老者,当得起尊敬。
周大人,你要是不嫌弃,不如收我做义女吧。
齐悦说道。
胡三在刘普成等人到来时,就已经机敏的将旁边的院子也租了下来,所以这次他们过来直接就能入住,不用再费周折去找地方。
师兄,你制药看病不行,做这些事还是蛮拿手的。
弟子们拍打着胡三纷纷开玩笑。
胡三咧着嘴笑,前几日的无助简直打击死他了,如今听着这些话总算是舒心的活过来了。
八戒文学 8jwx别觉的这偏远之城穷困,我告诉你们,该有的一样不缺,不该有的也能弄到。
他说道,得意洋洋的招呼弟子们去看房间。
虽然周茂春拒绝去官厅,但官厅的大小官员可不敢真的扔下他不管,派来了仆从侍婢厨子,洒扫布置烧水做饭伺候的周到,小小的宅院里热闹的很。
屋子里摆起了三张桌子,大家热热闹闹的坐好。
月娘啊,你不肯现在回去,到底是要在这里做什么?周茂春坐下来急不可耐的问道。
刘普成等人也看过来。
胡三说要制药什么的?是青霉素吗?我们带了好些。
张同说道。
齐悦摇头又点头。
药是一部分,还有更重要的是人,我曾经给大家说过的急救,这次可以排上大用场了。
她说道。
弟子们恍然议论起来。
周茂春却有些失望,连割喉开胸的见过了,这什么急救一定没什么意思。
来来,今日不说这个,大家好好吃一顿休息解乏。
齐悦笑道,举起酒杯。
来来尝尝这边特有好酒。
胡三也跟着说道。
话音刚落,门外一阵热闹,常云成走了进来。
周茂春一看到他。
顿时来了精神。
对对,今日不说这个,我有个重要的事要说一下。
他忙喊道。
要迎接常云成的大家顿时将视线又转回周茂春身上。
进门的常云成解下大斗篷,闻言看向周茂春,周茂春也正看着他,龇牙一笑。
待大家都看向他,热闹的屋子变得安静下来,周茂春才得意的咳嗽一声。
我有女儿了。
他大声说道。
屋子里依旧安静,大家都瞪眼看着他。
大人,你可真厉害!胡三忍不住说道。
这么大年纪还能生…噗嗤几声,有人喷了酒。
原本郑重的气氛顿时变得滑稽起来。
不是不是。
周茂春瞪眼喊道,是我有女儿了,不是生女儿。
大家瞪眼看着他。
可怜的,高兴的都傻了…是我。
我认周大人为义父。
齐悦忍着笑说道。
大家这才恍然,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这是好事。
这是好事。
刘普成连连说道。
常云成皱了皱眉头。
这事只怕对自己不是什么好事。
这周茂春才和这女人坐了一路车,这女人就不肯跟自己去官厅住了,这要是再认了义父义女….常云成深吸一口气。
早知道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坐车的!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转到这件事上,连请他入座都没人理会了,常云成看着齐悦身边,都坐了人。
那些人也没个眼力见让开。
他只得自己走上前,重重的咳嗽一声。
以大弟子身份自居的胡三笑的正如同花儿开放根本就没听到。
还是阿如在后踢了他一下,胡三这才看到常云成,忙站起来让座。
常云成还没入座。
这边周茂春笑眯眯的开口了。
世子爷,来来,你怎么能坐那里,来上座。
他笑道,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子。
刘普成立刻让开了,位子依次挪动一下。
我就在这里。
常云成说道,撩衣坐下。
周茂春也不急,看向齐悦。
女儿啊,今天是我们父女第一次相见他说道,神情激动。
胡三没忍住笑出声。
以父女的身份第一次相见!周茂春重复一遍说道,瞪了胡三一眼。
师爷爷,您的酒。
胡三忙捧着酒壶给周茂春倒酒。
师爷爷!这个称呼让其他弟子们瞪大眼。
这胡三可真会顺杆子爬!这周茂春什么人啊,如果说一开始他们没什么概念,这一路走来见识到的这老头的地位也足以让他们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
神医,能救命。
天子近臣,能救运。
一手命,一手运,人生在世,求的不就是这两样嘛!而这个看着不起眼的老头就能左右这两样,可想而知他什么地位了!师爷爷!这样的人做师爷爷…还愣着干吗?胡三举着酒壶对大家喊道,快敬爷爷一杯酒啊!对啊,是他们的师父,自然也就是他们的师爷爷!众弟子乱哄哄的站起来,举着酒杯的手发抖,乱七八糟的喊着师爷爷。
我的亲爷爷啊!他们竟然有了这么一个师爷爷,这以后出去可怎么走路好呢?横着还是竖着?爷爷的喊声让周茂春哈哈大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来,女儿,坐为父这边来。
他然后指着身边刘普成让出的位子说道。
原本的位置是左边是齐悦胡三,右边是刘普成张同,此时已经变成齐悦常云成,那边则空了一个位子,然后是刘普成和张同。
这样坐不是一样吗?一样,但为父就想让你坐这边来。
周茂春大咧咧的说道。
一副我的女儿我做主你们能怎么样的神情。
齐悦明白了,忍不住抿嘴笑。
常云成则攥着酒杯阴沉着脸。
果然,这老头,一切都是冲他来的。
齐悦依言坐了过去。
周茂春很是欣慰。
他原本要认师父,就是打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目的。
认了师父,那么他这个做弟子的自然要为师父着想,那些有些可能对师父不利的人啊事啊的他自然要管一些,现在好了,没认师父,直接成了义父,这就更没得说了。
父亲。
齐悦端起酒杯,对着周茂春。
父亲这个词,多么近又多么的远。
她以为她没有机会再喊出这个称呼了。
我也有父亲了,我也有家人了,我敬父亲一杯。
她说道,鼻头有些发酸,一饮而尽。
察觉这女人的情绪,气氛变得有些安静了。
大家都知道,这个女人无父无母乞儿出身,从来不知道何为父母之亲的人才是最渴望父母之亲的。
周茂春得意的神情消去,看着齐悦,原本玩笑的念头,此时突然觉得,这也许是他这辈子最值得的一个决定了。
好,我也有女儿了,我也有家人了。
他说道,一饮而尽。
常云成阴沉的神色早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目光扫过周茂春和齐悦,嘴边微微一丝笑意。
这样,对他们两人其实都是好事,哪怕是故意针对自己的,这也是好事。
第三百四十五章 好事马车进入卫城时起了些分歧。
这边走。
常云成看着马车转弯,忙催马过去说道。
我租的房子在那边。
齐悦掀着车帘含笑说道,一面伸手指了指。
周茂春也从车内探出头。
对啊对啊。
他符合道。
常云成深吸一口气小说章节 。
月娘,还是去官厅吧。
他说道。
不了,还是在我自己家方便些。
齐悦笑道。
对啊对啊。
周茂春再次符合道。
因为他停下来,大部队都停下来,不解而好奇的看过来,一时间让城门大街都堵住了。
你先去吧,安排好了过来吃晚饭。
齐悦含笑说道。
常云成无奈,看了周茂春一眼。
周茂春抬着下巴恶狠狠的回看他。
我晚些时候过来。
常云成说道。
齐悦含笑点头。
得知他们不让官厅去,参将等人少不得来请,当然是请周茂春。
别来烦我,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周茂春干净利索的打发了众人。
齐悦的车带着千金堂的弟子们分开向那边去了。
齐娘子啊,我说的事你听进去了,我真是高兴啊。
周茂春带着一副欣慰的神情说道,这小子,这家人,当初赶你出来,如今想要你再回去,可没那么容易,说两句好话就行了?这世上最不值钱最没用的就是好话了!齐悦冲他一笑点点头真诚的道谢。
你也没个父母兄弟,但别怕,我给你撑腰。
周茂春拍着胸脯说道。
齐悦再次笑着道谢。
那我说的拜你为师的事,你同意了吧?周茂春往前挪了挪问道。
齐悦忙摆手。
周大人,你别寒碜我了啊。
她笑道。
这老大人磨了一路,非要拜师。
拜什么师啊,她几斤几两她自己还不知道啊,让千年前的前辈拜自己为师,折寿啊。
周茂春闷闷的靠回去,眼睛转了转,叹了口气。
说起来,咱们也是同样的人啊。
他说道。
齐悦不解的看着他。
我可不敢跟您比。
她忙说道。
你跟我有一比,我也从小没了爹娘,快要饿死时遇到了师父,这才得了一条命活。
长大了我虽然风流俊俏,但因为太专注于医术,无心婚配,等我想婚配了,原本的老婆也跟别人跑了。
我一把年纪,子女无有。
徒弟也没有…周茂春说道。
齐悦一开始想笑。
听到最后又觉得心里难过。
齐娘子,我是看咱们都是孤零零的两个人,又都是世间少有的聪明人周茂春接着说道。
齐悦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这明明是很悲伤事,怎么听着老大人说起来,她总觉得想笑。
齐娘子,我拜你为师。
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这样互相有个依靠,我是这个意思,并不是非要学你的医技。
周茂春一脸委屈的说道。
齐悦笑了。
那我拜你为师好了。
她说道。
我实在是当不起你的师父。
周茂春忙忙的摆手。
你会这等神技,我也当不起。
他坚持说道。
这就难办了。
齐悦歪着头,看着周茂春花白的须发,枯皱的面容。
这老者已经七八十岁了吧。
无子无女连个徒弟也没…说是皇帝召见自己,其实是他的求来的吧。
虽然具体情况这老者不肯细说,但为了找自己,他走了很多冤枉路,这么大年纪了,真的是不容易。
就算他是为了自己那前所未见的医技,那这种对术业的痴迷难道不是很值得敬佩的吗?自己的医术骇人听闻,但凡见者都会疑问,但这个老者却没有丝毫的质疑,反而推崇不已,所谓文人相轻,其实搁在那个行当不是这样呢。
学的精了,便轻易不会相信什么了。
能够谦卑的以稚子之心面对从未见过的医术,这是极其难得的。
这样的老者,当得起尊敬。
周大人,你要是不嫌弃,不如收我做义女吧。
齐悦说道。
胡三在刘普成等人到来时,就已经机敏的将旁边的院子也租了下来,所以这次他们过来直接就能入住,不用再费周折去找地方。
师兄,你制药看病不行,做这些事还是蛮拿手的。
弟子们拍打着胡三纷纷开玩笑。
胡三咧着嘴笑,前几日的无助简直打击死他了,如今听着这些话总算是舒心的活过来了。
八戒文学 8jwx别觉的这偏远之城穷困,我告诉你们,该有的一样不缺,不该有的也能弄到。
他说道,得意洋洋的招呼弟子们去看房间。
虽然周茂春拒绝去官厅,但官厅的大小官员可不敢真的扔下他不管,派来了仆从侍婢厨子,洒扫布置烧水做饭伺候的周到,小小的宅院里热闹的很。
屋子里摆起了三张桌子,大家热热闹闹的坐好。
月娘啊,你不肯现在回去,到底是要在这里做什么?周茂春坐下来急不可耐的问道。
刘普成等人也看过来。
胡三说要制药什么的?是青霉素吗?我们带了好些。
张同说道。
齐悦摇头又点头。
药是一部分,还有更重要的是人,我曾经给大家说过的急救,这次可以排上大用场了。
她说道。
弟子们恍然议论起来。
周茂春却有些失望,连割喉开胸的见过了,这什么急救一定没什么意思。
来来,今日不说这个,大家好好吃一顿休息解乏。
齐悦笑道,举起酒杯。
来来尝尝这边特有好酒。
胡三也跟着说道。
话音刚落,门外一阵热闹,常云成走了进来。
周茂春一看到他。
顿时来了精神。
对对,今日不说这个,我有个重要的事要说一下。
他忙喊道。
要迎接常云成的大家顿时将视线又转回周茂春身上。
进门的常云成解下大斗篷,闻言看向周茂春,周茂春也正看着他,龇牙一笑。
待大家都看向他,热闹的屋子变得安静下来,周茂春才得意的咳嗽一声。
我有女儿了。
他大声说道。
屋子里依旧安静,大家都瞪眼看着他。
大人,你可真厉害!胡三忍不住说道。
这么大年纪还能生…噗嗤几声,有人喷了酒。
原本郑重的气氛顿时变得滑稽起来。
不是不是。
周茂春瞪眼喊道,是我有女儿了,不是生女儿。
大家瞪眼看着他。
可怜的,高兴的都傻了…是我。
我认周大人为义父。
齐悦忍着笑说道。
大家这才恍然,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这是好事。
这是好事。
刘普成连连说道。
常云成皱了皱眉头。
这事只怕对自己不是什么好事。
这周茂春才和这女人坐了一路车,这女人就不肯跟自己去官厅住了,这要是再认了义父义女….常云成深吸一口气。
早知道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坐车的!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转到这件事上,连请他入座都没人理会了,常云成看着齐悦身边,都坐了人。
那些人也没个眼力见让开。
他只得自己走上前,重重的咳嗽一声。
以大弟子身份自居的胡三笑的正如同花儿开放根本就没听到。
还是阿如在后踢了他一下,胡三这才看到常云成,忙站起来让座。
常云成还没入座。
这边周茂春笑眯眯的开口了。
世子爷,来来,你怎么能坐那里,来上座。
他笑道,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子。
刘普成立刻让开了,位子依次挪动一下。
我就在这里。
常云成说道,撩衣坐下。
周茂春也不急,看向齐悦。
女儿啊,今天是我们父女第一次相见他说道,神情激动。
胡三没忍住笑出声。
以父女的身份第一次相见!周茂春重复一遍说道,瞪了胡三一眼。
师爷爷,您的酒。
胡三忙捧着酒壶给周茂春倒酒。
师爷爷!这个称呼让其他弟子们瞪大眼。
这胡三可真会顺杆子爬!这周茂春什么人啊,如果说一开始他们没什么概念,这一路走来见识到的这老头的地位也足以让他们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
神医,能救命。
天子近臣,能救运。
一手命,一手运,人生在世,求的不就是这两样嘛!而这个看着不起眼的老头就能左右这两样,可想而知他什么地位了!师爷爷!这样的人做师爷爷…还愣着干吗?胡三举着酒壶对大家喊道,快敬爷爷一杯酒啊!对啊,是他们的师父,自然也就是他们的师爷爷!众弟子乱哄哄的站起来,举着酒杯的手发抖,乱七八糟的喊着师爷爷。
我的亲爷爷啊!他们竟然有了这么一个师爷爷,这以后出去可怎么走路好呢?横着还是竖着?爷爷的喊声让周茂春哈哈大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来,女儿,坐为父这边来。
他然后指着身边刘普成让出的位子说道。
原本的位置是左边是齐悦胡三,右边是刘普成张同,此时已经变成齐悦常云成,那边则空了一个位子,然后是刘普成和张同。
这样坐不是一样吗?一样,但为父就想让你坐这边来。
周茂春大咧咧的说道。
一副我的女儿我做主你们能怎么样的神情。
齐悦明白了,忍不住抿嘴笑。
常云成则攥着酒杯阴沉着脸。
果然,这老头,一切都是冲他来的。
齐悦依言坐了过去。
周茂春很是欣慰。
他原本要认师父,就是打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目的。
认了师父,那么他这个做弟子的自然要为师父着想,那些有些可能对师父不利的人啊事啊的他自然要管一些,现在好了,没认师父,直接成了义父,这就更没得说了。
父亲。
齐悦端起酒杯,对着周茂春。
父亲这个词,多么近又多么的远。
她以为她没有机会再喊出这个称呼了。
我也有父亲了,我也有家人了,我敬父亲一杯。
她说道,鼻头有些发酸,一饮而尽。
察觉这女人的情绪,气氛变得有些安静了。
大家都知道,这个女人无父无母乞儿出身,从来不知道何为父母之亲的人才是最渴望父母之亲的。
周茂春得意的神情消去,看着齐悦,原本玩笑的念头,此时突然觉得,这也许是他这辈子最值得的一个决定了。
好,我也有女儿了,我也有家人了。
他说道,一饮而尽。
常云成阴沉的神色早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目光扫过周茂春和齐悦,嘴边微微一丝笑意。
这样,对他们两人其实都是好事,哪怕是故意针对自己的,这也是好事。
第三百四十六章 忙年(加更)夜色深深的时候,酒宴终于散了,喝的醉醺醺的弟子们相互扶着笑闹着走了。
醒酒汤来了。
阿如说道。
齐悦仲手接过。
那不是有下人吗?这些活那用的着你来干?周茂春在一旁说道。
齐悦抿嘴一笑,应声是,果然将醒酒汤给了一个下人。
常云成醉得很了,闭着眼闭着嘴只是不吃。
下人有些不知所措。
嗨,张不开嘴对咱们来说才是常见的。
周茂春从椅子上站起来,挽着袖子,兴奋的说道,拿鹤嘴壶来灌。
常云成的眉头跳了跳,齐悦也忙笑着拦住。
醉了就醉了,不吃这个也没什么,爹,你快去歇息吧。
她说道。
那怎么成,还有客人在呢,我不能太失礼。
周茂春说道。
失礼,你这老大人这辈子大概都不知道什么叫失礼···这边周茂春又开始喊人,要将常云成抬车上送走。
老太爷,世子爷都醉成这样了,就往他住家里呗,回去也没人伺候,万一有点事¨阿好说道。
醉成这样?哎呦你个傻丫头,对他来说这样也叫醉,他以前醉的比这厉害的多了去了,不也是一个人,也没见他死了啊。
周茂春瞪眼喊道。
常云成睁开眼从椅子上站起来,也不说话抬脚就走。
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
看看,看看,这不是好好的。
周茂春喊道,一甩袖子哼了声,在我跟前玩这个,我又不是那傻痴痴的二八女子!齐悦忙跟着送出来,在后忍不住笑,又嘱咐他起的猛走慢点。
常云成也不回身也不停脚伸手将她的手拉住,就带着向外走。
你也别和他生气。
齐悦笑道,紧走几步跟上,与他并肩你把他折腾的不轻,让他出口气。
常云成闷闷的哼了声。
你说你好好的骗他做什么?齐悦又笑道。
谁让他说要给你说亲。
常云成说道。
齐悦笑,抬手摸他眉毛。
常云成伸手抱住她。
屋子里那边传来重重的咳嗽声。
齐悦笑着推开他。
快回去吧。
她说道。
常云成重重的吐口气,到底是在她面上亲了下,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看到齐悦回转回来,周茂春满意的点点头,觉得果然认了女儿好说话要不然他还真没办法,现在好了,将那混帐小子拿的死死的,他乐滋滋的睡觉去了,心里都有些迫不及待的再见常云成,好接着作弄为难。
守备夫人已经在家里坐立不安日夜难眠了,好容易得知那齐娘子回来了,便忙收拾了一大早就过来见礼兼赔罪。
娘子出门了。
守门的阿好说道。
这么早?是真出门了还是故意推脱不见?守备夫人有些狐疑的忍不住向内张望。
见院子里好些人在忙碌或者搬或者抗。
..师兄,这个放哪里?…师兄,那屋子不行要再收拾一下,霉菌培养不出来···乱哄哄热闹闹的,是在忙年吧?喂,真的不在,我家娘子忙的很。
阿好对于这位夫人的窥视很不乐意,说道。
守备夫人忙收回视线。
那不知道我能帮上什么忙?她虽然对于自己堂堂一个守备夫人连门都不得进很郁闷,但想到这女人是接了圣旨要面圣的,她还是陪着笑说道,夫人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
阿好看着她,嘻嘻一笑。
那你对药熟吗?她问道。
药?守备夫人瞪大眼。
你要找的是止血的药?刘普成问道。
齐悦点点头,此时他们已经站在了一间药行前。
除了师父你能够做出的麻醉药,我能够做出的青霉素,还有一个止血药,这就是战场急救三大宝。
她说道。
什么药?周茂春忙问道,带着几分紧张激动好奇。
三七。
齐悦说道。
周茂春忍不住塌脸刘普成也笑了。
还当什么稀罕呢。
周茂春意兴阑珊摆手说道,找什么药行啊,军医哪里多的是。
这下轮到齐悦惊讶。
啊,看来她这次有没有霸气侧漏…对的,如今用的止血的药就是三七。
刘普成也说道。
就是军医营用的那些药粉?齐悦问道。
作为亲自上过战事后方救助伤病的她,自然见到过。
刘普成点头。
可是,可是那效果太差了。
齐悦摇头惊讶道,完全没发挥它该有的效果啊。
它该有的效果是什么效果?刘普成问道。
周茂春已经不感兴趣了,踢打踢打的一边去了。
云南白药的顶级效果齐悦说道,大动脉出血都能止的住。
刘普成见过动脉出血,自然明白那是什么样的凶险,听到她这样说,顿时惊讶不已。
那样的效果!可是我不知道它的成分是怎么被发挥到这种极致的。
齐悦又皱眉叹气。
可是,的确有这种药存在是不是?刘普成问道。
齐悦点点头。
那就行。
刘普成点头,我们一个一个的来找。
我知道其中几种,至于怎么配伍份量什么的,就有劳老师你来费心了。
齐悦说道,想到什么又忙嘱咐道,但是,不许再拿自己试验了,可以用动物实验。
刘普成笑了,知道这女子还记得当初麻药的事,点头应声是。
二人迈进了药行。
守备夫人一连去了几天,都是失望而归。
说是找药去了,是不是病了?她对守备大人说道,可是·要是病了,怎么还能自己一天到晚的在外跑?她越说越忐忑。
老爷,是不是她还是记恨咱们,不肯见啊。
守备大人捻须沉思·也有些捉摸不定。
我觉得不像,好像真的挺忙的。
他说道。
忙什么啊?她一个¨一个¨女人家又是世子爷的心上人,安稳享福就是了,有什么可忙的。
守备夫人不解问道。
我听世子爷说,是忙着准备救命。
守备大人说道。
救命?守备夫人更不解了。
我听那意思,好像还记挂着军医营的事呢。
守备大人说道·一面压低声音。
这齐娘子和军医的事如今也算是人人皆知了,毕竟一个虽然如今不算堂堂,但曾经以及以后肯定会堂堂的世子夫人,被一群军医连嘲带讽的弄到军医营,还上了战事后方伺候那些伤兵,谁听到都会吓掉下巴的,这可真是百年难逢的稀罕事,唱戏的都想不到的。
跟这种事一比·自己要卖个厨娘不成冷落她那就根本就不算个事了。
守备夫人松了口气。
那太好了,别人倒霉不倒霉她不关心,只要不是自己倒霉就行。
守备夫人后来又让人瞧瞧的去打听·果然听说那女人还是忙得很,早出晚归,还有买了好些东西往家里送,奇奇怪怪的,木柜瓦盆铁锅什么的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几乎让卫城一多半的商户在过年前又发了一大笔财,以至于满城人都感谢老天有眼在过年时节给他们降来个送财娘子。
年就在这样奇怪又欢快的气氛中到来了,虽然多次被拒,但守备夫人还是来送年礼了,这一次她终于见到了齐娘子。
看着堂屋里站着的女人·守备夫人忍不住惊艳,也明白为什么和离了世子爷还对这女人念念不忘,这样的美人谁能忘得了啊。
多谢夫人了,实在是我忙的很,失礼之处还望担待。
齐悦说道,一面让阿如捧上回礼。
这不是挺好说话的·只是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守备夫人忙含笑还礼,不经意的扫了眼递过来的回礼单,顿时一惊。
这,这回礼单可比自己的礼单要丰盛的很多!这女人,这么有钱?是世子爷给的吧?真是够大方的!也不知道娘子喜欢什么,我们这里边境穷困,也没什么好东西,娘子要是想要什么尽管和我开口。
守备夫人有些不安了,忙忙的说道。
齐悦看着她点点头。
那,夫人如果有发霉发烂的东西,就给我送来吧。
她说道,越多越好。
发霉发烂的东西?!守备夫人顿时瞪大眼,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虽然守备夫人很惊讶,但很显然这个女人并不是开玩笑,随着年的逐步临近,送往那女人家里的奇怪的东西并没有停下,反而越来越多,甚至到了最后还有猪羊猫狗兔子等等活物,引得满城的人好奇不已,这个年的气氛也因此变得更加热闹起来,毕竟边境之地见稀罕事的机会太少了。
而此时的京城年的气氛更加浓烈,就连皇宫里也不例外。
皇帝也在大殿里试穿新衣,胖乎乎的太监们忙的团团转。
哎呦,陛下,您穿这红色的可真好看。
他们笑着说道,以后啊,可别总穿那些青啊蓝的。
皇帝笑而不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挑了挑眉。
衣裳是来配人的,可不是人来配衣裳的。
有些人不管穿什么都能穿出气势来,就好像那个从李阁老家门口走出的女人。
皇帝笑了笑,为自己突然闪过的念头。
过年命妇们都会入宫,也许有机会见一见了。
皇帝第一次对于过年有了几分兴趣。
哦对了,周茂春跑甘肃去了,说是找到那齐娘子了?他想到什么问道。
太监们忙点头。
是啊,陛下,听说在那边可高兴了¨他们纷纷说道。
这些消息自然不是皇帝亲自问的,而是他们这些太监通过密探渠道掌握的。
皇帝坐下来,接过宫女捧上的热茶。
那他可是如意了,怪不得连年都不回来过了。
他说道,一面吃茶。
是啊,听说连女儿都有了。
一个太监说道。
皇帝一口茶喷了出来。
正在迎接检查中,匆忙码出,回头捉虫,先贴上。
最近情节是有些没意思,但能看在坚持双更的份上,给投个票票咩?惭愧惭愧。
第三百四十七章 乐事随着奏乐的再次响起,宣告着给太后皇后拜年仪式的结束。
皇宫里的大年初一就这样过去了。
看着乌泱泱的各色衣饰的命妇们说笑着但又不失规矩的消失在宫殿外,大殿后的皇帝转过身。
陛下不进去了?蔡重有些意外。
不进去了,等晚一会儿朕去太后寝宫用膳。
皇帝说道。
不跟妃嫔们一起,只跟太后和皇后,太后和皇后一定更高兴。
蔡重乐滋滋的引路。
皇帝慢悠悠的走着。
没有那个女人…命妇们都是按品级进出的,能从李家正门出的品级自然不会低,但这一眼看过去…..他笑了笑,摇了摇头。
还挺好玩的….皇帝心里有事,蔡重一眼就看出来了,但是什么事呢他这次却猜不出来,他也不敢猜。
皇帝这个人,最忌讳别人知道他的心思,也最忌讳被人牵着鼻子走,以往与其说他通晓圣意,还不如说是皇帝允许他通晓圣意,一旦他通晓了皇帝不想被人通晓的圣意,那么他这条命也算是到头了。
蔡重低下头,笑眯眯的问皇帝说着闲话。
…周老大人这样不行啊,这都一把年纪了,别真玩出什么事来,陛下还是把他叫回来吧。
他说道。
皇帝果然笑了,越想越想笑,干脆哈哈大笑起来,皇宫肃穆之地,陡然响起的清朗大笑让路上低头疾步而行的太监宫女们忍不住诧异的看过来。
而此时的漠北之地,也响起一片笑声,只不过跟皇帝这种九五之尊相比,他们就低贱如尘埃。
偌大的校场上围满了兵丁,或者站或者坐。
此时都笑的东倒西歪。
校场中间,正乱七八糟的躺着几个兵丁。
..我是腿伤!一个躺在地上的兵丁见满头大汗的青衣男人将白色的裹伤布往自己胳膊上缠,忙睁开眼提醒道。
男人瞪眼。
那你把染料撒胳膊上干什么?他问道,举着裹伤布有些不知所措。
我撒错了。
兵丁也瞪眼说道。
你难道不会诊治吗?我胳膊出血,腿就不会受伤吗?还诊治!你还真入戏!你都晕了你还能说话?弟子也瞪眼反驳道。
两人大眼瞪小眼,旁边的人跺脚。
还抬不抬了?他们喊道。
那男人最终下定决心,将裹伤布还是绑在了兵丁的胳膊上。
那就不能用木板抬了。
得用软布担架。
抬担架的人提醒道。
男人的头上的汗一层层的出,又开始喊布担架。
别的地方也是这一般的混乱。
忽的又爆发出一阵大笑,原来是一个抬到半路兵丁从担架上掉下来,自己又爬上去的。
周围的笑声一阵高过一阵。
所有人都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这声音传出去好远,让路过的民众都忍不住投来好奇。
校场里干什么呢?这么热闹?有知情人将自己知道的消息跟大家交流。
说是演戏呢。
他说道。
唱戏的?那太过分了,唱戏怎么不在马王庙?为什么只能让当兵的看?太不公平了!因为边境每到过年的时候便更加小心谨慎。
已经两年没有请戏班子唱戏了。
竟然偷偷请了戏班子只让当兵的看!他们不干!终于伴着一声锣鸣,演习结束了。
虽然周围的人笑的已经趴在地上起不来了,但作为评判的齐悦刘普成以及张同等十个人还是面色严肃。
…失败....失败....没有系伤情等级布条…延误救治…扣分一个一个的评判下来,千金堂的弟子们垂头丧气,装作伤兵的兵丁们笑的嘻嘻哈哈。
好了,回去之后写总结分析,今天的演习到此结束。
看着这些人收拾各种奇怪的工具。
校场的人还没有散去,大家依旧围在一起,嘻嘻哈哈的追问下一次演戏什么时候。
不是演戏,是演习。
胡三瞪眼给一个兵丁纠正。
这是很严肃的事好不好!不就是装伤兵嘛,那不就是演戏嘛。
兵丁们笑哈哈的说道,一面拍着胡三的肩头,下次找我,被人抬来抬去的挺好玩的,大过年的闲着也是闲着嘛,这比操练完了去喝酒有意思多了。
胡三被拍的龇牙咧嘴,怒气冲冲的走了。
站在高台上的守备大人也是憋笑憋得难受,如果不是碍于身边站着的常云成,他早就捧腹大笑了。
当听说这位前世子夫人要借兵丁用用时,他还以为是要借去干活,毕竟这个齐娘子家里叮叮当当的忙的连过年都没停,但没想到竟然是用在演戏,哦,不是演习,大过年的闲着也是闲着,他乐得看热闹,又表现了自己的关注以及捧场,没想到看着还真好玩,下次要把自己夫人孩子也带上。
常云成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那女人身上,此时看着人开始散去,他便和守备大人告辞。
什么时候请周老大人和齐娘子吃顿饭,这再忙也得过年啊。
守备大人说道。
常云成笑了笑摇头。
多谢大人有心了,还是算了吧。
他说道。
有这么个大人物在这里过年,整个甘肃线的大小文武官员都恨不得天天往这里跑,但没有一个能请到周老大人吃顿饭,见一面都是好运气了。
别说他们了,连自己这么多天了,都没机会,当然吃饭的机会还是有,但单独吃饭相处的机会却是没有。
常云成看着那边终于忙完了,弟子们装车坐车驶离校场,齐悦和阿如等人单独有车。
最难得的是周茂春不在!这真是个难得的机会!他再次跟守备大人拱手告别,急忙忙的走了。
作为大总管,胡三的马车总是殿后的,忽地他看到前边齐悦的马车转弯了。
忙大喊几声师父。
师父你干什么去?他就要催马跟上,被张同一巴掌拍在头上。
师兄,你干嘛打我?他回头委屈的说道。
张同瞪他一眼。
还自诩做生意多能干,真是没眼力。
张同说道。
胡三瞪眼不解。
可是师父一个人出去总是不安全..他说道。
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车里的刘普成面含笑说道。
为什么?胡三有些不解。
当发现马车走的路不对时。
齐悦也有些不解。
她和阿如在车里讨论这次急救演习的事,等觉得应该到家时候还没到家才回过神,掀开车帘看到竟然已经到了城外。
大年夜的时候才下过一场大雪,此时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
初一的早上行人绝迹。
要去哪里?阿如吓了一跳,看着车夫,谁让你乱走的?车夫有些尴尬的回头。
还没说话。
齐悦已经笑了。
路的前方转弯处奔出一匹马,看到她们的马车,常云成勒马。
是世子爷吩咐说要往这边走的..车夫低声说道。
阿如气呼呼的看着他。
他让你走,你就走啊?你吃得谁的饭啊?她训斥道,一面抬头去看,齐悦已经下了马车,向常云成走去。
要去哪里啊?大初一的..阿如嘀咕道。
齐悦也正仰着头看常云成。
笑眯眯的问出这句话。
常云成伸手。
骑马?齐悦大为高兴,一面伸手拉住常云成,一面按他的指点踩着登上。
这裙子不方便,常云成用力一带将她侧身抱坐在身前。
太冷了,还是坐车吧。
阿如忙喊道。
但还是晚了,常云成已经用大斗篷将齐悦裹住,催马疾驰而去。
冷不冷?常云成大声问道。
齐悦紧紧揽着他的腰,贴在热腾腾的胸膛上,从厚实的斗篷下露出脸,冲他一笑。
不冷。
她大声说道。
常云成低头看她也笑了笑,抬头接着催马。
再行一段,马儿放慢速度。
到了。
常云成说道。
因为风大,齐悦一直半眯着眼倚在常云成的胸前,并没有注意一路风景,此时闻言便抬头看去。
哇。
她忍不住喊道,一下了掀开斗篷。
他们此时站在一处缓坡上,视线所见的前方是好大一片梅园,艳红盛开,在四周白茫茫一片雪景中煞是夺目。
看着齐悦惊喜的样子,常云成有些得意的笑。
嗨,我知道!齐悦抓着他的胳膊笑道,这是不是江海说过的那个梅园!他还说带我来看呢!常云成顿时黑脸,再次用斗篷将她裹在身前,催马冲下缓坡。
梅园虽然并不是住人的人家,但也是被一圈围墙围起来了,显然是用来表明这园子是有主人的,就如同那些果园一般。
这围墙也有些破损,几处带着明显新修葺的痕迹,另有一处还开着豁口,常云成的马径直绕过来跃了进去。
这里没人管吗?是不是有人家啊?齐悦忍不住问道。
有人家怎么了?有人家就不能看看梅花吗?常云成哼声说道。
那种曾经很熟悉的霸道不讲理的神情再次浮现,齐悦笑着拧他胸膛一下。
常云成毫不客气的低头在她眉眼上亲了下。
马儿未停直向梅园深处。
那急匆匆闻声跑来的几个守园子的庄户男人只看到了地上的马蹄。
该死的,那群当兵的又来了!又要糟蹋这些树了!这次可不行,他们要是再敢砍树我就跟他们拼了..第三百四十八章 非议(加更)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冷不冷?常云成问道。
这已经是下马以后第五次这样问了。
冷。
齐悦翻个白眼回头说道。
常云成便忙将自己的斗篷解下给她裹上。
斗篷裹在齐悦身上,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住了,还拖着地。
常云成忍不住笑。
笑什么笑?齐悦瞪眼,一面拎着裙子咯吱咯吱的走了几步。
常云成笑声更大了。
像拖着布袋的老鼠。
他大笑道。
齐悦又是气又是好笑,真亏他说得出,也不理会他,加快脚步在梅林间走动。
常云成笑着跟上去。
这里还真不错。
齐悦赞叹道。
常云成站在她身边笑。
怪不得江海要请我来这里看。
齐悦点头说道。
常云成伸手拉住她的手。
是我先想到的。
他说道,大声的强调着。
齐悦笑着看着他。
你怎么想到的,那时候我跟你可没什么关系了。
她似笑非笑道。
常云成握紧了她的手,视线看着眼前的梅枝。
我一直都在想。
他缓缓说道,牵着她的书慢慢的向前走,我答应过你陪你去逛街赏景,给你弹琴,后来,你虽然不在,但我都记得,我走到哪里就会想到哪里,每到一个地方,我就会想,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好看的,如果你来了,我好带你去,在这里冬天可以赏梅。
在张家口的话夏天可以到草原上骑马..常云成眼前似乎浮现了大佛寺那一墙之隔,那种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感觉,他以为这辈子永远这样了。
他说这话停下脚回过头,齐悦也跟着停下,抬头冲他一笑。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机会。
常云成再次用力握紧她的手。
齐悦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虽然不太明白怎么回事,但还是笑了笑,回握了一下。
等暖和一些,这边还有几个湖。
也特别好看。
常云成接着说道。
一边说一边牵手慢行,雪地上留下两行脚印。
齐悦故意踩着常云成的脚印走,走的歪歪扭扭,常云成不得不用力拉住她的手。
常云成的马安静的在后跟着主人,偶尔低下头。
在雪地上打个响鼻。
回到家的时候,周茂春已经拉着脸等了好久了,看到常云成将齐悦送回来,神情稍微好了些。
要是敢把月娘带你那里去,我就敢拆了你的官厅。
他哼声说道,痛快利索的将还想进门的常云成赶走了。
齐悦简单的洗换了衣裳鞋子,那边阿如已经将一大堆笔记纸张捧过来。
止血带。
担架,急救箱,已经全部准备齐了,只是刘大夫的止血药还是不行。
阿如说道。
看到又要开始无聊的这些写写画画。
周茂春忙苦着脸站起来。
月娘,咱们回京城吧。
他可怜巴巴的说道,你要是想玩什么演习的,回京城我照样给你找人来玩。
齐悦放下手里的本子。
这不是玩。
她笑道。
这不是玩是什么?周茂春瞪眼道。
这是在练习。
在适应,在调试。
在准备。
齐悦整容看着他说道。
准备什么?周茂春问道。
救命。
齐悦说道,眼神亮亮。
救命?军医营里响起笑声。
你们都听说了?一个军医笑道。
在他四周散站的七八个风尘仆仆,正从身上解下药箱的军医。
这么热闹,想不听说都难。
大过年的,折腾那些兵丁们…就是,还让人家装受伤装死人,这不是咒人吗?真晦气..大家七嘴八舌的说道。
哎,那世子夫人跟着你们一起过,你们觉得她真的是神医吗?那些没跟去蓬山堡的军医好奇的打听道。
有人重重的咳嗽一声。
这种话是能说的吗?乔明华走进来说道,一面解下身上的药箱。
军医们一惊想起来了。
据说皇帝都要召见这位神医呢,皇帝都说神医了,哪里还轮到他们瞎质疑什么,这不是找死吗?大家忙拍拍胸脯。
那既然如此,她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大家摇头说道,谁让人家有这个地位呢。
世子的前夫人,那也是夫人,况且还有宫里来的那位太医撑腰,别说装死人装伤,就是真让你受伤让你去死,又是什么难事不成?所以说,这些人,从来都不把命当命。
乔明华抓着药箱的手紧紧的攥起。
当这个女人竟然敢在战时后方留下,不仅留下来,还敢亲自上场去救治伤兵,他以为她至少是和那些只把济世救人挂在嘴边的那些大夫不同的,但现在看来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谋求的荣誉更大更多,所以付出的便要更多一些罢了。
救命?乔明华冷笑一下。
大人,大人,上边有人来了。
外边有辅兵冲进来喊道。
乱哄哄的屋子内便安静下来。
一个武将腆肚挺胸大咧咧的仰着头走进来。
齐娘子要带人看看伤兵们,你们好好伺候着。
他大声说道。
此言一出满屋子人哗然。
什么?伤兵的院子里远远的就闻到腐臭的味道,一来是因为伤病,二来又都是男人,卫生条件什么的就不用想了。
齐娘子,请吧。
一个军医淡淡说道,走进院子,随手推开一间屋门。
屋子里的嚎骂声便传来了出来。
吓死老子啊!齐悦回头看着弟子们。
这些人因为肢体残疾伤痛脾气都很暴躁。
她低声说道,基本抬下来就已经注定这个结果,所以他们不会像你们日常遇到的那些病人。
对你们会崇敬会哀求,因为他们已经没有希望和期盼了。
弟子们整容的应声是,神情更加肃重。
军医在一旁撇撇嘴。
贵人们就是会说话,要不然也成不了贵人,他们这些人可真是学不来。
可惜在这里会说话没什么用。
来观摩人家这些伤兵的伤,真亏他们想的出来。
这个是被刀砍伤了腿脚,刀被马粪等污物熏闷过,毒性极其容易浸入肺腑,所以只能截断腿保命。
军医指着一个伤者说道。
一面伸手要掀开那伤兵的被子。
伤兵拽住被子。
防备的看着这些人。
他认得齐悦,知道她治好了他的一个伤兵兄弟,所以才忍着没有骂。
伤兵不配合,军医在一旁也不说话。
让我们看看你的伤。
齐悦说道。
看我的伤,你们能给我治好吗?伤兵问道。
齐悦摇摇头。
我们不能给你治好。
她说道。
但是,或许我们能避免更多人的受你这种伤痛的折磨。
伤兵看着她,神情惊讶。
从来没人说过这样的话。
当兵的还能避免伤痛的折磨吗?竟然有人敢说这样的话!门外的乔明华冷笑一声,转身走开了。
因为齐悦这话,以及先前救治那个频死伤兵的威信在,千金堂弟子伤兵营观摩很顺利。
在观摩了伤兵营,让弟子们初步认识到战场上造成都是什么样的伤。
紧接着又进行了一次演习。
这一次的演习因为消息传出的早,除了当兵,还引来了很多百姓围观,军医营的人自然也都来了。
看着那稀奇古怪又乱哄哄的场面,所有人都笑的前仰后合。
这成什么样子。
听说是武略将军的妻子呢。
不是是前妻。
哈,怪不得,这样疯疯癫癫的妻子谁会要啊。
这太不像话了。
怎么能这样折腾兵丁们呢?他们可还是要打仗的。
对啊,每年年前年后开春这段可是最危险的。
折腾这些兵们万一有点事可怎么办?尽管碍于常云成以及周茂春的身份没有人敢正面说,但私底下这样的议论越来越多。
守备大人也忍不住委婉的提醒常云成了。
他以为这位齐娘子只不过是玩玩,一两次就腻了收手了,没想到还玩上瘾了,他这里毕竟是边境重镇,万一出了事,这些贵人们拍拍屁股走了,收拾残局倒霉的还是他。
听说周大人急着要走,不如你也劝劝齐娘子,毕竟皇帝有旨在,别耽误了大事。
守备将军说道。
急着走?常云成最不爱听的就是这个,他可从来不想齐悦走。
那就先把周大人送走。
他高兴的说道。
守备大人一脸无奈。
送走?那位周大人死死的守着齐娘子,别说走了,连去别人家做客都不肯,他们都看明白了,这位齐娘子不说走,那位周大人是绝对不会走的。
对了,还有,他们准备了一些止血带,大人分发到每个兵士手中吧,领的时候,月娘他们会说明一下怎么用的。
常云成又说道。
守备大人非常后悔自己来这一趟。
止血带,那又是什么鬼东西。
真是倒霉,怎么遇上这个难缠的神了,看来自己这次难逃厄运了。
都怪自己当初没第一时间将这个世子夫人在城门截住,然后好吃好喝的供起来,也就不会有给人看病,遇到军医,起了争执,赌了意气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守备大人垂头丧气忧心忡忡的走了。
这议论千金堂的弟子们自然也知道,伴着那几次演习,他们也成了卫城的名人,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嬉笑,去军医营那些军医们的冷淡他们也察觉了,但他们不在乎,因为他们的师父不在乎,既然他们的师父不在乎,他们又有什么好在乎的。
你们真觉得就你们这样闹,就能救人救命了?有军医忍不住问几个弟子。
几个弟子看他的神情反而是奇怪。
当然。
其中一个说道。
为什么?军医失笑问道。
因为我们是千金堂啊。
他们齐声答道。
这什么狗屁原因啊,军医愕然。
齐悦等人不在乎这些议论,但有人在乎,而且非常在乎。
虽然有周茂春压阵,这些惹来非议的事还是被快马加鞭的写在文书上送到了京城。
第三百四十九章 等待董林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那个师侄女在漠北,倒不是他消息灵通,也是从周茂春身上得知的。
周茂春直奔漠北找到齐娘子,据说连女儿都有了的事传为笑谈。
董林放下手中的信。
对于他来说,最喜欢见到的就是那些人被非议。
他舒心的吐了口气。
对于他来说,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这下好了,不用他出手,这个女人天生就是个惹事精,更好的是刘普成竟然也去了,这一下可真是一个也脱不了身了。
这女人竟然敢去边境惹事,牵涉的竟然还是皇帝最看重的军事。
董林再次低头看了眼信。
…以兵将为戏…就这一个就足够这女人以及千金堂那伙人好好的喝一壶了。
来人来人。
他大声喊道。
门外的小厮立刻进来了。
磨墨。
董林说道。
此时夜色渐浓,京城正月的夜市也徐徐拉开,几乎所有的街道上都点亮了灯,红黄蓝绿各色各种,随着元宵节即将到来,街面上更热闹繁华十分。
这种热闹对于范艺林来说那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如今的他。
..见你小子一面可真不容易....最近红香楼新来了几个姐儿,哥哥我做东,瞧瞧去…一大群人拥簇着范艺林涌向最好的酒楼,欢笑与灯火齐明,马屁与叫卖共响。
跟一旁的李桐那种云淡风轻的笑相比,范艺林依旧是令人想踹一脚的贱贱。
..我最近忙啊…他大声说道,似乎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进出的人太多了,他们又是一大群,瞬时将酒楼的门口堵上了。
有人从里面出来。
便不小心撞上了。
干什么啊,不长眼啊。
那人的小厮没好气的说道。
这下可捅了麻烦,这句台词自来是范艺林等人说的,此时被人抢了台词。
大家自然不干,乱哄哄的就吆喝上了,顺便看看这个不长眼的家伙是谁。
这是一个年轻的公子,穿着裘衣。
眉眼俊秀,儒雅彬彬。
他对这些人微微一笑,点头施礼,又转身呵斥自己的小厮。
看他这样识相。
如今有身份的范艺林便不与他一般计较,摆了摆手让开了路。
看清楚点,这是吏部范小相公。
有人提醒那年轻公子说道。
已经迈步出去的年轻公子闻言停步回头。
范公子啊。
幸会幸会。
他说道。
微微一笑,最近还好吧?很好啊。
范艺林顺口答道,答完了才反应过来,这谁啊,还好吧?说的好像以前认识似的?这谁啊?他要问,那年轻公子已经走入街道上去了。
反正最近认识他的人也越来越多,没办法。
人缘太好了。
范艺林嘿嘿笑了两声便不再理会跟着众人进去了。
三公子,明明是他们先撞的你。
小厮委屈的说道。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京城之中天子脚下,万事谦让。
年轻公子说道,神情淡然,那人是范家的小公子,如今又攀上了李阁老,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那又怎么样?咱们定西侯府难道比不上他们范家吗?别说范家了,有咱们世子爷在,李阁老还得看三分面子呢。
小厮哼声不服气的说道。
常云起停下脚步。
小厮不明所以的忙也停下。
那是世子爷,不是我。
常云起缓缓说道。
小厮回过神有些尴尬。
那,少爷,等开春殿试,你考上状元那就厉害了,世子爷就算有军功也比不过你的。
他忙补救说道。
常云起看着他摇头。
自己兄弟,一家人,比什么比。
他说道。
小厮吐吐舌头,干脆不说话了。
常云起转身继续前行,虽然已经入夜,但街上依旧熙熙攘攘,穿着打扮娇俏华贵的女子们也比往日多了许多,街道上弥撒这脂粉香气。
几个穿着各色斗篷的女子说笑着迎面走来,其中一个神情阴郁,与周围的人很是不同,所以格外引人注目,常云起也不由多看了一眼,那女子们很快擦身而过。
饶小姐。
常云起忽的停下脚步,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虽然人声鼎沸笑语喧哗,但那擦身而过的女子却准备的听到了,她怔了下停下脚寻声看来。
璀璨夜灯下,年轻公子冲她点头微微一笑。
有关齐悦带领千金堂的弟子无事生非胡闹的议论越来越多了,多到千金堂的弟子们也有些受影响了。
毕竟以前做事虽然受非议,但都立刻见效,将那些非议击碎,但现在伤兵营的伤兵他们救治无效,普通人上门问诊他们也都拒诊了,除了不断的重复这些很简单的急救方法外,什么没做。
更何况他们这些急救也没什么特别技术的,就是止血包扎,任何一个大夫都会的,就这样就能救命吗?渐渐的弟子们的心理也开始有些疑虑了。
外界的质疑齐悦一向不在乎,但自己的弟子们有疑问,她则必须来解释了,因为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怎么可能去做好呢,这也是为什么她要用自己的弟子,而不是去培训那些军医们,尽管从技术上来说,军医们比自己的弟子们更熟练技术也更好。
讲堂上,讲完课之后,齐悦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让大家散了,投入模拟练习中,而是敲了敲白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我给大家说些闲话。
齐悦含笑说道。
弟子们都有些惊讶,这些日子,准备药各种设备用品,授课讲解练习,每一个时间点做什么都敲的死死的,除了吃饭睡觉,连上厕所都是掐着时间。
哪里有说闲话的机会。
我知道,自从大家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到现在已经一个月了,大家每天都在忙碌。
但外人看来我们什么也没做,纯粹是来演戏来了。
齐悦含笑说道。
弟子们闻言都苦笑一下。
不过,我可以告诉大家,我们不是什么都没做。
我们如今做的一切,都是在铺路,为战场急救铺路。
齐悦接着说道,战场急救很简单。
因为战场造成的伤都是不需要诊断一眼就看出的伤,但它又不简单,因为环境跟我们日常习惯的大为不同。
这种环境只有一个字描述。
那就是危险…她话说道这里,下边胡三忍不住举手。
师父,是五个字..他提醒道。
此言一出,有人忍不住笑出来,但想到什么又忙憋住。
齐悦哈哈笑起来,还伸出手。
那就是危险。
她又说一遍,还数了数。
屋子里哄声大笑。
一扫紧张沉闷气氛,大家也好像笑出了心中的积郁。
危险。
齐悦接着说道,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去,我们危险,伤兵危险,大家怕危险吗?师父,我爷爷是睡觉的时候死在床上的,我小时候都不敢睡觉也不敢上床了,我爹把我一脚差点踹死,说人的命天注定,该你怎么死你就怎么死,躲个裘!人活一世不容易,既然活了,就要痛痛快快的活着,怕东怕西防南防北的活个鸟劲啊!一个弟子忽的站起来大声说道。
对,师父,我们既然选择了大夫这个行当,那就是这个命!大夫危险,什么不危险啊,我二舅是打渔的,难道就没淹死的吗?…疠疫不危险吗?大家谁又怕了!伴着一言一语,屋子里的气氛变得热烈起来,齐悦看着大家露出笑容。
当然,我们不怕是不怕,但大家也不能捡着危险硬撞。
她笑道,这种危险跟冲在最前方的将士们的危险还是要小的多。
这时候的野地相遇战是少之又少,毕竟东奴骑兵的厉害还是要避其锋芒的,而东奴的目的也只是掠财物,野地可没什么可掠夺的,所以攻城防卫是如今的主要战斗模式。
我们有城墙的保护,有层层将士的防护,最为大夫,在后方还是很安全的,再者应对这种伤,一..齐悦说道,这次说到这里她低头数了下,一个字,快。
快?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演习的时候在时间上要求那么苛刻。
齐悦接着说道,止血要快,包扎要快,固定运送要快,伤情分类要快,快,这跟战场上一样,谁快一分,谁都胜算多一分,虽然这几次演习看起来乱哄哄的,但我要告诉大家,大家的速度越来越快,互相之间的配合也越来越流畅,这说明大家已经走对了路,只要严格的走下去,效果会是惊人的。
弟子们身在演习其中不知道全局的状况,只听到四周一声搞过一声的笑,笑的他们都发慌,没想到师父给出满意的评价,大家都松了口气,精神也振奋很多。
虽然,我很不想见证这个效果。
齐悦又叹口气说道。
激动的弟子们又都冷静下来。
是啊,他们做大夫的大展神威的时候,也就是人受病痛折磨的时候,这真是…不过,那句话不是说了吗,存最好的希望,做最坏的打算。
齐悦说道,她说完叹口气,看着窗外。
正月就要过去了,春天的脚步正缓慢走来。
河水已经快要解冻了,从厚厚的冰面上可以看到下面流动的河水。
密密的枯草后晃动几下,似乎被风吹动。
紧接着一个身影从土坡上滑下去,在土沟里蹲着三四个人,旁边还有四匹马。
二蛋,几个?他们忙问道。
从山坡上滑下的是个瘦小的男人,年纪也就是十七八岁,头上围着一圈茅草。
五个。
他眼带兴奋的说道。
几个人都眼睛亮了下。
干吧?其中一个低声说道。
五个对五个也是有风险的。
一个年长的沉思说道。
但作战图就在那几个鞑子身上,咱们追了这么久,总算只熬的剩下这几个人了,捞到了可是大功一件。
有人忍不住说道。
这句话让大家都激动起来,沉默一刻。
干了。
年长的将口里的枯草吐出来,狠狠说道。
闻言大家都忙去马匹前收拾东西,做为哨探他们的配备十分精良齐全,刀斧标枪飞绳手弩等等。
这个还拿吗?一个小个子扯出一个白布说道。
大家都看去,见是前些时候上头发下来的,说是什么能救命的止血带。
这一个快白布有什么用,估计是哪个供货商捞钱呢。
年长的摇头说道,他资历最长知道的事也最多,说这话将白布扔下,将一条飞梭系在身上。
见他这样,大家便也都扔下了,独有那个瘦小的少年迟疑一下,将那条白布掖在腰里。
年轻人总是怕死一些,大家都笑了笑,也不以为怪。
好了,你们从左右包抄,你我,从正中上。
年长的伸手指点安排说道,一面伸出手,杀了这些鞑子,夺了作战图,你我弟兄大功一件,就算战死了,家人也无须担心,拼了!拼了!大家都低声说了,将手重重的撞了下,散开了。
第三百五十章 玩命(加更)杀!伴着厮杀声,一个鞑子的刀斧正正的劈开一个哨探的肩头,力气之大,生生将这人劈成两半。
身后有长枪刺来,此人狂喊的扑倒在地。
二蛋!走!年长的哨探已经浑身是血,看着前方正从一个鞑子身下爬出的少年,将手里的皮囊扔过来。
少年亦是浑身是血,有自己的也有鞑子的,他伸手接过。
此时地上已经不管鞑子也好哨探也好都躺下了,或者当场死去,或者还在残喘。
少年惶惶的去搀扶就近的一个同伴,这个同伴的大腿被刀斧砍中,正喷涌鲜血,心口也插了一根飞茅,瞳孔已经涣散,虽然还在抽搐,但已经没救了。
战斗很短暂又很惨烈,转眼只剩下他们二人还活着。
急促的马蹄声伴着嚎叫从远处传来。
年长的哨探急速的爬起来,他的腿上胳膊上都明显有伤。
快走,进山,进山。
他喊道。
马儿都在四周,二人爬上马疾驰而去。
身后有利箭破空的声音。
噗噗两声,人身上马身上都被射中,人向前扑倒在马背上,马儿受了刺激更快的飞驰,很快钻入一片密林。
追击声很快被抛在身后。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已经穿过密林,回到荒野上。
少年觉得浑身发冷,他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大腿,那种隐隐的痛感便更强烈了。
二蛋,你怎样?一侧的年长者虚弱的问道。
少年这才看到身旁的他正强挣着从马背上起身,肩头插着一只箭。
叔,你怎么样?他惊慌的问道。
我没事,就是肩头中了一箭。
你呢?年长者问道。
他面色微微发白,说话虚弱。
少年从大腿上收回手。
我没事。
他说道。
年长者松口气。
那快走,我们身上伤口太多,不快些赶回去,会失血而死的。
他说道。
少年点点头,再次狠狠的催马。
不知道跑了多久,少年只觉得自己的身上越来越冷,意识越来越模糊,他趴在马背上。
手捂着腿部。
那种又粘又滑的感觉…他甚至可以摸到伤口的缝隙,以及从其中涌出的越来越猛的血….噗通一声响,让他涣散的意识凝聚起来,侧头看去,发现身边只有一匹马。
而马上的人…少年猛地坐起回头,看到那年长者已经掉在地上一动不动。
叔!他大喊一声,调转马头跳下来扑过去。
年长者一动不动,面色苍白,嘴唇青紫,身子已经凉了。
少年大哭出声。
怎么就死了….他摸着自己腿上的伤,因为这动作血流的似乎更快了。
照这个速度不等回去就会失血而死的…他茫然的坐在地上。
死了吗?都死了…他的视线无意识的扫过自己的腰。
白色的..止血带..少年伸手扯出来。
这个,可以,救命?..大家看着我,这样来使用..他的耳边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眼前也是浮现模糊的景象,四周还有喧哗的同伴们。
….伤口的上方…用这条棍子绞紧…少年模模糊糊的凭着残存的印象扎上,然后凭着本能爬上马,伏在马背上在荒野上疾驰而去。
二蛋。
二蛋。
忽远忽近的声音在耳边不停的响。
灌药..紧接着液体涌入的窒息感让少年咳嗽着,涣散的意识也清醒来过来。
他慢慢的睁开眼。
还活着…活着!大人,还活着!惊喜的喊声此起彼伏,大小的头颅探在眼前。
二蛋!将官一把推开众人惊喜喊道。
活着!少年猛地抬起手,又重重的放在胸前。
..作战图..他喃喃说道,说出这话,就如同完成了使命一般,再次头一歪,昏了过去。
有人从他身前拿出皮囊。
大人!那人拆开,看到内里的东西,激动的手发抖。
拿到了!拿到了!将官大喜喊道。
欢呼雀跃中没有忘了这个哨探。
他还有救吗?他转身问道。
一个军医正再仔细的查看这哨探的伤口,此时剪开衣衫,露出大腿上的伤口。
我的天啊,是大出血啊..军医失声喊道,那么宽的伤口..可是,可是怎么会?怎么会没有死?这么宽的伤口,当场用棉布填塞也不敢说能保住命!更别提这哨探跑了这么久…..他的视线落在伤口上方的白布上,用一根木棍死死的扎住。
这个就是..那个什么止血带吗?军医喃喃说道,手不敢置信的颤抖的抚摸上去。
齐悦是在伤兵营得知要打仗消息的。
这一次来伤兵营没有军医陪同。
陪什么,大家都上前方去了,这次要打大仗的。
留守的辅兵没好气的说道,看着齐悦等人神情不善,不像你们这么闲。
这些贵人们把他们当猴子一样观赏,一点用都没有,纵然知道这女人身份惹不起,但辅兵们也没有了好脸色。
怕什么?大不了一死嘛。
反正他们命贱如草。
齐悦大吃一惊。
这还是回卫城后,齐悦第一次到官厅来。
不过得知消息的常云成却没觉得惊喜,他不用猜知道这女人的来意。
正好赶上吃饭。
他含笑说道,伸出手。
齐悦将手递给他。
屋子里的亲兵吓了一跳,慌忙退出去。
这一次是齐悦自己来的,连阿如都没带。
好啊。
她笑道,不知道你这里厨子的手艺怎么样。
还是让我亲自下厨吧。
常云成笑了。
好啊。
他没有松开她的手,而是拉着她向外走去,我看看你是怎么做的。
你来摘菜。
齐悦笑道。
官厅的灶上今日可见了稀罕事,两个做饭的厨子战战兢兢的站在门外,让路过的人都投来好奇的视线。
老邓,你们的差事被踹了?大家嘻嘻哈哈的问道。
两个厨子也不敢乱说,哼哼哈哈的只当没听见,从门缝里偶尔偷偷的看去。
齐悦伸手将面粉点在常云成的脸上,然后哈哈笑起来。
还没笑完,常云成已经随手将从烧火棍上沾染的黑灰抹在她脸上。
喂,这个很难洗的。
齐悦抗议。
我不嫌弃你丑。
常云成哈哈笑道。
笑闹并没有影响齐悦的手艺,很快四菜一汤就端上了桌子。
为了图省事,也没有特意去饭厅。
就在厨房这边的屋子里简单的支了小桌子,二人挨着坐着吃饭。
常云成吃的欢快,筷子都不停。
你慢点。
齐悦笑着说道。
可不敢再慢,谁知道有没有人来抢了我的饭。
常云成说道。
齐悦愣了下,才想起是哪一次。
她看着大口大口吃饭的常云成,神情专注,如同是在做多么重要严肃的事。
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酸涩。
慢点吃,这一次,谁敢来抢你的饭,我打走他。
她整容说道。
常云成忍不住笑。
面上浮现几分促狭。
真的?他含糊问道。
当然真的。
齐悦答道。
常云成便冲她嘘了声,把头往外一摆。
齐悦愣了下,然后便听到门外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常云成呢?有没有见他?周茂春瞪眼问道。
两个厨子怯怯的看着这个怒气冲冲的老头。
没..他们摇摇头。
周茂春瞪着他们看,似乎要看透他们的心肝肺。
说是吃饭去了..你们这里最好的饭馆在哪里?他问道。
伴着这句话。
两个厨子松口气,屋子里的齐悦也松口气。
顺便也松开了捂着常云成嘴的手。
常云成已经笑的弯腰,筷子也拿不住了。
原来只会甜言蜜语..他笑道。
齐悦伸手拧他。
让你逗我,吓死我了。
她笑道。
常云成笑着抱住她在怀,也不说话,只是抱着。
齐悦便也不说话了,任他抱着,看着他笑。
二人就这样静静的呆了相拥一刻。
好了,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我们该出发了。
常云成拍了拍她说道。
齐悦点点头抬头看着他笑。
不过有一点。
常云成又伸出手,神情肃重说道,你必须跟着我。
这已经让齐悦很意外了,她毫不犹豫的点头,抬脚亲了亲常云成的下巴。
当看到大军队伍后多了几辆马车,尤其是那个女人时,所有的将官兵士都吓坏了。
你疯了!守备大人一脸不可置信,你竟然让你夫人上战场!以前不知道她的身份,这个女人性子要强,抹不开脸不得不去也算说得过去,那么现在这是闹什么?常云成,这太不像话了!日常玩玩也就罢了,这时候怎么还能玩!他大声喊道,暴跳如雷。
常云成骑在马上,看着队伍最后还在和弟子们交代什么的女人,露出笑。
玩?他看向守备大人,你见过玩命的吗?守备大人愣了下。
敢上战场的,哪个是玩的?常云成神情肃重,目光扫过已经快步行进的将士,大人,你是在玩吗?玩你娘的头啊!守备大人跺脚。
这他娘的怎么会是玩啊!这可是真的!他愣了下,也看向那辎重车队方向的女人,一个弟子正悬挂起一个大大的旗帜,上面写着鲜明的医字。
一次可是说是赌气,二次那就是来真的了。
真的要玩命啊?问题是,这些日常热热闹闹演戏玩闹的一群人,行不行啊?这命可不是那么好玩的啊!第三百五十一章 你看皇宫里虽然夜色深深,但依旧灯火通明。
李桐急匆匆的从大殿里退出来,廊阁下站着的四五个官员停下说话。
小李大人,殿下…一个年长的官员低声问道。
李桐摆了摆手,摇了摇头。
大家领会,这是说陛下心情不太好。
小李大人辛苦了。
大家低声说道,这是谢谢他提醒。
摸准陛下此时的心情,他们才好掌握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免得一句错一生错。
所以有时候可别小看了这甚至一个眼神的提醒。
当初一个大员,就是得罪了一个内侍,被其误导,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生生被皇帝从三品大员一脚踹出了京城。
李桐忙恭敬的还礼告退了。
看着他离开,大家面上露出几分赞叹又羡慕。
老李家可真是运气好,这孩子年纪轻轻老老实实的竟然得了陛下的青眼。
门内传出几声咳嗽。
大家忙收正神情。
紧接着殿门再次打开了。
几位大人,请进。
一个太监走出来说道。
相比于李桐,他的态度可淡漠了很多。
大家鱼贯而入。
高高的龙椅上,皇帝看上去神态平静,嘴边还带着浅浅的笑意,正看着手里的文书,似乎没有看到听到这些人进来。
大家已经知道陛下此时没好心情,便谁也不敢出声低头恭敬站着。
你看,你们看看,百柳关竟然失守了…朕养的这些人都是废物吗?.过了许久皇帝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
虽然声音很轻,但在场的诸人却觉得似有重物压下。
臣万死..大家慌忙躬身说道。
话没说完,啪嗒一声响。
文书已经被皇帝扔在地上滑落到他们脚下。
别急。
也别抢,失职者战败者,都该死,一个一个来。
皇帝冷声说道。
下边的官员们顿时一身冷汗。
边境战事以及皇帝的震怒很快就传遍了,所有的部门官员都变得战战兢兢,避免不要在此时触了皇帝的霉头。
董林乐滋滋的倒了杯酒。
大人怎么这么高兴?吴山小心翼翼的问道。
董林立刻拉下脸。
谁说我高兴?我哪里高兴了!他沉脸喝道。
这小子真不长眼,皇帝如今都不高兴,你竟然说我高兴,这不是让我倒霉吗?吴山吓了一跳。
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低着头诺诺的退出去了。
这小子是时候打发走了,董林没好气的吐了口气,目光落在桌上的几份奏折上。
再过几天,把这些折子送上去…你看。
你看,这不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嘛。
董林忍不住露出一丝笑,但又忙收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看着城门外烟尘滚滚,城墙上的兵将都发出欢呼声。
常将军援兵来了!守城兵将们迎接出来,看着入城的大军,以及随车重重的粮草。
所有人都激动不已。
常云成在亲将的簇拥下奔驰而来,铠甲暗淡,俊朗的面容憔悴,看着迎头拜倒的众人忙下马。
闲话休说。
速速升帐。
他开门见山说道。
街道的人马涌涌散去,前来接的兵将见除了粮草辎重,竟然还有四辆车跟在后方,这些人不着兵服。
身着白色大衫,看上去煞是古怪。
正瞧着,见最前方的车中掀起帘子跳下一个人,亦是白衫,但身形明显是个女人。
女人!城中的百姓已经尽数避退,这里除了将士没有其他人,更别提女子了!大家还没来得及惊讶询问,一阵锣鼓响。
鞑子来了!所有人涌涌而去,再没人理会他们。
搭帐!齐悦大声喊道。
伴着乱乱的应和声,几个辅兵从车上飞快的扯下木桩绳索帐布,经过几次的磨合,从最初的忙乱到如今大家已经能忙而不乱,似乎在一眨眼间城中的空地上就立了三个营帐,白营帐,红大字,分外显眼。
而与此同时,又有辅兵冲进街道两边的房屋。
伤兵安置征用!他们大声喊道。
一面在门口啪啪的插上同样标注医的旗帜。
在搭帐的同时,十五个弟子已经各自背上药箱,胳膊上腰里密密麻麻的缠满了各色布条,在他们身后又十几个辅兵抬起了担架。
快,快。
胡三大声喊道。
注意安全!齐悦大声喊道。
弟子们齐声应是,向城门方向列队而去。
手术室准备完毕。
阿好提高声音喊道。
齐悦从弟子们离开的方向收回视线,举起手。
准备手术。
她说道,自己先进了一个营帐,上面标有红色的医大字。
张同,刘普成已经戴上了手套口罩。
师父,这次让我来负责二级伤。
张同喊道。
刘普成看他一眼,点点头,自己进了标有绿色医字的营帐。
弩箭如雨般落下。
四五个辅兵举着盾牌冲上,将两个受伤的兵扯下来。
乔明华冲过去,利索的剪开受伤兵士的衣裳,这些箭伤他再熟悉不过,大而沉,且开了数道血槽的箭头深深的射入兵士的身体,如此的大的伤口连缝合都没法缝合,他动作飞快的洒上药粉,血将药粉立刻冲开了,乔明华拿起刀子三下两下隔开伤兵的伤口,伴着嘶声裂肺的嚎叫,伤兵满地打滚。
这种痛,比箭伤要痛百倍。
辅兵,军医们都在忙碌着,根本没有多余的人手来压制伤兵,乔明华的治疗被打断了,他亦是司空见惯。
不由分说就再次扑上去,拔下箭头,用布裹住伤口。
血还是涌出去。
抬下去。
乔明华说道。
因为又有伤兵送来了。
至于这个血还在流的伤兵就算是完成了救治,抬下去后能不能保住命,就看他的造化了。
就在这时,身边似乎起了变化。
一个伤兵被拖了下来,乔明华要起身时,有人抢先扑了过来。
乔明华侧头看了眼,愣住了。
这不是他熟悉的同伴。
而是陌生的年轻男人。
穿着显眼的白色衣衫,胳膊上还帮着红色的箍,口鼻被白布遮住,此时眼神专注,动作利索。
他做的跟自己一样。
但又不一样。
他也是止血包扎,但没有拔箭头,而是拿出一个带嘴的壶喷洒水,利索的扎上,那包扎的白布宽而密,最后还有一个奇怪的木棍,狠狠的绞了两下。
那喷涌的血便顿时小了。
年轻男子最后扯下腰里的黄布条,绑在伤兵的胳膊上,再次冲向下一个。
后边有辅兵跟上抬起这个伤兵就走了。
这是…乔明华愣了下。
大人,这是什么人?一个军医惊讶的问道。
是征用来的大夫吗?乔明华不说话了,他想到了什么,眼神惊讶,他慢慢的站起身。
然后便看到长长的城墙下,不知什么时候身边涌过来好多这样的男子。
他们太好辨认了。
都是白色的衣衫,红色的布箍。
周大人,周大人,你看你看。
一个兵士大声喊道。
也被套上护甲的周茂春没声好气。
看什么看?看我女儿怎么被那混帐害死吗?他大声喊道,又冲兵士瞪眼,你现在立刻下去把我女儿带上来!兵士不理会,只是看着城墙下。
大人,他们救人真好看啊。
兵士喃喃说道。
周茂春更是火气大。
好看?!什么时候救人会好看?有什么可看的,一路走来这几次已经看得他要气死了。
鸡飞狗跳,乱哄哄的,比那些军医们高明到哪里去!简直是丢人现眼!也没什么用!这些战场伤有什么稀罕的!是个大夫,不对,是个人都会做!浪费时间!还要浪费命!周茂春愤愤的看下去,慢慢的他愣住了。
一个一个白色的身影,他们动作飞快,包扎快,抬走的快,速度快的让人有些眼花,有些窒息。
怎么跟前几次不一样了?怎么会这么快!怎么可能这么快!怎么变得这么快了?!城墙的守将也发现了。
那些人是什么人?他难得分心问道。
是常将军带来的大夫。
亲兵们答道。
大夫?守将皱眉问道,怎么看起来这么古怪..他说着话,视线投下,从城墙上居高临下看去,渐渐的神情惊讶。
这些大夫的行动怎么看起来那么的….熟悉…那是受过刻意训练,就如同排兵布阵一般,看似乱,却极其有规律..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最为将官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大夫?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军医救治…难道他们根本就没有救治这些伤兵吗?只是将人过了下手就抬下去?可是当那些辅兵抬着担架跑过时,大家还是发现担架上的伤兵进行了包扎,再往远处看,可以看到这些担架如同流水般汇集向一个方向,哪里鲜明的有三个营帐,而这些担架看似乱但却既有顺序的分别进入了不同的营帐。
忙碌的身在其中的兵士以及大夫们看不出来,但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便可以清晰的看出来,这些白色的人营造的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他们不像人!他们像是流水!不停的流动的水!无处不在的流动的水!快速流动的水!白色的在战场后方流动的水!不停的流动!将那些受伤的在流逝的生命带向生的希望!大人,大人,你看啊!几个军医都呆住了,他们忘记了自己要做的事,呆呆的看着身边这些白色的身影,忍不住喊道。
乔明华亦是呆呆的看着这些人。
什么时候,那个看起来乱哄哄的演习竟然变成这样?或者说,那些看起来很可笑的演习,在战场上竟然是这样的….目眩神迷!那种节奏,那种配合,那种流畅!似乎不管有多少伤兵,他们也能轻轻松松的救治!在这个血腥的残酷的时刻,乔明华理智到麻木的脑子里竟然浮现一个奇怪的不该出现的词。
行云流水!乔明华身子发抖,毛孔都张开了。
你看啊!你看啊!你们看啊!********************更新改为中午二点左右,如果有加更的话,是在晚上。
第三百五十二章 震惊(加更)耳边厮杀声震天。
死伤从来不是将官们注意的事,他们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但乔明华和周茂春没有,其他的军医也都停下来。
他们还呆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们不是忘了自己的工作,而是完全帮不上忙,甚至还隐隐觉得是在添乱。
看看这些大夫,看看他们互相的配合多么的流畅,就好像完美无瑕的珠链,自己如果加入的话,就好像破坏了这个美感。
少了他们,这些救治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随着战事的进行,伤者越来越多,但这些大夫的救治却始终没有混乱停滞。
真是让人震惊又惭愧的感觉!这怎么可能!这些大夫敢上战场就已经让人震惊了!竟然还会比他们做的更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们就这样呆呆的站着,已经不知道怎么做怎么想了。
伤员不断的被初步包扎然后抬下去。
一个伤兵被长枪穿透了腿,这要是搁在乔明华等人手里,便不会再理会了,当然他们不是不想救,而是救不得。
但伴着咔咔几声,身穿白衣,不,此时已经不能算是白衣了,而是染满了血以及泥土的花衣的大夫剪断了长枪枪杆,又是那种止血带捆绑,系上了红布条,便飞速的离开了。
身后的来回奔波的担架涌上来一批,抬起此人就向后方冲去。
一个身影猛地也追了上去。
让大夫们回过神。
大人..他们忍不住喊道。
乔明华听不到别的,只是看着这个担架,死死盯着这个伤兵。
怎么救?真的能救吗?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大家都在奔跑,没有人说话。
没有人交流介绍伤兵的情况,各自却心领神会的进入不同的营帐。
乔明华看了眼,面前这个营帐是标有红色大字的,相比于旁边两个,这里的伤兵少一些。
担架进去了,屋子里两张奇怪的高高的床,都躺着伤兵。
移床!齐悦喊道。
伴着一二三的声音,一张床上的伤兵被四人撑着白色的单子移到了担架上,他们脚步不停的冲了出去。
乔明华侧身让开。
看着这个伤兵头脸被层层的白布裹住,胳膊上扎入了一个奇怪的管子,而管子的另一头接着一个瓷瓶,被其中一个辅兵举着,他们冲出去奔向一旁的屋子里去了。
刷拉的声音让乔明华又转过视线。
见那个常陪着齐娘子的丫头将一个白单子铺在了空出的床上。
担架上那个刺穿大腿的伤兵被抬了上去。
这期间甚至没有人说过一句话,每一个人都好像心有灵犀,每一个动作都配合的天衣无缝。
行云流水..乔明华再次闪过这个词,他看着这里,那个女人并没有过来,而是还在另一个伤兵床前低头忙碌,手里奇怪的剪子。
以及针线,在那伤兵的胸口前飞针走线。
只有她一个人吗?所以根本就救不过来吧..乔明华的视线又看向这个刚被放到床上的伤兵,那个丫头正用剪刀剪去他的衣物,然后拿起一个奇怪的工具。
将明晃晃的针尖刺入了那伤兵的大腿。
针灸吗?但那黄色的液体怎么消失了?做完这个,阿如开始用大量的水,高浓度酒反复的冲洗这个伤兵大腿的伤口,身上的任何一个伤口。
大团大团的白棉花很快就变成血色在地上堆积。
一个辅兵飞快的将那些污染的棉团装进一个袋子里。
这个也就是为什么这里看上去那么整洁的缘故吗?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顾着这个?!乔明华震惊的瞪大眼。
移床!这边那女人又喊了声。
四周始终站立的四个辅兵亦如方才那边将这张床上的伤兵移上担架,向门外冲去。
于此同时在外排队的担架便进来了。
那女人飞快的褪下手上戴着高至手肘的鹿皮手套,转身在一旁的一个瓮里将手涮了下,从其上的架子上抽出手套戴上,就站定了到了这一边的伤兵前。
这一溜的动作一气呵成,东西的摆放已经熟到不能再熟,每一个部都没有多余的动作。
随着齐悦的站过来。
这边新进来的担架上的伤兵便被放到了刚空出的床上,那个丫头便又开始了方才的动作,剪开衣裳,刺入奇怪的针头,清洗伤口。
快!快!快的眼花缭乱!乔明华只觉得要窒息,他的视线再次看向齐悦。
齐悦正在剪开那伤兵大腿的伤口,她一个人,牵引拉拽,飞针走线,有汗水密密麻麻的滴下来,乔明华看到只是眨了眨眼,双手稳稳的操持器械,一动不动。
这个伤太重了!根本就不可能救治!一旦拔出长枪,必然大出血而亡,不拔出也必然要慢慢的死去!这个女人!她难道能…乔明华的念头才闪过,就见眼前的女人慢慢的拔出了从大腿下方拔出了枪头,他的呼吸不由一滞。
没有大出血…..那女人已经开始飞针走线。
那血肉翻飞的肌肤在眼前一层层的闭合。
乔明华只觉得眼发黑,他猛地反应过来大口大口的呼吸,避免了自己把自己憋晕过去。
移床。
又是这二个字。
方才抬伤兵进来的四个辅兵便又这边过来,一套重复的动作将这人抬了出去,外边立刻又进来了。
这短短的一刻,那女人已经完成了两个重伤兵士的救治,自始至终她只说两个字。
移床!移床!太恐怖!太恐怖了!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到这样!如果在平时也就罢了,但这是在打仗!外边是喧天的厮杀声!是随时要被攻破的城门!是随时能丧命的危险!他们。
他们怎么可能做到这样镇定!乔明华环视四周,这些人的神情也是麻木,似乎看不到也听不到也不知道此时此刻是什么状况,只是重复的动作,重复的来去,但这种麻木又和他所知道的不同,这些人的眼神都是亮晶晶的。
没有多余的话,没有哭喊,没有悲伤。
只是目光坚定的来回奔走着,似乎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
乔明华慢慢的退出营帐,看着四周似乎永远不会停歇,永远不知道疲倦的辅兵们。
他们怎么做到的?这怎么可能做到的?乔明华只觉得浑身颤抖,似乎再没有了一丝力气。
他愣愣的环视四周。
来回奔跑的人群没有人多看他一眼,所有人都似乎只有一个目的,坚定一个信念。
天色渐渐暗下来,厮杀声似乎小了,但这些人丝毫没有停歇。
原地休息,补充体力。
一个大嗓门喊道,伴着这声喊。
更多的人大声的喊,同时四五个人背着大大的箩筐奔来。
那些来回奔走的人,不管是抬着伤兵,还是空着担架的。
都停下脚,将担架放下,然后整个人都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那四五人奔过去扔下一个个皮囊,这些人捡起来大口大口的喝。
乔明华也捡到一个。
他转过头,看向营帐里,营帐里已经燃起火把,照的亮白。
那女人正仰头,大口大口的也举着一个皮囊喝。
乔明华打开皮囊,仰头尝了口。
咸乎乎的…这是什么水?很快这些人扔下皮囊又开始了重复的奔跑。
晨光渐渐亮起,刺鼻的味道让乔明华回过神。
四周是前所未有的安静。
没有了厮杀,没有了惨叫。
这种安静太可怕了,乔明华猛地从墙角站起来,然后看到满大街躺着或者坐着兵士。
重重的脚步声传来,打破了这安静。
两队辅兵背着奇怪的桶沿街而过,所到之处喷洒水雾。
这就是那种刺鼻的味道的由来。
乔明华恍然。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他忍不住大声问道。
消毒。
有人大声的回答。
然后脚步不停的过去了。
乔明华深吸一口气,这才渐渐凝神,昨天天黑的时候战斗结束了,鞑子退了,他们守住了,兵将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但军医们的战斗还远远未结束,从震惊中回过神的军医们纷纷投入救治中,一直忙碌到天明,乔明华靠着墙打个盹,没想到睡着了。
那些伤兵..他转身要奔入房屋内,一阵似哭似笑的声音陡然响起。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周茂春在满是伤兵的屋子里的癫狂一般大喊大叫,他的神情也是似哭似笑。
他们怎么没有死!他们怎么可能没有死!怎么可能这么多人被救活!这话让神智清醒的伤兵变得愤愤,目光不善的看过来。
周茂春丝毫不觉,就算是察觉了也不会理会。
这不可能!他反复的重复着,眼神狂乱。
这不可能!就是再简单不过的救治而已!怎么可能这么大的效果!爹。
一个沙哑的声音喊道,让周茂春暂时狂乱的神智清醒一些。
月娘,月娘,你是神仙是不是?周茂春一步冲过去,抓住那个才从一个伤兵前站起身的女人一阵摇晃。
齐悦差点被摇的摔倒。
我不是神仙。
她笑道。
那你是怎么做到的!周茂春大声喊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齐悦冲他一笑。
没有什么不可能。
她说道,一切皆有可能,只要你想。
所以,那就是,希望吗?乔明华站在门外,看着屋子里的女人。
他的视线环视屋子,那些兵士或者醒着或者昏睡着,但无一都还活着。
有眼泪从他的眼里滑落下来。
师父,师父,你看到了吗?这世上真的有希望!师父,师父,你看到了吗?这世上竟然有希望!师父,师父,我!竟然!看到了!****************先贴草稿带孩子出去一下回来捉虫!第三百五十三章 发了一夜战火消散,确认东奴大军的确已经退去,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这次能够守住关门,阻挡了东奴从其而入,可是大功一件。
屋子里的气氛欢悦了很多,大家纷纷低声交谈,一扫昨日的紧张。
伤亡如何?常云成问道。
这话让大家又安静下来。
伤六百余人,战死二百余人。
有将官忙答道。
这个数字是连夜仓促统计的,或许不准确,但最终数字肯定只会多不会少。
不过是一日,就死伤如此严重,常云成轻轻叹口气,而其他人则神情轻松。
每一次战后都有人员伤亡统计,对着将官来说并不陌生,甚至已经习惯了,习惯到麻木,那些数字也就仅仅是数字而已。
这并不是他们无情,而是没办法,战场上生死就是电光火石一眨眼间,战后重伤不治或者残废也无奈奈何,现实就这么残酷无情无奈,他们不麻木又能如何。
去看看伤员们。
常云成说道。
大家有些意外,但立刻跟着站起来。
将士血战,当去探望抚慰。
大家纷纷附和说道。
常云成等人沿街巡视过来时,看到这边的大街上摆起了几口大锅,水在其中沸滚。
街上屋檐下坐着或者站着的是轻伤的兵士,此时正有身穿白衣的背着药箱的大夫们在给他们查看换药。
跟随常云成而来的官员们一路走来所见神情越来越惊讶。
没有往日战后那混乱哀嚎的场景,街上虽然很多人,但却并不乱哄哄的,空气中散发着一些奇怪的药味,让刺鼻的血腥气减弱了很多。
最关键是,所到之处。
怎么看上去有些干干净净的?干干净净,这个词汇出现在战后伤兵聚集的地方可真是奇怪….这些锅里的水是要做饭吗?有人忍不住问道。
不是,是消毒用的。
常云成答道。
消毒?将官们对视一眼,同时又了然。
世子出身的武略将军果然跟他们这些人不同,见多识广。
他们忍不住停下脚,看着墙边坐着的一个胳膊受伤的兵士正在被救治。
能忍痛吗?那个大夫问道。
因为麻醉药有限,主要用在重症上,所以这种伤处理的话便能不用麻醉就不用。
兵士点点头,随手拿起自己的刀。
将刀把咬在嘴里。
那大夫便从随身带着的药箱里拿出棉团又用一个瓷瓶上倒了些下,棉团顿时湿透了。
大家站得近,可以闻到浓烈的酒味。
这些都是嗜酒之人,自然辨别的出,看着那大夫用棉花在这兵士的伤口上反复擦洗。
算着光着棉花就用去了好大一团,还有那些酒….很快那大夫停止了冲洗,在场的将官们松了口气。
这就够了吧。
却见那大夫又拿出一个瓶子…还没完?将官们不由瞪大眼。
看着那大夫将瓶子里撒出的药粉倒在那兵士伤口上,拿出布带子,层层的包裹起来。
将官们再次松口气。
乖乖,这也太精细了..才松口气,见那大夫又拿出一个瓶子…还没完!这是口服的丸药。
一日两次。
大夫说道。
兵士颤抖着手接过来。
还用吃药?受这些皮外伤,从来没有人这样治疗过,往日能冲洗包扎一下,就已经是不错的。
还有吃得药?三日后会有人给你换药。
大夫又说道。
这才站起身来,快步走向下一个兵士。
我的娘啊。
看着这些将官们站立不动,常云成有些不耐烦了,他的视线急切的寻找。
目光扫过沿街的房屋,按习惯那女人一向在…外伤一..外伤二..外伤三…重症一…有将官也看向旁边的屋子。
好奇的看着屋子前悬挂的红底白字的木板,格外的显眼,他不由念出来。
这什么啊?常云成已经抬脚向标有重症的房屋走去。
将官们不明所以,忙跟上去。
重症一,配药。
屋子里两个人正在喊道,他们的面前正放下着一个大大的药箱。
听了这话,屋子里有三个正在忙碌的大夫便过来了。
重症一三十八人,青霉素三十八只,盐水十八瓶。
那最先喊话的人说道,手里拿着一张纸看,然后递过去,请核对。
三个大夫一个接过纸,两个矮身数那药箱的药,很快点了点头,那大夫便在纸上提笔写了字。
幸苦了。
双方互相施礼说道,便分开了各自忙碌。
这些大夫是常云成随军带来的,大家虽然不认得他们的人,但认得他们的衣服,跟自己这边的军医完全不同。
人家来领军支援就够义气了,连大夫都也带来支援了,真是太让人惭愧了。
三个人照看着三十八个人?站在门口的将官惊讶的问道,神情有些严肃,这不是胡闹吗?对啊,我们军医不是有三十人吗?都干什么去了?立刻有人喝问道。
更有将官暴脾气骂了起来,无非是老子们拼死杀敌这些软蛋废物没用云云。
常云成皱眉没说话,那送药出来的大夫不爱听了。
这里不要喧哗,你们的军医都在轻伤那里忙着呢,这里用不着他们。
一个没好气的说道。
这话说的将官们都噎了下。
用不着…这一句话比方才他们骂十句还狠啊。
齐娘子在哪里?一直没说话的常云成问道。
两个大夫忙恭敬的施礼。
世子爷,师父还有一个手术,一会儿才能结束。
他们说道。
常云成再次皱眉,看向不远处街正中三个营帐。
都已经一天一夜了,这女人…他疾步向那边走去。
将官们不明所以忙跟上去。
才到营帐前,就听的一阵喧哗。
师父。
师父。
月娘!换我来把她抬下去!这两个声音传出来,常云成只觉得心跳骤停,他猛地拔步冲过去。
营帐里有人抬着担架冲出来了。
她怎么样?常云成看着其上面色苍白嘴唇干裂的女人,大声喊道,一面握住了齐悦的手。
营帐里没有人跟出来,刘普成已经接替了齐悦,低头做缝合,张同和阿如在处理此伤者其他的伤口,他们神情坚定。
没有惊慌。
疲劳过度,挂盐水。
刘普成说道,用固气汤。
其他将官也跟上来了,有些好奇的看着。
所以说女人上战场做什么?就是,这不是添乱吗?有人忍不住说道。
他们的话没说完。
这边常云成已经跟着担架一起向旁边的屋子里去了。
哎?将军?他们惊讶的忙喊道,这是做什么去?转过头看四周,没人回答他们的话,视线都有些愤怒。
这些大夫,仗着是武略将军帅营的,所以才这么不客气吧?出来了!出来了!有激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大家愕然看去。
见一个老者连蹦带跳的冲过来,在他身后跟着两三人。
月娘,月娘,出来了!周茂春大声喊道。
声音颤抖。
什么出来了?将官们皱眉不解看着这个邋遢的老头,老头女人,将军带来的人可真够奇怪的。
老头身后的人气喘吁吁的跟上站过来了,这个人将官们熟悉。
乔大夫。
你这是干什么呢?那么多伤兵不去照顾,你乱跑什么?有将官皱眉道。
乔明华此时面色激动。
脸上竟然还有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的痕迹。
当然,将官觉得最好是汗水。
大人,出来了!乔明华也喊道,声音沙哑颤抖。
什么出来了?将官沉脸喝道。
疯疯癫癫的!大人,这次六百三十七伤者,如今已经统计出来了,这些伤者,这些伤者…乔明华颤声开口,他太激动了,无法控制的浑身发抖,以至于最后这话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周茂春一把推开他,抖着手里的纸。
六百三十七伤者,轻伤三百九十二人全部可以救治痊愈,余下重伤者有一半人可以救回!他大声喊道。
此话一出,众人都愣了下,就连里面专心做手术的刘普成等人也抬起头,似乎没听懂他说的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一个将官怔怔问出来。
周茂春一步跳到他面前,瞪大眼,涨红了脸。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娘的,六百三十七人,六百三十七个伤者,五百多人可以救回,五百多人可以痊愈,五百多人!五百条命!五百条命可以捡回来!五百条命阎王爷收不走!五百条!人命!人命!你他娘的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吗?他挥舞着手里的纸狂喊道,口沫四溅。
将官被喷的一脸,却毫无察觉,整个人被喊的傻掉了。
五百条..人命…..什么是人?什么是人命?从呱呱落地到蹒跚学步再到灵智通晓要经过多少年?要吃多少饭?什么是人?什么是人命?从一个普通人到一个能耍刀用枪的战士要经过多少年?要操练多少次?要花费多少心血精力?什么是人命?十几年的吃喝将养十几年的世间磨练十几年的风雨来去才能打磨出一个人!才能算是一条命!十几年天地锤炼下存活的这一条命,战场上不过是一眨眼间就能烟消云散。
天地无情,以万物刍狗。
如今,这条原本能轻轻被碾碎的刍狗,逃过了!从东奴的刀枪下,从战场的厮杀中,从阎王殿的门口,血淋淋的走了一圈,又活了!死过一次的战士,才是真正的战士!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他们即将有了五百个凶悍的战士!不,这五百个战士,不再仅仅是五百个,他们的战斗力将足足超过五百个!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老子发了…这个将官喃喃说道,然后面皮抽动,就如同被周茂春传染了一般,猛地举起手狠狠的挥动。
老子发财了!第三百五十四章 同欢(加更)这简直比那些将要得到的功赏还要值得庆贺!钱财没了还能再挣!但人可不是没了说有就有的!尤其是老兵们!在边境官职有时候不代表什么,但人马却永远是最重要的。
没强悍的人马,你算个屁啊!发财了!这次发财了!震惊的不止这些将官们,刘普成以及千金堂的弟子们也呆住了。
他们一路走来已经参与过三次救援,但这种结果还是第一次听到。
前几次可没有这样的效果,甚至第一次的时候还添乱。
但是齐娘子让他们什么都不要想,只要按照这样做下去,跑下去。
竟然,能够,做到,如此了?怎么可能?真的是他们做的吗?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周茂春大声的问道,抓住就近的一个千金堂弟子。
这弟子自己还处在震惊中。
对啊,怎么做到的?他怔怔问道。
周茂春松开他,抓住下一个。
但没有人回答他,因为所有人都在问这句话。
怎么做到的?怎么就做到了!将官们也在询问,但他们问的问题跟周茂春这些内行不一样。
是你们做到的?是你们做到的?他们揪住一个个弟子问道,眼神放光,如同看到了金银财宝。
不是我们。
千金堂的弟子们都答道。
真是太谦虚了!有这样的真本事,还如此谦虚,再看看自己这边一直用的那些军医,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这不公平啊,这么好的军医。
应该也给他们分几个过来啊。
来人来人。
将官们当机立断的喊道,尤其是看到还有白衫大夫们背着木桶从街上奔过。
这些活怎么能让这些宝贝来做?!他们要做的就是救治伤兵!亲兵们忙去传达命令,调集那些民夫们,让他们来抬担架远送伤员洒扫传递东西等等。
还有还有。
又有将官想到什么喊道,调集一队人马,好好的守着这些大夫们,不能让他们被伤到!亲兵们又忙去安排了。
将官们这才稍微松口气,又开始找常云成,功赏统计的事暂且可以放一放。
先把军医分配的事谈一谈。
他们却发现看不到常云成了。
将军大人呢?他们问道。
好像跟着方才那个晕倒的女人走了。
有人想起来忙说道。
真是红颜祸水…将官们对视一眼,摇头。
看来这个女人跟将军的关系不一般啊。
但是再不一般,这个时候也纯粹是添乱嘛。
添乱?这已经是这些将官第二次说出这句话了。
千金堂的弟子们再次神情不悦。
不待他们说话,乔明华站过来了。
添乱?他看着将官们说道,大人。
你知道这女人是谁吗?谁?将官们看他。
她就是这些人的师父。
乔明华说道,伸手指着还在奔走忙碌的白衫弟子们。
她就是这些伤兵的救助者。
他说道,伸手指着街上散坐的伤兵,指着那些悬挂了不同字号的屋子。
这就是她带来的….他伸手指着四周。
带来了战后还能保持如此忙而不乱的场景。
带来了让那些伤兵没有慌乱嚎哭绝望咒骂而是安静等待救治的场景。
带来了再重的伤只要抬进去便有了生的希望的营帐。
带来了轻伤者全部能够痊愈,重伤者能够救回一半的不可置信的结果。
乔明华的脸上再次有泪水流下。
将官们怔怔看着他。
哦,原来脸上的果然是泪水不是汗水痕迹….大家重重的甩头。
是这个女人?他们惊讶的问道。
那可真不是添乱了!想到方才的话,将官们有些汗颜。
怪不得这些弟子们用那种不满的眼神看他们。
这可不能得罪,这样的人可得笼络住。
这是什么人啊,竟然这么厉害?怎么以前没听过有这号军医?难道不是军医?还有。
乔明华抬步要走,想到什么又停下脚。
看着将官们,她是将军大人的夫人。
吧嗒一声,似乎有下巴掉了的声音。
将军大人的夫人…开玩笑的吧?!齐悦醒来的时候,就听到外边的喧闹。
出什么事了?她就要起身。
常云成伸手按住她。
躺下!他吼道。
齐悦这才看到他。
然后才看到自己在一个临时收拾出来的小屋子里,胳膊上挂着吊瓶。
嘴里有残留的药味。
她立刻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想到自己倒下的那一刻,刘普成接过了手术刀。
她松了口气。
吓死人了,喊什么喊。
她抿嘴一笑道,听话的躺下来。
谁吓死谁?常云成瞪眼吼道。
齐悦再次一笑,还伸出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我吓死你。
她诚恳的说道。
常云成一口气憋着,愤愤的坐下来,看着吊瓶。
我没事我没事我真没事,你别担心。
齐悦再次说道,伸出另一只手拉他。
常云成愤愤躲开,不让她拉到。
你怎么答应我的?他沉脸说道。
是,是,我错了,我不该没有及时休息。
齐悦笑道,再次伸手拉他。
因为看她探起身,常云成到底怕她够不到有什么事,这次没有躲开。
齐悦拉住他的手。
你也累坏了,早点去歇息。
她说道,又再次强调,我没事。
只是有点脱水,一会儿就好了。
这半日你就老老实实的躺在这里。
常云成看穿她的心思,断然说道,别再想去外边!你陪我吗?齐悦笑道。
陪。
常云成毫不犹豫答道。
齐悦笑了。
这么多天了,你也没休息好,来,难得我歇息一下。
她笑道,用手拍了拍身侧空出的位置,来。
一起睡。
常云成忍不住笑出声,他看了眼那窄窄的一侧。
来嘛。
齐悦笑道,摇了摇他的手,还冲他抛个媚眼。
常云成再次大笑,果然起身走到这边。
解下斗篷,齐悦乐滋滋的向一旁挪,被常云成忙拦住。
他躺下来,大个子让这小床显得更加的小。
他小心的将这女人的胳膊放好,免得动了针头,然后抬手抚着齐悦的头让她枕在自己胳膊上,侧过身。
就可以将齐悦小心的护在胸前了。
齐悦笑着任他摆弄,待他不动了,才在他胸前蹭了蹭,闭上眼。
常云成亲了亲她的头发。
心里似乎有好些话要说。
但又觉得没什么要说的。
..也没吃饭吧?他最终说道。
齐悦嗯了声。
..一会儿睡醒了,想吃什么?常云成问道。
..鸡鸭鱼肉面条包子..齐悦说道。
常云成闷声笑。
好。
他说道。
你想吃什么?齐悦反问道。
..萝卜豆腐汤、红烧排骨、水煮鱼…常云成说道。
这些都是齐悦做给他吃的,齐悦笑了。
半个月了他们还是头一次这样亲密接触,先是因为周茂春虎视眈眈的防备着。
接着就是紧急的战事,见面能说上一句话就是不容易了。
更别提这样头并头的躺在一起,更没想到并头躺在一起,二人竟然说的是吃什么。
怪好笑的。
齐悦笑了。
不见了也没觉得想,大概是因为知道在身边,见了也没觉得多么想,或者这就是老夫老妻的感觉吧。
齐悦将头靠在他胸前,听着有力的心跳。
…这里的厨子其实也不错,你给他说说,说不定他就能做出来..常云成说道,说到这里低头亲了下齐悦,这才发现这女人竟然睡着了。
她睡得很安稳,紧紧贴着自己的胸口。
常云成忍不住笑了笑。
这女人…是太累了..他低下头蹭了蹭这女人的头发,将她稳稳的拥在怀里,慢慢的也闭上眼。
阿如负责的是手术的协助,阿好则接替了她的护士工作,当然,阿如交给她最重要的工作是照顾好齐悦。
阿好捧着药瓶先是敲了敲门,她知道世子爷在里面陪着,但却没人回答。
阿好便推门进来了,没想到一眼看到床上相拥的二人,吓的她哎呀一声忙转身。
这声音惊醒了常云成。
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也睡着了。
小声点,她睡了。
他有些不满的说道,忙低头去看怀里的齐悦。
齐悦还闭着眼,发出微微的鼾声。
阿好这才转过身。
盐水输好了,我来拔针。
她低着头说道。
常云成嗯了声不再说话。
阿好忙忙的走过去,看着齐悦倚在常云成身前睡的正香,常云成小心的抚了抚齐悦的头发。
娘子还是跟着世子爷睡得安稳。
阿好忍不住低声笑嘻嘻说道。
这丫头和阿如不一样,有些没羞没臊的,什么话都敢说。
不过这话听着挺好的..常云成想绷着脸,但又忍不住想要咧嘴笑。
她跟着自己才会安心吗?跟着自己时才睡着这么安稳吗?阿好忍着笑拔下针,拿着东西退了出去。
常云成松口气,低头看怀里还安稳睡着的女人。
这一番动作都没有让那她醒过来,可见是多么的累..他叹口气,将她往身前拥了拥。
小小的简易搭起的床上,两个身影紧紧的贴在一起。
***********************谢谢大家的打赏投票!太多了!我真是诚惶诚恐!谢谢谢谢!今天是七夕,这个加更挺应景的~原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第三百五十五章 意会热腾腾的大盆端上来,肉香味立刻四溢。
请,请。
将官热情的招呼。
围坐在四张桌子拼起来的大桌前的将官们都热情的看着桌上的肉,但谁也没动手。
坐在正中的常云成含笑伸手拿起一块肉。
诸位辛苦了!他大声说道。
将军辛苦。
大家纷纷答道。
然后呼啦啦的全伸手抓起肉,开始大吃。
虽然出了正月,但此时的漠北全线都还是天寒地冻,热腾腾的肉下肚,众将顿时浑身发汗。
只可惜没有酒。
有人笑道。
行军打仗在外不准饮酒。
哎,我进来时还看到一大车酒过去了..有人忍不住说道。
还以为是主帅特意给他们的犒劳呢。
结果此时餐桌上除了肉和汤,就只有白水,连个酒杯都没见到。
那都是军医那边用的。
旁边上菜的兵士听见了忙说道。
军医!在座诸将顿时眼睛一亮。
主帅武略将军常云成此番督战漠北境,除了增援四千大军外,还带着一队神奇的军医。
这些军医约莫只有二十人左右,作用却足足抵过他们一军中的百人军医。
这次大家来,除了汇合禀告此次战事,主要的目的就是借人,借军医。
果然有人顾不得嘴里嚼着肉就急忙忙的开口了。
…大人,我部伤亡很重,只有区区十个军医,实在是照顾不来..这个将官说道。
他的话音才落,更多的人也忙着诉苦。
屋子里比肉饭上来时还要热闹起来。
常云成只是淡淡的笑着,慢慢的喝着肉汤。
那女人现在在做什么?齐悦放下手里的药棉。
阿如顺手接过去,她转过身看着一步不离跟在身后的周茂春。
爹,真没什么诀窍。
她无奈的说道。
那你怎么做到的?周茂春说道。
这些日子,周茂春似乎只会说这句话了。
站在一旁的乔明华也目光灼灼的看着齐悦。
齐悦转头抽空看了眼床上的伤者。
这是一个坠下城墙的骨伤重症。
安排他二次手术。
齐悦说道。
一旁的弟子忙应声是记下来。
你们不都看到了吗?就是我们往常做的那些。
齐悦这才继续对周茂春说道。
就是那些包扎,上药?周茂春问道。
他自然知道在卫城齐悦带着那些弟子们学的都是什么,在他看来那些都是再普通不过的技艺,或者说就不能算技艺。
就是齐娘子你的那些演戏?乔明华也问道。
是演习。
齐悦强调道。
她一边说话一边脚下未停,逐一查看床上的伤者。
是啊,那些看起来很简单的技艺。
但战场的伤也很简单啊。
她接着说道,刀枪箭斧,皮肉骨伤。
齐娘子,这不是关键。
乔明华说道。
齐悦看向他。
你的药。
乔明华看着她,目光热切。
你用的药是什么药?他伸手指着这些伤者。
为什么他们再救治的时候,不嚎哭翻滚?为什么那些包扎过的伤者伤口没有腐烂高热?为什么你们包扎过的伤口能够立刻止血?这几天看下来,看到的事都让他惊奇不已,跟他以前所认知的都不同,其中最大的不同就是没有那惨烈的场景。
这些伤者被救治时遭受的痛苦绝不会比受伤时要少。
而这里,在那女人割肉开胸的时候,竟然也没有哀嚎。
对啊。
不是说你们这些军医治病,就跟宰牛杀猪一般吗?周茂春也想到了,忙问道。
齐悦停下脚看着乔明华笑了。
很好,看来乔大夫这几日跟着我看来已经看的很明白了。
她笑道。
乔明华愣了下。
乔明华走出伤兵营。
那些军医们已经立刻围上来。
怎么样?她说了是怎么做到的了吗?肯告诉咱们吗?这些日子,齐悦带着弟子们忙碌着,对于乔明华这些军医,就好像根本就忽略了。
不回避不排斥他们,但是也从来不主动招呼更别提解说教导了。
让这些军医们很是尴尬。
不教就不教,她那些咱们也学不来。
就是,你看看他们用的那些东西,一日用的抵上咱们半年。
那些酒啊,都是酒啊,一坛子一坛子的转眼就用完了....还有棉花,天啊,那些有钱人家也舍不得这样用..…一个伤兵,轻伤,花费的就吓死人了..咱们上边能把粮饷给全了就谢天谢地了,这些东西,谁用的起。
..还每天用那些汤药在街上屋子里洒来洒去,那都是钱啊..大家议论纷纷,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乔明华似乎没听到,撇开众人走开了。
夜色渐渐降下来,这条街都被化为伤兵营,门上挂着门派,灯笼,空气中散发着与他处不同的气味,刺鼻的药味,却并没有熟悉的那种血腥气腐臭气。
有一队民夫正走过,推着车,车上有大木桶,两个人拿着大勺子从中舀出来沿街而散。
乔明华站到一边避让,还是有汤水溅在身上。
这就是那种刺鼻的药味的来源。
他看着车慢慢的过去了。
迎面有两三个白衫男子慢行而来。
…你的夜班?…是啊,有个高热的伤者,今晚可要小心了…他们交谈着从乔明华旁过去了。
屋子里都点亮了灯,昏昏暗暗,窗棂上倒影着其内,从轻伤到重伤。
人影也渐渐由多变少。
乔明华一步一行一看,站定在一个标有重伤的窗户前。
虽然天冷,但是这里的窗户还是半开着,可以看到其内密密搭起的床上躺着伤者,一个身穿白衫的男子正提着灯凑近一个伤者身前,认真的看着这个伤者昏睡的脸,眉头皱起,神情专注,很快他站起身。
又走向下一个。
除了偶尔断断续续轻轻的呻吟,没有其他的声音。
乔明华已经走到了街口,他又回头看去。
安宁平静..这个词竟然会有一天用在伤兵营中。
是因为有希望,所以才会如此的安宁平静吧。
他转过身大步而去。
你是故意不教他们的吗?阿如问道。
此时她们也正走出伤兵营。
齐悦扭头看她。
我是那种人吗?她故作受伤的说道。
阿如忍不住笑了。
阿如,这件事不好办。
齐悦说道。
迈步向前,我们凝聚了所有的人力物力财力才做到今日的成果。
阿如点点头,跟上她。
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这样的。
齐悦说道,我也做不到让所有军医所有的队伍都能达到我这样的配置。
阿如默然,轻轻叹口气。
如果把这些日子用到的费用报出来,估计会吓到很多人的。
我们做的这件事说简单也简单,因为没什么技巧。
眼前活,对于他们来说,一学就会,但是。
说难也难,因为这不是你想就能立刻拥有的。
齐悦接着说道,看着前方的街道,所以我不说也不教也没什么可解释的。
我拼尽了力气为他们展现一个希望,这就是我能做到。
也是最有意义的。
也是最珍贵的。
阿如看着她笑了笑。
这世上还有比希望更珍贵的吗?就如同身陷黑暗,但前方始终有盏灯,指引着温暖着召唤着。
齐悦加快了脚步,阿如愣了下,然后看到街边站着的男人,她微微一笑,便放慢了脚步。
常云成看着加快脚步走来的女人,嘴边的笑意便忍不住的散开,他伸出手。
齐悦将手放到他的大手里。
吃宵夜?他问道。
齐悦晃着手随着他迈步。
好啊,你得了什么好吃的了?她笑问道。
没啊,你不是说跟着我吃糠咽菜都是山珍海味吗?常云成笑道,所以我准备了一些糠菜。
齐悦哈哈笑,用另一只手打他。
笑声在阴冷的夜色里传开,天上的散步的繁星照着这两个并肩而行的身影。
晨光初现时,空中还有未散的星辰点点。
冬日的寒气让整个京城如同蒙在白纱中一般。
从宫门中出来的急促的脚步声打散了晨雾,看着鱼贯而出神色阴郁的官员们,路过宫门的董林不由紧了紧衣衫。
看来前方战事不妙啊。
他低声说道,一面将一杯热茶端到正看医书的身穿官袍的男人前,蔡大人尝尝这茶。
此人正是如今太医院的掌院五品医令。
他不咸不淡的嗯了声,放下手里的书,接过茶慢慢的吃了口,点头。
可不是,昨日连夜急报,此次东奴五万人进犯,已经造成三关失守,甘肃宁夏宣大损失惨重,虽然未能亲见,但从前方传回的文书上也可以想象边境依然是生灵涂炭。
他叹气神色忧愁说道。
董林跟着叹口气。
陛下一定大怒吧?他问道。
蔡大人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这种愚蠢的问题很反感。
大人,我有件事要向你认罪。
董林忽的说道,说这话一面从袖子里的文书拿出来递过去。
蔡大人皱眉。
你又说大话治死人了?他不咸不淡说道,一面伸手接过,亏得你师父死得早,要不然还不被你气死…董林只当没听见。
蔡大人低头漫不经心的看了眼文书,面色大变,猛地坐正身子。
什么?这消息你确定?他问道,这可玩笑不得!大人,因为有周大人在,所以沿路无人禀告,这个消息是我曾经的一个下属冒死递来的。
董林忙说道。
蔡大人靠在靠背上,握着这份文书神情变幻莫测。
董林知道他忌讳的是什么。
大人,周大人这次做的实在是荒唐了,别的事也就罢了,陛下不会计较,但这可是军政大事,边关重镇,他身为医判不仅不加以制止,反而纵容,这实在是让陛下寒心啊..他低声说道。
没错,陛下这个人喜怒不可测,但有一点肯定一点一个准,那就是权威不容挑衅,尤其是涉及军政要事。
这个周茂春虽然行事荒唐,但却是一向聪明,从来只谈医事,不谈国事,所以陛下才会对他如此纵容,没想到这次竟然…蔡大人不由握紧了文书。
明明一个医判,却比他这个医令还要厉害,以至于大家只知道医判,而不知医令。
这老头已经活的太久了…旧的他都觉得自己熬不过去了。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真是太荒唐了!蔡大人猛地将文书拍在桌子上,董林,你的师门诸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立刻上书向陛下谢罪!董林躬身施礼,神情自责惶恐。
属下有罪!万死不可推避!他颤声说道。
万死不可饶恕啊!赶上这么个边境损失惨重,陛下大怒的时候!你们这些人这次可惹上大事了!董林忍不住心花怒放。
**********************不好意思,家里长辈生日,中午没时间写,今晚只有一更了。
三百五十六章 言传天色渐明的时候,李阁老走进来皇宫值房,两个官员忙起身施礼,热情的添茶倒水,而李桐则递上一个手炉。
李阁老对他没有过多的热情,如同对待其他官员一般,坐下来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屋子里安静的无声。
似乎过了很久,门外传来脚步声。
大人,陛下要看折子了。
一个阴柔的声音说道。
在一旁正续茶的李桐手微微停了下。
另外两个官员已经笑着打开门,对那红袍中官热情的说话去了,双方心领神会的都没有进屋,反而关上了门。
屋子里只剩他们祖孙二人。
送去吧。
李阁老说道。
李桐神情有些忧虑,目光落在那边堆的折子上。
大人,已经快马加鞭送去了,不如再等两日,周大人那边一定有回音的。
他忍不住低声说道。
李阁老睁开眼,摇了摇头。
陛下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他带着几分严厉问道。
李桐自然知道,他咬了咬牙。
可是这些弹劾折子是诬陷,齐娘子断不会做那种…他忍不住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咚的一声打断了。
外边的官员和中官的谈话声也停了下,但很快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接着热情的说起来。
李桐低着头。
诬陷不诬陷,还轮不到你来说,别说你一个小小的值官,这种弹劾折子就连内阁都不敢开口,我看你是顺风顺水顺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李阁老沉声说道。
正是因为这顺风顺水,孙儿才记得自己是谁。
李桐低头说道。
李阁老看着他有些无奈。
他自然明白李桐的意思。
一个小小的太医院明争暗斗的事,对于朝廷的官员们来说,真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更何况又被扣上以军事为戏的帽子,这时候谁还去触霉头。
此次主要是针对周茂春,那齐娘子等人非官非职,最多受些斥责,不会有大事的。
李阁老摇头提醒说道。
李桐只是闭着嘴不说话。
这小子太过于实诚了,在这讲究方圆的官场。
他或许不合适。
或许李家的祸事极有可能就是从他身上而起的。
李阁老微微的眯了眯眼。
去吧,吉人自有天相,那齐娘子不是神医嘛,既然是神,自然能逢凶化吉的。
他淡淡说道。
说罢又慢慢的拿起手炉,你莫要自作聪明了,你这样反而会弄巧成拙,你以为陛下不知道吗?李桐不由打个寒战。
李桐带着两个太监抬着折子走进来时,皇帝正躺在龙床上闭目养神,听到他们进来,抬眼看了下。
一下子拿来这么多。
是觉得朕太清闲了吗?他不咸不淡的说道。
要是以前李桐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但经过李阁老方才的提醒,他不由心突突跳。
陛下是说折子积攒的太多了吧。
陛下知道这是积攒的….他没敢说话,低着头将折子摆在龙案上。
皇帝也不起身。
伸手一探,便抓过一个慢慢的看起来。
屋子里安静无声,侍立的人小心谨慎。
这些日子皇帝的心情不好,越发的喜怒无常。
已经好几个遭殃了。
屋子里只回荡着啪啪的声音,那是皇帝看完奏折随手扔在地上。
虽然不说话,但大家的心还是提了起来,因为皇帝仍折子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家的心也渐渐的越提越高,终于..啪的一声,一个折子被狠狠的甩出来,砸在了李桐的脚下。
太监们噗通就跪下了,李桐也躬身弯腰。
朕看你们也不用等那老东西写什么辩解的折子了,让他亲自滚过来说吧。
皇帝的声音冷冷的从上头砸了下来。
皇帝果然知道!李桐腿一软,跪下来。
他年纪大了,难免腿脚不便,你们派人去伺候他回来。
皇帝接着说道。
这伺候可不是真的伺候!李桐汗如雨下,就要开口。
还有你,不是也很急吗?皇帝冷冷的说道,朕准你去城门接他们,免得你等的心焦。
董林一直关注着宫门这边,折子已经递上去五日了,却始终没有动静,他就猜到是有人捣鬼了。
大人,那齐娘子可是李家的救命恩人,通过内阁只怕不便递上去..而且一定会给那边通风报信的…董林按耐不住说道。
蔡医令神情淡然。
所以这些折子才送到内阁去。
他说道。
董林听的糊涂了。
这世上难得重情义的人啊,越多越好。
蔡医令含笑说道,带着几分感叹。
董林更加糊涂了。
但现在他明白了,看着一队厂卫如狼似虎的冲出去了方向直向西北而去,再经过城门时,看到李家那个走了狗屎运的庶子已经穿上了城门吏的衣服,他忍不住想要的大笑。
人要是非要送死,阎王都拦不住啊。
城郊一座孤坟前,董林将酒菜摆好,自己也坐下来,先将一杯酒倒在墓前。
师父啊师父。
他重重的叹口气,看着眼前的墓碑。
简单的白玉墓碑,上面简单的只刻着孟香林三个字,下角分别是刘普成和董林名字并排。
你说你当初非要赶我走,非说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念我孝子孝孙做牛做马的伺候你那么多年,真是无情无义狠心的要赶我出京城,反而举荐刘普成留在太医院,你说他那里比我做得好?我真是寒心啊。
董林看着墓碑说道,一面再次斟了杯酒,说要我磨练什么医术,免得将来毁了师门之名,你现在看看。
是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又是谁能保的师门之名啊。
他说着话将酒一饮而尽,满脸的畅快,再斟了杯酒。
说京城是非多,说刘普成老实可求平安,说我滑头必将引祸,他接着说道,端着酒杯看着墓碑,满脸嘲讽的摇头。
师父,可见你错的真是离谱,那刘普成都躲到京城之外了,这祸事偏偏还是会找上他,而我在京中眼瞅着就要当医判了。
你是不是觉得想要自插双目啊?他说这哈哈笑起来,将酒杯倾倒,倒了一半又收住,看着自己的酒杯。
师父啊,我带来的酒想来你也瞧不上,不如这样,等师兄下去陪你时。
我让他多带点酒,你们师徒二人好好的喝个痛快。
他大笑道,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而此时的张掖卫城,周茂春也正将一杯酒喝的美滋滋。
门咚的被推开了。
卷着一身寒气的齐悦冲了进来。
哎女儿啊你回来的正好,快去厨房给我烧两个下酒菜!他忙高兴的说道。
齐悦因为赶路是和常云成骑马回来的,虽然有斗篷帽子呵护,但到底抵不过西北的寒风。
吹得她脸都要裂了,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常云成呢?那小子没来吧?来了也不让他进来吃。
敢瞒着我勾引你去给他下厨….周茂春还在说道,一面向齐悦身后看去。
他去总兵府了,看能不能拦住那些人,折子还来得及上不。
齐悦揉着脸说道,爹,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说一声,你怎么还不快回去,就是回不去,也先写个情况说明什么,你还在这里喝什么酒…周茂春看着她嘿嘿笑了。
这么快你也知道了?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他笑道。
齐悦可笑不出来,虽然战事停了,但伤兵的救治还遥遥无期,她铁了心要让乔明华等人看奇迹,倾尽心血的照顾着那些伤兵,周茂春离开回卫城她也没在意,以为他是转了几天新鲜过去,也就不感兴趣了,没想到刚刚从常云成口中得知,原来是惹大事了。
这怎么能叫惹事呢?虽然伤兵救治范围有限,虽然伤兵救治在战事回报上基本上是忽略不计的,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怎么好好的就成了祸事了?还被弹劾?是我连累了你们。
常云成带着歉意说道,这次东奴来势凶猛,虽然最终抵住了东奴大军,但到底是损失惨重,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惨重过了,朝廷震怒也是正常的。
没事时怎么都没事,有事时什么都是事。
这摆明了是有人故意要趁机搞事。
齐悦自然明白,叹口气。
也不知道是你还是我得罪人了。
她嘀咕道,坐下来,自己取过酒壶。
当然是我。
周茂春笑道,像我这等聪明绝顶世间少有的人才,不招人妒才奇怪呢。
齐悦正拿着酒壶仰头喝,才喝了一口就呛了。
她有些哭笑不得。
这种玩笑现在一点很不好笑。
她苦笑道。
不管好笑还是不好笑,京城里来的卫队卷着狂风暴雨还是到来了。
一时间漠北各路都风声鹤唳,噤若寒蝉,别说替周茂春说话了,连见都没人敢来见了,这一切跟周茂春来的时候众人拥簇讨好形成鲜明的对比。
最过分的是他们还弄来了一辆囚车,齐悦气急败坏。
这还没定罪呢!他年纪这么大,你们竟然让他坐囚车!她又是气又是惊又是怒。
对这个女人,厂卫们可没什么好脸色,对于他们来说,就连甘肃总兵见了他们也不敢大声说话。
这是陛下的旨意。
他们冷冷说道。
齐悦还想要说什么,周茂春已经乐滋滋的钻进去了。
我什么车都坐过,还真没坐过这个。
他笑道。
这让齐悦又是心酸又是焦躁,她干脆也要钻进去,被常云成拦住了。
厂卫们乐了。
这位娘子,你别急,先只能委屈你们随车跟行了,等到了京城定了罪,有你们坐的时候。
他们笑道。
凡事都讲究论资排辈,在这一点上也不例外,先处置了大头,再收拾你们这些小头。
说到这里时,常云成的亲兵们跑进来。
大人,都准备好了即刻可以起程。
他们说道。
大家都有些意外,看向常云成。
一直躲着的守备大人也忍不住站出来拉了拉常云成的衣袖。
莫要胡闹,没有陛下的旨意,你怎么可以进京,如今我等不敢求功只求无过,你可不能去触怒陛下。
他低声劝道。
常云成只是笑了笑。
不是说亲者相隐,我岳父和夫人疑罪进京,我自然是要跟随的。
他说道。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有些意外,除了齐悦。
尽管事先不说,她也知道常云成必然会如此做。
都什么时候了,还贪恋美色!守备大人跺脚,这时候这个美色可是杀人刀啊,也不是正经的夫人,躲开还来不及呢,怎么自己主动靠上去了。
常云成只是淡淡笑而不语。
想得美,谁让你喊岳父了!周茂春呸了声说道。
厂卫们收起惊讶恢复了漠然神态。
既然如此,那将军大人就随意吧。
他们说道,也不再废话,转身招呼人马启程。
才走出门,又有一队人奔过来,正是刘普成带着千金堂的弟子们。
见他们来了呢,齐悦摇摇头叹口气,知道话也不用多说了。
车马都备好了东西也都收拾好了。
胡三说道,指着身后四辆马车。
药都给那些军医留足了,师父可以放心。
张同说道。
刘普成只是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齐悦叹口气,说了声好。
这边厂卫们也含笑说了声好。
省得我们再来拿第二次,那就一起走吧。
他们说道。
因为人数众多这队伍走在街上显得很热闹,但这次街上可没有看热闹的,也没有官员们迎送,所过之处人影罕见门户紧闭,要不是齐悦等人对这里熟悉,还以为身处一座空城呢。
看着这一队人在大路上化作一黑点,不知道在土坡上站立多久的乔明华才收回视线,活动了下僵硬的身子。
师父,你这是何必呢,往日还没什么来往。
身边一个弟子带着几分惶恐不安,一面说话一面四下看,满眼都是戒备,这时候大家都躲起来,唯恐被牵连,你怎么还来送,那齐娘子等人肯定是要倒霉惨了,虽然没上前,但要是被有心人告了咱们可也就麻烦了。
乔明华露出那招牌的冷笑。
惨了?他嗤声说道,这种人怎么会惨了?真是可笑。
说罢转身走开。
这种人?什么人?怎么就不能惨了?弟子一头雾水,连忙跟上。
*************************过度,有点卡,我写的慢了,大家也可以先放一放。
第三百五十七章 等候(加更)天色还发黑的时候,李桐就已经起身了。
京城的城门开的很早,但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李桐带领手下三个小兵将城门打扫干净,看看时辰,便吩咐开城门。
刚将城门推开,一个辆马车就冲进来,似乎看不到眼前还有人。
站在一旁的李桐慌忙躲开,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瞎了眼了,挡着大爷的路!马车上的人扔下一句得得远去了。
这边的一个小兵忙去搀扶李桐。
李大人,你没事吧。
他小心的问道。
李桐笑了笑拍拍手站好。
没事。
他说道。
大家悄悄看了他脸上的确没有怨愤不平,而是依旧平淡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随着天光大亮,进入城门的人多了起来,李桐没有进一旁的凉棚里,而是尽职尽责的站在城门口审视进出的人。
晨光洒下的时候,交班的人也来了,城门一共七个人,每次最少有四人值守,所以李桐不得不充当一个小兵值守。
昨日歇班的四人,但却来了三人。
李大人,陶四让我向您告个假。
一个小兵大大咧咧说道。
说是告假也得给个理由啊,但这小兵似乎忘了,说完这句话便没了下句。
四周的人斜着眼悄悄看他。
那小兵丝毫不在乎,慢悠悠的走到一旁站着去了。
大家又看李桐。
你们都去吧,吃了饭休息一下。
李桐淡淡说道。
那大人,我一会儿帮你买饭来,你想吃什么?有个瘦小的小兵说道。
李桐笑了笑。
不用,我家里有人送饭来。
他说道。
便有人扯了扯那小兵。
小兵冲李桐有些讪讪的笑着施礼,几人便忙忙的走了。
这边三人站在城门前,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过往的人,看的最多的还是坐到凉棚里的李桐。
我说邓六,你和陶四胆子真大。
一个低声说道,看着那个告假的人,这可是李阁老家的少爷。
被唤作邓六的人不屑的撇撇嘴。
旁支庶出的少爷。
他说道。
那也是少爷啊。
另一人笑道。
大家又看了眼李桐。
李桐坐在凉棚里端着一杯茶,大冬天的似乎夏日歇凉一般神情平静。
听说从宫里打出来的。
那人说道。
所以啊,你以为李家的人还会让他在这里呆着啊。
邓六说道。
一面看看天色,看,到现在连个送饭的人都没有。
这边低低的笑声说话声传入李桐的耳内,李桐就好似没听到。
毕竟天子脚下,城门很是安稳。
并无任何事端。
一直到日头正午,几匹马疾驰而来,马上年轻公子们锦衣华服,猛地停在城门凉棚前。
正方便。
其中一个年轻人收住马,看着李桐抬了抬下巴喊道,马儿放在这里,你给看着。
我们有点事去这附近办。
李桐站起身来。
槿哥,这里不让停马。
他忙说道。
站在李槿身旁的几个年轻人便嘻嘻哈哈的看着李桐。
这就是你那个奉旨守城门的弟弟啊。
..果然一表人才前途无量啊..面对这些嬉笑,李桐神情平静,似乎他们说的是今天天气不错等闲话。
李槿面上有些失望。
又愤愤的哼了声。
这点事你都办不了,你说你有什么用。
他甩鞭子说道。
他们这停留一刻,马儿恰好拉屎,顿时臭气四散。
快些。
收拾了。
李桐大喜喊道。
李桐应声是,忙招呼小兵们过来。
大人。
这边走不开。
邓六大声说道。
李桐也不再说话。
这边李槿等人在嘻嘻哈哈的说笑,看着李桐果然自己拿来洒扫用具打扫马粪。
忽闻的一阵热闹。
干什么干什么?在城门拥堵想干什么?一个尖亮的声音喊道。
哪个不长眼没睡醒说梦话呢?李槿什么人,自然不甘示弱,回头骂道。
他的骂声一顿,看着范艺林带着一群人摇摇晃晃的走来。
哎呦,这谁啊,说话可真横啊。
范艺林挑眉看着李槿大声说道。
多管什么闲事,泥菩萨过江先保自己吧。
李槿哼了声说道。
但这范艺林毕竟是范家正房嫡子,地位不是自己能比的,他没有再说什么,催马就要走。
慢着。
范艺林喊住他,指着地上的马粪,这位爷,是第一次上街啊?李槿大怒。
不知道太祖爷定的规矩啊?范艺林喝问道。
太祖爷三个字喊出来,李槿的怒气忙压住。
街道上不许乱撒污物,牲畜出行带粪兜,你是不知道啊还是忘了啊?范艺林哼声说道,要不要叫五城兵马司的人来给你讲讲啊。
当初的确是有这么个规定,但那个大家贵族会真的如此做?再说,还有五城兵马司专职洒扫的。
也没人真的揪住这一点不放啊。
这范艺林是故意找事!娘的,李桐倒跟着狗少关系不错!这时候还敢替他说话!李槿气的瞪眼。
范艺林的父亲最近刚升了职..有人低声提醒道。
李槿愤愤的一甩鞭子。
还愣着干什么?等着少爷我亲自去?他斥骂道。
身后跟着的小厮才反应过来过来,忙去拿李桐手里的扫帚簸箕。
我还真说错了,原来少爷你记得挺清楚的,当初太祖爷可不是说有违者亲洒扫。
范艺林笑道。
李槿面色涨红。
李桐摇了摇头。
范大人这是忙公务去?他开口说道,算是解了围。
李槿哪里还肯在这里再停留。
好兄弟别好到一起守城门!他一甩鞭子扔下一句话走了。
看着这几人呼啦啦远去,范艺林哼了声。
不忙。
他跳下马。
渴了,讨杯茶喝。
看着他竟然下马,身后的人忍不住咳嗽一声提醒。
维持一下城门洁净,倒也说得过去,但要是再坐下来和着李桐说话,那如果被有心人挑拨就不好说了。
范艺林却摆摆手,不再理会他们,自己走到一旁的凉棚坐下来。
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李桐将一杯茶递给范艺林,含笑说道。
范艺林坐在椅子上。
自然不会喝那茶。
你祖父不是让你离开京城吗?他问道。
陛下让我来守城门等人,我还没等到,怎么能走呢。
李桐也坐下来,看着城门外,神情坚定。
范艺林看着他。
伸手重重的拍了他一巴掌。
好兄弟,我没看错你。
他说道,一面又忍不住说道,你放心,齐娘子做事从来没错过,她说对就是对,陛下只是离得远。
不知道罢了,等见了齐娘子,就一定没事了。
李桐笑了。
不管有没有事,她都是齐娘子。
他笑道。
也都是我李桐的恩人。
范艺林再次重重的拍了他的肩头。
这次却什么都没说。
二人不再说话都看着城门外,眼中带着坚定的期盼。
娘子,草发芽了!阿好跑向一辆马车,清脆的喊道。
马车掀开了帘子。
齐悦笑着看着阿好。
真的?她问道。
你看。
阿好将手里矮矮短短细细的草捧给她看。
阿如也低头过来看。
真的啊。
她感叹道,抬头看四周。
临近京城。
路宽整洁,四周遍植杨柳,此时凝神看去果然隐隐雾绿。
我们和春天一起来了。
齐悦笑道。
身后马蹄响。
还有果子酒吗?常云成问道。
齐悦笑着看他。
又喝完了?她问道,一面下车。
常云成下马扶住她。
然后接过阿如从车中递来的小瓷瓶。
齐悦拿着快步向后边走去,囚车里,周茂春正美滋滋的用稻草剔牙。
我说你们不行,这手艺太差,这鸭子得温火热才好吃。
他一面对四周的厂卫说道,说着又想到什么,将稻草啐出来,不过也凑合了,我毕竟是囚犯,不能要求太过分。
四周厂卫们的脸都绿了。
哎呦你老还知道自己囚犯啊,你还知道自己要求太过分啊。
看看这囚车,除了比马车卖相难看点,这铺的盖的熏香炭炉哪一个少了?看看你老吃的用的,做囚犯做到这份上,天下人都哭着喊着要当囚犯了!不过大家什么也没说,看着常云成走过来了,便哼了声退开几步。
知道您地位高,咱们等以后再说!等见了陛下,你这个武略将军就要到他们那里做做客了,到时候咱们再好好的伺候你。
爹,就这一瓶了,喝了就没了啊。
齐悦说道,将瓷瓶递进去。
周茂春乐滋滋的接过。
上来坐会儿?他邀请到,拍了拍软软的锦缎垫子。
你老要不要下来走走?活动活动。
齐悦说道,这都到京城了..周茂春猛地坐起来。
到京城了?他惊讶问道,一面忙忙的四周看,怎么这么快?跟过来的阿好忍不住咯咯笑。
老太爷,难道你还没坐够囚车?她问道。
四周的厂卫哼了声。
只怕不是没坐够囚车,而是不想坐牢房。
周茂春没理会她,七手八脚的开始捯饬自己,让快些把这些铺盖炭炉桌子撤了。
坐囚车得有个囚车得样子,我现在是犯人呢,落魄的很。
他嘴里说道,一面伸手抓乱自己的头发,又特意抓了稻草往头上撒。
齐悦哭笑不得。
爹,你都吃的白胖了,此时再装也不像啊。
她笑道。
不像也得像。
周茂春瞪眼,我得让他们看看,我是多么的惨,让大家看看忤逆的下场。
齐悦笑了。
您多虑了,估计没人想看。
她说道,一面转头看隐隐可见的城门。
一路行来所受的冷遇已经太多了,如果不是有常云成护行,估计他们现在已经没人样了。
京城,对她齐悦来说比那些路上的府城还要陌生。
我在京城啊只待了几天,也没人认识我,就是有人来看也是看爹你的。
她笑道。
周茂春哈哈笑了,将小酒瓶对着嘴喝。
丫头啊,估计想看我的人也不在乎再想几天了,现在看不看的不打紧。
他说道。
等尘埃落定,是罪还是无罪,那时候该看的自然会来看,不该看的便也不会来看。
齐悦默然,笑了笑没说话。
厂卫们的装束百姓们再熟悉不过,越接近城门热闹的地方,人反而越少,远远地看到这边队伍而来,人群顿时四散,等他们到城门的时候,正是热闹的午后,城门前反而不见人影。
齐悦叹口气,看来这次的事果然闹大了,要不然以周茂春的几十年的交际,怎么会一个人也没来探视一下。
厂卫们看着肃静的城门,很是满意,一路行来终于第一次有了跋扈的感觉。
看到没,这就是有罪的下场,别说一般人了,亲朋好友都避之不及。
他们不由挺胸催马向前,忽的见城门洞里站着两人正翘首张望。
来了!看到他们过来,其中一人大声喊道,然后就乱乱的奔了出来。
齐娘子!齐娘子,你回来了!响亮的声音顿时响起。
大家都是一愣。
厂卫更是黑脸,这谁啊,难道不认得他们是什么人吗?竟然赶着来找不自在啊!齐悦看着奔来的人,有些不可置信。
齐娘子,一路辛苦了。
李桐拘谨的说道,在前方几步外站住。
齐娘子,你可想死我了..范艺林笑的眼睛都没了扑过来。
常云成伸手拎住他。
哎,你怎么也来了?范艺林这才看到他一般,瞪眼问道。
齐悦看着他们忍不住笑起来,低下头冲二人施礼,却没有说话。
又听得一阵喧闹,只见一马当先从城中奔来,身后跟着几个惶惶的小人。
少爷,少爷,玩不得.去不得.他们急急忙忙的低声唤道。
齐悦看着奔来的少年,忍不住鼻头发酸,她笑容更浓。
你上次进京为什么不告诉我?黄子乔几步外收住马绷着脸问道。
齐悦没想到他竟然问这个,还没想到怎么答,黄子乔却调转马头。
小爷给你开路。
他大声说道,也不管这些人走还是不走,率先拍马前行。
这小屁孩子哪冒出来的!这是抢了生意啊!范艺林顾不得跟常云成纠缠,忙挣开就往城门内跑。
齐娘子,我给你引路。
他喊道,路上都准备好了,松枝火盆爆竹,要什么有什么…李桐自然不会像他们二人这边,他恭敬的侧身让路。
齐娘子,您请。
他说道。
齐悦伸手揉了揉鼻头,挺直腰背。
好,多谢你们为我接风洗尘了!她大声说道,果然抬步前行。
人这一辈图个啥!娘的,值了!***********************还有人等加更吗?第三百五十八章 入门看着齐悦大步而行,阿如阿好忙跟上。
李桐这才跟上。
常云成笑了笑,催马跟上。
身后刘普成等人的马车也忙跟上。
范公子范公子,你老的身子最近都好吧…胡三大呼小叫的热情的打招呼。
范艺林黑着脸加快脚步就当没看到他。
周茂春看着热闹的前方众人,抓着囚车得木柱忍不住啧啧几声。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我真是白活了一把年纪,还不如小娃娃..他说道,原本戏谑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猛地一拍囚车门,还不快走!被这突然冒出的几人惊得愣在原地的厂卫们被吓了一跳,神色更加尴尬,哼了声,摆手压着囚车就疾走。
你们休得四处乱走,都跟我去衙门里去问话。
一个厂卫喊道。
齐悦的脚步停了下,回头看。
回什么衙门,他们的罪定了吗?你们有旨意吗?常云成竖眉沉声喝道。
当初的旨意上可是只针对周茂春的。
这边范艺林等人也转头跑过来。
对啊,拿人?拿什么人?小爷看你们敢!他大声喊道。
黄子乔落后一步,愤愤的啐了口,将手里的马鞭子甩的啪啪响,一副你敢说拿人我就敢动手的样子。
厂卫看着这些人又是惊又是怒。
将军大人,你先顾着你自己的事吧,无旨无令私自入京,我们厂卫这边伺候不起你,您最好去兵部衙门坐坐吧。
他们冷声喝道,又看向范艺林等人。
你们家大人来我们倒还看三分面子,你们这些小兔崽子竟然敢威胁我们,真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既然如此,不如大家都去我们那里坐坐。
其中一个阴森森的笑道。
伴着他这句话,四周的厂卫们刷拉拔出武器。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四周街面上响起压制的混乱声,想必是躲在门口看热闹的人吓到了。
眼瞅气氛僵持,齐悦忙要说话,便听的又是一阵急促的车马响。
又有人来了?众人很是惊讶。
厂卫更是惊怒交加。
真是他娘的怪事了,一群小小的大夫。
怎么惹来这么多不长眼的!还没完没了了!大街上七八匹马拥簇着一辆豪华马车疾驰而来。
马未停稳,便有人掀起车帘。
婶娘。
齐悦和常云成同时喊出声。
陈氏被两个丫头扶着下车,疾步走来。
齐悦忙迎上去。
婶母,你怎么…她高兴的说道,一面伸出手。
陈氏走进她身前。
扬手。
清脆的耳光声在街上响起。
婶母!常云成大惊,忙冲过来。
陈氏已经拉住齐悦的手。
跟我走!她喝道,转身就走。
齐悦一巴掌被打的有些发懵。
常云成急忙要拦住。
婶母..他喊道。
陈氏停下脚,回头看他。
常云成,你非要害死她不可吗?她厉声喝道。
常云成被这一声喝止了脚步。
这一切追根究源,的确是因他而起,如果不是为了他。
齐悦也不会奔去漠北,自然也不会…陈氏喝完不再看常云成,拉着齐悦疾步前行。
婶母..齐悦回过神抗拒,一面回头看常云成。
常云成对她一笑。
你先跟婶母去。
我办完事再找你。
他说道,跟着婶母是最好不过的。
他说着话冲刘普成等人打个手势。
胡三领会,催着车马众弟子忙也跟着齐悦走。
齐悦也明白了,看着常云成。
常云成再次冲她做个你放心的手势。
指了指周茂春,指了指自己。
又指齐悦和千金堂的人。
这边我来照顾,千金堂的人你要照顾好。
此时陈氏来是再好不过的解围脱困法子。
齐悦明白的他的意思,冲他点点头。
陈氏狠狠的一带,齐悦不得不跟上她的脚步。
厂卫们这才反应过来,要拦住。
大胆!跟随陈氏而来的护卫们齐声喝道。
厂卫们的目光落在马车上那鲜明的国公陈三字上,大家都是干暗门隐秘之事的,最清楚不过这京城中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很不幸,德庆公陈家便是那个不能惹的。
他们最终迟疑一下,站开了,无奈的看着齐悦等人跟随陈氏的马车走了。
小子,小爷记住你了!这边范艺林喊道,指着厂卫们。
厂卫们又是一阵气闷。
小兔崽子,这话是爷爷们的词!咱们等着瞧!厂卫们阴冷的视线扫过这三人。
三人丝毫没有退避,反而挺直身子,一副看清小爷的样子。
厂卫们呸了声,没心情再次耽搁,催马向厂卫衙门而去。
不是先进皇宫吗?周茂春在囚车里好奇的问道。
周大人,你现在只怕不方便进皇宫,这风尘仆仆的,咱们得好好的伺候一下你,才好去见陛下。
一个厂卫阴恻恻笑道。
周茂春丝毫没有害怕,反而很高兴。
那太好了,我还是没去过厂卫衙门,这次可好好的瞧瞧。
他笑道。
那是,保管大人你瞧了就舍不得走。
厂卫们纷纷阴恻恻笑道。
常云成只是淡然跟在一旁不言不语。
刚走到衙门口将周茂春凶神恶煞的从囚车里拉出来,就见一旁奔来三人。
哎呀周大人,你可算来了,人病的要死了,再不来就出人命了!三人齐声喊道。
厂卫们瞪眼,这几个人难道是瞎子吗?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没看到自己是什么人吗?竟然跑到这里来求医!快快快跟我们走。
三人说道。
抢上前来搀扶周茂春。
大胆!厂卫们怒吼道,什么人敢来劫狱!他们话音才落就被这三人啐了一口。
瞎了眼了。
其中一个喊道,将一块牌子砸过来,有劫自己家的吗?厂卫们被骂的有些懵,一个捡起牌子看了眼就吓了一跳,牌子是很普通的牌子,但上面的大大的一个方字却是熟悉的很。
正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掌卫大人。
三人搀扶着周茂春骂骂咧咧的走了。
哎,我还没住过呢..风里传来周茂春遗憾的声音。
站在门口的厂卫们有些呆滞。
一旁的常云成咳了声。
大家怔怔看向他。
看什么看?你们想请我进去坐坐吗?常云成问道。
不待厂卫们说话,他拂袖转身上马。
你们还不够资格。
他哼声说道,一夹马腹,扬长而去。
身后侍卫们呼啦啦跟去了。
转眼间,从漠北一路押过来的队伍就剩下他们几个以及那辆囚车。
一瞬间几人有些恍惚。
他们这是已经回来了还是还没出发去呢?这他娘的怎么回事?怎么到了家门口了。
一个人也没了?合着他们不是去押人,这是去护镖了?啊呸,护镖多少还有银子进账,他们倒好,别说收钱了,车马费倒搭进去不少!这,这到底怎么回事?这边齐悦等人进城时。
定西候已经也往京城来走了好几天了。
我还是放心不下,我要跟着去。
谢氏说道,又要从床上下来。
婆子丫头们忙劝慰。
夫人你身子还没好,等再养一段咱们再去。
宋妈妈扶着她。
柔声说道,有侯爷去,世子爷一定没事的。
正因为他去我才不放心。
谢氏急道,抬手用帕子擦眼泪。
下人们都忙低头只当没听到。
宋妈妈忍着笑。
扶她在坐好,又捧了茶一口一口的喂。
侯爷毕竟是个男人。
爵位又在那里,更何况此次的事,原本不关世子爷的事。
她低声说道。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谢氏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这个贱婢!这个贱婢!怎么就死活甩不开!她颤声骂道,云成怎么就那么倒霉!这个扫把星!她不害死我们是不甘心!早知道当初我拼了命也要一碗药灌死她…宋妈妈叹气忙再三安抚,谢氏刚好些,就有人来报。
少爷回来了。
谢氏情绪尚未平复闻言一惊。
云成回来了?她喊道,就要往外冲。
宋妈妈等人忙扶着。
常云起从门外走进来,看到院子里这乱哄哄的阵仗有些惊讶,忙施礼喊了声母亲。
谢氏这才回过神。
少爷..她的云成早已经不用少爷这个称号了。
你怎么回来了?她收住脚,恢复神情,眼中不掩饰几分不悦以及嫌弃。
听说大哥的事,我心里不放心母亲,所以急匆匆的赶回来。
常云起忙说道。
谢氏冷笑一声。
你这好心未免顾忌的也太远了吧?你大哥有事你不在京城,倒要跑回来跟我这没事的人献殷勤,真是聪明的很啊。
她说道。
不放心?说的好听,躲祸还差不多!你们这些没用的又无情无义的东西们!这一番话说的极其不客气,在场的婆子们都低下头。
常云起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似乎听不到这讽刺。
我在京城也帮不上什么忙,父亲又赶去了,母亲你身子不好,想来父亲和大哥在外都要牵挂,与其我在京城无用,不如回来守着母亲,也好让父亲和大哥在外安心。
他低头说道。
谢氏哼了声懒的再看他,转身扶着婆子的手要进屋。
常云起开口留住她。
母亲,还有一件事,孩儿斗胆请母亲示下。
他迟疑说道,似乎有些踌躇。
谢氏淡淡看他一眼。
你都斗胆了还要我示什么下。
她说道。
宋妈妈叹口气,谢氏这脾气一辈子是改不了,从来不肯给人留面子,一点喜恶也不藏着。
常云起面色如常。
是这样,我归来的路上遇到一个自称是母亲旧人的人,听说母亲前一段身子不好,她便要来看看,我便斗胆做主带她来了。
他说道。
谢氏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要进屋子。
夫人。
一个柔柔怯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谢氏楞下了,回头看去,不由愕然。
一个纤瘦女子站在门外,身旁陪着两个丫头,正面色踌躇神态不安的看过来。
饶姑娘?谢氏有些不可置信,看着她转过身。
饶郁芳垂下头矮身施礼。
屋子里药香气散开。
夫人,该敷药了。
阿鸾走进来低声说道。
坐在椅子上的饶郁芳忙站起来。
你坐着,我得去那边。
谢氏抬手说道,自己站了起来。
饶郁芳恭敬的看着谢氏过去了。
谢氏走进隔壁的屋子,宋妈妈忙扶她躺在床上,一面取过药,仔细的给谢氏敷在脖子里。
安老大夫的药就是好,这疤已经看不到了。
宋妈妈含笑说道。
谢氏没说话,显然心思不在这里。
你问的怎么样?她问道。
的确是在驿站遇上的,饶姑娘丢了路引,被驿站人要赶出去,这时候遇上三少爷的。
宋妈妈低声说道。
谢氏吐口气,静静躺了一刻,便扶着丫头的手过来了。
饶郁芳早站起来相迎接,待谢氏坐下才挨着半边椅子坐下。
隔着远,要不是听三少爷提起,郁芳还不知道…她低声说道,一面伸手。
一旁的丫头捧过一个锦盒。
仓促了些,还望夫人不要嫌弃。
饶郁芳说道。
你还拿什么东西。
谢氏摇头说道,示意一旁的丫头收下。
她看着饶郁芳,与上次来的时候大为不同,衣裳首饰气色又差了一等,放在膝上的手露出腕子,记得上次还带着三个镯子,如今看竟是空空。
..当了首饰,买了老参..她的耳边响起宋妈妈的话。
竟然如此窘迫了?没娘的孩子还真是….不是说定亲了,怎么你一个人往泉州去做什么?她端起茶慢慢的吃了口,问道。
饶郁芳神色凄然,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张了张口,还是含糊一声没有说话。
谢氏哪里察觉不出来,带着几分审视看她。
怎么了?她问道。
我是,我是想去我外祖母家看看。
饶郁芳牵强一笑说道。
谢氏看着她不说话。
饶郁芳看着她,忽地眼圈发红流下来泪。
夫人,我好生羡慕世子爷。
她用帕子掩住口鼻,看着谢氏哽咽说道,我怎么就没个像夫人这般的姨母呢。
*******************大家晚上不要刻意等加更,不要熬夜,加更更新时间不定的。
第三百五十九章 好心夜色深深的时候,定西侯府陷入安静。
苏妈妈给谢氏晾干了头发。
她睡了?谢氏问道。
苏妈妈点点头。
累坏了,方才吃饭的时候连吃了两碗呢。
她低声说道。
谢氏从鼻子里舒了口气。
这要是有亲生父母在,哪里会让她遭这种罪。
她淡淡说道。
所以说没娘的孩子像个草,可怜啊。
苏妈妈自然知道谢氏想什么,也跟着叹息说道。
她们完全忘了有一个人也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那个人在她们眼中可一点也没有觉得可怜,只有可恨。
屋子里沉默一刻。
问出来是怎么了吗?谢氏问道。
苏妈妈摇头。
饶小姐毕竟大家小姐,不会说的,那些丫头婆子也都咬得死死的,只一口说想外祖母了,去看看。
她说道。
谢氏摇头。
到底是还小,就是再想外祖母,饶家也不会就让她一个人带着七八个护院婆子出门啊,还去泉州,又是船又是车马的。
她说道,摸着佛珠沉吟一刻,也别急,她这种大家小姐要面子,等缓一缓再悄悄打听吧。
苏妈妈愣了下,将枕头放好。
夫人的意思是要留饶姑娘住下来?她问道。
她这样子,还能走吗?谢氏摇头说道,失魂落魄的,连路引都丢了,好在认识一场,虽然她家的人不地道,但看在她给我做的几双鞋的面子上,我也不能看着她这样走。
苏妈妈笑着扶谢氏躺下。
夫人就是心善。
刀子嘴豆腐心。
她笑道。
但第二天一大早,饶郁芳就要告辞了。
苏妈妈苦留劝不住。
怎么?我的面子还留不住你?谢氏站在屋檐下问道。
饶郁芳看着她眼中含泪,低头施礼。
正是夫人的面子,郁芳才不能留。
她颤声说道。
谢氏看着她不说话。
饶郁芳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再次施礼。
郁芳叨扰了,夫人的恩情,郁芳永远记得。
她说罢转身就走。
苏妈妈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回头看谢氏。
谢氏走几步上前。
怎么留不得?论起来,别人留不得。
这里难道留不得你?她说道,谁敢理论?你们饶家要说理论,还得先理一理当初婚约的事!饶郁芳背影一颤。
夫人,莫要说了,郁芳当不起..她终于哭出来了。
掩面说道。
我说你当的起就当的起。
谢氏走下来,拉住她的手,回屋里吃饭去。
院墙外,常云起转过身,嘴边浮现一丝笑意。
而此时的京城里,齐悦也正坐下来要吃早饭。
一会儿就出去,先去找世子爷。
然后再…她一面对阿如阿好说道。
话音未落,外边脚步声传来,伴着仆妇问候的声音。
夫人来了。
门帘掀开,陈氏走进来。
齐悦忙站起来。
看着陈氏神情一如昨日般冷淡。
昨天被陈氏拉上车一直到家,除了那一巴掌陈氏就再没和她说一句话,任凭齐悦碰了软钉子。
婶母。
齐悦看着她说道。
我怎么是你的婶母?陈氏看着她冷淡说道。
只要肯开口就好了,齐悦堆起笑。
姨母。
她笑道。
我当时走的急了些,没有跟你当面说…你为什么不和我当面说?陈氏看着她问道。
那还用说嘛。
因为说了你绝对不会同意我去的..齐悦走过去,拉她胳膊摇了摇。
你知道我会如何,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陈氏甩开她的手喝道。
因为我喜欢他啊,所以我一定要去找他的。
齐悦含笑说道。
陈氏愣住了。
她没料到有人会这样直白的把这样的话说出来。
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心中各种情绪翻腾。
喜欢他?喜欢他!做了这么多好容易跳出来,竟然说喜欢他!陈氏抬起手。
啪的一声脆响。
屋子里的空气都停滞了。
齐悦根本没料到,脸上还带着笑,只觉得半边脸火辣辣的疼起来,连耳朵都嗡嗡的响。
阿如阿好一步就过来了,伸手就将齐悦掩在身后。
她们如今跟着齐悦久了,早已经视齐悦为大,如今别说陈氏了,就是定西侯站在面前对齐悦不善,她们也会冲过去。
陈夫人,有话好好说。
阿如开口说道,看陈氏的眼神已经是戒备了。
齐悦回过神,脑子冷静下来,拍了拍阿如和阿好,示意她们放松。
是,姨母,儿行千里母担忧,我做事让你担心了,是我的错,吓到了你。
她说道,再次拉住陈氏的手。
陈氏看着她。
这么说你还知道我是为你好了?她颤声说道。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
齐悦答道。
陈氏激动中没有注意她的话。
阿如则看了眼齐悦。
她答的不是知道你为我好。
那你听我的话吗?陈氏又问道。
齐悦笑了笑,伸手拉住陈氏的胳膊。
姨母,先坐下来吃饭,吃过饭,你再教训我。
她笑道。
陈氏看着她摇摇头。
我没时间教训你了。
她说道,伸手抚了抚齐悦的鬓角。
齐悦愣了下,这句话怎么听起来这么的…你听我的话,在家好好的呆着,我会想办法解了你这次的祸事。
陈氏说道。
这正是如今齐悦最忧心的事,虽然一路上周茂春嘻嘻哈哈,但事实上这件事只怕真的很严重。
很明显他们是被小人设计了,周茂春这样的天子近臣都有人敢涉及,那说明对方来头也不小,推波助澜的肯定也不少。
周茂春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太医,无父无母,连个徒弟也没有,说白就是一个人,根本就没有家族亲友相助,他唯一的依仗就是皇帝,如果失了帝心,那要弄死他,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陈氏的家是国公府,如果她肯出面,那事情就好多了。
常云成也不是自己孤军奋战了。
姨母。
齐悦忍不住惊喜道,旋即又担忧,这样,会给你们惹来麻烦吧?陈氏看了她一眼。
你要是答应我听我的话,就不会惹来麻烦。
她说道。
这是一语双关了。
要是听她的话,也不会去漠北,自然也不会有这个麻烦..齐悦摇了摇她的胳膊喊了声姨母。
陈氏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姨母?齐悦不解忙喊道。
我现在进宫去。
她说道。
齐悦再次惊讶的愣住了。
现在?她问道。
陈氏说的好像皇宫是她家一样来去自在…这,这也太…不过好像的确是。
姨母吃过饭了吗?她忍不住问道。
吃不吃的,也没什么意思了。
陈氏看了眼饭桌,淡淡说道,再次警告的看了齐悦一眼,你这次要是再不听我的乱跑的话,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说罢抬脚就走了。
齐悦的视线里便只剩下门帘晃动。
娘子,那咱们..阿如低声问道。
齐悦沉吟一刻。
这样,你让胡三去找世子爷,告诉他夫人会想办法,让他也别着急。
她说道。
阿如点点头。
还有打听一下老太爷怎么样。
齐悦嘱咐道。
阿如应声是忙忙的出去了。
屋子里恢复了安静,齐悦坐下来看着满桌的饭菜。
吃,吃饱了才有力气。
她说道,将筷子顿了顿,伸出夹菜。
第三百六十章 相求一大早,太医院里董林亲自将一碗茶汤捧到医令大人身前。
大人累了一夜了,解解乏。
他恭敬的说道。
蔡医令嗯了声,将一摞厚厚的医案放下,伸手按了按眉头。
大人,周茂春那些人已经进京了。
董林忍不住说道,可是,那周茂春却被人接出去了,这…蔡医令神情不变。
接出去就接出去了,又能如何?他淡淡说道,这就跟有人怕死,但他就能拦得住阎王爷吗?董林忧虑不减。
可是,方大人都敢这样,那岂不是说周茂春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得。
他低声说道。
蔡医令端起茶汤,轻轻的吹了吹。
这朝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大人。
他说道。
董林闻言松了口气,原来不止是几个弹劾折子。
怪不得陛下如此气愤,让周茂春直接进大牢,见都不见他。
他取过热毛巾捧过来高兴的说道。
蔡医令嗯了声一副你才知道的神情,接过毛巾轻轻的揉按双眼。
只是可惜这方柏青胆子竟然这么大,敢对陛下的旨意阳奉阴违。
董林又愤愤说道。
不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等处置了周茂春,他们都跑不了。
蔡医令说道,将毛巾放下来,到时候,自然有人记着他们,轮不到你我这个小小的太医院的人操心,咱们只是在其位谋医责,至于别的事,自有那些大人们操心。
而此时紧挨着六部衙门外巷子里的一间宅院里,两个丫头正端着饭菜而入。
屋子里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饭菜,周茂春正嚼着一根鸡爪子。
行了行了。
我是人又不是猪。
他看着又进来布菜的丫头们说道。
话音才落门帘又被掀开了,一个下人推着轮椅走进来。
这是方大人的心意。
轮椅上的老者笑道。
周茂春头也没抬,似乎对这人的出现没有任何惊讶,端起一碗茶汤喝。
安老大夫就不要取笑我了。
又有人说道。
这是紧随安老大夫进来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虽然身着便服,但依旧掩不住威严。
你们两个就不要互相吹捧了。
周茂春这才放下茶汤,说道。
旁边的侍女立刻捧了锦帕,给周茂春擦拭。
方大人和安老大夫在一旁坐下。
小安,你怎么来了?周茂春问道。
一面看了眼方大人,我说谁竟然请得动铁面无私的方大人违抗圣意。
铁面无私也是人,人到底是有情的,方大人至孝请周大人您来给其父问诊也是人之常情,想必陛下知道了也不会怪罪。
安老大夫含笑说道。
周茂春看着他们。
吃得下吗?他忽的伸手指了指桌上的饭菜。
问道。
安老大夫含笑说吃过了,方大人则没说话,眉头微皱。
大人,你写好了东西没有?他问道。
写什么?周茂春也问道。
方大人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大人,这次的事你定然是被诬陷的,赶快向陛下澄清一下,我自会寻机递给陛下的。
他说道。
诬陷?周茂春摇头。
没有诬陷。
方大人愣了下。
那也不是大人你的事,肯定是那什么千金堂齐娘子什么的干的,你何必替他们背黑锅,给陛下说清楚就是了。
他忙说道。
安老大夫也愣了下。
果然是齐娘子做的?他问道。
迟疑一下忍不住又问,她是怎么做的?如今人人皆知周茂春被弹劾以军将为戏,在边关胡作非为,但具体怎么个胡作非为却并不知道。
周茂春翻个白眼。
只喝茶不理会。
现在说这个不重要了。
方大人摇头说道,又有些急。
周大人,我也保不了你几天的,最关键还是陛下,你得快点给陛下说清楚。
这边安老大夫却是迟疑一刻,竟然扶着轮椅要起来。
旁边服侍的下人不明白。
搀扶我起来。
安老大夫说道。
两个下人忙一左一右的扶着他。
周茂春和方大人都有些不解,看着他。
安老大夫站好了,冲周茂春弯身施礼。
竟然是为了行大礼,周茂春和方大人都很惊讶。
周大人,这话我说有些惭愧,但还是不得不说。
安老大夫说道,神情郑重,还请大人相信,齐娘子她所做无戏事。
周茂春和方大人震惊的看着他。
安伯父!方大人站起来,不可置信的喊道。
这是在说什么!竟然是要周茂春不要把罪推给那个齐娘子吗?我的天啊!他以为安老大夫是为了周茂春而来,没想到竟然是为了那个齐娘子!还当着周茂春的面说出这样的话,简直,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安老大夫吗?周茂春也看着安老大夫,神情从震惊到玩味然后便是戏谑。
真是的!他说道将面前的茶杯重重的一推,然后指着桌上满满的饭菜,我还以为我这次终于也有有情人了,没想到竟然这让我高兴了一晚上的情还是那丫头的情!这简直太让人伤心了!方大人皱眉,神色变幻不知在想什么,安老大夫有些神色复杂,他低下头似乎不敢看周茂春。
周大人,晚辈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他抬起头,神情坚定,看着周茂春说道,齐娘子其人实在是难得,晚辈不忍心。
周茂春笑了摆摆手。
行了,你不用说了,多谢你这么为我女儿着想。
我这个当爹的真是高兴的很。
他笑道。
此言一出,又引起震惊。
女。
女儿?安老大夫结结巴巴问道。
是啊,她是我的义女。
周茂春笑道,又端起茶,所以你不用担心了,我不会为脱身,将罪名都推到她头上,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虎毒还不食子呢,我难道连畜生都不如?安老大夫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被方大人亲自扶着坐下。
那既然如此,如果大人出事,齐娘子必然也跑不了。
大人现在救自己就是救齐娘子了,所以您快些写折子给陛下说清楚。
方大人整容说道。
周茂春哼了声,摸着胡子。
谁都能写,我就不写。
他说道,又补充一句,我们就不写。
方大人焦急的站起来。
大人,你要是不写。
真的有很多人会写的。
他说道,要知道如今三镇抗敌不利,陛下震怒,必然是要处置。
多少官员为了避责无机不寻,这时候出了你们这种事,他们必定会咬住不放小事也要变成大事的。
安老大夫也神情沉重的点头。
周茂春神色依旧,咧嘴笑了笑。
那。
就是他们自寻倒霉。
他说道。
什么?谁倒霉?方大人和安老大夫一时没明白。
时近午时的时候,阿如打听消息还没回来。
陈氏也没回来,齐悦坐立不安也没心情吃饭,正焦急间,陈氏回来了。
姨母怎么样?齐悦忙迎过去问道。
现在换衣服,跟我进宫。
陈氏说道。
哇哦!齐悦满脸震惊,果然陈氏不容小瞧,进个宫跟吃个饭一样简单。
阿如没回来,阿好慌手慌脚的找衣服,她们的衣裳首饰都留在永庆府,带的几件衣服走了一趟漠北之后更显得旧,还好陈氏那边上一次准备的衣裳首饰都还在。
这一次的进宫跟上一次的比仓促的多,也没有沐浴熏香,直接梳头换了衣裳就坐上了马车。
马车也不是上一次宫里来接的专人专车,就是陈氏自己的马车。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说进宫就能进宫的事实已经盖过了任何外在的形式。
马车经过核查进入了宫门,陈氏没有像上一次那般请她看风景,而齐悦也没心情看风景。
我见了皇帝该怎么说。
她忍不住问道。
陈氏神情亦是有些紧张。
能见到再说吧。
她说道。
齐悦愣了下。
不是去见皇帝吗?她惊讶问道。
陈氏放在膝上的手不由握紧。
皇帝哪有那么好见的。
她说道。
尤其是这个小鬼头皇帝!去见董妃娘娘。
她说道。
董妃?齐悦也稍微松口气,只要不再是看宫殿就好。
这位娘娘能帮上忙?她忍不住低声问道。
陈氏吐口气,放在膝上的握紧的手松开了一些。
你还记得上次那个准你和离的圣旨吗?她转过头看齐悦说道。
齐悦眼睛一亮。
就是这位娘娘。
她恍然说道。
可不是,上一次那个折子,她自然不会认为贵为天子的皇帝会特意为她这个小人物写圣旨,那肯定是人求人求来的。
那这,我也没带什么东西来,这太失礼了。
齐悦说道,此时此刻特后悔没带定西侯老夫人赠与的那些珠宝。
陈氏摇摇头。
没什么,不失礼。
她说道。
马车此时停下来。
夫人,请下车换轿子。
外边传来太监恭敬的声音。
这是到内宫门了。
她们的马车能一直走到内宫门已经是极其少有的恩赐了。
齐悦先下车,然后扶着陈氏。
这一次面前只有一顶轿子。
是因为去见的人的地位不同所以而不同吗?太祖皇后的宫殿也比一个妃嫔要高,所以齐悦跟着沾光坐了轿子,但这一次,能享受这种待遇的就只有陈氏了。
陈氏坐上轿子,吩咐齐悦跟在身旁,两个太监抬起轿子,一行人便慢慢的沿着细长的甬道向内而去。
**********************************************这次过个周末比上次旅游还惨,前天开了一夜车,高速上还差点追尾,昨天老同学们热情招待,陪吃陪喝陪玩,中午喝晚上喝,到现在我才缓过劲,北戴河很晒啊啊啊。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一瞥两个宫女给香炉里续了一把香,便轻轻的退了出去,放下的珍珠帘子让内里的人变得影影绰绰。
陛下,您是不是知道臣妾这里吃好吃的才过来的?董妃嗔怪笑道,一面将面前的一个盖碗捧给皇帝。
身穿简单纯黑淞江棉布袍子的皇帝没接盖碗,揽住她的细腰。
是啊,朕跟猫儿似的,闻着腥就来了。
他笑道,一面俯首在女人的胸前用力的嗅了嗅,又香又白的大馒头….屋子里响起女人的娇笑。
外间侍立的宫女们司空见惯神情不变。
陛下,你尝尝这个。
一番嬉闹之后,董妃倚在皇帝身前殷勤的布菜说道。
朕真的饿了,朝堂上今日差点打起来,吵得朕头疼,又一堆的折子,朕连早膳都没用。
皇帝笑道,拿起筷子。
珠帘外有宫人急急走来又猛的收住脚,似乎有急事但又得知皇帝在而不敢进。
董妃心里很是不悦。
她认得这宫女是太后赐来的。
果然,一到自己如意的时候,就会来晃悠。
偏偏她还不能装作没看到,这后宫里纵然有皇帝的宠爱但太后是她这个妃嫔不能惹的。
太后只能有一个,而妃嫔可以有无数个。
玉娟,我要的那道菜还没送来吗?她问道。
外边的宫女得到回应忙进来了。
奴婢再去催催。
她施礼说道,娘娘,陈夫人来了,请到芙蓉阁坐下了。
陈夫人?董妃惊讶,皇帝也微微惊讶。
哪个夫人来见她,敢不得到允许就被请去坐了?这还是知道皇帝在这里!细数这朝廷里。
还真找不出这个人…不,不对,有一个!董妃想到了,神情复杂,不由看向皇帝。
陛下,臣妾也不知道她要来..她慌忙说道。
皇帝自然也知道是谁,拿着筷子的手放下来。
你当然不知道,你又不能让她说进来就进来。
他说道,笑了笑。
朕先去翠玉潭,一会儿你带人来这里摆膳。
这意思就是说自己不会见陈氏,以及尽快打发她走。
最关键是陛下没有生气也没有怀疑自己。
董妃喜笑颜开,忙让人引着皇帝从后门出去了,然后转身让人宣陈氏进来。
臣妇见过娘娘。
陈氏迈进门。
低着头施礼。
姐姐,快别这样,我可当不起。
董妃忙说道,一面快步走过来,一面伸手虚扶。
眼前这个纤弱的矮身的妇人,因为难得跟皇帝恩爱被打断的不悦她丝毫不敢露出。
这个女人,真是奇特的存在。
看看皇帝刚才的态度。
虽然说不见,但却对着女人没有一点的不悦。
相反,还有几分亲昵。
那种从小熟识而特有的亲昵。
皇帝嫡亲的姊妹不多,这陈氏倒堪比公主待遇了。
比公主待遇还要高。
陈氏还是施礼,然后才站直身子,抬头看董妃。
姐姐,你一点也没变。
董妃端详她。
神情激动说道。
陈氏亦是笑着。
娘娘你是越来越美了。
她说道。
董妃嗳的一声。
姐姐,你还是喜欢打趣我。
她笑道。
视线落在陈氏身后。
她一心在陈氏身上,这时才看到陈氏身后跟进来一个女子。
年轻女子,此时低着头,看不清形容,但单看这身形就是个美人….这样子可不像个丫头侍女。
美人!她的眼神便停了下,被陈氏看到了。
这是月娘。
陈氏说道。
月娘?董妃心里有些讶异。
这算什么介绍?上一次我请你帮忙就是为了她。
陈氏含笑说道,一面伸手拉过齐悦,来,谢过你的大恩人。
董妃听了这句话恍然。
上一次的事她自然记得清清楚楚,虽然这陈氏在宫里一向受宠,但她从来没有仗势求过什么,能让她出面来求这么大恩典的人,必定是陈氏心里不一般的人。
这边齐悦已经弯身施礼。
见过娘娘,谢娘娘大恩。
她说道,犹豫着要不要跪下。
这大概是来到这里之后,第二次下跪了。
齐悦不由想到第一次,是给常云成陪跪。
那么这次,是为了周茂春为了刘普成为了千金堂,当然也为了私自跟来必将惹了麻烦的常云成。
看来他们二人的命运真是纠缠在一起了。
她的嘴角不由浮现笑意。
董妃哪里傻到会让她跪,要是陈氏真想让这女人跪,直接进门就让跪了,哪里会等到现在再像这样特意的介绍,在宫里这点话都听不出来,早死了八百回了。
快起来,一家人不见外。
她笑道,伸手扶住齐悦。
齐悦本想人家是客气,便要坚持下跪,但这董妃将她的胳膊拉的死死的,竟然不似在客气。
月娘,你先出去等等,我和娘娘说说话。
陈氏开口说道。
齐悦和董妃都有些愕然,但她们也不好说什么,反正心里都认定,陈氏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来人。
董妃笑着说道,一面松开齐悦的胳膊。
便有一个宫女站过来。
娘子这边请。
她不待董妃开口便主动说道,一面侧身相让。
齐悦再次施礼道谢,便跟着这宫女退出去。
娘子,这边请。
宫女说道,一面引路。
我就在外边等着吧。
齐悦迟疑一下说道。
那怎么行,怪冷的。
宫女笑道,一面想了下,娘子来这边,有个小暖阁,又暖和又离的近。
这边喊一声,您都能听到。
应该没问题,要不然陈氏不会这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出来。
齐悦点点头道了声谢便跟随那宫女一转弯迈进这宫殿旁的一间屋子。
屋子小小的,布置的温馨华丽。
宫女几步过去,将正中的厚厚的帐子拉开,齐悦忍不住眼睛一亮。
原来这暖阁一面正是一个小巧精致的园子,此时开春还暖时节,小园子里隐隐焕发生机。
娘子,你请坐。
宫女挂好帐子。
回头冲谈她含笑说道,娘子,不冷吧?齐悦忙摇头说不冷,一面在栏椅上坐下,看着外边。
宫女倒茶端过来。
一面看了眼窗外,似乎看到什么,便疾步靠过去,抓着栏杆。
小卫子,你干什么抓我们的鱼?她脆声脆语的喊道。
齐悦不由寻声看去,果然见园子里的水潭前有个小太监正拿着网子。
那小太监哼了声,看了这宫女一眼。
竟然是没有理会。
这宫女觉得很没面子,跺脚。
小卫子,你是不是要偷我们的鱼吃?我告诉娘娘去。
她说道。
齐悦看着这小宫女和小太监斗嘴,微微一笑转开视线。
但与此同时。
对面的一个小亭子里,有人投来视线。
皇帝端坐着,一个小太监正将炭炉铁丝等用具一一摆放,听到外边的说话。
皇帝皱了皱眉头。
太监自然领会,忙冲到一旁。
喊什么喊。
不知道..他尖声训斥道。
话没说完,却被身后抛来一物砸中头,不由哎哟一声。
这时候能砸他的也没别人了。
太监顾不得疼扑通就跪下来。
皇帝没理会他,目光还看着外边,神情惊讶。
对面那间阁子里,倚窗而坐的女子正听那宫女说什么,微微一笑。
皇帝不由站起来,眯起眼,嘴边渐渐浮起一丝笑。
跪在地上的太监瑟瑟发抖,却并没有听到骂声,他不由大着胆子抬头看了眼,见皇帝竟然笑了。
皇帝喜怒无常,有时候在笑,却是在生气,有时候生气,却是心里在笑,他们这些随身的太监最知道皇帝什么时候是真笑还是假笑。
此时此刻皇帝竟然是在真笑。
什么事让他这么高兴?太监忍不住想要顺着皇帝的视线向外看,但皇帝却抬脚。
走。
他说道。
太监不敢分心,忙忙的爬起来。
皇帝已经脚步如风走开了。
太监忙跟上,先前捞鱼的那太监回来了,网子里还兜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哎?这还吃不吃?他看着人走了,忙问道。
吃什么吃。
小太监瞪他一眼,忙忙的追前边已经走得看不到的皇帝去了。
陛下走了?听了宫女的回报,董妃和陈氏都有些惊讶。
董妃是暗恨这陈氏来的不是时候,自己好几日都没见皇帝了,偏偏被她搅了。
陈氏则暗恨这皇帝果然狠心,明知道自己来做什么了,就是不肯见。
二人虽然感触不同,但相同的是怅然的同时叹口气。
既然皇帝不在这里,陈氏便起身告辞了。
董妃也兴趣恹恹的相送。
叫了齐悦过来,陈氏似是不经意的看那引着齐悦的宫女。
宫女冲陈氏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陈氏面上失望更大。
齐悦看着这董妃和陈氏,虽然二人还面带笑容但却掩不住恹恹,心里一惊。
看来事情没谈成!陈氏已经上了轿子,齐悦心里叹口气给董妃施礼告退。
看着这二人慢慢走开,董妃再掩不住郁闷。
娘娘,陈夫人来找娘娘你做什么?贴身宫女问道。
董妃摇头嘲讽一笑。
她找我做什么?她什么时候找过我?我,不过是人家的跳板借口而已,人家哪里用的着我帮忙。
她说道。
人来她不知道,人走她也留不得,连这个都不能做主掌控的人,人家还真用不着。
宫女默然。
陛下什么时候走的?董妃想到什么问道。
很早就走了,陈夫人刚来没一会儿,陛下就走了。
一个宫女忙说道。
董妃点点头,散去心中的一丝猜疑转身进去了。
这边陈氏坐在轿子上沿着宫墙慢行而去,她手扶着头似乎睡着了。
姨母,不行的话就算了,你别太往心里去。
齐悦低声说道,我相信吉人天相。
陈氏睁开眼,要说什么,却见对面有两个太监急匆匆的过来,远远的就笑着施礼。
夫人,陛下宣。
他们说道。
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陈氏从轿子上坐直身子。
这个小鬼头,就是会这样的折腾人!*************************我其实也不想出门,自从码字后就基本断了一切娱乐活动,但暑假快要结束了,不忍心看着孩子失望的神情,便答应带她去海边,出门本该休闲,但又推不过当地老朋友老同学的热情招待,真是又累又快乐的周末度假,现在回来了,欠更补上,开始恢复双更。
对不住了,请担待。
第三百六十二章 搭讪(加更)乍一听到这个话,齐悦也吓了一跳。
只这一句话,陈氏憋闷许久的心情一下子好了。
你还真是吉人天相。
她微微侧头,含笑对齐悦说道。
这可是自见面以来,陈氏第一次露出笑脸。
真是天子威严,一句话就掌人生死喜怒啊。
齐悦不由感叹。
姨母说笑了,是您。
她忙说道。
前边的太监轻声咳嗽一下。
二人忙停止说话,不敢怠慢,陈氏的轿子立刻换个方向,在那两个太监的引路下向一处宫殿而去。
刚看到宫门,便有一个太监含笑接过来。
正是上一次见到过的那个胖太监。
我的小姐,这才多久不见,你这气色怎么差了这么好多?他惊讶说道,神情担忧焦急。
陈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怅然,如今已经遮不住了,再过一段会更差。
这又不是小时候你哄我吃饭了,还这样说,我可不会信。
陈氏微微一笑道。
胖太监笑了,亲自伸手扶陈氏下轿子。
快去吧,陛下看折子歇息得空。
他低声说道,说罢想到什么,又晃了晃陈氏的手,小姐,你可好好跟陛下说话。
陈氏忍不住又笑了,抬手打下胖太监的手。
我都是当祖母的人了,你别总把我当孩子看。
她笑道。
胖太监也笑了。
小姐还是笑起来好,当初太皇太后说的果然没错。
他笑道。
提到太皇太后,陈氏的笑容多了几分酸涩。
好了快进去吧。
胖太监说道。
陈氏点头,抬脚。
齐悦也忙跟上,但胖太监却似乎刚看到她一般,忙伸手拦住。
小姐这..他带着几分疑问看陈氏。
哦。
我身子不好,她是我的大夫,时刻跟着我。
陈氏说道,看了眼齐悦。
大夫?胖太监神情惊讶打量齐悦。
那,小姐,这也不行啊,陛下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为难说道。
陈氏踌躇,可不是,这个皇帝的脾气…这样吧。
我让这位娘子在隔壁殿里等,我亲自守在这里。
胖太监思索一刻说道。
意思就是万一你有什么事我一定把人及时给你带到跟前。
这什么事自然是病,不过宫里忌讳,不可能真的这样说出来。
也只能这样了,总算皇帝肯见自己了。
那事情就差不多了。
陈氏点点头。
好好的听公公的话,等着。
陈氏转头对齐悦低声嘱咐道。
齐悦点头,看着陈氏缓步走向正殿门口。
门口侍立的太监看到了,忙轻轻的分别提住门,一推打开,陈氏迈步进去了,门又关上。
这位娘子。
请跟我到这边来。
胖太监说道,又笑着搓了搓手,虽说开春了,还是冷的很啊。
齐悦忙冲他笑着施礼道谢。
别客气。
胖太监笑道。
一面引着她走向一旁的侧殿,一面说着闲话,陈夫人的身子..说起这个,齐悦也有些疑惑。
这一次见了陈氏的精神明显不如以前。
不,不是。
不如进京的时候,而是又像以前了。
当初在定西侯府的以前。
难道又犯病了?或者是因为自己的事忧心的?想到这里,齐悦再次自责,早知道当初哪怕当面和陈氏闹也该告诉她自己的决定。
是,身子有些不妥,正调养着。
她低头顺口答道。
胡思乱想说着话,已经迈进了侧殿的门。
公公。
一个小太监跑过来,大声喊道。
胖太监嗨了声,对着那跑近来的小太监抬脚就踢。
陛下才歇息,你喊什么喊!他竖眉训斥道。
小太监捂着肚子也不敢呼疼,顺势低头哈腰。
爷爷,您快去看看,好几个册子对不上..他低声说道。
胖太监面色微变。
偏偏此时侧殿里传出啪啦一声,似乎有什么掉在地上。
齐悦已经站在殿内,一眼看到斜对面的桌案前一个人正有些慌乱的扶桌角,但一个花瓶还是从桌角滚下落在地上,幸亏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没有摔碎。
那人在花瓶落地的一刻,就侧身闪到一旁的幔帐后。
怎么回事?胖太监闻声说道,从门外侧身看进来,目光扫过准确的看到地上的花瓶,顿时面色铁青,谁?没人回答。
那小太监在一旁皱着脸催促,胖太监看不到人也暂时顾不得这边,只得抬脚。
这位娘子,你在这里稍等。
他说道,又对门边侍立的太监嘱咐两句。
齐悦哪里敢留他,施礼请他自便,看着胖太监急忙忙的走了。
屋里屋外又恢复了安静,廊下太监以及四周侍卫们都肃穆而立,面无表情。
齐悦站在殿内门口处,不敢进去也不敢走出来,干脆站在原地也跟着发呆,目光有意无意的环视四周。
这里是皇帝的办公区吧?比陈氏带她看过的太皇太后的宫殿要威严许多。
正看着目光扫过殿内,见那幔帐动了,那个人从其后闪出来,慢慢的走出来几步。
齐悦看清他的样子,年纪三十多,穿着简单的黑袍子,那人也看过来,齐悦忙垂下视线。
听得轻轻响,想必是花瓶捡起来放回去了,然后便是脚步索索。
多谢了。
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谢什么?齐悦没抬头。
二总管脾气坏,要是被他抓到,可要好好的挨顿骂。
男子的声音接着说道,多谢夫人没有揭穿我。
齐悦低着头装聋作哑。
这皇宫里的人奇奇怪怪的,她可不敢轻易招惹。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啊?那人继续问道。
好嘛,古今中外原来都是这样搭讪。
齐悦心里哼哼两声。
跟姐姐玩这个….她依旧低着头不动不说。
你认识李阁老?男人却不气馁,接着问道。
李阁老?齐悦愣了下,她给李阁老治病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吧,自己治完就走了,李家或许宣扬她的名字,但见过她这个人的并不多。
难道真见过?齐悦微微抬头看了眼,这男人站得更近了些,能够看清他的五官,相貌堂堂。
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富贵。
没印象..齐悦又垂下头。
哦,胡子掉了。
男子又说道,带着几分笑意。
什么?齐悦愣了下,旋即恍然,抬头看那男子。
哦。
她说道。
那天那个假胡子的胖子她还记得。
因为真的很搞笑,不知道什么人来李家还要乔装打扮,乔装打扮也没什么,偏偏还乔装打扮的那么次…齐悦的嘴边不由浮现笑意。
恍惚貌似那胖子身边跟着一个侍卫模样的男人…原来是他吗?见她终于露出想起来的神情,男子笑了,还没笑完,齐悦又低下头了。
继续一副我看不到也听不到的模样。
男子的笑在脸上微微滞了下。
真是有意思,以往别人费尽心机要和自己说话,如今竟然有自己没话找话的时候。
原本打算看一眼确认一下就走,没想到撞掉了花瓶被发现。
干脆也就不走了,此时说了两句话,他越发有了兴致。
他倒要看看这女人还能这样多久。
你是哪家的?你贵姓啊?你今年多大了?看样子也有三十了吧?一个又一个唐突的问题问了出来。
齐悦垂头翻个白眼却是雷打不动的站着不闻不问。
外边的太监始终安静,似乎听不到也看不到这里面的事。
皇帝看着眼前女子的模样。
笑意更浓。
不错不错,这女人有意思。
明显我知道你故意我也故意的样子。
换作其他女子只怕早已经手足无措慌乱窘迫不已了。
她却是一副看似恭敬小心实则轻松自在的样子。
就算是因为陈雪,所以李家会正门相迎,但这女人走正门走的也太轻松随意了,倒有几分宠辱不惊云卷云舒的淡然。
这种淡然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两次进宫都带着,这女人是陈雪什么人….他没让人去问董妃,如果问了,不知道又引起什么猜测,干脆自己来问好了。
反正也逗陈雪逗的差不多了。
皇帝伸手摸了摸下巴,抬脚走出去了。
外边没有施礼也没有问好声,在这些太监以及侍卫眼里似乎这男人是空气。
齐悦吐出一口气。
王爷?皇子?神仙?妖怪?至于侍卫太监什么的…她齐悦又不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医院里三教九流混迹,那也是练眼力能练的很毒的地方。
齐悦微微皱眉,这一趟进宫貌似有些意思….这边陈氏已经等的不耐烦了,正要问侍立的太监,门外传来脚步声。
姐姐,真是稀客啊。
爽朗的男声笑道。
陈氏心里搬开巨石,转身施礼。
臣妇见过陛下。
她说道。
皇帝大步走来,一面摆手示意免礼。
姐姐回京这么久了,如果不是朕邀请,姐姐还不肯来见朕呢。
他笑道。
皇帝竟然称呼陈氏为姐姐,要知道皇帝称呼同辈的公主也不过是名号而已。
但此时此刻,称呼的人以及听到称呼的人都没有什么不自在,似乎这是很习惯的事。
皇帝在龙椅上坐下,带着几分轻松随意摊开长手长脚,看着陈氏神情似笑非笑。
陈氏吐了口气,抬起头看了皇帝一眼,然后跪下来。
陛下,我也不遮掩了,您也别折腾我了,我就直说了吧。
她说道。
皇帝依旧似笑非笑看着陈氏不说话。
陈氏抬起头看着他。
我再过几天就要死了。
她说道。
皇帝脸上的笑微微一滞。
这开场白够震撼。
第三百六十三章 托付(加更)大殿里的气氛凝滞。
皇帝一滞之后又笑了。
人都是要死的,没什么稀奇的。
他淡淡说道。
陈氏应声是。
我也没有别的牵挂,只是有个人要陛下您费心照看一些。
她说道。
皇帝看着她。
你上有亲族,下有子女,朕算你什么?他含笑问道,朕为什么要替你照看?陈氏神情平静。
因为他们都照看不了,只有依着陛下,她才能活得风光自在。
她说道。
皇帝哈哈笑了。
你这话说的真的实诚。
他笑道。
这天下人只要依着他这个九五之尊,哪一个不是活得风光自在。
陈雪。
他摸了摸手,坐正身子,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朕欠你的?陈氏垂下头叩头。
臣妇不敢。
她说道,臣妇受定西候老夫人之恩,无以为报,当初定西候老夫人去世时,臣妇在她面前发誓要照料这个人,如今臣妇要死了,所以斗胆来求陛下恩赐。
皇帝似笑非笑。
你跟你婆婆的事,关朕什么事。
他摇头说道,又不是朕给你婆婆立誓。
陛下,当初许婚的是你,赐和离的也是你,这定西侯府的家事,也不能说跟你没关系了。
陈氏抬起头说道。
皇帝愣了下。
有这种事?他似乎有些疑惑。
当初定西侯府老夫人受人大恩不得不报,执意要娶救命恩人进门,但又担心嫡孙将来被人嘲讽,所以亲自来京城求见太后娘娘,太后请陛下您赐了婚。
陈氏说道。
皇帝皱着眉思索一刻,才几分恍然。
好象是有这么回事,那定西候老夫人讲的好故事。
哄得母后流了一缸眼泪,朕要是说不管,只怕母后的宫殿都要被水淹了。
他说道,笑了笑。
这种事动动嘴让下边人去办哄母后高兴的事算什么大事,他哪里记得。
去年,是我托董妃娘娘求陛下恩赐,让定西候老夫人这位求得赐婚的孙媳妇和离。
陈氏接着说道。
皇帝再次皱眉,伸手捏了捏眉心。
女人的事也算是事!还真一下子想不起来…..哦,就是说什么要纳新人不同意的那个妒妇?他再次思索一下,想起来了。
笑道,带着几分兴趣,她真的和离出门了?陛下。
这有什么可开玩笑的?陈氏说道。
皇帝靠回龙椅上。
真舍得啊?那侯府高门的,人人都只想着进去,还有女人想着出来?他笑道,幸亏没有赌..他说道看一旁侍立的太监。
要不朕肯定输了。
他笑道。
是啊是啊,陛下。
您以后可不能这样,得给咱们赢几把的机会。
太监立刻陪笑道。
皇帝哈哈笑了。
这个女人有意思….再想到方才的事,他不由点点头。
看样子是个杠头,的确能做出这种事。
皇帝的眼里浮现一丝笑意。
陈氏看到了心里吐了口气。
所以陛下,像她这样的女人,这后半辈子真是不好过了。
她说道。
再次叩头施礼,我就要死了,我的子女们有亲有族有身份有地位。
我无须担忧,只是这个月娘,我实在放心不下。
皇帝摸着下巴笑,没说话。
这个女人叫月娘啊,不知道姓什么….看皇帝的表情。
陈氏心里再次松口气。
陛下,我今日带她来了。
让她来给陛下谢恩,是陛下的洪恩才让她不管进还是走都风风光光的。
她说道。
皇帝笑了摆摆手。
朕还有事。
他说道,站起来身来,姐姐你身子既然不好,就不要操心了,好好的养着吧。
他说罢抬脚就走。
陛下。
陈氏忙起身喊道,这边皇帝已经从侧门出去了。
太监们自然也忙跟着去了,偌大的宫殿了只剩下陈氏一个人。
陈氏都怀疑自己方才有没有见到陛下,方才说的话是真实的发生了还是她又在做梦。
小姐?有人在外喊道。
陈氏回过神转头,见胖太监在门口看过来。
黄公公。
她唤道,抬脚走过来。
胖太监忙几步快过伸手搀扶,陈氏迈步出来,见齐悦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陈氏冲她笑了笑。
咱们回去吧。
她说道。
齐悦看她神情似是高兴又似不高兴,也不知道事情到底办的怎么样,便伸手扶住她。
姨母,累了吧?我扶着你,身子最重要。
她说道。
别的都不重要,只要你身子好,陈氏听得懂,看着她一笑。
好,我们走。
她说道,反手拉住齐悦的手。
临出宫门的时候,陈氏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小姐,你如今在京城,想来就来看看。
胖太监说道。
陈氏笑了笑,点点头。
是,她还要来,一定要来,直到能安心闭上眼。
回到家,齐悦见到阿如回来了。
周大人没有住在牢房,被那里管事的大人接出来了。
阿如高兴的说道。
这真是个好消息,齐悦松口气。
世子爷没在。
阿如又说道,只是留了话让娘子你放心。
为了让她放心,他便一个人忙去了吧。
齐悦嗯了声,手枕着下巴看着烛光出神。
阿如和阿好不敢打扰她,轻手轻脚的收拾铺床。
一夜无话。
第二日齐悦要去看陈氏时,陈氏已经出门了。
这么早?她惊讶的问道,同时又叹口气。
每个人都在奔忙,为了这件事也牵涉了这么多人。
固有的习惯本来就不好改,自己想当然的凭着一时冲动做的这件事,是错了吧。
如果这次边境战事大胜到好说,自己这个可以被认为是锦上添花。
纵然有人质疑不满,也被认为是无伤大雅的事,但偏偏这次边境战事损失惨重,那么这时候任何一件事都有可能被揪出来,更何况是自己这个与以往习惯都不同的事。
回想以前,元宝被常云成砍伤手臂,再到跟王庆春的纠缠,刘普成受伤,自己受伤,周姨娘利用的那一家人挑起民愤等等一系列事。
都是因为自己与众不同的救治。
强硬的,急躁的,迫切的。
不想融入不想改变,唯恐自己不再是自己。
以前跌跌撞撞的再加上毕竟是小范围的医疗之事最终圆满解决,但这次碰触的却不是那小小的永庆府之地,也不再是简单的医疗之事。
齐悦轻轻叹口气。
错了吗?她的眼前浮现乔明华冷漠的神情,浮现满屋子哀伤绝望的伤兵。
浮现战场上那哀嚎翻滚的兵士。
没错,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样做。
没错,重来一次她还是回这样强硬的急躁的这样做。
她永远做不到的是看着伤者病者在面前哀嚎痛苦而犹豫不决。
安神定志,誓愿普救含灵之苦。
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
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
这一场人生。
她就这样活了!这次的事,最终因为自己而起,那么她愿意承担所有的责任。
她已经让乔明华看到了希望。
让千金堂的弟子们潜移默化这么久,她不过是一个人,短暂的一眨眼的人生,而乔明华以及那些弟子们才是未来才是希望。
这就足够了。
坐在一旁的阿好看着齐悦变幻的神色,很是不安。
马车碾到了石子晃动。
齐悦回过神来。
到了吗?她问道,掀起车帘看外边。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欢声笑语。
师父说是在醉霄楼。
胡三在外说道。
他能找什么人。
别乱花钱被人骗。
齐悦皱眉说道。
早上找陈氏没找到,去找刘普成也没找到,胡三说刘普成去找人打听帮忙了。
师父,你忘了,师父的师父原来是太医呢,他不是还有个师弟在太医院当官?胡三提醒道。
不说这个倒罢,说这个齐悦越发皱眉。
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刘普成师弟太医,虽然短短两三次见面,但一看就是个笑面虎,背后捅刀子的阴人。
想必刘普成也知道,要不然怎么从来不提这个师弟。
如今刘普成竟然去找他了,这不是送上门让人踩吗?师父,到了。
胡三喊道。
马车停在一间酒楼前,这间酒楼气势恢弘,进出的人衣着华贵。
齐悦抬脚要进去,听得身后有苍老的声音唤她,她回过头,不由满脸惊喜。
安大夫!她忍不住快步接过去,看着从马车上掀帘而笑的安老大夫。
去陈夫人家找你,说你出来了。
安老大夫说道,被两个小厮搀扶在轮椅上坐好。
正好你来了,我们进去坐着说。
齐悦说道。
这边胡三已经问清刘普成定的房间了,高兴在前边引路。
我都听说了,你不要急。
安老大夫一边走一边说道。
齐悦点点头,才要说话,就听到已经走近的屋子里传来男人的大声。
…..你说说你惹的什么事!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师父的徒弟?我都嫌丢人!你给我跪下!把师父留给你的那些东西都给我还回来!这句话传出来,齐悦眉头皱起来,脸色有些不好看。
胡三顿时急了,还有谁比他更知道刘普成在齐悦心中的地位,还有谁比他更知道齐悦是怎么样护犊子的人。
管他里面是什么人,哪怕是刘普成的爹,他也得进去护住。
胡三毫不犹豫的抬脚就踹门。
师父,你怎么了?他喊着冲进去。
屋子里的刘普成和董林被这动静吓了一跳。
胡三先冲进去,齐悦则站到了门口。
刘普成手里捧着一杯酒身子弯曲,似乎正要下跪。
胡三忙伸手扶住。
喂,你是什么东西啊,怎么跟我师父说话呢。
他喊道。
董林气的鼻子都要歪了,你口口声声喊师父,你说我是你什么人?他转头看门口那女人,那女人神色淡淡,似乎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
师侄,你们挑选弟子多少得注意点吧?别什么人都要。
他沉脸说道。
孙子,你喊谁师侄呢!胡三更不客气了,伸手指着董林骂道。
刘普成忙嗨声阻拦。
董林气的脸都绿了。
再看那女人依旧没有阻拦的意思,反而带着淡淡的笑意。
看看,看看,果然没错,果然嚣张,都这时候了还嚣张,真是想死都拉不住!我喊错了吗?我喊师侄还是抬举….他愤愤甩袖说道。
话音未落,齐悦侧身让开。
安大夫,您慢点,我先推你进去。
她说道。
董林愣了下,看着一个坐轮椅的老者被推进来。
安,安大人..安师伯…他结巴说道,有些不可置信,您怎么来了?安老大夫还没说话,胡三一步站过去。
师兄,怎么能让师父推你,我来推你。
他大声喊道。
师兄?师父?董林不由瞪大眼。
他没听错吧?*****************补更一第三百六十四章 相护董林站在原地,看着这边相谈甚欢的几人,此时他们已经开始入座,安老大夫正在请那女人坐正座。
一日为师终生为尊。
安老大夫含笑说道,师父你别为难我。
董林再次面皮抽了抽。
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关系啊,谁是谁的师父啊?天下人人可为师。
齐悦笑道,将安老大夫的轮椅推到正座,您老也别为难我了。
他们说笑入座,似乎忘了屋子里还站着董林。
但董林却不能甩袖子就走。
安师伯,您什么时候到了?院里的人都还不知道呢,我这就去告诉大家。
他陪笑说道,蔡大人前几日还说起要去探望您呢。
安老大夫笑了。
我已经不是太医了,如今就是个在家颐养天年的老头子,可不敢惊动大家。
他说道。
董林站在那里,看着胡三大咧咧的炫耀一般坐下来,反而没人招呼他入座,知道这是要逐客了。
安师伯来了就好了,我和我师兄正上愁呢。
他含笑说道,一面斟酒。
安老大夫点点头。
没事,不算什么大事,不用上愁。
他含笑说道。
董林愕然在原地。
这还不算什么大事?陛下震怒,就是不掉脑袋也得脱层皮,终生禁止行医发配充军什么的那都是轻的。
这群人难道以为罪名推到周茂春身上,他们就平安无事了吗?虽然千金堂是依周茂春周大人行事,但到底是其罪难逃..他忙提醒道,忧心重重的样子。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从头到尾都是千金堂行事,其实跟周大人无关,只不过他老人家偏偏在场,所以才被安上着察而不禁失职之罪.齐悦含笑说道。
很好,重感情最好,还真怕人无情无义呢。
董林心里冷笑一声。
那这次行事太荒唐了!他看着齐悦,一副语重心长的摇头。
师..师兄,你们这次实在是太贸然了。
他这次可不敢再喊师侄了。
不荒唐,不荒唐,做的很好。
安老大夫又含笑说道。
董林再次呛了下。
太医院不是调查了吗?他们做了什么不是很清楚吗?不荒唐啊。
安老大夫接着说道。
怎么不荒唐?董林动气说道,一面拿起桌子上的厚厚的纸甩了甩,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就师兄你写的这些就能说明你们不荒唐了吗?齐悦和胡三都看刘普成。
老师,你写的什么?齐悦好奇问道。
刘普成有些躲闪尴尬。
没什么没什么。
他说道。
你也知道没什么!你写的这些还真是没什么!董林气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解释?皇上什么人?听你的解释!齐悦看着刘普成恍然。
原来是写东西想要上达天听。
回京的路上被那群场卫看着,阴阳怪气的自然不会听他们的话,周茂春也根本就不说不辩解。
反而似乎对突然临头的大祸很是高兴一般。
回了京周茂春被关起来见不到,常云成也忙着,他们被陈氏接走,也没人敢来陈氏门前找他们麻烦,但同样也没人来询问他们什么。
就是想解释自辨也找不到可解释辨别的地方。
齐悦是托陈氏,刘普成竟然来托太医院。
刘普成被当众这样说,面色更加尴尬。
不听就不听,没事没事。
安老大夫又含笑说道。
这一下不止董林,齐悦刘普成胡三阿如阿好都看向他。
这是进门后,他第三次说这话了。
一次是宽慰。
二次三次还是宽慰的话,是不是太虚假了?再不然就是真的没事?董林也不傻,眉头跳了跳。
有些不安。
那既然安师伯说了没事,那就是没事了。
他松了口气,带着几分感激看向安老大夫,然后那着那沓纸,我这就去将这些呈给医令大人。
递交宫中。
安老大夫还是含笑。
师弟,吃了饭再走吧。
刘普成说道。
董林哪里吃得下。
忙摇头。
现在哪里还顾得上吃饭,等这件事过去了,再好好和你算帐!他故作恼怒的说道。
不过这时候的恼怒就跟齐悦等人没进来前的恼怒完全不同了。
刘普成心里叹口气,看来师父的话不听还是不行啊。
想到师父过世时,拉着他没有交代医术没有交代身后事,只交代了一句对这个师弟要敬而远之。
想到师父,他再次叹口气,打定主意一会儿要去师父坟前看一看。
董林走到门口了,胡三又想起什么喊住他。
对了,这位..师侄。
他喊道。
董林差点一脚跌倒。
这混帐东西!他转过有带着几分难掩的怒意。
胡三已经笑着走过来,伸手大咧咧的搭上他的肩头。
是喊师侄没错吧?我看你称呼我师兄为师伯。
他笑道,真是年龄长在辈上,我真不好意思了。
我看你很好意思!董林心里骂了声。
胡三还怕他不明白,伸手拍着他的肩头。
真是没办法,我当初经刘师父再三坚持拜到齐娘子门下,没想到安老大夫非要拜齐娘子为师..他笑道,我也就跟着水涨船高了。
董林扯了扯嘴算是笑了笑。
所以师侄你可看清了,下次别乱了辈份。
胡三最后重重的拍了下,顺手将董林送出门。
听的身后的门砰的关上,董林面色铁青,他伸手揉了揉被拍痛的肩头,狠狠的看了眼这间屋子,抬脚走了。
齐悦没理会胡三跟董林说什么,而是不解的看着安老大夫。
老大人。
你说的是真的?她问道,真的没事?没事没事。
安老大夫笑道,又补上一句,因为你们是千金堂嘛。
齐悦苦笑。
老大人,你就别逗我了,这都什么时候了。
她说道。
时候未到,时候未到。
安老大夫依旧笑道。
齐悦狐疑的看着他。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是不是就我一个人着急担心上火啊?她问道。
刘普成和胡三等人也都看过来。
安老大夫笑了,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腿。
自从这两条腿废了之后,我还是第一次回京城来。
他说道。
大家愣了下,不明白怎么又开始说腿了。
我这一双腿就是在京城废了的。
我每次回来,都好像再经历一遍那个过程。
安老大夫接着说道,神情沉沉的叹口气。
那一定不是个美好的过程。
在座的人面色都有些不好。
饭菜可以上了吧。
咱们边吃边说,难得老师请一次客。
齐悦笑道。
刘普成自然知道齐悦这要岔开话,忙点头应声,让胡三去催促。
听我说完再吃。
安老大夫笑道,一面抬手按下胡三。
胡三只得坐下来。
当初有个贵人的孩子病了。
至于什么病,齐娘子也见过。
安老大夫说道,看向齐悦。
齐悦略一想便知道了,点点头。
那个病是不好治,来势凶猛,你们又没有…没有合适的药。
她忙说道。
安老大夫笑了笑。
可是当初我却是和齐娘子一样。
认为能治。
他说道。
齐悦有些意外,想到当初在谢老夫人家安家的大夫可是一口断定这病不可治,干脆连接诊都不接的。
当初所有大夫都说不能治。
我接下这个病儿,因为赌气对几个前辈同行不敬,当时可谓四面树敌。
他说道,脸上浮现笑容。
虽然他说的轻松随意,但齐悦等人想象的到。
当时的情况肯定不会是轻松随意的。
生病是凶险的事,而治病一定程度上来说。
也是一件凶险的事,尤其是面对疑难杂症以及别的大夫都说不能治的病,就如同高空走钢丝绳,这个大夫要承受的不仅是病情的危难,还有四周人给予的危难,成功了则皆大欢喜,不成功的话..齐悦的视线落在安老大夫的腿上。
安老大夫看到了,拍了拍自己的腿。
我治到一半的时候,病情没有缓解,便觉得自己这次错了,再加上四周人的议论,我觉得这个孩子我治不好了,与其熬到死,不如提早承认。
他说道,笑了笑,后来贵人高抬贵手,只要了我一双腿留下了我的命。
这也太过分了,别人不治反而没事,你治了反而有罪。
胡三忍不住说道。
这世上的事本来就是如此,做多错多,不做无错。
安老大夫含笑说道,更何况我们大夫这一行看得都是结果,而不是过程,所以,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关键还是看结果。
刘普成点点头。
所以这次的事,我们说什么也不管用,是因为这次战事的结果已经注定了。
他说道。
可是那关咱们什么事,他们打胜仗打败仗,咱们只管救助伤兵,咱们救助的伤兵可是实实在在的。
胡三喊道。
救助伤兵,救助了多少?齐悦摇头说道,你知道这一战总伤亡是多少?被掠人口财物是多少?城池损毁是多少?在那些数字面前,他们这些数字就如同小石子入海,连声响都听不到。
自辨?皇帝才不会理会你折子上说的这些话!反而看了会更加恼怒!胡三闷闷的坐下来。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低沉。
安老大夫笑了,拍了拍腿。
我还没说完呢,你们又打岔。
他笑道,以前呢我觉得我被废了腿也不冤枉,但后来遇到了齐娘子,我才知道我真是冤的慌。
不是,老大人,这不是你的错,是你们的条件…齐悦忙解释道。
安老大夫抬手阻止她说下去。
不,娘子你给我的那个药方,我认真的研读。
他说道。
那次拜师之后,齐悦将救治谢老夫人家孩子的做法等等详情写清楚送给了安老大夫,这便是他眼里的药方,当然这个药方更确切的说是病案。
我发现,当时我做的跟齐娘子你做的异曲同工,只是,在那最凶险的一步,我没能坚持下阵,如果坚持下去,再接着用药,三日之后,病儿一定能缓解起效。
安老大夫说道,眼睛发亮,旋即又黯然,只可惜,我当时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外界的质疑,家属的威压,自己的不自信,最终导致他自己放弃了。
我真是冤啊。
他长长的吐了口气,重重的拍了拍腿,然后看向齐悦,所以齐娘子,你放心,我,我们,不会让你,让你们,也失去一双腿。
第三百六十五章 迁怒(加更)蔡医令将茶杯放在桌子上,似是无意重了些,发出一声响。
大人,我看事情不妙,那安老大夫不知道托了什么关系…董林忙说道。
他一个废人,能托什么关系?当年要不是皇帝及时相助,巨鹿王司马家要的可是他的命。
蔡医令淡淡说道,不就是托姓方的照顾一下,让周茂春免受牢狱之苦而已,他要真有本事,让姓方的去皇帝跟前说情放人啊,姓方的要是敢放一个屁,我给他叩头。
姓方的还真打死也不敢去皇帝跟前放个屁..董林忍不住想笑。
行了,才两天而已,等着吧,最多一天,周茂春就躲不过了。
蔡医令摸着茶杯说道,漠北兵备道的折子也该送全了。
此时的皇宫大殿里,皇帝正在议事。
除了侍立的太监,另有七八个官员垂手而立。
屋子里鸦雀无声。
龙椅上,皇帝正拿起一个折子,他只看封面,便仍在桌子上,这个时候便会发出啪的一声。
渐渐的啪的声音越来越多,这让地下侍立的大臣们的心也不由跟着停顿。
这些都是漠北兵备送来的奏章?皇帝开口问道。
一个年近六十左右的红袍官员躬身应声是。
他周茂春一个人,就能惹来这么多奏章?是他太厉害了?还是这漠北兵备道都是废物啊?皇帝缓缓问道。
红袍官员的腰身更加弯曲了。
臣有罪。
他颤声说道。
方树军。
皇帝喊道。
一旁侍立的一个大臣忙躬身出列。
你父亲死了没?皇帝问道。
方大人身子微微一颤。
多谢陛下,臣父尚未…他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一个奏章砸在身上。
没死的话,让周茂春给我滚过来!皇帝喊道。
方大人应声是转身就向外走,面上难掩担忧。
看来这次是坏了,原本想搁几天皇帝的怒气小一些了,周茂春再出来说。
没想到这才到京两天,皇帝就宣了,而且是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要质询,而不是先单独见面斥问,这是表明皇帝是一点面子也不想给了。
这边急匆匆的召周茂春进殿,那边齐悦也回家看到了陈氏。
姨母,我要进宫面圣。
她说道。
陈氏愣了下。
在漠北我们做的事我要跟皇帝解释。
齐悦说道,一面冲陈氏跪下,拉住陈氏的手。
陈氏伸手拉她。
那事算什么事。
她混不在意的说道,又微微一笑。
你放心,我已经给陛下说了,陛下也答应了。
天大的事,你也不会有事的。
说好了?齐悦愣了下,那天看陈氏从皇帝那里出来神情不算太高兴,还以为没说好呢。
陈氏拉着她的手也微微出神。
只是答应是答应照顾了,可是还得亲自见一面才好…可恨这小鬼头明知她要引荐。
却就是不松口。
周大人要揽下所有的事,我要面圣解释。
齐悦摇了摇陈氏的手说道,我知道这让姨母你为难了,可是,我不知道还有谁能让我最快的见到皇上。
陈氏回过神,略一沉吟。
这倒也是个好的机会。
认罪认错…好,那咱们就去一趟,我正好要去见太后娘娘。
她说道。
齐悦欢喜的道谢。
没事。
你别担心,谁有事,你也不会有事的。
陈氏抚了抚齐悦的鬓角,和蔼说道。
齐悦苦笑一下。
她倒是愿意谁都没事,哪怕自己有事。
陈氏带着齐悦进了宫门的时候。
周茂春已经站在了皇帝面前。
看着周茂春红光满面又胖了一圈的样子,皇帝冷笑两声。
周大人。
看起来心情不错啊。
他含笑问道。
托陛下的洪福,还行。
周茂春施礼说道。
话音未落,就有一个奏章重重的兜头砸过来。
可是朕心情很不好!皇帝暴怒的声音同时砸过来。
对于皇帝的喜怒无常大家已经很熟悉了,知道这表示皇帝的怒火爆发了。
大殿里顿时响起一片臣有罪的声音,可是这并不能阻止皇帝的怒骂。
….区区千人贼奴,二十日,劫掠三关两省九县,这就是你们号称的堪比铁桶的九重镇!…..什么铁桶,分明是前些年贼奴元气大伤…….如今人家缓过来,一出手就给了朕一个大耳光……枉你们时时刻刻的吹嘘,什么朕治下有方,兵强马壮,这是朕沾先皇太祖皇帝的光!皇帝越说越气,到最后干脆破口大骂起来,也不知道这个从小在宫里被最好的大儒教养出来的皇帝,从哪里学来的这么多骂,听说皇帝常常私自出宫,看来是真的,也只有在市井才能听到这么多令人想都想不到的污言咒骂。
地下的大臣忍不住溜号走神,但很快他们就被骂也不过瘾的皇帝扔下的奏章砸回了神。
地下站着的太监大臣都造了秧,但谁也不敢躲,只是跪地俯身呜咽认罪。
皇帝骂累了,出了一身汗,将衣袖一甩坐回龙椅上,神色阴沉的看着下边的人。
周茂春你有什么要说的,趁着朕心情不好,快点说。
他说道。
周茂春起身,肩上的奏章掉下来。
陛下,臣怎么了?他眨眼一脸无辜的问道。
皇帝才降下的怒气又起来了,没有奏章可扔,骂的也有些累了,干脆抬脚将龙案踹了,吓得两边的太监慌忙跪下搀扶。
朕刚才是白说了?皇帝怒道。
地下跪这的其他大臣都忍不住心里狂喊,这死老头别的时候讨人厌也就罢了,这时候怎么还这么嘴欠!打败仗了啊。
这跟臣有什么关系?周茂春不死不休的说道。
大臣们再次低头,这真是自己作死啊….你是说朕是胡搅蛮缠吃了败仗发泄怒火胡乱牵连了?皇帝阴测测说道。
臣可没这样说。
周茂春忙说道。
皇帝气急反笑,抬手指着地上的奏章。
拿起来一个看。
他说道。
周茂春果然听话的拿起来一个,见上面写着甘肃总兵熊大山参周茂春期延军机事,翻看看了一眼。
这上面的事,是你干的吗?皇帝问道。
周茂春点点头。
再看。
皇帝说道。
周茂春又拿起一个,见上面写着都察院监察御史文定参周茂春荒诞不忠之事。
你干过这些事没?皇帝又问道。
周茂春再次点头。
干过。
他老老实实的回答。
皇帝抬脚再次踹桌案,发出砰的一声响,吓得屋子里的人再次抖了三抖。
他站起来隔着桌案指着地上。
这些都是参你的!你还问朕你怎么了!你怎么了!老而不死是为贼!他怒声骂道。
周茂春神情不变。
可是,这些事。
也没什么错啊,臣只是看病治伤分内事…他说道。
话没说完,皇帝抓起桌上的朱笔砸了过来。
正中周茂春额头,划下一道朱红。
你胆敢拿朕的军政大事玩闹,敢拿朕的兵将嬉戏,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下一次你是不是要拿朕的头玩了?他怒骂道。
这话可重了,地下跪着大臣们不能装哑巴了。
纷纷叩头,又有人站起来斥骂周茂春。
看来周茂春今日是彻底要激怒皇帝一心求罪了。
大臣们心里叹气。
一个小太监就在此时走进来,贴着墙迟疑一刻,皇帝身边的太监看到了,忙快步走过来,侧耳听那小太监说了一句话。
顿时面色愕然,摇头,那小太监也摇头。
二人就这样眼神交流一刻,最终皇帝身边的太监无法转身回来。
说。
皇帝没好气的喝道。
下边的大臣吓了一跳才要说话,却见那个太监矮身凑近皇帝说了句话。
滚。
皇帝直接说道。
下边的大臣再次吓了一跳,却见那个太监滚下去了。
不见?陈氏面色微微焦急。
我的小姐,现在陛下正在火气头上。
那殿里都要打起来了。
胖太监低声说道,你可听一句话。
快些回去吧,别触霉头。
陈氏犹豫。
打起来了…齐悦握紧拳头。
公公。
她站出来说道,请你再次通报一次,说千金堂齐月娘叩见。
陈氏忙伸手阻拦。
月娘,休要胡闹,陛下不会见的。
她说道。
自己有太祖皇帝留下的来往自便的口旨都不能让皇帝松口,你说话怎么可能。
胖太监亦是如此苦笑。
公公为难了,这是月娘的心意。
齐悦拿出一张银票递过去。
太监吓了一跳。
娘子,这可是打我的脸了。
他忙说道。
陈氏却不愿齐悦的脸掉在地上,反正已经来了,怎么也得试试。
小黄,确实是为难你了。
她说道。
胖太监看着她叹口气,伸手接过。
好,我再去一趟。
他说道,转身走开了。
一直走到大殿前,胖太监才随意的扫了眼袖子里的银票,不由吓了一跳。
五千两!娘啊!这小娘子出手可真阔!大殿里太监又是一阵表情交流,最终还是那个太监走向皇帝。
皇帝转过视线看着他,只看得那太监冷汗直冒,最终噗通跪下。
陛下,千金堂齐…齐..方才低声交流,没听清,再加上被皇帝看的心神惊惧,这太监一时想不起怎么称呼的,结结巴巴的。
女人称呼娘子总没错。
千金堂齐娘子叩见。
他叩头说道。
第三百六十六章 君前千金堂齐娘子?千金堂!齐娘子!太监本来是要给皇帝耳语的,但受了这一吓,便跪着大声说出来了。
所有人都听到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谁?皇帝显然也很意外,问道。
千金堂,齐娘子。
太监被殿里的气氛更吓到了,结结巴巴的说道。
皇帝就笑了,靠回椅子上。
行啊,本事挺大嘛。
他笑道。
看着皇帝的这笑,在场的人都打个寒战。
不过还真是的,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大本事,竟然进了宫,还能让太监在皇帝议事的时候进来通报!我的天,这种事,他们不能也不敢做啊。
相比于其他人的震惊,周茂春则是急了。
陛下,她是我..他急忙说道。
话没说完被皇帝打断。
行了,周茂春,你们可真是郎有情妾有意,你在这里闹腾不就是为了维护她吗?啧啧。
皇帝手拍着龙椅,发出啪啪的声音,慢慢的说道,你护着她,她护着你,你们两个还真是让人感动啊。
周茂春被皇帝说的有些糊涂。
啊?他愣愣道,反应过来忙开口,陛下,不是的..皇帝已经拔高声音再次打断他。
恩爱的拿朕的兵将博红颜一笑,恩爱到激怒朕就可以让红颜逃过一劫,周茂春,朕一定会成全你们的!他狠狠说道。
陛下,这齐娘子是..周茂春忙又开口。
你闭嘴,再说一句话,朕立刻让人乱棍打死你们。
皇帝怒喝道。
周茂春只得闭嘴了。
皇帝说话的时候一面抬手。
太监们领会,高声喊了声宣。
一声声的传出去。
宣?听到这个话,陈氏亦是很惊讶,扭头看齐悦。
自己费了这么多心思,都没让皇帝开口见见,她只是报了个名字而已。
早知道,年前就见了,也不会有这些破事了!陈氏摇头心情复杂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边齐悦深吸一口气,就抬脚迈步。
陈氏忙跟上。
却被太监拦住。
小姐,你可不能去。
胖太监忙说道。
陈氏只得留步。
月娘,见了陛下不要多说话,就跪下好好的认错就好了。
她嘱咐道。
齐悦点点头,便跟着那太监走了。
看着这女人走了。
胖太监不由看陈氏。
这位娘子,不是第一次见陛下?他问道。
陈氏不解的看着他。
干嘛这样问?她问道。
这便是回答了,胖太监神情更加惊讶。
这小娘子第一次见皇帝?怎么一点也不紧张?想当初自己第一次见皇帝的时候,紧张的浑身发抖,那时候他可是已经进宫三年了。
大殿里大臣们垂着头,皇帝的暴怒收放自如,此时已经神情淡然。
看上去气氛安宁,但这安宁却让人有些窒息。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没多久,大殿的门被拉开了。
千金堂齐娘子叩见。
外边太监的声音响起。
齐悦站在门外。
心里反复一句话。
见到活得皇帝了!然后深吸一口气,提裙迈过门槛。
走了没几步,旁边引路的太监若有若无的声音钻入耳内。
跪..这大概是那五千两银子的功劳,指点她进退规矩。
虽然极度反感下跪。
但别的人可以含糊过去,皇帝这里只怕不行。
齐悦在进大殿十几步之后跪下了。
民妇齐月娘。
叩见陛下。
她清声说道。
大殿里除了周茂春,其他大臣都垂头而立,就连皇帝也似乎累了倚在龙椅上垂下视线。
当这个声音传来,大家都愣了下。
这个老妇的声音倒是好听,而且还听起来很年轻。
月娘?皇帝一愣,这个名字…他抬起眼,一眼便看到跪在很远地下的人。
穿的是杏色衣衫,乌发高挽,攒着两只珠钗正随着她的叩首颤动。
乌发!乌发!皇帝猛地坐正身子,随手捞起一个奏章举在眼前。
大殿里又陷入一片安静。
齐悦跪在地上有些纳闷,但又释然。
这种你进来了领导只当没看见来表达不满的事见得多了。
她便也不再说话,老实的跪着。
有大臣悄悄的抬眼皮看了眼皇帝,见皇帝竟然在看奏章,便也自然领会这是皇帝故意要给这女人难堪,大家便都又垂下眼一动不动了。
奏章后的皇帝这一转念已经将所有的事串联起来了。
永庆府,齐娘子!永庆府,定西候世子夫人!千金堂齐月娘!定西候世子夫人月娘!是一位乡下大夫治好的…那女人从李家的正门施然而出…救命之恩,可不是当得起…周茂春找到了齐娘子…周茂春认了义女….娘了个腿的!乱七八糟的搞什么!皇帝啪的将奏章砸在桌子上。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大家吓的抖了抖。
齐悦也忙跪好。
说!皇帝咬牙说道。
说什么?谁说?众人愣了下。
这边齐悦却已经开口了。
民妇带弟子一人侍女两人护卫四人于年前赴漠北寻亲,因为接诊伤兵与张掖卫城军医起冲突,意气之下赴战事前参与伤兵救治,亲眼见战事惨烈,伤兵凄苦,便决定尽医者本分,后民妇所属永庆府千金堂二十四人赶到,民妇与其商议伤兵救治。
最终组成外科裹敷护士战地分队,因战地救治与往日接诊治疗不同,为避免临时慌乱,所以请卫城官兵协助,进行了六次事先演习,后赴边关沿路共参与四次战场救治。
清朗急缓得宜的女声在大殿里响起。
在场的人再次愣了下。
就连皇帝也面色微微凝神。
他是说让这女人说,一般来说,这时候不是该说自己有罪,怎么后悔。
然后请陛下喜怒之类的….废话吗?这女人说的话,短短的一段话竟然是…如此的条理清晰又因有果有数有据…….此事皆是民妇先与军医意气之争而起,后又因医者本心不得弃,并非故意无理取闹,更不敢以兵将为嬉。
周茂春周大人曾多次劝阻,但民妇一意孤行不听,战地救治时间紧任务重…咳…是民妇短短时日要培训弟子,又要准备大量的医药用品,未尽上报通秉请示,因为民妇救治之法与往日惯用军医救治不同,引起众人质疑不解。
是民妇之错,但民妇绝不敢以兵将为嬉,延误军机,请陛下明察。
她一口气说完。
再次叩头俯身在地。
很好,短短两段话,就把这事推到误会上去了,且自己负全责。
大臣们暗自点头。
看来这女人背后的高人很厉害!齐悦伏在地上说话时不觉得怎么样。
说完了心砰砰跳的厉害。
这就跟跟院长等人汇报工作,少说废话。
不提苦劳委屈,舍弃假大空,先开门见山列数据说过程,这样才能为自己的科室争取更多的利益。
但愿这个皇帝能习惯这种汇报方式。
这不是挺能说的,装什么哑巴。
皇帝看着地上俯身的女人,暗自哼了声。
不过…他的神色阴沉几分。
依你这么说,这些奏章弹劾,都是他们蠢笨误会你了?他阴恻恻说道。
这皇帝说话可真是…这声音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方才一个字没听出来,这时候这一句话听起来…齐悦心里微微讶异,但是绝对不敢抬头看。
民妇不敢,只是术业有专攻,外门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她说道。
皇帝一声冷笑,将面前的奏章拿起来在龙案上摔打的啪啪响。
你说的门道倒挺热闹,朕这个外行听的也挺热闹。
他冷冷说道,你以为你这几句话一说,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周茂春再忍不住了。
陛下,他们说臣玩闹就是玩闹了?臣说臣不是玩闹陛下怎么不信?周茂春依旧梗着脖子说道。
因为朕是外行嘛。
皇帝不阴不阳的说道。
周茂春气结。
齐悦也有些郁闷。
你们说的都是门道,你们听得懂,朕可听不懂。
皇帝接着说道,他们说什么不是什么,你们说什么难道就该是什么?这嘴官司朕看腻歪了。
那陛下你的意思是,要看些不是嘴官司的才成?齐悦忍不住再次说道,她微微的抬了下眼,隐隐看到面前十几步外高高的龙案,以及一角明黄衣袍。
皇帝下意识的要拿起奏章,看到那女人最终还是垂着头,他不由挪动了下身子,似乎避免被人看出自己方才的不自在。
…民妇此趟四次参与战事,共救治七百六十五伤兵,其中重伤…她接着说道。
有大臣听不下去了,咳了一声。
这还不是嘴官司?你说是你救的,你说是多少就是多少,怎么你说的就是可信的?他低声喝道。
周茂春怕皇上,可不怕这大臣,抓起地上的奏章就砸向那大臣。
乔刘生!轮到你来问!他骂道。
那大臣不提防被砸到,又是羞又是气。
周茂春!他气急败坏喝道,才要说话,殿外又是一声喊。
陛下,漠北兵备急报!急报?兵备?大殿里安静了一下。
弹劾周茂春等人的奏章又来了。
旋即大家心里想到。
那大臣也便不说话了,对着周茂春冷笑一声,带着几分不屑甩袖子。
你死定了。
皇帝面色也很难看,目光看了看依旧伏地的女人,又看了看周茂春。
事到如今,这二人谁也保不了了,那就….算了吧。
他神情漠然,抬手。
传。
太监大声喊道。
第三百六十七章 奏对(加更)听到里面传出的话,外边的常云成松口气。
从袖子里拿出一路走来散发剩下的最后一张银票,借着帮助太监抬箱子塞进了他们的衣袖。
幸苦了。
他低声说道。
不知道是道谢两个太监抬箱子幸苦,还是替他通传的幸苦。
两个太监面无表情的抬着箱子向内而去,但常云成还是看到其中一个将袖子紧了紧。
常云成站着看着二人,面色疲惫眼里满是红丝,神情却是轻松。
还好,赶得上了….脚步声传来时,大殿里的人都看过去。
两个太监抬着一个木箱子疾步而来。
竟然有这么多!大殿里的人都面色惊讶,皇帝的面色则是压抑的愤怒。
就放那!他忽地喊道。
太监们一愣,站在原地。
你说的热闹,也看看别人说的如何。
皇帝冷冷说道。
这是在说自己,齐悦便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正中座上。
皇帝看着她。
齐悦也第一次看清了皇帝。
虽然隔着一些距离,但…她的眼瞬时瞪大。
哎?这不是…看清楚点。
皇帝淡淡说道。
不知道说的是看自己看清楚点还是…咚的一声,两个太监将箱子放在了齐悦身前,也挡住了她看向皇帝的视线。
齐悦被这咚的一声惊回了神。
额头上出了一层汗。
倒不是吓的,而是惊讶的。
妈妈咪呀,真是狗血啊,竟然还有一处偶遇不相识的戏码!呸,偶遇个屁,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偶遇!她又飞快回想。
这两次相遇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还好,一切正常。
看吧。
皇帝的声音从上边扔下来。
齐悦忙停下胡思乱想,随手从箱子里最上边拿起一个奏章。
..这些都是弹劾你们的奏章,一个两个,胡闹误会,三个四个五个六个难道也是误会胡闹?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皇帝冷笑说道,本就没熄灭的怒火。
因为陡然发现这齐娘子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齐娘子,又或者因为这齐娘子竟然就是自己心中留意的齐娘子,总之乱七八糟的搅的他的怒火越发的旺盛。
他干脆站起身来,在上面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说。
说着说着便又开始骂。
大臣们都不说话了,反正皇帝在生气,如今自有这两个蠢货兜着呢,他们就等着看热闹就好了。
皇帝骂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去看那女人,看那女人这次还是那么淡定还是已经吓哭了。
这一次让他如愿了,那女人果然神情异样。
眼中泪光闪闪。
皇帝重重的哼了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现在知道哭,晚了!周茂春也看到齐悦的异样,心里重重的叹口气,也不管皇帝在场。
自己走过去。
你这个傻妮子啊,你说你这是何必呢?他叹息道,值不值得…值得。
齐悦说道,声音有些哽咽。
周茂春摇头。
值得。
齐悦再次说道。
这一次真的是有眼泪掉下来,落在奏章上。
她似乎受了惊。
慌忙将奏章抖开,小心翼翼的怕毁坏了一点。
然后她又拿起一个奏章。
别看了,他们这些人说的话看也看不懂。
周茂春说道,伸手要阻拦,目光落在齐悦手里的奏章上,微微一愣。
这,不像是奏章,而是简单的本子。
这?齐悦翻看着刚拿到的本子。
….三月初六,晴,风寒,依齐娘子之规,查房,轻伤五室一百人,高热者三十二人,用所留汤药饮二次,其余者无恙,可以出院者十三人…..她吸了吸鼻子,翻开下一页。
….重伤长枪传胸病号王大虎,伤口红肿,高热妄语,换药不退,遵齐娘子之规,用青霉素两只,明日观效…看着这一张一张的文字,她的眼前似乎浮现伤兵营,没有了自己以及千金堂的弟子,来往的军医们却并没有减少。
..我是负责轻伤病房的,你们那人手够不够?我去帮满?不用不用,别乱了..乱了那什么..科室?快些,快些..这边的消毒汤药还没洒呢……这些药是口服的..…我来换药,你忍着痛..他们穿梭在不同的病房,按照她留下的那些规矩,笨拙但又坚持的遵行着。
…我叫孙三牛我不会写字,由军医况鹏代笔,我属百柳关防守官苗大壮属下七营甲队,守关时被东奴马刀砍伤腿,当时是千金堂的弟子郭荣包扎,送入轻伤营,后由千金堂弟子吴卫进行了伤口冲洗,敷药包扎,又口服丸药一日一枚,今天是三月初十,我已经能下地走路,伤口痊愈…..屋子里有些怯怯的伤兵坐在床上,一面说,一面看着面前的军医写字,然后笨拙的沾了红印泥,按在纸上。
在屋子的另一边也有伤兵已经迫不及待,待那军医站到面前,就忙忙的开口。
我叫石狗剩…笑什么笑..我娘就这样叫我的…没别的名字,大夫,这句话还要写上吗?.那写上吧,好好我不说废话…我叫石狗剩,我不会写字,由军医葛立代笔,我属百柳关防守苗大壮属下八营丁队,我是甲长,守关时被东奴飞石砸中头部,跌下城墙,由千金堂张同缝合正骨,今天是三月初十,我还不能下地走路,但我精神很好,只需要养骨。
军医乔明华确诊我半个月后便能行走自如….一个一个鲜红的手印让齐悦的视线有些模糊。
快些,这些记好了,快马加鞭传去..一布包被兵丁系在身前,催马疾驰而去。
沿途的驿站都已经提前得到吩咐,早就牵马迎接,那兵丁疾驰而来,翻身下马,一手接过那驿吏递来的干粮,一手牵马上去。
几乎是脚不沾地的再次奔驰而去。
这样的传递几乎每一天都在进行,一天一天一包一包汇集成如今的一箱子。
他们离开的时候,伤情是初期,看不出效果,在他们行路这将近一个月。
这些伤兵是生是死愈合如何都基本上可以确定了。
所以常云成才会在每路过一个驿站一个关口的时候就去拜访..所以在看到她和周茂春都平安入京且不会受为难之后他就不见了…这些不通过兵备道,不得不掐着时间点却依旧能以最快速度送来的..证据不是泛泛的空话,不是简单的描述,而是鲜活的对比,鲜活的数字。
在他们获罪被带走的时候,冷漠的没人送行没人问候,要说齐悦心里不不舒服那是骗人的。
原来问候和温暖不一定要当时就表现出来。
这些讨厌的人们!总是要这样欺负人!齐悦抬手擦了眼泪。
再次拿起一个本子,看到熟悉的名字,乔明华。
矮矮的屋子里,昏暗的油灯下。
乔明华奋笔疾书,他的面前堆着厚厚的一摞本。
….张掖卫军医乔明华七年三月记事,今年年初的第一场战事,百柳关伤六百…..七年?难道还有别的年?齐悦放下这个。
抬手擦泪,又在箱子里翻。
果然找出一摞厚厚的本子,好些都发旧发黄。
张掖卫军医乔明华宝元三年记事…..松山堡军医乔明华泰和二年记事…..好啊好啊。
周茂春此时也拿起了这个记事,神情激动,这小子有心了,这么多年竟然都记着,看看看看,这些死伤记录,再看看这一次,这不是嘴官司,这是铁证…好啊好啊,有心了。
他说着竟然也有些哽咽。
这些从来不被他看在眼里的底层军医,甚至连大夫也不屑于被他称呼的军医,地位连一个兵甲都不如的可有可无的军医,原来也能做出一些事,一些在某一刻足以定人生死的事。
关键是,竟然会有如此的恒心,记录下这些枯燥的无趣的数据,不止枯燥无趣,还是绝望,记录一边,就让那些无助再眼前再次上演一边,这么多年,得有多强的心智才能坚持下来啊。
周茂春认真的数了数。
他在那里已经十年多了。
齐悦说道。
周茂春依旧认真的数完了乔明华的记事本,这才点点头。
十三年,其中还有他师父的两本。
他说道,由他整理的。
他们二人的异样让其他人都迷惑起来。
怎么聊天起来了?难道这不是弹劾的奏章?哭是哭了,但这样子好像不是被吓哭的,也不是绝望的哭,而是激动?高兴?被人弹劾还会很激动高兴?周茂春,你可知错..方才被周茂春砸了一下的大臣又忍不住喝道。
话没说完,周茂春随手抓起手里的本子作势砸过来。
那大臣这次有准备了,抬胳膊同时往一边跳开了。
周茂春又放下了本子。
大臣哼了声,真是死到临头…还没哼完,就见周茂春在地上摸了一下,抓起一个奏章狠狠的砸过来。
大臣再一次被砸中,发出哎呦一声。
呸,用这个砸你才合适。
周茂春嘀咕道,一面小心的将手里的本子放好。
大臣更加羞怒。
周茂春,你死到临头…他喝道。
周茂春跳起来。
你才死到临头!他喊道,以为凭这些..这些…他又弯下身,从地上捡那些被皇帝砸下来的奏章,呼啦啦的全砸向那大臣。
就凭这些,就能让老子死…他哈哈笑道,这些狗屁奏章!这些狗屁奏章算个狗屁!不待大臣们再说话,他上前抱起那箱子里的本子奏章呼啦啦的就冲皇帝举了过去。
哎呦这老小子失心疯了!砸大臣也就罢了,难道还想砸皇帝?陛下,他们说的不算,臣说的也不算,臣不打嘴官司,臣要打真官司!他大声喊道,跪在地上将这些东西呼啦啦的往前一推。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一夜大章*************************这些奏章…大殿里大臣们有些不解,皇帝的眉头也皱了皱,看着有些癫狂的周茂春。
怎么看了这些,周茂春就跟发了春似的。
这些奏章难道不是弹劾而是夸赞的吗?那也不至于如此激动啊。
周茂春将这些奏章推过来还不算完,又转身去捡地上的那些散着的奏章。
都留着,我都好好的留着,谁也别急,咱们一个一个算账!他一面捡一面嘀嘀咕咕的说道。
大殿里的大臣们脸色都黑了黑。
夜色深深,一个太监小心的举着一盏宫灯过来,放在桌案上。
桌案上已经摆了四盏灯了,照的四周亮如白昼。
皇帝倚在龙床上看一个本子,忽的笑了。
你们看看这个,这个人竟然叫吴该得。
他指着手里的本子说道。
一旁的太监忙凑趣看,当然他并不敢真的看,只是做个样子。
吴该得?吾该得,他可真敢叫。
太监细声细气的笑道。
皇帝笑着接着看,不时笑几声又不时的皱皱眉,他这次不像以前看奏章速度快,而是看的很慢。
一个太监看了眼桌案上摆着的才四五本,再看那木箱子里还满满的呢。
这什么东西啊,陛下怎么看的这样入神。
门外轻轻的响动,一个红袍太监走进来。
我的陛下,时候可不早了。
蔡重低声笑道。
皇帝的视线没有离开那本子,摆了摆手。
经常按点睡,真没意思,晚睡一次也很好嘛。
他说道。
睡觉也成了没意思的了…蔡重哭笑不得。
大殿里的灯一直亮到东方发白。
皇帝放下手里的一个发黄的本子。
一旁的太监忙递上热毛巾,皇帝擦了擦,才用手捏了捏眼。
陛下,咱可眯一会儿吧,这样可受不得。
蔡重忧心重重的说道。
皇帝嗯了声,看了眼还有一个箱子底的本子。
这个等朕过了午再看。
他说道。
还要看啊,这都是什么啊?怎么引的皇帝看得如此兴致勃勃。
太监们心里很是惊讶。
周茂春在大殿上上窜下跳哭天抢地的要打官司要跟那些弹劾自己的对质,结果被皇帝轰了出去。
莫非这些是周茂春弄到的那些弹劾他的人的罪证?周茂春呢?果真去刑部大牢了?皇帝用热手巾擦了脸,想起什么问道。
说起这个蔡重有些无奈。
是。
怎么劝都不行,就赖在大牢不走。
他说道。
皇帝笑了,将手里的热毛巾一扔。
他喜欢住,就让他住,拦他做什么。
他说道。
说罢起身向内而去。
蔡重心里转了几个弯。
皇帝最忌讳反感的就是被人要挟。
这个周茂春,如果真的是拿住了别人的把柄,聪明的做法也该是哭诉自己冤屈,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怎么能反而闹起来。
那这就不仅仅是说那些人冤枉自己,而是说皇帝冤枉自己了。
一个做臣子的,别说皇帝没冤枉你。
就是真冤枉你了又如何?雷霆雨露皆是恩,难道都是挂在嘴上白说的吗?周茂春这次是明明有机会翻身却偏偏自己要作死啊。
蔡重摇摇头。
看来这次事情是就这样了。
留得一命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正低头想着,前边走到垂帘边的皇帝忽地停下脚。
告诉值日的,这些奏章不要动。
新送来的先放一放。
他说道。
蔡重应了声是。
皇帝却又想到什么摆了摆手。
也不用说,李桐都知道。
他说道。
蔡重的心猛地一跳。
李桐?陛下,李桐李大人,奉陛下的旨意去守城门…他迟疑一下陪笑说道。
皇帝也没回头。
一手掀起垂帘。
朕让他接人,人都接到了。
他还在那里做什么?是没长眼睛看到还是想在那里呆一辈子?他淡淡说道。
垂帘垂下脚步声远去了。
蔡重吐了一口气。
明白了!真是曲曲折折反反复复,这皇帝的心思可真是不好猜!爷爷,小的伺候您去歇歇..一个年约三十的太监点头哈腰的陪笑道。
蔡重给了他一脚。
伺候什么?你是伺候谁的?不为陛下分忧,乱折腾什么?他没好气的骂道,还不快去把李桐李大人请回来,这里这么多事呢你干的了啊?太监被骂的一头雾水,但也不敢怠慢,连滚带爬的冲出去了。
此时的城门刚刚的打开。
因为天气变暖,进城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早。
一辆马车当先冲过来,车夫顺手没好气的将鞭子甩下来。
你个狗娘养的磨磨蹭蹭什么时候才开门!耽误了老子的大事,你担得起吗?他骂道。
李桐躲避不及,被抽在肩头。
大胆,哪里来的狂徒,这是我们李大人…一个小兵看不过去气急喊道。
那车夫却丝毫不怕,还啐了口。
李大人?打的就是你!别说你一个守城门的李大人,就是你们五成兵马司的霍大人,见了我家这马车也得避让三分!车夫骂道。
他的话音未落,就有一物迎面砸来,车夫躲避不及正中面部,顿时腥臭无比。
原来是一团马粪。
我操你姥姥。
同时又有人骂道,给我滚下来给李大人叩头!车夫又是怒又是惊,胡乱的用袖子擦脸,这才看到冲过来几人,迎头的是一个锦衣玉袍的公子,身后跟着四个小厮。
其中一个手里还举着马粪。
反了反了!没看到这是谁家的马车..车夫尖声喊道。
话音未落那小厮又一扬手。
车夫矮身躲避,噗的一声,马粪砸在车身上。
看这边人多势众又气势汹汹,车夫大丈夫能屈能伸审时度势一扬鞭催马就冲过去。
孙子,你们等着!他扔下一句人车跑远了。
范艺林没料到这小子竟然跑的这么快,气呼呼的赶着要去追,被李桐忙拦住。
你跟一个车夫置什么气。
他笑道。
是啊是啊,那可是都御史武家的马车。
一个小兵面色担忧的说道。
狗仗人势,小爷我就看不顺眼这个。
范艺林骂道。
你老不是也一直是如此吗?四周的人心里复议。
但不敢说出来。
范艺林气呼呼的在一旁的凉棚里坐下来。
李桐神情淡然,给他倒了杯茶。
你就不生气?范艺林气道。
我不生气,我做了错事,陛下要罚我。
李桐说道。
意思就是说,陛下叫我来受气。
这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范艺林吐了口气。
你别担心,齐娘子回来了,那些鸡飞狗跳折腾的家伙们很快就消停了,陛下一定会..他说道。
话没说完,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街上上涌来。
呼啦啦的七八个身穿差服的男人就站过来,目光凶凶的扫来扫去。
谁是李桐?为首的一个黑脸男人喊道,将手里的锁链抖的哗啦啦响。
又出事了?小兵们顿时站开。
我是。
李桐说道。
带走!那男人便一摆手喊道。
七八个人立刻围起来。
范艺林跳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他喊道,你们好大胆..这位小爷,有人告城守官李桐私自盘查,索要钱财。
我们是奉命拿他回去问话,你最好别阻碍我们办差。
为首的大汉喊道。
范艺林还没跳脚,旁边又传来人说话。
我说范艺林,你这么急吼吼的跳出来说话。
是为了什么?范艺林等人看去,见是一个年轻公子一摇三晃的走过来。
身后拥簇着七八个家仆。
糟了,这是前几日那个被李大人拦下盘查的刑部左侍郎韩家的公子。
小兵们认出来了,面色再次变的难看,纷纷再次退后。
真是要了命了,也不知道这李桐是天生背运呢还是人家故意寻他的不自在,守城门这短短时日,充分证明了痛打落水狗的那句话,手下小兵不把他放在眼里,过城门惹事的也天天都有。
说,是不是你们两个勾结在一起的?我那被李桐夺去的祖传的玉佩是不是也有你的份?韩家公子大声喊道。
范艺林啐了一口。
姓韩的,你什么德行,还祖传的玉佩,你丫的能有块石头带就不错了!他骂道。
韩家公子被骂的脸黑,要是搁在往日,他对这个范艺林要退避三分,但今日不同往日了!韩家公子毫不客气的也啐了口。
来人,带走,有没有的衙门里走一圈问问话不就知道了。
他摆手说道。
场面顿时乱了起来,范艺林的小厮虽然少但随主子的性子不怕惹事,死命的将范艺林和李桐围住,跟那七八个差役拉扯。
这些差役到底是差役,也知道范艺林和李桐是什么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嘴上喊的凶,并不敢真的下狠手,一时间场面有些僵持,城门这边已经围的里三层外三层,货郎小贩肩挑手提的齐齐的围过来。
看到这么多人还拿不下一个李桐,韩家公子便急了。
小王八蛋,我看你是敬酒不吃罚酒..他骂道,撸起袖子就要亲自冲上来,此时外边一阵急促马蹄伴着啪啪的鞭子开路的响声,冲进来七八个人。
看到这场面,马上的人等不及马儿停就跳下来,几步过去就将韩家公子的肩头抓住,然后一个顺手摔。
韩家公子猝不及防被摔了个四脚朝天。
顿时痛呼骂娘声盖过了所有的嘈杂。
你这个小混蛋!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来城门闹事!气急败坏的声音更尖锐的响起。
这声音让韩家公子的骂声一停,他晕头转向的从地上看到面前的人。
大哥!你来的正好。
他忙委屈的喊道。
这姓李的小杂种拘….他的话没说完,就被眼前的男人一脚踩在脸上,堵住了要说出口的话。
场面一时有点安静。
差役们也停下来,看着这个男人。
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韩家的大公子!韩家大公子此时后背已经被汗打湿了,千赶万赶还是晚了一步!昨夜是他在刑部当值,被周茂春闹腾了一晚上,当他看到周茂春吵着闹着要住大牢时,脑门的上汗就下来了。
大牢这种地方。
可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原本周茂春来倒也不稀罕,他们这些日子已经做好这个准备了,但周茂春来却不该是这样来,如果他这样来,反而说明他不会来。
这一串来不来在脑子绕。
韩大公子可没有被绕晕,而是一瞬间清醒了!坏了,原本板上钉钉的周茂春被弹劾的事变了!他当即冲回家,果然从父亲口中得知了大殿里发生的事,虽然询问兵备道那边对于送去的奏章也是一头雾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内容,但这并不妨碍大家迅速的判断形势。
周茂春动不得…那么与周茂春此次事件有关的人自然也动不得….韩家父子庆幸自己这次没有上折子,一番分析之后在东方发白的时候才安心的要睡一觉。
刚躺下,韩家大公子就想起一件小事,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借了几个差役去办点事。
这对于韩家公子来说真的是再小不过的小事,但当想起这点小事的当事人是谁后。
韩家大公子睡意全无,连衣服都没顾得换冲了出来。
周茂春都自己闹着要去住大牢了,李桐离回宫在皇帝跟前伺候还远吗?要是连这点形势都看不透的话,京城也趁早别呆着了。
韩家小公子被当众踩住嘴都懵了。
让他更懵的是,脸上神情恨不得一口吞了自己的大哥竟然冲着那李桐疾步过去了。
而且转眼就堆上了热情的笑脸。
李大人,您没事吧?他带着几分担忧惶恐不安关切的问道。
韩家小公子依旧周围的差役都惊讶的瞪大眼。
韩家大公子就是面对自己的父亲也没这么卑躬屈膝吧?这小子吃错了药了?范艺林和李桐也有一瞬间的愣神。
他们作为世人眼中的不争气子弟,这些大家族的正牌大公子们,根本就是连多看他们几眼都不屑于,更别提来往了。
也就是俗话说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怎么这个从来没有打过交道的高等人群的公子突然对他们这个低等人群的人如此的…客气?正愣神,又听的一阵马蹄声,伴着刷刷的鞭子响,围观的人群已经熟练了立刻分开一条路。
李大人!一个阴柔尖细的声音喊道。
这是太监独有的声调,然后大家看到四五匹马上的人可不是就是宫里的太监,他们急忙忙的下马,看清李桐所在,脸上带着笑伸着手就接过来。
哎呦我的李大人,你可让咱家好找。
这太监笑道,说着话就拉住了李桐的手,快,快,正等着你交班当值呢,可不能耽搁了。
这一句话说出来,所有人脑子里都轰的一声,透亮了!韩家大公子更是额头直冒汗。
他猜到了会回宫,没猜到竟然这么快!心里又是一阵后怕,万幸自己来的快,要不然这个李桐真要被自己这个弟弟弄到大牢里,那可怎么收场!想到这里,他狠狠的回头对还在地上躺着的弟弟瞪了一眼。
看我怎么收拾你!他咬牙喝道,转过头看向李桐,神情更加恭敬和气,大人,你看你先忙去,这件事你放心。
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交代?一旁的太监听到了,也察觉现场的不对劲,立刻竖眉阴柔问道,交什么待?出什么事了?韩家大公子的汗顿时滴答滴答下来了,看着李桐,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此时外边又是一阵热闹。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姓李的..又是七八个人冲进来,为首的便是刚刚走的那个车夫,在他身后跟着一个锦袍公子。
同样的趾高气扬。
李桐,你竟然敢阻拦我家的马车,你好…锦袍公子进来便大声喊道,一边说话一边扫了眼场中,忽地愣住了。
他看到了李桐范艺林。
看到了李桐面前站着的太监,那可是大太监蔡重的干孙子,看到了刑部左侍郎即将任职刑部尚书的韩家的大公子,看到了地上躺着的脸上明显一个脚印的韩家小公子,最关键的是看到了太监和韩大公子的神情。
那种卑微讨好胆怯忧心不安焦躁后怕…..武小公子,我好什么?李桐看着这冲过来的公子问道。
那武小公子毫不磕绊,抬脚就将身前气势汹汹的车夫踹趴下。
你好不给面子!这等贼奴。
你竟然还这么客气,就该当场打死了事!他气哄哄的喊道。
四周围观的人包括最能见风使舵打诳语不眨眼的范艺林在内都惊掉了下巴。
好,不愧是都御史家的公子,瞧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察言观色能屈能伸白口红牙翻云覆雨的应变速度。
众人自愧不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傻子也看得出,这些人气势汹汹的就是来找这位李桐李大人不自在的,怎么一转眼都变成这样了?李桐随着那太监们上马忙忙的去了,虽然李桐什么也没说。
但临走时那蔡重干孙子冰冷阴恻的眼神还是让韩家公子武家公子等人心里发凉。
范艺林也翻身上马,学着那太监的样子扫过这几人。
我早就说过。
你们偏不信…他慢慢说道,然后哼了声,再不说一句话,拍马而去。
往日喋喋不休没理也要搅三分的范艺林此时这一声哼让众人心里再次冰凉。
李桐这人他们是看出来了,老实没脾气,得罪他应该好说和,但这范艺林可就不一样了,这可是个睚眦必报无事也要生非的主!都是你这混蛋惹得祸!韩家大公子一脚踹过去。
才站起身正揉脸的韩家小公子顿时又趴在地上,自己的手杵在自己鼻子上,顿时鼻血流出来了,发出一声干嚎。
这边武家公子毫不落后,狠狠的踹了面色发白瑟瑟发抖的车夫一脚。
把这恶奴捆了在这城门前给我跪三天三夜!他喊道。
伴着城门前人的离开,看热闹的都散去了,那几个小兵还在愣神中。
这,这,这是怎么了?一个呆呆问道。
还能怎么着,李大人是官复原职了。
另一个机灵的说道。
这话说了,几人心里顿时滋味复杂。
官复原职了?又成了天子近侍了?那咱们以后就见不着了吧?一个喃喃说道。
废话。
有人说道。
那等近臣跟他们这些小兵的地位天上地下,这辈子能见一面就是不容易了,还想结交啊!想到这里,几人心里更是滋味酸涩。
其实他们本来是有机会结交的,如果在这里李大人在这里时好好的相待,想必李大人一定会记着他们,让这等大人记着,寻个机会提一下自己的名字,那前途岂不是一片光明?只是可惜,他们不仅没有结交示好,反而冷漠恶语嘲讽的相待….几个人看着已经空空的街道,悔的肠子都青了。
怎么就没想到呢?怎么就没好好的对人家呢?但是又怎么能想到呢?怎么又敢去做呢?对于一个落魄的人,谁会想到他以后会不会再复起,对于一个落魄的人,为了讨好某些人,大家要做的都是争着抢着踩一脚,谁会谁又敢为这个落魄的人去得罪尚未落魄的人呢?看得长远是人生最难的一件事吧。
又有马蹄声传来,这一次来的是熟人。
小兵们站好,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
穿着官袍的男人目光冰冷的扫过他们。
怎么就你们几个?男人问道,那四个呢?他们的人都没来齐过,每次都是三个人来,然后李桐就不得不顶一个人,来城门这么久,李桐除了不得已回去换衣裳洗漱,就基本上没有离开过。
这些事,上边的人肯定也知道,要不然他们怎么敢这样做,还不是有上面的默认撑腰,但如今背黑锅倒霉的就只有他们这些人了…告诉他们,以后不用来了!果然男人根本就不等回答,扔下一句话催马走了。
小兵们这才敢抬起头,互相对视一眼。
怎么一夜之间,好像什么都变了?感觉整个京城的官员衙门都忙碌起来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此时的齐悦也正揪着常云成问出这句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干吗瞒着我?她喊道。
他们正坐在刑部大牢外的屋子里,昨天皇帝将大殿里所有的人都轰走了,但又担心皇帝要问话,周茂春闹腾着拦不住向大牢里去了,太监们只得留住齐悦在殿外候着,一直等到天亮才得知皇帝睡了没有要问的,她这才出了宫。
常云成因为没见齐悦出来,便一直在宫门外等着,见了面,齐悦又得知周茂春闹着要住大牢,便要跟着常云成去大牢。
也不是非要瞒着你,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行,也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成行,所以就没有告诉你。
常云成含笑说道。
毕竟伤兵们的后续疗效不确定,有效最好,如果无效或者暂时看不出效果的话…所以义父就负责先担责任,你呢来处理这些,只有我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被姨母好好的护在家里,担心这个担心那个?齐悦不悦说道。
常云成再次笑了。
哪有,正要告诉你呢,这不你就见到陛下了。
他说道。
齐悦哼了声。
宫门外当值的两个小吏进来了。
世子爷,还没用早饭吧?这里都备好了。
他们恭敬的说道。
常云成站起来了。
不用了,我们要去刑部大牢,不在这里吃。
他说道,一面看齐悦,路上我带你尝尝京城好吃的早点去。
第六百六十九章 晨见宫门外齐悦的马车以及常云成的马都在不远处安静的等候着。
昨晚陈氏已经被劝说回去了,换了阿如和阿好过来,此时见他们出来,忙从马车边跑过来了。
吓坏了吧?齐悦问道,看着一左一右围过来的二人。
没有,陈夫人说了,你肯定没事。
阿好说道,说完又忙补充一句,但我们还是担心呢。
齐悦笑着摸了摸她被寒气打湿的脸。
要坐车吗?常云成问道。
齐悦看了眼前方,因为是御街几乎没有行人,晨雾缓缓散去,显得宁静而又清新。
走走吧。
她说道。
常云成点点头先迈步,齐悦跟在他身侧,阿如阿好以及常云成的小厮落后几步。
你们从什么时候就准备这样做的?齐悦问道。
一开始吧。
常云成说道,转头见齐悦瞪眼,便忍不住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这是学方才她的动作。
齐悦哼了声,扭过头。
还不知道怎么样的事,所以不想告诉你,免得你多想。
常云成说道,我说过,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其他的事有我。
齐悦再次哼了声。
常云成笑着再次伸手捏她的脸。
齐悦抬手打他的手,被常云成顺手拉住,挣了几下没挣脱。
我也没想到他们能做的这么好,这么及时。
常云成接着说道。
齐悦挣了两下便任他拉着手。
我也没想到。
她低声说道,没想到这些人对我这么好,看来只要肯做事,就一定会有结果的。
常云成没说话,只是握紧她的手。
二人沿着街道缓步而行。
热腾腾的笋泼肉面腾起白雾。
香气四溢。
烫,慢点。
常云成说道,看着对面急忙忙下筷子的齐悦。
齐悦恩恩两声,依旧挑起来大口的吃,一面吃一面竖起大拇指。
好吃好吃。
她含糊说道。
常云成被她逗笑,又将一旁满麻胡饼递给她。
尝尝这个。
他说道。
齐悦忙着吃面,微微探身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恩恩。
她再次含糊点头。
饿成这样了?常云成笑道,一面将胡饼掰成一小块。
我进京之后,都没好好吃过饭。
齐悦说道。
一面再次张口咬住他递来的小块胡饼,狠狠的嚼着。
那现在吃得下了吧?常云成笑问道。
齐悦哼了声。
你这饼子掰的太大了吧?她皱眉说道。
常云成低头看自己手里的饼子。
哎?大了些吗?他一副不解的样子,又讪讪笑,以前喂小黑子都是这样大小的…齐悦愣了下。
啊呸!她反应过来,扔下筷子就伸手抓住常云成的胳膊。
你家小黑子还会不会这样对你啊!她呲牙作势就要咬向常云成的胳膊。
街头的凉棚下散开笑声。
这笑声让坐在一旁的阿如和阿好对视一眼抿嘴一笑,都低头吸溜一口面,汤汁满口。
但这时候很多人与他们相反是吃不下饭的。
大人,大人,这下糟了,也不知道那送去的到底是什么,竟然让周茂春又嚣张起来!董林眼睛通红的说道。
昨日周茂春的事多方关注着。
再加上周茂春那样闹腾着奔赴大牢,这样的大事到现在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了。
所有的焦点都落在那一箱子奏章上。
到底是什么?原本以为是兵备道送去的,结果一打听兵备道根本不知道这回事,竟然是常云成私自送进去的。
据宫里传出的话说。
陛下看了一晚上。
董林低声说道。
这个消息可是花了他好大一笔银子的,至于到底是什么奏章只怕再多的钱也打听不到。
蔡医令面色也不太好看,显然这次的事的确有些出乎所料。
莫非是拿到了大家的把柄?那个定西侯世子背地有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他喃喃说道。
这个极有可能。
董林也一脸阴沉。
那现在怎么办?他问道,看来这次周茂春能逃过一劫了。
真是不甘心啊!这么好的机会!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竟然没能一脚踩死他们。
还不一定。
蔡医令啪的折断了手里的一支笔,周茂春不是还在作死吗?让他闹。
给他传开,闹得越大,传的越广,便越是让陛下没脸面。
董林眼睛一亮点点头。
这天下敢让皇帝没脸面的人,还真没一个好下场的。
这个念头可不是只有他们想到了,简单的吃过一碗面,齐悦和常云成就忙忙的赶到刑部大牢。
来到大牢时,大牢里的大小官员正愁得揪头发。
这是牢房吗?犯人都住这么好吗?周茂春又在牢房里骂,别怕老头我受不了这个苦,我也是坐着囚车从漠北回来的人…你倒是坐着囚车回来的,可是您老做的囚车比马车都舒服…官员们摇头嗨声。
..别整着虚套套,来真的,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扯了,顺便把你们这儿的什么刑具之类的给我来一套试试…官员们抹汗,欲哭无泪。
你们神仙打架,我们小鬼遭殃,折腾我们做什么!齐悦也有些哭笑不得。
义父,别闹了,差不多了,咱们是好好讲道理的人,咱们不打嘴官司。
她劝道。
周茂春坐在刚争取来的杂草上,兴致勃勃的揪出一根放在嘴里嚼。
差不多?差太多了!他呸了声说道,一面指着自己,我周茂春活到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受这种罪,这事。
没这么轻易就完了。
受什么罪?舒舒服服的坐着囚车,一路吃香的喝辣的,回来连大牢的门都没进就被迎到家里当神仙供起来,在皇帝面前还没受一点罚,就又翻了身。
这叫受罪?一旁的官员们再次欲哭无泪。
如今咱们的东西都递上去了,陛下一定有决断。
齐悦矮身在牢门外说道,你这样,不好吧。
周茂春知道她什么意思,笑了笑。
仰头躺在干草上。
好,不好,有什么。
他摇头晃腿说道,月娘啊,你就不要管了。
为父我自有主张。
齐悦无法,此时听到消息的安老大夫也过来,齐悦忙让安老大夫劝劝周茂春,结果安老大夫见了周茂春出来后,反而劝他们走。
你放心没事的。
他说道。
我怎么能放心!齐悦苦笑道,你们到底还想干什么?瞒着我?安老大夫哈哈笑了。
这次真没瞒着你,是你义父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他笑道。
老大人。
正是因为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才不能这样啊。
齐悦急道。
安老大夫只是笑而摇头。
再等等看吧,等陛下看完那些东西,就会有决断的。
他说道。
但愿那时候还来得及。
齐悦无法只得和他们离开大牢。
安老大夫精神很好,主动邀请他们一起吃午饭。
我也好些年没有进京了。
他说道,都变得认不得了。
常云成让马车停下。
那老大人一定认得这熙春楼。
他笑道。
安老大夫被小厮扶下马车,看着眼前的酒楼。
长出一口气。
样子是没变,不知道饭菜的味道变了没?他说道。
变没变。
尝尝就知道了。
常云成笑道,亲自推着他的轮椅。
齐悦跟上,刚进门,正遇上一群人走出来,双方走个对头碰,忽的那群人站住了。
哎呦快看这谁啊。
一个尖细的声音喊道。
常云成三人都看过去,安老大夫陡然色变。
这是一群年轻人,穿着打扮华贵,只不过看向安老大夫的神情很是不好。
啧啧,你这个老白毛竟然还敢进京了来?其中有人喊道。
仇人?齐悦眉头一皱。
安老大夫垂下头没说话。
常云成推着轮椅前行。
你这个老不休的,竟然还敢进京!别走!既然来了,就快些给爷爷们跪下叩头!年轻人们团团围住乱嚷道。
行个方便。
常云成开口了,淡淡说道,却没有多余的话。
你什么..一个年轻人挑眉要喊,旁边有人拉了他一下,看着常云成,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老常家的啊。
年轻人带着几分恍然说道,又看了常云成一眼,然后冲安老大夫啐了口,算你老小子走运!他说罢转身就走。
其他人也便散开了,不过每个人还都是啐了口。
老东西,别让我们再碰到。
他们丢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自始至终安老大夫都很淡定,待这些人走了,才含笑对常云成和齐悦点点头。
让你们受惊了。
他和蔼的说道。
齐悦笑着岔开话,一直到吃完饭告辞分开,她才拉着常云成问。
那是巨鹿司马王家的人。
常云成说道。
齐悦恍然,原来这就是让安老大夫断了腿的司马王家啊。
果然够嚣张!这司马王是什么王?她不由问道。
司马王姓司马,是当年随太祖开国的老臣,尚长公主,异姓封王,巨鹿王,不过大家常常称呼他们为司马王。
常云成说道。
能异姓封王,可见地位绝不一般,齐悦吐口气,又看了眼安老大夫离去的方向。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他老人家这辈子大概也不会在踏入京城,也不会再受这等羞辱了吧。
司马王家,就因为接诊了他们家没人接诊的孩子最终没治好,安老大夫不得不以两条腿为代价赎罪的司马王家。
齐悦在心里默默的念了遍。
********************哇哦终于调成早上基本更了!第六百七十章 其心(加更)虽然很想在一起多呆一会儿,但常云成还是把齐悦送回陈氏的家。
婶母也担心,你也歇一歇,熬了这么久。
他说道。
陈夫人是世子爷的婶母,不如世子爷也住进来?阿好在一旁出主意说道。
阿如在后拽了她一下。
那怎么能一样!阿好吐吐舌头。
常云成不以为意含笑摇头。
多有不便。
他说道,一面又给齐悦指自己住的地方,拐过那条街左边的巷子第一家,阿如他们都知道,你随时可以找我。
齐悦点点头,虽然说事情有了转机,但一切最终还在那位皇帝,事情到底如何,还是未定,还不到他们松口气欢庆的时候。
这一天过去之后,周茂春住牢房的事传遍了京城。
..是说被冤枉了?…真可怜……这么大年纪了,听说是个很厉害的太医呢..这样的对话渐渐的传开了,虽然大家并不敢说是被谁冤枉了,但其中的意思谁都明白。
朝中的气氛便有有些怪异了。
这周茂春想干什么?他难道还不清楚皇帝的脾气吗?难道真的老糊涂了?一心求死了?宫灯点亮,伴着殿门悄无声息的打开,有人从外边进来。
陛下,这是今天的奏章。
李桐躬身说道。
皇帝抬抬手。
李桐领会将手里的一摞子奏章放到桌案左边。
那里已经堆了厚厚一摞子不下二三十本了。
李桐低着头退了出去,临出门前听到皇帝开口了。
…这些都是弹劾你的…他的耳朵跳了跳。
当然他知道皇帝这话不是说给他听的,借着眼角的余光看到跪在地上的周茂春。
弹呗,他们不弹才是奇怪呢。
周茂春懒洋洋说道,一面摸了摸乱糟糟的头发,上面还沾了些稻草。
皇帝放下手里的本子。
换了个姿势,手拄着头看着周茂春。
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问道,别跟朕装傻充愣装疯卖傻。
周茂春叹口气。
陛下是问臣为什么故意把事情闹大?他问道。
皇帝看着他,手轻轻的拍打着膝头,没说话。
被人告了,自始至终都没有辩解。
有了对质的证据了,依旧不是辩解而是撒泼胡闹。
你不就是想闹大,想激怒朕吗?皇帝说道。
似笑非笑,你不就觉得朕是那种喜欢跟人反着来的人吗?臣没别的意思,臣这样胡闹其实是想让陛下看看,做件事是多么的难。
周茂春说道。
多少小人,多少质疑。
多少墙倒众人推。
皇帝皱眉。
周茂春再次叹口气。
陛下,臣快要死了。
他说道。
皇帝神情微微停滞一下。
这已经是这几天第二个人和他说这句话了。
这是怎么了?臣想向陛下托付一个人。
周茂春接着说道,神情怅然。
皇帝手继续轻轻的敲打膝头。
一个女人,倒真值得你豁出命的闹!他嗤声说道,就因为医治了些伤兵?周茂春,你别把朕当傻子。
伤兵到底是伤兵,就算救得这些人的性命。
其中很大一部分最终也将无法再上战场。
虽然对比过往看上去很震撼,但对于放眼天下的皇帝来说,能够点点头称赞声不错就不错了。
医者看重的是命,但对于上位者来说。
更看重的是威严与利益。
救治伤兵一事,到底比不过攻城下寨,俘获贼奴扬我军威更重要。
周茂春显然也明白,跟着点了点头。
是。
陛下,臣当然不是为了这件事。
而是为了她敢做这件事。
他整容说道。
皇帝笑了笑,身子往前探了探,将桌案上的茶杯端在手里。
什么敢不敢的?就是个惹事精!他说道,如果脑子好使,怎么弄出今天这些麻烦?他说这话,敲了敲桌面。
定西侯世子夫人齐月娘说治病却和人赌咒,救命被反诬,还差点儿因围殴致死;防治疠疫搞的满城怨憎….他接着幽幽说道。
这两日,皇帝已经将齐月娘的事打听的清清楚楚了。
有些事甚至周茂春都第一次听说。
她怎么打赌治病的?他好奇的问道。
就是有个病人,一个大夫说被千金堂治坏了要死了要千金堂负责,她说不是他们治坏的也死不了,就为这么个事,好好说不行啊,三言两语就直接瞪眼赌咒发誓了,说谁输了谁跪城门,这是一个女人能干的事吗?皇帝微微倾身说道。
哦,周茂春也满脸好奇的说道,那差点被打死是怎么回事?那个啊,说起来更可笑,事情是….咳..皇帝说道,话说一半重重的咳嗽一声,坐正身子,沉下脸,周茂春,朕不是来和你扯淡的!周茂春有些讪讪的也坐正身子。
不说就不说,臣回头亲自问女儿去。
他嘀咕一句。
皇帝呸了声。
先看你有没有命去问吧!他将茶杯重重的顿在桌案上,说!周茂春,自从太祖皇帝以来,对你皆是恩敬有加,此等殊荣,可有第二人?而你是怎么回报朕的?说,你要怎么回报朕?臣愿将千金堂齐月娘推荐给陛下。
周茂春毫不犹豫的叩头说道。
皇帝被气笑了。
所以,你就用这个惹事精来回报朕?他问道。
陛下,正是因为她敢惹事,臣才要举荐给陛下。
周茂春说道,陛下,你也知道了。
齐月娘引起的多少麻烦,但如果让臣来说,臣不认为她是在惹事,她是在尝试,在带来希望,在破而立。
皇帝看着他没说话。
陛下,臣已经行医几十年了,再清楚不过医者的心态,尤其是在这太医院。
由于侍奉的是高官贵族,更是谨慎小心,陛下既然知道了齐月娘那些麻烦事,自然也知道那面对的是何事结果又如何,试问。
如果是另外一个医者,或者齐月娘不是那样的惹事精,这件事结果又会如何?周茂春接着说道。
皇帝依旧没说话,轻轻的哼了声。
陛下或许说,那些事也并非非要那样做,换个法子也能得到好的结果,陛下。
常说医者不避险,不是说医者不知道险,而是医者很清楚险,但是医者面对的险。
往往都是迅猛急峻,容不得三思而后行。
周茂春说道,再次叩头,陛下。
齐娘子难道不知道那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实在是容不得她去细细思量步步周全,明知后果还要去做。
这不是惹事,这是胆气,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描述她的行径,那臣更倾向于闯将这个词。
他说到这里,再次重重的叩头,俯身在地。
陛下,老臣不是瞧不起太医院的太医们,也不是贬低天下的大夫们,老臣只是不放心,老臣死了之后,万一再有贵人遇到太祖皇后那样的迅猛的病症,无医可用。
他沉声说道。
皇帝默然,当初的事他还小,但是却清楚的记得满朝的太医束手无策,最终还是名不经传的还是个小年轻的周茂春挺身而出,采用了极其凶险的法子救回了皇祖母一命。
等他长大了才知道,其实并不是周茂春技艺多么高超,而是胆子够大,那些太医知道怎么治也会治,但是因为风险太大,所以纷纷缩头不敢出手。
世间事,做多错多,不做,无错平安。
陛下,只有能惹事的人,才是不怕事的人,她不怕,便不会惧,不会推,不会拖,只要她接下了,就必定会全力以赴。
周茂春抬起头,看着皇帝,神情幽幽,有这样一个人在陛下身边,臣,才能放心的去死。
皇帝呸了声。
瞧你把你们抬得高的!朕离了你们就不能活了?他骂道。
不是,是臣们离了陛下,就不能活了。
周茂春认真的说道,看着皇帝,臣们是闯将,陛下是守将,没有了陛下在后撑腰,就只是闯,不是将了。
皇帝呸了声。
滚吧。
他骂道,明明惹事要朕给你们善后,还说的这么义正言辞!这件事总算是尘埃落定了,周茂春应声是,转身就走。
皇帝又叫住他。
你,什么时候死?他问道,声音隐隐有些自己也没察觉的紧张。
生死看起来是很神秘莫测的事,但事实上这些大成的大夫,都能断定自己的死期,就好比那个曾经的医令孟香林,就是给太后例行诊脉时含笑叩别的。
太后娘娘,臣以后不能伺候你了。
他含笑叩头说了这句话。
当时太后等人还以为他是说身子不舒服什么的,没想到孟香林当晚回去后就自己洗漱干净,叫来了家人弟子交代了后事,天亮的时候就闭眼去了。
周茂春转过身,带着几分怅然。
死,人都是要死的,或者早或者晚,总是要死的,该死的时候就死了…他捻须带着几分高深莫测说道。
皇帝一愣旋即恍然,抓起桌案上的茶杯砸下来。
你个老不死的,竟然敢耍朕!他骂道。
周茂春这次没停留,一溜烟的跑了,动作利索流畅,哪里有半点要死的样子。
外边侍立的太监,以及李桐听到内里传出的碎裂声,都吓了一跳。
完了,皇帝一定生气了。
正担忧,周茂春一溜烟的冲出来脚步不停的跑远了,大家不由愕然,再然后听到内里传来皇帝的笑声。
这个老混蛋!听到这个骂声,李桐忍不住吐了口气,身子依旧站着稳稳的,但垂在身侧的手却控制不住的颤抖。
谢天谢地,平安大吉!第三百七十一章 可嘉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齐悦得到了皇帝召见的消息。
这些天终于要出结果了吧?齐悦深吸一口气。
别乱动。
陈氏点了下她的头说道。
齐悦回过神,看到镜子里正被阿好和一个婆子两个人一同完成的复杂发鬓。
姨母,我现在来说还算是戴罪之身呢,这样打扮不太好吧?她苦笑说道。
陈氏已经到另一边挑选衣服了,还好衣服挑的没那么豪华,简简单单的绯红绣金对襟旧长袄。
匆匆忙忙的收拾好,连早饭都顾不得吃,陈氏就亲自送她上了车。
我就不陪你去了。
陈氏说道,扶着采青含笑说道。
齐悦停下脚,对着晨光认真的看陈氏,伸出手。
陈氏不明所以,以为她害怕便伸手接过。
齐悦的手滑下在陈氏的脉搏上。
嗨。
陈氏这才知道她要做什么,拍开她的手,笑着掩嘴,想什么呢,我是知道进宫一定没事,所以才不陪你去,那好了,我陪你去就是了。
她说着作势上车。
齐悦忙笑着拦住,一面飞快的上了车。
待阿如和阿好忙小心的跟上,她们不能进宫,但还是要陪在宫门外的。
宫里来的太监们得了嘱咐,冲陈氏客气的施礼,这才调转车头马头。
陈氏一直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直到连一点影子也看不到了还是未动。
采青扶着她,察觉陈氏轻轻的颤抖,忍不住眼睛发酸。
夫人,咱们回去吧。
她说道。
陈氏这才回过神。
好,回去吧,我可以放心一些了。
她说道。
脸上带着笑,但身子却抖得厉害,最终腿一软,整个人便向地上溜去。
采青吓得带着哭音喊人,仆妇门房涌过来,合力将陈氏扶了进去,门被关上,恢复了清晨的安静。
下车进宫之前,齐悦到底是摘掉了那些首饰。
齐娘子,这边请。
一个太监带着几分漠然说道。
然后就前面带路,一句话也不多说了。
齐悦低头跟着走,弯弯曲曲的走了很久才停下来。
这是与那日进的不同的大殿。
看上去稍微小一些。
千金堂齐娘子叩见。
门外侍立的太监通传。
没有人说话,门被轻轻的打开了。
那太监便冲齐悦一摆手。
这就是让进了?齐悦忙低头碎步过去,迎面遇到一个熟人。
齐娘子。
李桐低头施礼。
在皇帝跟前适合打招呼吗?这一点没人教她,齐悦有些微微的慌乱,但还是点头还礼。
并没有说话。
李桐也没有再说话,走过去了。
齐悦心里的紧张又稍微的散了去,因为李桐方才给她一个笑脸,还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民妇叩见陛下。
她走了几步后隐约确定皇帝的方向便跪下了。
有沙沙的纸张翻动的声音传来。
…..你当初为什么想要去战事后方?皇帝的声音也传来。
齐悦迟疑一下。
因为,因为打赌了嘛。
她最终低声说道。
似乎有轻轻的笑声响起。
皇帝将手里的本子啪的仍在桌案上,轻轻的晃动头。
缓解一下脖子的酸胀,然后看着眼前乖巧跪着的女人。
这件衣服有些眼熟。
你那天穿的是这件衣服?他随口问道。
齐悦被问了一个愣怔。
啊?她下意识的抬头询问,然后看到皇帝伸手在自己嘴边左右画了两撇。
那个啊。
好像是吧。
她便忙说道。
哎,你那天怎么治好李阁老的?皇帝带着几分兴趣问道,不是说已经无救了吗?这个,其实李阁老也没那么严重,就是腹部有游离性气体。
抽出来就好了。
齐悦说道。
怎么抽出来?皇帝接着问道。
就是用针筒扎进去。
齐悦说道,还习惯性的伸手比划一下。
皇帝哦了声。
你打赌的时候。
就没想过自己会输吗?他问道。
齐悦再次愣怔一下。
哪次?她不由问道。
皇帝哈哈笑了。
齐悦被笑的有些不知所措。
陛下也知道吧,我跟人打过很多次赌的。
她干脆说道。
皇帝笑着点头。
就那么笃定次次都能赢?他问道,输了呢?输了再说呗。
齐悦说道。
皇帝再次哈哈笑了。
陛下,民妇有罪,此次行事确实唐突。
齐悦低头再次叩头说道。
那下次还敢不敢?皇帝问道。
不敢了。
齐悦痛快的说道,俯身在地。
是真不敢了,还是遇到了再说?皇帝问道。
这个皇帝说话可真是鬼里鬼气的…民妇听陛下的。
齐悦干脆说道。
皇帝又笑了,他一扬手。
一个奏章扔过来,滑落在齐悦身前。
拿着吧。
他说道。
齐悦这才抬起身,看着眼前的明黄封的硬本子。
说的花里胡哨热热闹闹的,那就让朕看看,按你的规矩来,这些军医能有什么大造化。
皇帝说道。
啊?齐悦大惊,旋即大喜。
真的?她问道,抬起头。
这个女人!皇帝看着她似笑非笑。
你今年多大啊?他忽的问道。
这话题跳的可真是..一般人还真跟不上这个节奏,好在她齐悦不算一般人。
不过看来这个皇帝还挺有意思。
陛下猜对了。
齐悦再次叩头说道。
这次让皇帝愣了下。
猜对了?他故意玩笑的三十岁左右?别逗了,明明二十左右嘛。
什么意思啊?今日的午间是太医院每月例行的一次医案交接会,作为医令掌管全院,不仅要查问太医们最近的接诊事,还要过问药食供应,以及医士教学等等事体。
这一刻是最彰显医令身份的时刻。
也是蔡医令最喜欢的时刻。
他进来时,屋子里已经坐满了御医以及负责一局一库的大使们,看他进来都纷纷起身恭敬的问好。
大家辛苦了。
他一一打招呼,左老夫人的旧疾又犯了?你多费心了。
正说笑着,门咚的被踹开了,屋子里的人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更是吓了一跳。
周大人!附近的几个忙施礼。
周茂春理也不理,径直冲蔡医令去了。
周大人,您来了,正要让人去请你。
蔡医令强笑一下说道。
话音未落。
周茂春就啐了口。
蔡医令面色顿时铁青。
周大人,你什么意思?他喝道。
虽然周茂春在皇帝面前地位很重,但他好歹也是朝廷册封的正五品的医令。
这么当众不给面子,简直太过分了!他话音才落,周茂春又是啐了口,这一次口水喷了他一脸。
我什么意思?我还要问你什么意思?周茂春喊道,伸手指着蔡医令。
我是不是太医?蔡医令黑着脸。
当然是,当然是。
一旁的御医们忙打圆场说道。
那你是不是医令?周茂春又问道。
废话!周大人是刚从大牢出来,精神还不好,要多休息…他冷冷说道。
我看需要多休息的是你。
周茂春喊道,从今天起,你不用干了。
回去好好养着吧。
此言一出,满屋子的人大惊,蔡医令更是不可置信。
周茂春。
你什么意思?他喊道。
我的意思的是,现在你不是医令了。
周茂春沉声喝道。
凭什么?蔡医令惊惧的喝道。
就凭你不配。
周茂春冷冷说道,什么叫医令?以医为令,以令为正,率医药事。
守医者职,我身为太医。
出了事,你这个做医令的第一时间不是出来维护,反而伙同那些言官弹劾指责我,我还没认错,你就率先以太医院之名进行了认错,且不说有没有依据证明我是真的错了,就说我是真的错了,谁都可以指责斥骂弹劾我,但你不能,太医院不能,这就跟自己的孩子出了事,你这个做家长的,不分青红皂白就先将自己的孩子推出去,别说维护了反而亲自要送他去死,你还配做这个家长吗?你做医令,谁还敢做御医?蔡医令面色铁青。
你,你,你胡说八道,你这话有违医德,难不成只要我是医令,你是太医,别人说你你拉的屎是臭的,我就必须说是香的吗?他喊道。
周茂春冷哼一声。
话虽然难听,但就是这个理。
他说道,抬起头冷冷看着蔡医令,尤其是我的屎明明是香的时候,你要是说不出来,没关系,那就找说得出来的人来当医令。
他说这话,啪的将一个奏章扔在桌子上。
从现在起我就是太医院的医令了。
他说道。
看着鲜红的吏部出的文书,蔡医令终于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了。
我不服!我要找陛下!他喊道。
周茂春伸手一抬。
先别找陛下,都察院要找你问问生药库一批药的事,说完这个你再去找陛下。
他说道。
此言一出,蔡医令顿时面色灰败。
大人,大人你听我说..他猛地反应过来,伸手就抓住周茂春的手喊道。
周茂春甩开他,身后跟来的两个差役,此时将蔡医令一左一右架住。
蔡大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他们冷冷说道。
而与此同时,董林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刘普成的住处,一头过去抱住就啕啕大哭。
师兄,你要救救我。
他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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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安排(加更)怎么会这样?这周茂春太厉害了!竟然这样都能翻身!为什么,刘普成能找到这样的靠山,而自己就这么倒霉?靠山山倒!董林一开始是真哭,但想到这个,他不由悲从中来。
自己明明聪明,师父却一直偏爱刘普成这个又老又笨的,明明自己身居太医院为院吏,却还要求这个什么都不是的刘普成救命!这到底是怎么了?董林这样问,刘普成也在这样问。
自从安老大夫来了后,刘普成就带着千金堂的弟子们搬出陈氏的家,住在了安老大夫的宅子里。
除了胡三每日跑跑颠颠的打听事件进展,其他人都被约束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不出门,安老大夫只告诉他们不用担心,至于具体详情他们一概不知。
师兄,我是被秦医令骗了的啊。
董林抱着刘普成的胳膊哭的痛不欲生,他说你们犯的事太大,我害怕啊,师兄,我也无父无母,师傅已经不在了,我只有你了,我真怕你有什么事啊,所以才主动递了认错的折子…刘普成被他哭的有些脑子乱。
到底出什么事?他问道,你好好说。
胡三在一旁嗤了声。
还能怎么样,一定是师父无罪,他见风使舵又来装可怜了呗。
他说道。
董林这时候不敢隐瞒,哭哭啼啼的将事情讲了,当然,他也是受害者,是被欺骗和逼迫的。
师兄,自从师父不在了,你也不在京城。
我一个人过得实在是艰难..他拭泪说道。
刘普成叹口气。
靠着自己的医术,吃口饭,有什么难的。
他淡淡说道,一面推开了董林的手。
董林还要说什么,刘普成制止了他。
你回去吧,下次别再这样了。
他说道。
董林面子上却羞愧不已,心里却是大喜。
事到如今他无比的庆幸自己一直以来没有跟刘普成撕破脸。
这并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让自己可以无比痛快,对方可以无比狼狈的机会。
董林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如此的感谢这个机会还没来。
才打发了董林。
齐悦就过来了,一进门就受了弟子们的热烈欢迎。
大家都知道了?齐悦很惊讶,笑道。
我还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呢。
不用惊喜,我们早就知道肯定没事。
胡三喊道。
弟子们哄的笑了。
每天吃不下睡不着的是谁啊?大家打趣道。
我那是气的,被那些不长眼的人气的。
胡三争辩道。
这边弟子们说笑,刘普成则和齐悦说了董林的事。
牢狱之灾的还是能免就免了吧。
他叹气说道。
齐悦皱眉。
可是这个人明显心术不正,而且对你很不友好。
他那话不可信。
她说道。
刘普成叹口气。
到底是同一师门。
他低声说道。
齐悦只得点头。
到时候跟我义父说一声,打发他远远的好了。
她说道。
刘普成连连道谢。
安老大夫此时也过来了。
周老大人能出任医令,实在是可喜可贺,我等太医之福。
他感叹道。
他要是想当早就当上了。
齐悦摇头。
众人默然。
以周茂春的医术资历,如果他要当,天下还真第二人能挣过他。
他只是不想当。
那么如今却又出任医令。
是为了给我撑腰啊。
齐悦说道。
这不只是给你撑腰,安老大夫含笑摇头,周老大人避世太久了。
出世是大家的福气,是太医们的福气。
董林方才为了取得刘普成同情,对太医院发生的事没有丝毫的隐瞒,周茂春在屋子里说的那段话,大家也都知道了。
治病本来就是吉凶莫测的事。
更何况太医们面的又是权贵们,看病看的还真是战战兢兢。
如果有人在身后撑腰,虽然不一定真的能有用,但大家多少心里有些安慰。
是啊,要是周大人早点管事,安老大夫你的腿也不会断了。
胡三插话说道。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众人瞪眼。
就是嘛。
胡三觉得自己没说错,又补充一句。
齐悦咳了一声。
好事说完了,还有件难事,要大家一起商量一下。
她岔开话说道。
难事?大家微微有些紧张看向齐悦。
我今天去面圣了。
齐悦说道,一面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明黄色的折子,陛下要我们千金堂办一件事。
看到齐悦手里的东西,弟子们在此激动起来。
这就是皇帝的圣旨?张同激动地面色发红,将手在身上擦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迟迟不敢接,要不要下跪?胡三从一旁抢着拿过来,打开就看。
师兄,这不是那种圣旨,你别这么紧张。
他说道,但颤抖的手也表明他比张同的紧张轻不了多少。
陛下是说让咱们千金堂负责军医之事?刘普成没有抢那折子看,直接听齐悦说就是了。
齐悦点点头。
这是好事啊。
安老大夫再次感叹。
这边张同等人虽然知道这折子上说的什么了,但还是愿意亲眼看一看,那可是皇帝亲笔写的字呢,只是这胡三左看右看看来看去的看不完,急的弟子们纷纷推他。
别急别急。
胡三喊道,一面嘀咕,怎么找不到啊?你找什么?弟子们不解的问道。
师父。
胡三抬起头喊道,怎么皇上没说给钱的事啊?大家都愣了下,没听明白。
咱们可是花了好多好多钱的,不是说朝廷嘉奖什么的都是会给钱的吗?胡三接着喊道。
弟子们忍不住笑起来,张同抬手给了胡三头上一巴掌。
齐悦也跟着笑了。
如今有了这个。
还怕没钱吗?她笑道,指了指还在胡三手里的折子。
这钱是以后的,那以前的不是还是赔了嘛。
胡三嘀咕道。
你这个钱串子!张同说道,一手夺过折子,到一旁认真的看起来。
胡三嘀嘀咕咕,齐悦继续和刘普成和安老大夫说话。
这事的确难办,不是一天两天一两个人就能办好的。
安老大夫说道。
齐悦和刘普成点点头。
月娘是全权负责这件事,但具体让谁来实行得斟酌一下..安老大夫说道,毕竟是军中之事,月娘你女子身份。
实在是不便。
我去就好了。
刘普成忙说道。
那不行,永庆府千金堂那边离不开你。
齐悦忙说道。
一部分弟子防治疠疫离开了永庆府,新招收的弟子还不能脱手。
永庆府是千金堂的根基,万万不能丢下。
师父。
一旁的忽的有人喊道。
大家看过去,见张同眼睛亮亮的看过来,他的手里紧紧握着那个折子。
师父。
他迈上前几步,神情抑制不住的激动。
弟子我愿意去!说完又停顿一下。
弟子我想去!他换了句话说道。
他一开口,其他的弟子也反应过来了,立刻纷纷跟着喊。
师父,我们要去!师父,我们想要去!除了胡三,几乎所有的弟子都站了过来。
上一次的疠疫防治不是张同的专长。
此次的军医外科救治是他的专长,再加上这是皇帝下的亲旨,可以想象做好了会有什么样的前途等着他们。
疠疫防治的那一批弟子如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这么年轻这么短的时间在当地打响了名头站住了脚,这辈子就算成不了赫赫有名的大医,有这项技术在手,也足以能保子孙几代衣食无忧了。
现在终于又有机会轮到他们了。
齐悦看着众人。
虽然有陛下的旨意,但是这件事说起来很简单。
做起来的话是很难的,不仅难而且会很艰苦很危险。
她说道。
师父。
医者不避险。
张同说道,这种话,师父就不要再问我们了,我们千金堂走出来的人什么都不怕。
弟子们也纷纷点头。
让他去吧,张同跟我这么久,可以出师了。
刘普成也开口说道。
齐悦这才点点头。
好,那你们就去吧,我留在京城为你们撑腰,你们放心大胆的去做,只要不违背医德,有了麻烦事,你们都推到我头上。
她含笑说道。
四月初的时候,张掖卫城终于有些春意了。
来人,来人,你们这些军医呢?都给我快出来!有人在外边大声的喊。
屋子里忙碌的军医都停下手,心里咯噔一下,看向那边的乔明华。
他们做的那些事终于要被算账了吗?乔明华放下手里的药杵大步就出来了,其他人迟疑一刻也都跟了出来。
外边来了三个将官,这倒是稀罕事,就是征召他们随军出征也从来不用这些人出面的。
你们这些家伙倒真是走了好运!其中一个粗声粗气的喊道。
旁边的人嗨了声。
好好说话。
他提醒道,然后才看向乔明华等人,倨傲的神情稍微缓和一下,给你们道喜了,上边的军功下来了,你们军医营以后待遇比照一甲队,乔明华,授予你甲长之职。
众人听的一呆。
什么..意思?第三百七十三章 微怔老乔啊,恭喜你升官了。
那将官含笑说道,一面伸出手重重的拍打了下乔明华的肩头。
乔明华文弱哪里经得起他这一打,差点摔倒,引得旁边的将官哈哈大笑。
升官了?升官了!不止你们,所有卫城的军医都是如此。
那将官说道,看着这些呆傻一般的军医,摇摇头。
这些废物们,真是奇了怪了!乔明华最先回过神,一向漠然的神情陡然变得激动起来,身子颤抖,竟然站立不稳。
所有的…所有的军医们…他抬起头,此时天色正午,日光刺眼,但是他还是死死的看着,直到双目眩晕。
多么强大的希望啊。
乔明华噗通跪在地上忍不住流出眼泪。
这些日子他流眼泪的时候越来越多了,似乎要把二十多年积攒的眼泪都倾泻出来一般。
听得身后军医营发出的嘈杂声,三个将官忍不住摇头。
瞧他们这些人,一个甲长而已,还是个挂名,就跟当了将军似得,真没出息。
其中一个嘲笑道。
不错了,既然当了甲长,将来就还能往上升呗,现在是总旗,将来百户什么的也说不定。
另一个说道。
没错,不是这个官职如何,而是这个规矩,这就跟一堵墙被打开了一个小口子,虽然不是门,但既然开了口子,走的人多了,早晚变成门。
二人点点头。
真实搞不懂,凭什么给他们这些家伙们升职?最先说话的将官摸了摸一脸不平,说是有功。
那怎么不见封赏咱们?旁边的二人一起喝止他。
少胡说,上边自有分寸,轮到你来瞎说!那将官再粗楞也到底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便不再说话了,三人再次回头看了眼军医营,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热闹。
不过,这真是莫名其妙的事!他们摇摇头撇撇嘴。
齐悦等人已经确定张同带着十五个弟子奔赴边关对各地的军医进行培训,出发前要做的准备工作还很多。
永庆府的药已经供给不上了,胡三建议直接在京城弄一个制药厂。
生产包括纱布担架护具手术器械等等在内的所有医药用品。
这是一项大工程,自然有胡三这个大总管来办。
钱还够吗?齐悦问道,这是她要操心的事。
够。
胡三笑呵呵的说道,我去跟兵部的谈,都是供给给他们的。
怎么也得先付一笔预定金吧。
说这话将手里一张纸小心的抖了抖。
这是皇帝写的折子的拓印本,其作用堪比尚方宝剑,所到之处鬼神放行。
胡三觉得自己这辈子此时此刻才是达到了巅峰,想起以前在永庆府被那些匠人们追着捧着就得意洋洋的心态,他真心的鄙视了。
那些算什么,跟一群匠人,看看现在。
打交道的可都是官老爷们。
伴着千金堂的热闹闹的活动,再加上周茂春出任太医院医令,这件因为战事而弹劾大夫的事已经可以说尘埃落定了,当然。
这只是旁观者的念头。
新官上任三把火,周茂春上任的当天就下了道奇怪的规矩,凡是请太医问诊的,都必须先跟他说一声。
此话一出口。
再次引起众人惊愕。
万一到时候找不到周茂春可怎么办,毕竟谁也说不准人什么时候会需要请太医。
救命如救火,可经不起耽搁,这样的质疑自然会有,但周茂春态度很好,说这个无需担心,自己以太医院为家,不管白天黑夜吃喝拉撒睡都在,保证随时都能找到自己。
周茂春说了这话,便没有人再敢说什么了,大家已经心知肚明他是要干什么了。
原来这件事还没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请的动太医的,自然是京中权贵,比如一些御史言官啊,各部的主管啊,尤其是那些曾经弹劾过周茂春的人,此时都心里都叫苦不迭。
没想到这个老头竟然毫发无伤,而且还赶走了太医院医令,拿过太医院的大权。
原来就是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他们可不敢拍胸脯说自己家绝不会有人生病,天下只怕没有一个人敢这么说。
周茂春是不敢阻拦太医给他们治病,但言语奚落肯定是少不了,求到人家跟前去,这态度自然不能和弹劾人家时一样。
想到这个,这些人心里就发憷,尤其是几个年纪大的,更是悔的在家里揪胡子。
惹谁也不能惹大夫啊,这跟别的人不一样啊,别的人大不了撕破脸一辈子不见,但大夫不行啊,尤其是他们好容易熬到如今的地位,指望多享受几年呢,更是离不开这能治病救命的大夫啊。
周茂春才不管这些人怎么后悔呢,果然住进了太医院,半步也不离开,咬牙切齿的等候着。
皇帝召见我?忙的焦头烂额的齐悦听到消息,只得放下手里的笔。
是什么事?她忍不住向来的太监打听。
这要是搁别人问,估计就只能得到太监一个白眼,但或许是那五千银子的大手笔效应还未散去,眼前的太监笑眯眯的摇了摇头。
必然是有事的,而且是好事。
陈氏含笑说道,坐在椅子上看着她。
齐悦便也笑了,应声是。
陈氏端起茶,看着齐悦走出去,这一次没有相送到门口。
齐悦迈出门回头看了眼。
阿如,你去请老太爷来。
她低声说道,指了指屋子里,给夫人请个脉。
阿如愣了下,什么也没问应声是便走开了。
夫人病了吗?阿好听到了不解的问道,我看气色很好啊。
齐悦摇摇头。
气色看起来是跟以前一样,但仔细看还是不一样了。
见到皇帝还是在上一次的屋子里。
面前依旧是堆得满满的奏章。
她进来的时候,李桐又抱进来一些。
你通过太医院递上来的那些…皇帝说道,一面翻看了手边的奏章,说的什么从战场康复无残疾又识字的兵士中挑选进行战场急救培养,朕看过了。
民妇粗陋之言。
齐悦忙叩头说道。
皇帝笑了。
粗陋不粗陋的朕不关心也不在意,朕说了,朕只看结果。
他说道,将那奏章往下一抛。
这便是准了,齐悦再次叩头谢恩。
屋子里有些沉默。
太医院你是进不了。
不如来宫里做个女官吧。
皇帝忽的说道。
谢陛下恩典。
齐悦忙说道,只是,民妇不敢。
皇帝没说话。
齐悦知道这是让自己接着说的意思。
民妇的医术其实不好。
她斟酌一下说道。
皇帝笑了。
这是谦虚呢还是跟朕讲条件?他问道,不都是说你是神医吗?陛下。
齐悦抬头忍不住笑了笑。
皇帝看着她,没有移开视线。
也笑了笑,听她说话。
…说我是神医,其实是说我治病的方式,大家没见过,所以看起来很神,并不是我的医术多么的好。
齐悦说道。
这有什么区别?皇帝似笑非笑问道。
没区别吗?齐悦看他,这个皇帝聪明过头了吧?任何一句话他都能听出二层意思啊。
行了。
朕知道了。
皇帝移开视线,坐正身子,你先顾着你争脸的事去做吧,这个以后再说。
齐悦只得应声是。
俯身叩头。
那女人的身影消息在殿内,皇帝坐着一动未动。
细细的脚步声也没打断他出神。
蔡重将一杯茶轻轻的放过来。
你看着我。
皇帝忽的说道。
蔡重愣了下。
朕让你看着朕。
皇帝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蔡重这才确定皇帝不是在说梦话,他忙抬起眼溜了皇帝一眼。
你这是看吗?皇帝皱眉道。
蔡重便忙说声老奴愚笨,然后再次抬眼飞快的看了皇帝一眼。
你看的一点也不好看。
皇帝说道摆了摆手。
蔡重有些哭笑不得。
什么看的不好看?自己当然不好看。
一个男人有什么好看的,更何况自己也不算是个男人了。
陛下这是想什么呢。
看着皇帝又拿起一旁的奏章开始看起来。
他不敢说话,低头退了出去。
屋子里恢复了安静。
皇帝又放下奏章。
原来被人直视能这样好看..他微微笑了笑,低下头接着看奏章。
这边齐悦拿着奏章出了门,遇上从廊下站过来的李桐。
这个是我直接拿走还是给你?齐悦忙低声问道。
李桐看她手里的奏章微微怔了下。
这个,给我吧,是要交回太医院的。
他说道。
齐悦愣了下,不是给自己的啊,莫非皇帝只是让她看看。
哎呀我拿出来了我不知道。
她说道。
没事没事。
李桐说道,娘子替我拿出来了,这是批完的,我正要去拿。
齐悦笑着递给他。
齐娘子,我和范公子请世子爷吃饭,如今事情终于落定了,我们正式给世子爷接风,齐娘子你也来吧。
李桐说道。
齐悦点点头。
二人这才走开,走出宫门,除了等候的阿好和侍卫,还多了一个人。
常云成伸出手,齐悦脸上笑容绽开,快走几步将手放在他手里。
**************(*^__^*) 嘻嘻……求票~第三百七十四章 想法(加更)采青从外边走进来,阿如忙迎上。
夫人说多谢周老大人了。
她含笑说道。
坐着喝茶的周茂春便放下茶杯。
不客气不客气,当初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
他说道,站起身来,那我就先走了。
这是要告辞了?阿如忙拉住采青。
还是让老大人看看吧。
她说道。
采青只是含笑摇头。
这边周茂春已经走出去了,阿如左看右看只得先送周茂春。
门前正有人热闹的下车,呼啦啦的好些仆从正从车上往下搬东西。
陈氏的门房等人正不知所措的拦着。
我们夫人不见客。
他们说道。
我不是客,我是定西候,是一家人。
定西候说道,一面用帕子擦了擦汗。
天还没热,他就忍不住的出汗,或许是即将见到儿子媳妇激动的吧。
那边门房还没说话。
她见不见的没什么,月娘在吧?我见月娘就好了,我是她公公,这你们知道吧?他接着说道,忍不住带着几分炫耀。
话音刚落就听有人呸了声。
这没脸没羞的,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周茂春瞪眼骂道。
定西候这才注意到走出来的老头,这老头有点面熟…周老太医。
他忙含笑说道,笑完了才反应过来,顿时拉下脸,你怎么说话呢。
别人对着老太医忌讳,他可不忌讳。
太医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家有神医。
周茂春哼了声。
我女儿没有公爹,只有前公爹。
你要是再敢乱说话,坏了我女儿的清白姻缘,我饶不了你。
他说道,狠狠瞪了定西候一眼,坐上车就走了。
阿如在后喊了两声也没拦住。
定西候也呸了声。
你女儿有没有公爹关我什么事,就你这样的,女儿能嫁出去才怪呢。
他亦是哼声说道,一面看阿如笑得有些怪异,心里感觉不妙。
他女儿谁啊?我家娘子,认了周老大人做义父。
阿如尴尬说道。
齐悦和常云成是回去的半路被阿如接上的。
对了,李桐说他们请你吃饭?她正和常云成说道。
常云成很干脆的摇头。
不去。
他说道。
干嘛不去?人家也是好心。
齐悦笑道。
常云成哼了声。
好心?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说是请自己,其实是想请齐月娘吧。
齐悦哈哈笑了。
那我不去不就行了。
你自己去正好又吃了饭又气了他们。
她笑道。
常云成摇头。
我没时间跟他们闹。
他说道,转头看她,没几天我就要走了。
齐悦对他一笑。
阿如带着几个仆从迎面接过来。
齐悦还以为是陈氏有什么事呢,听了才知道是定西候来了。
父亲来了?常云成也很意外。
是,侯爷听说齐娘子..还有,还有世子爷出了事,便赶过来了。
下人忙说道。
父亲竟然为了他。
虽然一多半是为了齐娘子,不管为了谁吧,他在听到祸事的时候,竟然第一个念头是赶过来。
而不是避开,而且不仅是念头,还付诸了实施,常云成觉得心里怪怪的。
真是父爱如山啊。
齐悦抿嘴笑道。
一面微微侧身靠近常云成,压低声音。
激动吧,要不要我借肩膀给你靠着哭一下?常云成没忍住笑了,抬胳膊轻轻撞她一下。
陈夫人怎么样?齐悦又低声问阿如,看了吗?没有,夫人说没事,不让老太爷看。
阿如低声说道。
齐悦皱眉。
算了,见了义父再说吧。
她说道。
定西候将京城最好的酒楼包了一层,进门的齐悦听说了,忍不住摇头。
这也太破费了。
她说道。
走到屋门口,听到里面传出定西候的大嗓门。
…不破费,招待周老大人怎么都不破费…周老大人当年不辞辛劳来与我夫人诊病,这等恩情,本候可是时时刻刻不能忘的…可是貌似侯爷刚才见我的时候是忘了的…哪有?不可能!哼,那也不用记着,你家夫人又不是我治好的。
是,是月娘治好的,现在月娘不是你的义女嘛,一家人还分什么,她的不就是你的,来来,周大人,尝尝这酒,可是我们永庆府独有的好酒…酒倒是不错。
老大人喜欢,快把那些酒都送老大人家去。
听到这里,齐悦和常云成不敢在听下去,忙推门进去了。
定西候正催着小厮们去搬礼品。
不止有酒,各种珍稀物件我拉了一车呢,都给老大人送家去。
他大声说道。
这不好吧?你还是留着送人吧。
周茂春皱眉说道。
就是专门给老大人的!定西候大言不惭说道。
这话鬼都不信!定西候当然是进京来找关系的,但来之后事情已经解决了,那他才不会再去给人送礼,相反,他还等着别人跟他送礼。
他定西候府的儿媳妇呢!当然等待别人送礼之前,他得先解决一件事。
父亲。
侯爷。
看到常云成和齐悦进来了,定西候大喜。
周茂春则哼了声。
月娘,过来。
他沉脸喊道。
齐悦含笑听话的走过去。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注意点,这是京城,你一个女人家,别随便跟男人走的太近。
周茂春瞪眼喝道。
齐悦只是抿嘴笑。
不随便,不随便。
怎么能说随便呢。
定西候忙说道,一面亲自给周茂春斟了杯酒,用令人发毛的笑捧到周茂春身前。
你想干什么?周茂春瞪眼道。
老大人,我一直愁的不得了,没想到竟然赐了你这尊神来。
定西候笑道,要是你出面的话,这两孩子的事不就简单的多了。
周茂春立刻知道他什么意思了,呸了声。
什么事?别乱往一块扯啊,我家月娘跟你家孩子已经没关系了。
也没什么事了。
他哼声说道。
定西候才不管他的脸色,就在他身边坐下。
老大人,不能再托了,你看好容易都聚到一起了,还是快点办了。
两孩子郎有情妾有意的…他嘿嘿笑道。
周茂春侧身躲避。
郎有情妾有意?你开玩笑吧?那怎么就成前夫妻了?他哼声说道。
都是我的错!定西候干净利索的说道,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我认罚,只要老大人肯开口求恩赐,我就是去殿前负荆请罪也绝不眨眼。
这么不着调的人,周茂春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已经是公认的难缠的人了。
没想到跟着定西候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这位什么话都敢说啊!周茂春最终甘拜下风落荒而逃,定西候趁胜追击,带着一车的礼物跟着他。
齐悦都没机会问问陈氏的事。
走出门又看到一个熟人。
世子爷,兵部的公文下来了。
你被降了两级,罚一年俸禄。
江海说道,苦皱着脸。
常云成不以为意。
但这次尽管罚了,想必也不会有人再不长眼的上来踩一脚。
皇帝的脾气就是这样。
错了肯定是要罚的,不管理由。
但这并不代表他是针对这个人,就不喜欢这个人了。
嗨,江海。
齐悦含笑打招呼,你也回来了?江海用手挡着脸。
夫人,我不知道你是夫人…他尴尬的说道。
是我没告诉你。
齐悦笑道。
不怪你不怪你。
江海忙摆手说道,都是世子爷…常云成重重的咳嗽一声。
公文下来了,也就该走了,还不快去收拾。
他沉脸说道。
江海哦了声,扭扭捏捏的不想走。
你不是有话要问你义父,快去吧。
常云成说道,不由分说拉着齐悦就走了。
江海一脸怅然的站在原地看着。
阿好走过他,翘着鼻子哼了声。
活该。
她说道。
江海回过神看到她,眼睛眨了眨。
阿好姑娘。
他呲牙绽开笑脸,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一只绢花,这是辽东那边最有名的绢花,我特意给你带回来的,仅此一个哦。
阿好目瞪口呆。
啊的一声压抑的低呼,谢氏再次从睡梦中惊醒,外边隐隐有走动声。
夫人,您醒了?饶郁芳碎步过来关切的问道,一面从身后丫鬟手里拿过茶杯。
午睡的太久了。
谢氏抚着胸口,低声说道。
那下次我给夫人叫起。
饶郁芳说道,在床边坐下来,将茶杯递给她。
那就用的着你。
谢氏笑道,接过茶喝了口,微微安了神。
看她出神,饶郁芳便没有说话。
京城可有消息了?谢氏扬声问道。
外间侍立的宋妈妈忙走进来。
有了,三少爷刚才还来过,说没事了,皇帝不追究千金堂的事,不仅不追究,还同意他们的做法了。
她笑道。
谢氏的脸沉了下来。
谁问的她!她啪的将茶杯摔在地上。
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
饶郁芳神情依旧,伸手轻轻的抚拍谢氏的胳膊。
夫人,宋妈妈的意思是,世子爷是受千金堂的牵连,如果千金堂无事,世子爷自然也就平安无事了。
她柔声说道。
是是,夫人,老奴就是这个意思,世子爷没事了。
宋妈妈忙说道。
谢氏这才神情稍缓。
怎么越来越来不会说话了?那就直接说世子爷就好了,扯那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
她说道,深吸了一口气,抬脚下床。
到底怎么说的?她又问道。
降了两级,罚了俸禄。
宋妈妈这次干脆的说道。
谢氏身形一顿。
这叫没事?她竖眉喝道。
宋妈妈被喊的有些慌乱。
夫人,肯罚就是说皇帝不怪罪了,不过该做做样子还是要做做的,要不然,天威何在?饶郁芳又柔声说道。
谢氏冷笑一声。
那改罚的又不是我家云成,而是那个贱婢,罚她难道就不能做样子了?她说道,一面站起来走了几步,到底是越想越生气,总是要被这贱婢牵连!从来都没有过好事!云成这混帐就是不听我的话了!夫人,这是世子爷重情有义。
饶郁芳低声说道。
谢氏冷笑一声,手扶着桌子。
给山东那边的信已经送去了吧?她忽地问道。
听她突然说这个,饶郁芳面带不安低下头。
宋妈妈忙应声是。
估计已经到了。
她说道。
只怕要让夫人受无妄之灾了。
饶郁芳低声说道。
什么无妄之灾,给你说那样的亲事,饶家的人都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哪有这样欺负你孤女一个的!再说,我们说亲在前。
谢氏哼声说道,你别管了,这是大人的事,自有我和你家说去。
说道这里她长长的吐了口气,略沉吟一刻。
我们进京。
她说道。
啊?饶郁芳和宋妈妈都愣了下。
进京!第三百七十五章 此心定西侯府从门外探头,还没看清,周茂春就将茶杯砸过来。
姓常的!别逼我把你赶出去!他有些跳脚的喊道。
定西侯嘿嘿的笑,忙摆手。
我没别的意思,我是看看月娘要喝茶不?从永庆府带来的,或许喝的惯。
他说道,一面看着屋子里的齐悦。
喝什么喝,月娘不喝茶!周茂春喊道。
定西侯也不生气,依旧笑呵呵的。
好,好,你们接着说话,接着说话。
他说道,退了回去。
周茂春气的吹胡子瞪眼。
怪不得你要和离呢,有这个的老公公实在是太丢人了!他说道。
齐悦笑着给他斟茶,没有作评价。
义父,陈夫人的病你还是去看看吧。
她说道,我觉得不太好。
周茂春嗯了声。
月娘啊。
他斟酌一下开口道,俗话说医病不医命,我看这个陈夫人的病的是命,不是病。
啊?齐悦被说得愣了下。
怎么父亲都会说这句话?她的父亲当初也说过这句话,被她好好的批判了一回。
义父,咱们别搞这唯心主义…她笑说道。
唯心主义是什么?周茂春问道。
齐悦摸了摸鼻头。
没什么,义父,咱还是看病人再做决断吧。
她说道。
周茂春哦了声。
唯心主义的意思就是我不查看病人就唯心说话喽?他带着几分挪揄说道。
不是。
齐悦忙笑道,不是,义父你医术高超,悬丝诊脉隔墙探病不在话下。
周茂春哈哈笑了。
少胡说。
他说道,端起茶一口喝了,是这样。
医病不医命的意思月娘你其实也明白吧,一个人有没有病,身体是会发出警告的,人自己也会感应到,陈夫人自己拒绝看病,或者说她没病,这样没必要看病,或者说她不想治病了..他说到这里,抬眼看齐悦。
病人本身已经排斥看病。
就算开了药,她一则不会吃,二来,吃了也不管用。
他说道,现在你要做的。
不是急的请大夫,而是先去说服陈夫人。
屋子里谈话的时候,常云成在外边陪着定西侯。
定西侯正乐呵呵的看着小厮收拾一间客房。
这是太医院院吏当值的时候用的房间,条件充其量也就是普通客栈一般房间。
因为周茂春以太医院为家,而定西侯又决定好好的给周茂春表达诚意,说什么也要跟着他,被聒噪不过的周茂春为了求得耳边清净。
便同意他住进来了。
常云成再次回头看那房间,不由叹口气。
定西侯府虽然远离京城,但却丝毫不逊于其他侯爵们的富贵,定西侯常荣自从出生就锦衣玉食。
尤其是迷上风雅之后,更是讲究吃穿用度。
这样的房间,连侯府里的下人房都比不上,但定西侯却要住进去。
看着定西侯笑呵呵的面容。
常云成忍不住有些心酸。
父亲,你还是去咱们的宅子里住吧。
他说道。
定西侯虽然不常进京。
但在京城还是有购置房产的。
你傻啊。
定西侯面对儿子还是保持老子的威严,瞪了他一眼。
父亲,其实你不用这样,周老大人他心里明白的,过一段就好了。
常云成说道。
定西侯哼了声。
说你傻你还真不聪明。
他说道,我当然知道那老头心里明白,故意折腾呢。
他说到这里小心的往周茂春的屋子看了眼。
我不是给他面子,我是给月娘面子呢。
他压低声说道,说着又叹口气,事到如今,就别管谁丢人谁不丢人了,好歹把事圆满的办了过好日子就万事大吉了。
常云成看着定西侯,他实在不习惯这样的父亲,想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站在那里憋得脸色十分古怪。
这时齐悦出来了。
定西侯顿时满面的笑,扭头看到常云成的脸色,又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丑样子吓鬼呢!他抬手给了常云成肩头一巴掌低声喝道,还不快些上去好好说话。
他吼完顾不得常云成自己先跑过去了。
月娘啊,让云成送你回去。
他笑呵呵的说道。
屋子里传出周茂春没好气的吼声。
送什么送,我家月娘自己在京城呆了这么久,还用人送吗?定西侯不理会,冲常云成使个眼色,自己乐颠颠的迈进屋子去了。
….亲家,中午你想吃什么?我带了厨子来,上次匆忙,没吃到我们永庆府的佳肴,这次我特意给你带了厨子来..…我说定西侯,你可真敢说!你是为你自己带的厨子吧?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还有,你喊我什么?谁让你喊我亲家了?你注意点啊…听着屋子里的拌嘴,齐悦看着常云成笑了。
走吧,车夫。
她笑道,一摆头。
常云成笑着抬手敲她的头一下。
你是先回家还是去问胡三工程的事?他问道,一面伸手要扶着齐悦上马车。
齐悦抓住他的手一带。
你干嘛?这么早就想甩开我回家去啊?她故作惊讶瞪眼说道。
常云成被她说的一愣,旋即有些不敢相信。
其实义父说的不对。
齐悦皱皱鼻子笑道,我对京城一点都不熟,虽然呆了半个月左右,但是,哪里都没去。
常云成看着她。
你呢?来这里玩过没?齐悦问道。
玩过没?常云成摇摇头。
我每次也是来去匆匆,也想不起要玩什么,也不知道看什么。
他说道。
那我们去转转?齐悦笑问道。
常云成却迟疑一下。
你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忙…他说道。
傻瓜。
齐悦看着他笑,再忙的事,也比不上你重要。
又..又来了…常云成觉得刺痒从脚底只传到头顶。
这个女人,从哪里学来的这么多甜言蜜语!简直。
简直太让人受不了!从这边走,就能走到大觉寺,听说玉兰花开的正好。
常云成说道,一面从伸手拿过齐悦抱在身前的一个胖头泥娃。
齐悦闻言忙向前看,嘴里还咬着一块粘糕。
有花赏?她说道,转头忙向四周乱看,要不要买点小吃,我们树下赏花吃。
常云成看着她胳膊上挂的满当当的大包小袋子笑。
大觉寺有素斋。
他说道,一面再次从齐悦胳膊上拿过几个袋子。
挂在自己已经满当当的胳膊上,素斋阁就在玉兰树边上,从窗边就能看到满院子的花,不用傻乎乎的站在树下吃。
怎么就傻乎乎的?齐悦瞪眼道,那是情调。
常云成哈哈笑。
用胳膊肘撞她。
快走快走吧。
遗憾的是到了大觉寺,素斋已经订满了。
我再出钱..常云成很是尴尬,又有些急恼。
京城的和尚就算是小,也带着几分大气。
施主,佛法平等。
他淡淡说道,有些倨傲的颌首,说罢转身就走。
开玩笑。
以为他们大觉寺是什么乡野寺院吗?钱?见得最多的就是钱了!齐悦笑着拉住还要去理论的常云成。
谁让我们临时起意。
她笑道,这说明人家的素斋真的很好。
也没多好,我吃着还不如咱们永庆府大佛寺的呢。
常云成愤愤说道。
是啊是啊,大佛寺的我也吃过了。
我也觉得特别好吃,只怕没地方能超过它。
齐悦笑道,一面拉着常云成的胳膊转身。
这话勾起了常云成的记忆,想到那隔窗而不能见的时刻。
他的神情微微凝滞。
可是,我们没有一起吃过。
他说道。
明天,明天我早点来,把这里全包了。
齐悦哈哈笑。
有钱烧的你。
她笑着拍他的背,手里的拎着的东西就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这提醒了齐悦。
看,还是我先见之明,没有听你的扔掉这些东西,快走快走,我们席地而坐,花下野餐。
她笑道。
话没说完,就被常云成猛地拉住闪到一旁的山石后。
怎么..齐悦惊讶的张口。
常云成掩住她的嘴。
刺杀?跟踪?齐悦心砰砰的跳,攥住了手。
急促的脚步声从素斋阁传出来。
…齐娘子?范艺林大声的喊道。
紧跟过来的李桐在门外左右看,人到是不少,可是并没有那个女子的身影。
你听错了吧?哪有齐娘子?他说道,嘴里虽然这样说,还是忍不住踮脚乱看。
我怎么会听错。
范艺林说道,我听到她笑了,齐娘子的笑跟别人的笑不一样,好听的很。
李桐忍不住轻咳一声。
当着世子爷你可别这么说。
他说道。
范艺林哼了声。
我说怎么啦?我怕他吗?他说道,打他我都不待眨眼的。
可不是,你被人打的都眨不了眼..李桐心里笑道,一面再次看了下四周。
花红柳绿,熙熙攘攘中的确没有那个女子的身影。
走吧,你听错了。
他拍了拍范艺林的肩头,带着微微的怅然,齐娘子现在正忙着呢,哪里有空出来。
范艺林不死心的沿着左右路走了几步才悻悻的放弃了。
我明明听到了…怎么会听错呢…听得说话声消失,常云成才松了口气。
真是倒霉,怎么走到哪里都遇到这家伙。
他嘀咕一句。
齐悦笑的手撑着他的前胸。
太好了,他们两个在,里面有位子,不如..她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常云成瞪眼打断。
不行。
他喊道,一面又忙压低声音,拉着齐悦也不分路,就从山石后穿过去。
齐悦不再说话笑着,任他拉着前行。
摇落枯黄的竹叶掉了二人一头一身。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为谁常云成还是过了午就把齐悦送回来了。
有的是时间,你先忙你的。
他说道,一面又补充,我一定定上明日的斋菜。
有的是时间。
齐悦也便笑道,冲他摆摆手。
看她进了家门,常云成才调转马头而去。
简单的梳洗换了家常的衣服,齐悦就来找陈氏。
不像往日她可以径直进门,而是被仆妇拦住。
娘子稍等,我去看看夫人睡了没?仆妇有些不自然的笑说道。
齐悦抬头看看天。
这么早就睡了?是午休还是晚眠啊?采青从里面急忙忙的走出来。
午间没有睡,方才说困了要眯一下。
她含笑说道。
齐悦哦了声,这还算合理。
那等睡醒了我再来。
她说道,就要转身。
采青忙留住她。
娘子,劳烦你再请周大人来。
她含笑说道,也真是怪了,原本不觉得有不妥,但听娘子这么一说,周大人这么一来,夫人真觉得有些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病的缘故。
齐悦大喜,没想到陈氏自己竟然想通了。
看来并不是她知道病不想治。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让人说一声,来看看最好,这样若有不好早些吃药,如果没事,就去了心病。
她高兴的说道。
也不急,娘子。
采青含笑说道。
齐悦早脚不停的走了。
看着她消失在院门口,采青面上的笑才没了,转身走进屋子里,看着隔间里床上躺着的陈氏。
她放心了吧?陈氏的声音穿出来。
采青走过去应声是,看着床上陈氏惨白无血色的脸。
忍不住要哭。
她起了疑心,我一味躲着,她反而更急。
陈氏含笑说道,想要坐起来,到底是有些费力。
采青忙搀扶她。
可是,要是让周大人看了,那是瞒不住的。
她哽咽说道。
我可没想瞒周大人。
陈氏笑道,拍了拍采青的手。
采青有些不解。
原本想这么晚,怎么也得明日再请周茂春来。
没想到刚到晚饭的时候,周茂春就被齐悦拉来了。
齐悦跟了进来,看到陈氏的脸色就急了。
还不是被你吓的。
陈氏却嗔怪说道,你三天两头的说我有病有病,我现在觉得自己哪里都是病。
齐悦又被逗笑了。
周茂春没说话。
坐下来,拿出脉枕。
你别在这里看着了,你义父难得来家一次,你去亲自下厨做个拿手菜表表孝心。
陈氏含笑说道。
是吗?这丫头还有拿手菜?周茂春说道,看向齐悦,一脸不信。
齐悦忙点头。
当然有,义父我可不仅仅是神医。
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神厨。
她一本正经说道。
陈氏和周茂春都哈哈笑起来。
快去吧,让我看看你这神厨深藏不露的手艺。
周茂春说道。
齐悦笑着扔下一句你就瞧好吧,便出去了。
采青摆摆手。
带着仆妇也退出来了。
屋子里只剩下陈氏和周茂春二人。
陈氏没有伸手,周茂春也没要诊脉,沉默一刻。
你从哪里弄来的这毒药?周茂春先开口说道,眉头紧皱。
审视着陈氏。
陈氏只是一笑。
周大人果然神医。
她笑道。
只要不是瞎子,不是大夫也看得出。
周茂春哼声说道。
你干嘛瞒着月娘?我是不想她难过。
陈氏微微一笑道,一面叹口气,这孩子无父无母在这世上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孤苦伶仃的。
周茂春嗤了声摇头。
那只是血亲上说而已,谁说没了血亲就孤苦伶仃了?他说道,她现在难道还算孤苦吗?陈氏眼神倔强。
那也不是血亲,再好也不是血亲,再好也比不过血亲!她淡淡说道。
妇人之心真是不可理喻,周茂春懒得再说。
那你想怎么样吧?他干脆问道,我可以帮你瞒着,但我瞒着你就可以不死了吗?陈氏低头对他微微施礼。
瞒过这段就好了。
她说道,这段她忙,又才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好容易好些了,与其让她知道了日日揪心,还不如就等那么一天伤心。
这等生死事在周茂春眼里根本就不是事,该死就死了,无可避免嘛,既然是无可避免的,有什么可伤心的?他撇撇嘴便不再理会。
齐悦来招呼大家吃饭时,周茂春已经写好了药方。
三天一次。
他说道。
齐悦一面看一面低声问什么病。
先天弱,又心事多,又有旧疾,总之就是病了。
周茂春说道。
陈氏是其母怀孕时死了爹,其母必然大悲,这样的孩子生下来的确容易先天不足。
齐悦点点头。
这药三天才吃一回啊?她又低声问道,行不行啊?周茂春瞪眼就扯回药方。
不爱吃别吃。
他说道。
齐悦忙笑着又夺回来。
吃,吃。
她笑道,一面忙推着周茂春,义父辛苦了,快些入座,尝尝女儿特意为你做的老鸭汤。
正说着,外边人来说定西候来了,周茂春顿时脸拉的好长。
正要吃饭啊真是太巧了。
定西候进来了,笑呵呵的说道。
巧什么巧,谁让你在这吃的?一个当大伯的来这里吃饭合适吗?你自己没厨子吗?周茂春瞪眼说道。
定西候有些讪讪。
不是不是,我不是特意来吃饭的,我是听说弟妹病了,特意来看看。
他忙说道,一面指着院子里正在搬东西的小厮,带了好些永庆府的特产。
想必弟妹吃了这些惯用的会好的快一些。
又是那些芋头?周茂春瞪眼看着外边,你带了多少来啊?定西候嘿嘿笑。
那,那你们慢慢吃,我就先走了。
他说道,嘴上这么说,脚下却舍不得迈步。
毕竟是陈氏的家,齐悦不好留。
一个仆妇从后边疾步出来了。
夫人请侯爷吃了饭再走。
她施礼说道。
她的话音才落,定西候就已经坐到了饭桌前。
别客气别客气。
他哈哈笑道,一面拿起碗筷。
看着满桌子的饭菜,不错不错,很好很好。
您尝尝,这是我做的汤。
齐悦含笑说道。
周茂春心里一惊,忙拿起碗筷。
却还是慢了一步,这边定西候已经狠狠的舀了一碗就开始喝。
好,好。
他一面称赞,顾不得烫一连气的喝完,伸手再去舀。
周茂春用筷子敲他的筷子。
定西候,你注意点行不行!他喊道。
围着的仆妇们也都忍不住低头笑,齐悦任他们这边热闹。
和仆妇进内院伺候陈氏吃饭。
陈氏只略喝了一口汤。
你也别担心,我药吃着,慢慢的养,你也是知道的。
我这身子原本就不好。
她含笑宽慰道。
齐悦点点头,也没有强要她吃,坐在一旁陪她说话。
窗外夜色渐渐拉开,一夜无话。
第二日。
常云成惦记的素斋并没有吃到,兵部紧急召走了他。
而齐悦也为军需药品筹备长忙碌着,虽然有胡三全权负责,但她也不能当甩手掌柜,张同那边的弟子们她也要再进行讲课,整理各种教案以备张同他们到边境后用,看着陈氏用药,请周茂春定期过来回访等等事。
一眨眼就是八日后,张同等人出发了,同行的还有常云成。
他虽然降了级,但不能不上班。
还是没能陪你…常云成一脸歉意的说道。
有的是时间。
齐悦拍拍他胳膊笑道,等第一批物资准备好了后,我会亲自去送的,第一站就到你那里好不好?常云成笑了,抚了抚齐悦的发鬓。
周茂春在一旁重重的咳嗽一声。
咳什么咳!你说你早点把事情给办了多好,好好的,又要分开了,再见啥时候啊?定西候立刻说道。
这句话他已经唠叨了两天了。
急什么急,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周茂春瞪眼喝道。
能不急吗?你看现在求了皇帝的旨,今天就能把亲事先办了,反正也都是熟人,不用那么讲究,估计再等云成回来,孩子都能抱上了…定西候拉着他说道。
周茂春呸了声。
齐悦和常云成对视一笑。
保重。
他说道。
齐悦点点头。
你也保重,我很快就去看你的。
她笑道。
常云成也点点头。
天似乎一下子暖和了,德庆公府,德庆公老夫人正被媳妇婆子围着。
做什么新衣啊,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也不见人,一件衣服从冬穿到夏就行了。
老太太说道。
屋子里的人便都笑起来。
老夫人这是给儿孙们省着呢。
有年长的仆妇凑趣道。
哎对了,雪娘的衣服也不能少。
德庆公老夫人想到什么忙说道。
便有一个媳妇忙应声是。
已经让人去了。
她说道。
我听说雪娘怎么了?病了?老夫人问道,一面坐下来。
是,前几天去时,见她很不好,说正吃着药呢。
媳妇答道。
老夫人便叹口气,又起身。
我去看看她,她不愿意来看我们,我去看她。
她说道。
这边人忙劝,说天热了,说要备车等等正乱着,外边有丫头跑进来。
姑奶奶回来了。
她们喊道。
说的大家一愣。
哪个姑奶奶?一个媳妇忙问道。
话音未落,就见一个中年妇人疾步进来,正是嫁到山东饶家的那位小姐。
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媳妇忙接过去问道。
那妇人并不理会,也不用招呼,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娘,雪娘要害死我们家了。
她开口就说道,拿着帕子擦泪。
*************************收尾中,如有哪里纰漏,记得提醒我哦,一到结尾的时候我就容易急,请大家多担待,另最后一个月了,不管如今的情节你们是否喜欢,还请看在曾经喜欢过的份上,可以投票给我。
谢谢。
第三百七十七章 寻来这话让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好好的,她一年到头也不跟家里联系,怎么又惹到你了?老夫人不解的问道。
绕陈氏用帕子擦泪,面色憔悴,显然真的是急坏了。
这话倒要问她,她到底是想干什么?她哽咽道。
跟进来的饶家仆妇被带了下去,只留下几个陈家媳妇,有端热茶的也有端来热水毛巾的,大家也不急着问她,细细的服侍着。
二女婿也来了?老夫人问外边的人。
媳妇们还没回答,正匀脸的饶陈氏就放下毛巾。
他还敢出门?脸都丢尽了。
她说道,才止住的眼泪又要往下掉。
老夫人忙摆手。
哎呀好了好了,你有什么话痛快点说!怎么就这样了?什么时候到京城的?她问道。
刚到的。
饶陈氏说道,端起茶杯就喝,显然渴坏了。
老夫人又忙喊人去备饭。
母亲,哪里还吃得下饭。
饶陈氏放下茶杯说道,雪娘呢?让她出来见我。
老夫人给她一个白眼。
有什么话先给我说。
她说道。
母亲,都是你们这样惯的她。
饶陈氏说道,将帕子摔在桌子上。
门外有仆妇低头进来。
老夫人,大爷那边问,二夫人回来,可有什么事?她低声说道。
大爷是陈雪的嫡亲哥哥,夫妻二人身体皆不好,在隔壁的院子里静养修道,基本上不出门也不和人打交道。
看来二夫人进门闹的阵仗不小。
大哥吗?倒是有些事,我一会儿去看看大嫂。
饶陈氏说道。
老夫人瞪了女儿一眼。
都四五十岁,要当祖母的人了,还这般不知轻重。
她低声喝道。
然后看向那仆妇,回大爷的话没事,得闲了再给我抄份太上感应篇。
那仆妇应声是退出去了。
咱们管不了她,让她的嫡亲哥哥嫂嫂管好了。
饶陈氏继续说道。
别跟我胡扯,有事说事!老夫人一拍桌子喊道。
老夫人年纪大了,糊涂的时候越来越多,但发起脾气来还是这般硬气。
饶陈氏不敢再发脾气。
还不是我家小叔的那孩子,郁芳。
她说道。
哦,就是那个打不得骂不得,动不动就跑到你小叔故居门前哭的丫头?老夫人说道。
是啊。
我都恨不得当祖宗供起来了,当初怎么就接着这个烫手山芋!饶陈氏吐气说道,又撇撇嘴。
倒是跟雪娘一样。
老夫人又啪的拍了桌子。
她算个什么东西,她爹算什么东西,你竟然敢拿她和雪娘比!她气呼呼喊道,你到底有正经事没?没有的话快给我滚。
这是动了真气了,屋子里的仆妇媳妇忙劝着。
又给饶陈氏使眼色。
饶陈氏不情愿的道了歉。
是这样,雪娘说要跟郁芳说门亲事,我就信了她。
她不敢再乱说,切入正题。
老夫人哼了声。
你是信她能让那孩子嫁的远一些吧?她说道。
知女莫若母,饶陈氏讪讪笑。
母亲,我敢对天发誓。
我对郁芳这孩子,真是全心全意想要为她好。
她又整容说道,这不仅是我的脸面。
也是我们饶家的脸面,我对她那是用了十足的心思。
这点倒是,老夫人缓了脸色。
那后来怎么了?说亲说成仇人了?她问道。
饶陈氏看了看屋子里的人,端起茶。
屋中的人会意。
我去看看厨房,让他们加菜。
二姑奶奶回来了就住家里一天。
我去看看她们收拾屋子。
媳妇们纷纷说道,笑着带着人退了出去。
关上屋门也关上了屋子里的谈话。
夜色降下来的时候。
齐悦看着陈氏喝了药。
你不用总这样看着我,我又不是小孩子。
陈氏笑道。
齐悦笑着给她递过蜜饯。
陈氏没有吃。
我吃药比饭还多,哪里还用得着这个。
她笑道,一面看着齐悦,陛下这几天没有找你吗?齐悦转身放盘子。
皇帝找我干什么?她笑道。
陈氏抬手擦了下嘴。
你弄得那些什么药厂的事啊,都做的还好吧?陛下可还满意吧?她问道。
齐悦哦了声。
都还好啊,我办事你放心。
她笑道。
你办事我还真没放心过。
陈氏摇头,看着齐悦,快去歇着去吧,太操劳了,再熬夜,这肤色气息都不好看了。
齐悦顺手摸了摸脸,笑着应声是。
刚进了自己的屋子,阿好便扬着一封信跳过来。
世子爷的信。
她喊道。
齐悦忙伸手接过来,一面撕信皮儿,一面熟练的将脚上的鞋子踢开,然后顺势歪倒在炕上。
阿如无奈的在后头收拾。
要茶还是羊奶?阿好则问道,一面也习惯性拿起两个杯子。
齐悦拆开信,一个压扁了枯草掉出来,是草编的小兔子。
要茶!她便笑着举手喊道。
这是要熬夜不睡的节奏啊,阿如忙抢过阿好手里的茶。
跟着胡闹什么。
她说道,一面将一杯羊奶放到齐悦面前,早点睡,睡了梦里可以见到世子爷,想怎么甜蜜就怎么甜蜜,怎么也好过你大半夜的不睡在屋子看着信傻笑。
齐悦大笑,将羊奶如同饮酒一般仰头喝了,又少不了被阿如抱怨一回。
他走的可真快,这时候已经走了一半了。
齐悦躺在床上,翻个身趴着,看着信说道,他的字可写的真好。
是啊。
侯爷请了好先生教的,小时候为了写字,世子爷没少挨打呢。
阿好说道,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纳鞋。
齐悦又翻个身,仰面躺着。
….写的还文绉绉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还加了兮字…她笑道。
阿如抱着两件衣裳进来。
我说,你已经念了一晚上了,我们都知道了世子爷如何挂念齐娘子了,求你别再说了啊。
她故作哀求道。
齐悦笑起来。
就念。
知道你们羡慕我。
她说道。
阿如姐可不会羡慕你,她和姐夫天天能见面呢,你羡慕阿如姐姐才对。
阿好闪着大眼睛说道。
齐悦哈了一声。
便点头笑。
你这死妮子!阿如没想到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又是羞又是笑,伸手去捏阿好的耳朵。
阿好跑向齐悦躲避。
屋子里顿时笑闹声一片。
笑闹过了,阿如拿着衣裳在一旁叠。
这些衣服是干什么的?齐悦问道。
给姐夫做的。
阿好说道。
阿如伸手按住她的头,引得阿好连连说不敢了。
是给世子爷做的夏衣。
阿如一面说。
一面看阿好,你做的鞋呢?好了没?整日里就知道玩儿。
做好了,做好了,这是第二双呢。
阿好忙说道。
齐悦这才知道两个丫头每天晚上做针线是干什么。
还要给他做衣裳啊?她笑道。
以前我们给世子爷做三季衣裳呢,每次送都是一大包。
阿好比划着说道。
只是可惜那时候,世子爷从来都不收。
那做好的衣裳季季堆在屋子里。
或许是想到以前的事,阿好的神情有些怅然。
那种感觉齐悦没尝过。
恩恩这个真不错,可惜我不会针线。
要不然我也做一件。
她笑道。
哎?阿好抬头看她,一脸惊讶,娘子,你的针线也不错啊。
阿如咳了一声。
不早了,快去睡吧。
明日还要忙呢。
她说道,一面拿过衣裳鞋子。
还差多少啊,我帮你做了吧今晚。
阿好被引开了话题。
不用不用,我一会儿就做好了。
她说道。
两个丫头逐一熄灭屋子里的灯,只留下一盏,又放下隔间的帘子。
不许再看信傻笑不睡了。
阿如临走又警告道。
齐悦将信赛到枕头下,躺在枕头上闭上眼。
阿如噗嗤笑出声,带上门出去了。
外间的灯熄灭,昏黄的月色透进来,听得脚步声远去了,齐悦睁开眼,又把信从枕头下摸了出来,屋子里昏暗不明根本看不清,不过无所谓,她已经背下来了,她将信纸贴在心口,心里喃喃的念出每一个字。
衣服和信很快就打包送走了,齐悦便又开始等待下一次收信了。
铺子已经寻好了,师父,找人看了几个日子,你看哪个合适?胡三将一张纸递给齐悦。
我又不懂这个,老师你看着选就好了。
齐悦看一旁的刘普成说道。
刘普成便也不推辞了点了点头。
第一批成品医药物资样品出来了,师父去看看。
胡三又忙说另一件事。
齐悦高兴的点头。
现在就去。
她二话不说抬脚就走。
还没出门口就被拦住了。
陛下找我?齐悦看着上门的太监有些惊讶的问道。
是啊,齐娘子快些吧。
太监含笑说道。
老板最大,齐悦点点头。
你去把一些样品给我拿来。
她对胡三说道。
这边马车出巷子,那边有马车进来,因为是看到皇家的内侍,他们忙停下让路。
怎么?是雪娘进宫了吗?车帘被掀开,德庆公老夫人问道。
好像不是,是那个齐娘子吧。
车外的仆从答道。
马车走近,德庆公老夫人没有放下车帘。
那个齐娘子啊。
她心里念道,然后就看到那马车忽的掀起帘子,一个女子探出头来。
哎对了胡三,针筒什么的也拿些。
她嘱咐道。
胡三应声是。
齐悦放下帘子。
马车不急不缓的走过去了。
这边的车夫便牵马。
老夫人,您坐好..一旁的婆子说道,转过头看,吓得哎呀一声,老夫人,您怎么了?这一声喊得周围随伺的下人都忙涌过来,只见德庆公老夫人手扶着胸口,正呼呼的喘气,确切的说是只出气不进气,面色已经发青了。
一个婆子忙取过一瓷瓶打开放到老夫人鼻子下,另一个重重的拍打老夫人的背部,呼哧两声,老夫人才缓过气来。
我,我,我..她颤声喘气,目光死死的盯着一个方向,半日却没说出什么来。
好像,好像!第三百七十八章 似曾(加更)门上这般热闹,陈氏这边的人很快就知道了,忙将德庆公老夫人请进来。
德庆公老夫人被直接搀扶到陈氏的屋内,摆了张罗汉床,让她躺下。
对面躺的是陈氏。
这是怎么了?陈氏坐起来,惊讶的问道,怎么让老夫人出来了?七十多岁的老夫人十几年前就基本不出门了。
德庆公老夫人喝了茶,又被几个仆妇揉按捶,此时缓过来了。
她看着陈氏,也很惊讶。
怎么气色这么差?她问道,就要起身,你这孩子病了也不说!又喊着请太医。
周老大人已经看过了,开了药吃着呢。
陈氏笑道,让人拦住。
既然周茂春看过了,德庆公老夫人就稍微松口气。
你带回来的那个..她便开口问道,张口却忘了怎么称呼,那个住进你爹屋子的女人…这个话听起来这么怪,四周的仆妇忙低声提醒。
齐娘子。
老夫人这才想起来,接着说道,是什么人?陈氏笑了笑。
老夫人是越来越糊涂了,经常张口忘事,旁边的仆妇少不得又低声提醒。
我不是说这个。
德庆公老夫人有些不耐烦的摆手,依旧看着陈氏,她,她怎么跟,跟那家的孩子一样?那家?哪家?周围的仆妇一头雾水。
陈氏却是一笑。
哪家啊?她说道,嘴里是疑问,但神情却淡然。
雪娘,你知道我说的是谁!老夫人沉声说道。
陈氏低头一笑,再抬起头。
是吗?我都记不清了,婶娘说像。
那就是像了。
她说道。
陈氏这里发生的事齐悦并不知道,她此时已经叩拜了皇帝,正打开自己带来的箱子。
齐娘子可真是聪明伶俐。
皇帝含笑说道,看着眼前跪着的女人。
齐悦已经不像前几次见到皇帝那样拘束了,闻言抬起头一笑。
谢陛下。
她说道。
旁边的太监们忍不住啧啧,这女人可真够不客气的。
皇帝笑意更浓。
他原本准备的那句解释为何召她来的话便不用说了。
民妇知道陛下一定等着看进展呢。
齐悦低下头一面说一面将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皇帝看着她。
起来吧。
他说道。
齐悦再次抬头一笑。
谢陛下,我这样挺好的。
她说道,换了个跪坐的姿势。
太监们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拒绝皇帝的命令拒绝的这样轻松随意,而再看说者和听者显然都没有特别意识到。
似乎这对话再合适不过。
齐悦这时拿出了剪子刀子,太监吓了一跳。
哎呀,这可不行。
他们忙站过来,围在齐悦身边。
齐悦有些不解。
怎么了?她问道。
在陛下面前可不能拿这些凶器。
太监们急道。
凶器?滚一边去,大惊小怪的丢朕的人。
皇帝不悦的说道。
太监们便讪讪的让开了。
看着皇帝不仅没有避讳,也不用太监们呈上去,自己起身走过来,站到了齐悦的面前。
这些..他微微弯身看着被齐悦摆出来一溜的东西,好奇的问道,就是你用来展示神技的东西吗?是啊。
齐悦笑道,一面一一指给他看。
镊子,手术刀,剪子,这些又分为好多种..皇帝先是微微弯身看着。
然后便干脆坐下来,太监们再次惊讶一番,忙忙的取来坐垫。
这些东西就这么好看?还是…太监们站在一边,垂下的视线不由落在那与皇帝对面而坐的女人身上。
齐悦已经将东西都摆出来。
也一一的说明是什么了。
这个针筒就是你上次说的给李阁老把肚子里的气抽出来的那个?皇帝伸出修长的手指,有些迟疑的拿起针筒问道。
这个还不是。
这是注射用针筒,李阁老用的是穿刺针筒。
齐悦笑道,一面低头在箱子翻了下,然后有些歉意的一笑,还没造出来。
皇帝看着她笑了,将针筒放回来。
应该没别的事了吧,她已经让陛下知道自己没有偷懒,齐悦便准备收拾东西了。
那这个手术刀怎么用?皇帝又指着问道。
还想知道怎么用?齐悦便含笑伸手拿起来,做了个执笔式。
这样用。
她说道,又换了手势,还能这样用,这样用..皇帝含笑看着眼前女子的手灵活的变幻,四周的太监心都提到嗓子眼,乖乖,这玩刀玩的这么溜,可是太危险了….紧张的可不止皇帝跟前的太监们,此时饶陈氏在家里走来走去,不时的问老夫人回来没,还好不多时,外边就说回来了,她大喜忙过去。
德庆公老夫人沉着脸被两个仆妇搀扶着走的很快。
陈雪娘那古怪性子,难道母亲也没在她跟前讨得好?母亲,雪娘怎么说?她问道。
她什么都不说。
德庆公老夫人答道,我看她心里清楚的很。
她就是故意的!饶陈氏点头说道,又是气又是急又是委屈,我可从来没惹过她,从小到大我可都是让这她,真心把她当妹妹看,她怎么这么狠心,陷我与不义!这以后我可没脸进饶家的门了。
你说什么呢?德庆公老夫人似乎才回过神,皱眉道,她怎么陷害你了?饶陈氏被问的一愣。
不是她请来的那和离的圣旨吗?她问道。
我怎么知道。
德庆公老夫人说道。
饶陈氏有些抓狂。
您没问她吗?您不是说她承认了吗?她说道。
德庆公老夫人恍然哦了声。
这个啊,我忘了问了。
她说道。
饶陈氏一口气没上来。
那您过去干什么呢?她说道。
德庆公老夫人神情有些迷茫。
对啊,我过去干什么了?她喃喃说道。
饶陈氏气的没办法。
不是说摸牌吗?人都来了没?德庆公老夫人又问道。
老夫人糊涂病又犯了,仆妇们忙搀扶着哄着。
来了来了。
就等您老了。
饶陈氏无奈的摆摆手。
快扶母亲去吃药吧。
她说道。
德庆公老夫人听到她说话。
二花?你怎么来了?你什么时候来的?她问道。
饶陈氏伸手抚着额头吐口气。
娘,我来了好几天了,我这就要走了,改天来看你啊。
她说道,不待德庆公老夫人再说话,忙抬脚走开了。
仆妇们扶着老夫人向内走。
去大爷那里。
老夫人忽地说道。
仆妇们愣了下,以为老夫人糊涂的厉害了,忙口里应着,却不拐弯。
哎呀我没糊涂呢。
老夫人没好气的喝道。
自己甩开来仆妇,颤巍巍的向陈雪兄长那边走去。
都搞不清这老夫人什么时候糊涂什么时候清楚了,仆妇们无奈的忙跟上。
陈雪两个亲哥哥,都将近五十,就住在德庆公府东院。
一套院子分成两个,兄弟二人各自住着,都是体弱多病早早的便卸职在家,子女们很少,又都打发的远远的,如今年轻一辈的几乎都忘了陈家大房还有这两人。
德庆公老夫人径直去了陈大爷那边。
陈大爷爱好修道,听说是德庆公老夫人来了。
这才从精舍出来相见,要是别人就只能对着下人说话传过去而已。
雪娘带回来的女人,你见过没?德庆公老夫人开门见山问道。
陈大爷摇头。
只听二弟说过,没见过。
他说道。
德庆公老夫人沉默一刻。
我估计这女人跟一个人有关系。
她说道。
陈大爷看着她。
德庆公老夫人似乎有些难言。
万宁山庄。
她说道。
陈大爷神色顿变。
婶母。
这话,可不能乱说…他低声说道。
我自然知道这话不能乱说。
德庆公老夫人说出这句憋在心里的话,似乎轻松了一些,眼睛眯起来似乎看得很远。
可是,今天我见了。
差点吓死我,那眉眼,那形容,跟那孩子一模一样…不是说是个女子吗?陈大爷低声质疑道。
那孩子可不是就是俊俏的像个女子吗?一眼就把雪娘迷…德庆公老夫人哼声说道,话说到这里又咳一声停下,看陈大爷一眼,想起什么,哦,对,你是没见过。
她吐口气,眯起眼。
你们都没见过,要说像,这女人其实更像那孩子的祖母郑贵妃…她喃喃说道。
话没说完,陈大爷就猛地站起来。
婶母!他喝断了老夫人的话。
行了,我都这把年纪了,别一惊一乍的吓我。
老夫人横了他一眼,你们兄妹一个吓我就够我受得了。
陈大爷喘气来回踱步。
不可能,那一场大火,没人逃出来,都死光了,死透了。
他喃喃说道,然后确定的点头,婶母,只是有些像,这天下相像的人是很多的。
德庆公老夫人看向他。
雪娘对那人的心思,她见了这等相像的人,做出些夸张的事也是能理解的。
陈大爷说道。
德庆公老夫人吐口气,看向门外。
是,天下的人是很多相像的,雪娘的性子这样做也是很正常,但,定西候老夫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慢慢说道,一向浑浊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乞丐之身,救命之恩,这种真真假假的话,真的会有人信吗?第三百七十九章 识相大殿里女子清脆的说话声还在继续。
蔡重慢慢的走过来。
陛下,茶。
他躬身说道,手里托着两杯茶。
皇帝看了一眼,接过一杯慢慢的喝,没有说话。
蔡重觉得这是自己最忐忑不安的一次选择,他将手里的托盘往齐悦这边送了送。
齐悦已经说的有些口干了,随手就拿过来。
谢谢。
她随口习惯性的说道,一面一手将一根针放下,缝呢就是这样,靠的是剪子镊子配合,跟做衣服是不一样的。
皇帝攥着茶杯哦了声。
真是神奇啊,这些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他含笑说道。
还在躬身的蔡重慢慢的直起身退后了,轻轻的舒了口气。
齐悦喝完最后一口。
一辈一辈的经验累积的。
她说道,一面指了指头,咪咪眼一笑,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皇帝看着她亦是微微一笑。
齐悦将面前的东西往箱子里装。
一个小太监从外进来,在蔡重身边低语几句,蔡重点点头,走向陛下。
那小太监忍不住瞪大眼,有些惊愕,似乎完没料到蔡重会这么做。
陛下,御膳房问可要传膳。
蔡重走近几步含笑问道。
已经到中午了?齐悦忙看外边的天色,皇帝似乎也有些惊讶,看了眼旁边的沙漏。
民妇..主人家要吃饭了,齐悦忙俯身告辞。
皇帝已经先开口了。
齐娘子尝过朕的茶,不如尝尝御膳吧。
他含笑说道。
一旁的小太监此时才露出恍然,看向蔡重的神情那是无比的仰慕。
怪不得人家能当大总管呢…..陛下,民妇还是回去吧。
齐悦迟疑一下开口说道。
此话一出屋子里似乎连空气都静止了。
小太监们不用说,蔡重的神情也扭曲了。
竟然。
有人,拒绝了皇帝的赐宴….御膳啊…这满朝的文武大臣吃过的数都数的清。
不是,关键是,拒绝了皇帝!蔡重打赌这女人一定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皇帝似乎也有些意外,不过神情未变,依旧含笑看着她。
陈夫人病了,义父又开了些药膳要她吃三天,她不把自己当回事,民妇一不看着她就不吃了。
齐悦果然没什么感觉。
认真说道。
我要死了..皇帝的耳边响起这句话,神情微凝。
他嗯了声。
不是齐娘子觉得跟朕吃饭不自在吧?他忽地又道。
齐悦忙摆手。
没有没有,陛下这么好的人,民妇一开始不自在,现在已经一点也没了。
她说道。
皇帝笑了。
朕是这么好的人?他说道。
那是你还没看到朕不好的。
那还是没有看到陛下好的。
齐悦再次说道。
这话说的有些绕,蔡重楞了下,在心里倒腾,这边皇帝已经哈哈笑了。
陛下。
齐悦要叩拜告退,差点忘了请示要紧的事,便忙又开口。
皇帝看着她。
怎么,又反悔了?他笑问道。
这皇帝说话还真随意。
陛下。
方才的样品您都看过了,那第一批物资备好后,民妇就亲自送往边境了。
齐悦说道。
皇帝嗯了声。
齐悦便松口气,再次叩头然后起身向外退。
慢着。
你说什么?皇帝忽的问道。
方才没听到?是在走神?齐悦忙又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
你,要去?皇帝微微歪头看着她问道。
是,是民妇设计的,还是亲自去的好。
免得他们不会用。
齐悦说道。
皇帝淡淡笑了笑。
朕都会用了,他们难道还不会用?他说道。
啊?齐悦再次愣了下。
什么意思?皇帝看着她站起身来。
不许去。
他说道。
扔下这句话,转身就向外走。
不许去?齐悦回过神。
陛下..她忙喊道。
皇帝没有理会,施然已经走到门口。
齐悦要追,蔡重忙拦着。
哎呀齐娘子,可不敢啊。
他说道,带着几分劝告。
可是..齐悦还要说什么,蔡重不给她机会,瞪了一个小太监一眼。
还不快给齐娘子背着东西。
他呵斥道。
顿时好几个小太监冲了上去,最终一个运气好从齐悦手里抢过箱子。
齐悦只好离开。
走出宫门,看到高兴接过来的阿如阿好,齐悦才吐口气。
莫非,这些不行?阿如看她脸色有些忐忑的问道。
没有,陛下很高兴。
齐悦说道,微微撅嘴。
那..阿好不解的问道。
陛下不让我去。
齐悦坐上车才说道。
阿如和阿好对视一眼。
为什么?她们齐声问道。
不知道啊。
齐悦哼声说道,想到不能去见常云成,只觉得这脸怎么用力都展不开,就是一个劲往下坠。
没事没事,这次太仓促了,咱们又刚从那边回来,歇歇也好,等下半年再去,那些医药物资也不是只送一回嘛。
阿如安慰道。
也只能这样想了,也是,药厂的事刚开始,也的确很需要人手,光靠胡三刘普成怕忙不过来。
那第二批我一定要,天皇老子拦着也不行。
齐悦说道,这才打起精神来。
回到家陪陈氏吃饭,陈氏仔细的问她见了皇帝说了什么,齐悦捡着讲给她听,陈氏听得很高兴,整个人精神都变好了。
陛下还赏我御膳呢。
齐悦笑道。
不过我没敢吃。
一旁的采青也露出惊讶的神情,陈氏倒是一副淡然,似乎这是早已预料中的事。
这次不吃也好。
她含笑说道。
皇帝那种人…这样反而更好。
齐悦点点头。
虽然二人的意思是不一样的。
看着齐悦离开了,陈氏疲惫的靠在引枕上,连眼都无力睁开了。
夫人。
采青忍不住哽咽。
哭什么哭。
陈氏闭着眼,轻声说道,嘴边浮现一丝笑意,现在,多好。
采青点头哽咽应声是。
屋子里陷入一片静谧。
齐悦出宫门的时候。
德庆公老夫人也说完了话。
陈家大爷神色沉沉的默然一刻。
我去见见雪娘。
他开口说道。
德庆公老夫人叹口气。
她要是不想说是不会说的。
她说道。
她如果真想我们陈家断子绝孙满门倾覆的话。
陈家大爷淡淡说道。
你好好跟她说,她身子不好。
德庆公老夫人又嘱咐道。
陈家大爷苦笑一下,冲德庆公老夫人施礼。
你这是干什么好好的。
老夫人摇头说道。
婶娘,我们给你们添麻烦了。
陈家大爷说道,抬起身。
又苦笑一下,当初太祖皇帝说的对,雪娘,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德庆公老夫人嗨声打断他。
你别这么说她,她那时候还小。
她说道,被人蛊惑两句做出些荒唐事。
陈家大爷摇头。
三岁看老。
他说道,一面再次冲老夫人施礼。
婶娘,你快去歇着,别管了,我会去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我现在倒不想你去问了。
德庆公老夫人说道。
犹豫道,还是我去吧,她从小也没跟你们一起长大,反而还不如和我亲近呢。
对她来说。
亲近没有用。
陈家大爷说道,一面扶住老夫人。
亲自送她出去,婶娘,你别管了,我过几天就去看她。
老夫人只得叹气不说了,由仆妇们搀着回到自己屋子里。
毕竟上年纪的人了,跑了这半日又说了这么多话,精神不行了,躺下就打瞌睡,那些伺候药的都喊不醒。
饶陈氏还没走,收拾了东西,过来看看老夫人这样,也没说留自己,只得去跟德庆公夫人告辞。
既然回来了,就在家里多住几天。
德庆公夫人说道。
住什么住,反正娘不待见我。
饶陈氏说道。
德庆公夫人忙着笑着拍她的手。
妹妹可别这么说,母亲天天念叨你们,说嫁的远了,她白养了。
她笑道。
念叨雪娘才对吧。
饶陈氏酸溜溜说道。
德庆公夫人虽然不知道到底出什么事了,但也知道跟雪娘有关。
妹妹,越是亲,越是随意。
她说道,你自己难道还不知道吗?她家也有一样小叔子家的孤女寄养呢,跟自己的孩子相比,打不得说不得,好好的相待,总是少了那一分骨子里的亲密,倒像是相敬如宾。
饶陈氏立刻回过味,脸上露出笑脸。
我匆匆来,这边家里也是一堆事要理顺,我过几天再来。
她笑道。
二人说说笑笑,刚走到大厅,就见两个仆妇疾步进来。
夫人,定西侯夫人来了。
她们说道,手里拿着一个帖子。
定西侯夫人?德庆公夫人和饶陈氏惊讶的对视一眼。
来得好!饶陈氏竖眉说道,笑容全无。
话音未落,就见谢氏被几个仆妇拥簇着大步而来。
她一眼看到大厅里的二人,微微一愣,这些年隔得远没来往,还是当初陈氏成亲时见过一面,一时间认不出谁是谁。
你还敢来?饶陈氏几步走过来,气道。
二妹,有话好好说。
德庆公夫人忙劝道,一面微微施礼,谢夫人。
这一说话,谢氏便分出谁是谁了。
她上下打量饶陈氏一眼。
好啊,果然姐妹亲啊,这就聚在一起了。
谢氏冷笑一声,一面迈过门槛,看着饶陈氏说道,你们姐妹又商量出怎么糟践我了没?******************想必大家对昨晚十一点的三更很惊讶,其实我也很惊讶!~~~~(>_<)~~~~其中因由就不说了,说好了二更的,不能少!所以,明日的更新还是在中午,再等机会调过来吧。
三百八十章 是谁两人一句话,屋子里的气氛陡然紧张。
谁糟践谁啊?饶陈氏没想到被人倒打一耙,气的头晕喝道,姓谢的…她的话没说完,谢氏身后走出一人,冲饶陈氏就跪下了,也不说话,掩嘴哭。
饶陈氏一句话没说完,气的又晕了晕。
你这个不要脸的…她指着饶郁芳颤声道。
谁不要脸啊。
谢氏打断她,冷声说道,也就你们姐妹先干出不要脸的事,倒说别人不要脸。
饶陈氏手便从饶郁芳身上移到谢氏这里,面色铁青,嘴唇发抖。
我..她张口说不出话来,便控制不住的扬手就打过来。
德庆公夫人忙伸手拉住,仆妇们也涌过来。
打啊,还打人啊,你们德庆公府位高权重,打我两下就打了吧,我认了。
谢氏冷笑道。
都是我的错,伯母您打我吧。
饶郁芳哭道,跪行到饶陈氏身前。
屋子里顿时乱起来。
有话都好好说,这是干什么啊,亲戚里道的。
德庆公夫人说道,让人把饶陈氏扶着坐下,又请谢氏坐,再让饶郁芳起来。
除了饶郁芳不肯起来,饶陈氏和谢氏都坐下了。
屋子里的仆妇便请谢氏的仆妇下去歇歇。
谢氏的仆妇迟疑不肯走。
去吧,没事,已经到人家家里了,要是真有什么事,你们守着我也护不住。
谢氏不阴不阳的说道。
德庆公夫人神情微微尴尬。
屋子里的仆妇这才退了出去。
谢夫人,到底是..德庆公夫人开口问道。
话没说完,饶陈氏缓过气又抢着先说了。
你们定西侯府诱拐我家女儿,你还有脸上门来..她气道。
谢氏嗤声笑了。
我在家里坐着跟你们山东也好京城也好。
隔着十万八千里。
她说道,我可真行啊能诱拐到你们家的女儿,我倒是想问问,你们饶家是怎么回事,逼得这么一个女儿家千里迢迢的独自投奔亲戚去。
她摇头啧啧几声。
饶陈氏再次气的眼黑,看到还在脚边跪着哭的饶郁芳。
你,你想去你外祖家,好,好。
来人。
她喊道,来人,备车,好好的把小姐送去,就告诉那段家。
我这个当伯母的无能…饶郁芳闻言哭的更厉害。
德庆公夫人闭了闭眼。
都好好说话!她猛地喝道。
屋子里安静一刻。
不愧是德庆公夫人,真是气势威严。
谢氏淡淡说道。
谢夫人。
德庆公夫人看向她,神态肃正,你我亲戚,也别论别的,我家有什么得罪,你告诉我。
我必然要给你个交代。
她说罢又看饶陈氏。
妹妹,你也给我这个当大嫂的一个面子,郁芳的事已经这样了,最要紧的是商量下怎么善后。
再说以前的事就没意思了。
她说道。
既然她这么说了,毕竟身份在那里,谢氏和饶陈氏都稍微压了下脾气,各自坐好。
得罪?我可不敢当。
谢氏冷声说道。
我就是想问问这位饶家夫人,既然当初许诺了亲事。
我们也按你们要的办了,为什么又转脸悔婚?当初的事德庆公夫人不知道,也就今天模糊听了下边的媳妇子过来低声说了个大概,貌似是陈雪做的媒,但不知道怎么好像没结成亲反而成了仇。
德庆公夫人不由看饶陈氏。
饶陈氏面色难看。
我们悔婚?你们都办出那样的打人脸的事,谁还敢和你们说亲!不想结亲就算了!没你们这样欺负人的!她亦是冷声说道。
我们怎么了?谢氏喝问道,明明是你们出尔反尔..你们都请来了那样的圣旨了,谁还敢和你们做亲!你们定西侯府,是不是耍人玩呢?饶陈氏站起来气道。
谢氏愣了下。
我们的圣旨,不是准你家女儿左右夫人位尊了吗?她皱眉问道。
饶陈氏呸了声。
你家夫人奉旨和离,那是给我们的尊吗?那是摆明了要打我们的脸!她喝道,伸手指着自己的脸,谁敢跟你们结亲,那就是伸出去让皇帝打脸呢!原来是因为这个,谢氏恍然,怪不得后来说亲人人对她退避呢!顿时气上加气。
好啊,果然你们姐妹没安好心,竟然如此作践我家!谢氏猛地站起来柳眉倒竖喝道。
饶陈氏更是怒不可言。
我作践你家?你们才是作践我家!安的什么心,竟然请来那样的圣旨!亏得当初没说开,要不然我们饶家合家非要被人笑死不可!她也站起身,竖眉指着谢氏说道。
德庆公夫人此时听出味道了。
你们到底谁请来的那和离的圣旨?她左右看看,问道。
她!谢氏和饶陈氏同时伸手指着对方说道。
然后都是一愣。
德庆公夫人也看看她们两个。
我们有病啊,请来两个圣旨。
谢氏啐了口说道,我们家还没那脸面。
我知道你们没那脸面。
饶陈氏也啐了口,说道,不是你们让雪娘去求的吗?她在宫里可是很有脸面的。
什么我们?明明是你们,不想和我们结亲,耍了我们,你们姐妹算计我们弄来这圣旨!谢氏立刻回道。
说道这里,二人不说话了,看着对方,德庆公夫人也慢慢站起来,心里已经基本上明白了。
陈雪娘!谢氏和饶陈氏再次齐声说道。
说完两人安静一刻,旋即一个向外就走,一个则看着德庆公夫人。
叫陈雪出来,给我说个清楚!谢氏气的浑身发抖,拍着胸口。
我谢正梅挖心掏肺的对她,她为什么要如此待我!我去找她说个清楚!就知道是她干的!这黑心的,眼里还有没有一点骨肉血亲之情!饶陈氏也气的发抖喊道。
话音才落,人也刚走到门口,外边有人过来了。
你们要找谁说个清楚?德庆公老夫人颤巍巍的站在门口,神情沉沉的扫视屋内,先跟我说个清楚再说。
这边闹的鸡飞狗跳,齐悦那边并不知道。
安安静静的一觉到天亮,只是今日起来精神到底是恹恹的。
不是说了嘛。
下一次一定能去,年前肯定就能去。
阿如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说道。
齐悦哦了声。
我知道啊,可是精神怎么也得有个过程才能缓过来吧。
她懒洋洋说道。
阿好取过脂粉给她铺了层。
那就用脂粉补补,喏,看。
这样就精神多了。
她对着镜子审视说道。
齐悦对着镜子呲牙笑了笑。
好,开工。
她握了握拳头说道。
今日是千金堂开张的日子,但因为只是做个样子,所以很简单,现在他们都忙着药厂的事,没有人手来这里坐诊。
爆竹噼里啪啦的点完,刘普成等人便进了屋子。
该有的摆设还是都配齐了。
只是缺少伙计大夫。
只要你们想招人,恐怕整条街都排满了。
安老大夫笑道,一面看胡三,胡大总管这几日连家都不敢回了吧?那等着托关系的人都堵住家门口了。
说的大家都笑起来。
何止等着当伙计的。
药厂涉及到方方面面,原本大家都走兵部的关系,没想到这次兵部死活不开口,一打听才知道所有的权利都在这千金堂手里捏着。
一群人呼啦啦的又找千金堂,结果千金堂根本就没开张。
这才都跟上了胡三,请客喝酒送物送钱无所不用,只让胡三烦不胜烦,四处躲藏。
一向喜欢这种被人追捧感觉的胡三也有些受不了。
师兄别打趣我了,我正是要烦死了。
他嘿嘿笑道。
阿如瞪了他一眼。
安老大人,安老大人。
胡三立刻忙改口说道,没有那碍眼的家伙们在,我就不用扯安老大人的大旗装门面了。
安老大夫哈哈笑了。
是老夫的荣幸啊。
他笑道。
怎么也是开展,中午也要好好的贺贺,我包了大觉寺的素斋,那里清净,又顺便祈福讨个彩头。
胡三说道。
齐悦眼睛一亮,但旋即想到什么。
你们去吧,我还是不去了。
她说道。
胡三便急了。
师父,谁都能不去,你不能不去。
他说道。
安老大夫也含笑劝。
别时候可以不去,今日是必须得去。
他说道。
大家都开口劝,齐悦只得应下,一众人分别坐上马车向大觉寺而去。
这是什么医馆啊,怎么刚开张就关门啊。
街上的人围着好奇的指指点点。
有两三个衣着鲜亮的人看过来,正好看到安老大夫上车,眉头便一皱,又看看这边才挂上千金堂牌子的店铺。
哎,那不是那老白毛吗?就是他,竟然还敢开医馆!活得不耐烦了!走,告诉小王爷去!几个人挤出人群跑开了。
齐悦在几个小和尚的引路下迈进了素斋馆,果然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她的身后也只跟了阿好。
方才来的路上,显示胡三被药厂里紧急叫走,又接着安老大夫有个故人求诊,最后就连刘普成和阿如也被胡三叫走了。
齐悦只得自己先来。
都这么忙,还非要吃什么饭。
她说道,坐下来。
一会儿就忙完了,饭肯定要吃的。
阿好笑嘻嘻的说道,然后转向那小和尚,你们的素斋都有什么啊,厨房在哪里啊?我瞧瞧去。
哎呀你就别多事了,坐下等着吧。
齐悦喊道。
阿好根本不听。
我去看看嘛,万一有娘子你不合口的让他们换掉。
她笑嘻嘻说道,不待再说话,就跟着那小和尚跑出去了。
齐悦摇摇头,偌大的阁楼里,自己靠着窗坐着,看着窗外的玉兰花。
现在已经没花了。
正看着,花树下慢悠悠的走过一人。
齐悦有些木木的视线扫过,旋即猛地怔住,蹭的站起来,再看花树下的人已经走过去了,目不斜视悠闲自得。
哎喂!她忍不住喊道,是,是眼花了?还是相似的人?她怎么看到那个人,是常云成啊?伴着她的一声喊,那走过去的几步外的男人站住了脚,回头冲她一笑。
齐悦一拍桌子上,就要从窗户里跳出去。
什么像!什么眼花!就是他!暧吆我的妈呀!她刚站起来,门外陡然响起杂乱的笑声。
惊喜!阿好跳起来喊道,身后还有阿如和胡三,就连刘普成也跟着笑。
齐悦眼泪都下来,三步两步就往外边跑。
你们这些家伙!这是我的创意!是我的创意!你们竟然卖给他了!她大喊道。
阿好等人哄得笑着散开了,常云成已经走到门口。
齐悦几步扑过去,常云成忙张开手,将她稳稳的接住。
果然是真的!*************************先贴上去吃饭回来改错字第三百八十一章 听见竟敢瞒着我!竟敢瞒着我!你这家伙!还竟然联合他们都来骗我!齐悦抓着常云成肩头狠狠的摇着。
常云成只是笑。
没瞒多久,也是早上才到的。
他笑道,亲了亲她的额头脸。
齐悦手搬住他的脸,对他怒目而视。
那干吗中午才让我知道!她喊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吗?这种话竟然也可以这样理直气壮坦坦荡荡的说出来,常云成只觉得心里欢喜的咕咚冒泡。
知道知道。
他连连说道,将还挂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抱紧,所以才给你惊喜嘛,大家都说你喜欢惊喜,你不是一直想要惊喜吗?他说着哈哈笑起来。
齐悦知道肯定是阿好那大嘴巴把自己去漠北找常云成筹划的那些所谓的惊喜,结果反而只有惊吓的事说了。
不许笑。
她哼哼说道。
外边的胡三看到送斋饭的和尚们来,忙伸手拦着。
哎哎,等会儿。
他说道。
和尚神情肃穆。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说什么时候摆饭就什么时候摆饭。
他木木说道。
一众人抬脚就往门里走。
哎,哎,我说,有点眼色行不行?胡三忙又上前拦着说道。
对啊对啊,你们不方便进去的。
阿好也忙跟上说道,非礼勿视的。
和尚们淡然的看了他们一眼。
施主多虑了,小僧们心中无尘埃,心中有佛主,没有勿视勿听勿言之说。
为首的依旧淡然说道,抬手推门就进去了。
里面的常云成和齐悦已经听到这谈话了。
在这和尚们进来时便分开了。
和尚们神情肃然的从他们身旁过去,将斋饭摆上桌子上,然后再神情淡然的从他们身边走开了。
齐悦忍着笑,抬手打了下常云成的肩头。
佛门净地,你胡闹什么。
她故作整容说道。
佛祖慈悲为怀喜见世人开怀,你我现在如此开怀,佛祖是很高兴看到的。
常云成一本正经说道,拉开椅子坐下来。
齐悦笑着在他身旁坐下,又扭头招呼阿如等人。
我们在隔壁。
阿如说道。
不待再邀请几人便笑着走到隔壁去了。
听的那边也热闹的摆饭了。
齐悦这才转过头,也不说吃菜,而是看着常云成笑。
笑什么笑,快吃吧。
常云成笑道。
没事,秀色可餐嘛。
齐悦咪咪眼笑道。
依旧看着他。
从那里学来这么多不正经的话。
常云成吭哧吭哧笑道。
哎呦瞧你正经的。
齐悦大笑道。
笑了一刻,拿着筷子一面慢慢吃一面问他怎么回来了。
…这还没到张掖吧?你半路跑回来可好?虽然说被降了职,但也不能破罐子破摔啊。
她皱眉说道。
常云成哈哈笑。
你放心,封妻荫子我不会忘了的,不过,目前要紧的是先有妻和子。
他笑道。
齐悦笑着顿顿筷子。
说正经话。
她哼声说道。
是。
常云成便也做出整容的样子,说道。
没到张掖,路上遇到那边一批缴获正往京城送,如今正是我的官职该负责的…我便不辱使命..他说到这嘿嘿笑。
齐悦抿嘴笑着瞪眼他一眼。
还有。
常云成又迟疑一下,手里转着筷子似是难言。
齐悦看着他。
我接到母亲的信。
说她来京城了。
常云成还是说道。
其实如果不说的话,也没什么,但是,他还是说出来了。
他说完了。
低下头吃菜,似乎不敢看齐悦的神情。
听的那女人拉长声调哦了声。
你母亲也来京城啊?齐悦好奇的问道。
有事吗?声音里并没有失望或者不高兴。
常云成大着胆子微微抬了下头。
不知道,只说如果方便的话让我也来京城见见。
他说道。
齐悦笑着用筷子夹了菜给他放碟子里。
那就是想你了呗,好长时间没见了吧?她问道。
常云成点点头。
半年多了。
他说道。
室内还是难免沉默一刻。
月娘,我,我不是,我是,常云成结结巴巴要说话,又不知道怎么说。
齐悦便起身探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亲。
常云成呆住了。
我,我。
他又结巴。
齐悦便再亲了下。
常云成总算反应过来,伸手捞住她也在她脸上亲了下。
吃饭,吃饭。
他大声说道,咧嘴笑。
齐悦横了他一眼,冲自己的碟子摆摆头,常云成立刻机灵的给她夹菜。
屋子里的气氛又欢快起来。
吃过饭,又腻腻歪歪的逛了大觉寺,按照常云成意思还要逛夜市。
你不累,我还累呢。
齐悦笑说道,一面拍了拍他的胳膊,你什么时候走?得三四天呢。
常云成笑道,看着她依依不舍,我真不累,你别担心我,夜市很好玩的。
好玩的东西多了,一天能都玩了啊?齐悦瞪他一眼,推着他上马,玩,玩,玩重要还是大事重要?三四天,三四天的时间还不快去找我义父把妻子的事解决了!常云成一愣,旋即大喜,一句话不说,翻身上马急驰而去。
齐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手荡着被马蹄扬起的灰尘。
阿如阿好也忍不住笑,一起上了马车。
回到家,齐悦简单的洗漱换了衣裳,就去探望陈氏。
这些日子药吃着,她怎么觉得陈氏不见好,反而越来越重了。
这样想着便顺路拐到陈氏的小厨房。
小丫头正好煎好了药,齐悦便自己亲自拿着从后门进来,才走到后廊屋檐下,就听到里面又重重的咚的一声,似乎是茶杯摔在桌子上。
这么说,的确是你故意让二妹把饶家姑娘送到定西侯府的?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
有客人?男客?这很稀奇,自从陈氏来了这里,基本上没有人探望过。
齐悦迟疑一下要转身,但饶家姑娘四个字还是让她稍微愣了下。
是那个。
饶郁芳吗?是我。
陈氏淡淡的声音传来。
那么,前脚给定西侯府夫人说了请圣旨娶什么左右夫人的是你,后脚就通过董妃娘娘让皇帝下了和离旨意的也是你?男人又道。
是我。
陈氏淡淡说道。
齐悦一惊,左右夫人的事竟然是陈氏….她一直以为那是谢氏的主意,原来..齐悦觉得脑子有些乱。
你想干什么?内里的男声沉沉。
似乎有些焦躁。
婆家娘家,两边的人你都坑了,你到底想的什么?没什么,这不挺好的,她们两家可以接着说亲成亲家,月娘也不会碍着他们的事。
陈氏淡淡说道。
怎么个挺好的?男人声音更加暴躁喝道。
要不是那饶家的女儿私自跑到定西侯府,还哪来的成亲家!所以说有缘分嘛。
到底还是要成亲家。
陈氏依旧那种令人抓狂的声调。
啪啦的一声,这一次是茶杯在地上碎了。
屋子里顿时肃静。
过了一刻,那男人已经恢复平静的声音又开口了。
说到底,你其实就是想让那个什么叫什么月娘的。
离开定西侯府吧?而且离开的死心,再没回头的机会!所以你才东走西说,处处做出这一副好心人的样子,将那定西侯府。
你姐姐家,还有这个月娘等等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是不是?齐悦屏住呼吸。
是。
陈氏淡淡说道。
齐悦转身疾步离开。
药房里的小丫头对于她的去而复返很惊讶。
还没说话,齐悦冲她摆摆手。
药有些烫,我看着凉一凉。
她说道,你先出去吧。
奴婢来看这就是了。
小丫头说道。
齐悦摇头。
你出去吧,我看着。
她已经带上些不耐烦了,转头寻找。
厨房里也没什么坐的地方,炉火前一个小板凳,齐悦便坐在上面,只觉得脑子乱哄哄的,她深吸一口气仔细的顺一顺方才听到的话。
这是很少见的,这个齐娘子一向和和气气的,小丫头不敢再说话忙出去了,还贴心的带上门。
屋子里陷入安静。
而此时的常云成已经在京城定西侯府的宅子前跳下马,看着门房接过来。
母亲来了吗?他问道。
来了,昨晚就到了。
门房高兴的说道,世子爷你也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他的话音才落,有人从门里走出来。
大哥。
常云起喊道,带着惊喜接过来。
常云成冲他点点头。
就要进考场了,准备的还好吧?他用大哥的态度问道。
常云起躬身施礼,恭敬的应声是。
这边定西候也下车,手里还拉着一个老者,老者满面的不情愿。
好大人,好大人,我将来能不能抱孙子就全靠您老人家了,我们定西侯府将来延续血脉也都在你这一张嘴上了,我家八辈祖宗都感谢你…他唠唠叨叨的说道。
好大人?常云起愣了下,是什么大人?他忙要过去喊父亲,定西候却顾不上看他拉着那老者急忙忙的冲进去了。
门边很快恢复了安静,常云起直起身子,看向内里那已经走向客厅的三人,淡淡的笑了笑,轻轻的抄了抄衣裳走了出去。
侯爷来了。
谢氏听到便站起来,一旁坐着的一个面目和蔼干净的中年妇人也站起来,看着迈进门的定西候以及那老者。
你去哪里了?找人都找不到。
谢氏说道。
定西候顾不得理会她的责问。
你来的正好。
他忙忙说道,又拉住周茂春。
你来的正好。
谢氏也说道,打断了定西候的话,伸手指着一旁的妇人,这是通政司通政使大人家的霍夫人,由她做媒,我们已经定下和饶家姑娘的亲事。
此言一出,屋子里安静了一下。
定西候眨了眨眼。
和谁?他结巴道。
山东饶家啊,你忘了,那个姑娘咱们不是早就有意的。
谢氏含笑说道。
定西候呆呆的,似乎还没明白。
一旁的周茂春明白了,顿时抬脚踹开还拉着自己的定西候。
你姥姥的!常荣!你他娘的敢耍我!这声音震耳欲聋,传出客厅,外间抱着给谢氏准备的礼物正迈上台阶的常云成亦是愕然的看向客厅里,手里的盒子随着周茂春这一声吼啪嗒落地。
第三百八十二章 直言周茂春这一声骂,震的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这老头谁啊?哪里来的狂徒?竟然敢这样骂定西侯?你..谢氏要张口。
你给我闭嘴!定西侯指着她鼻子骂道。
谢氏被骂的再次吓了一跳。
不待说话,定西侯府已经扑向门边,死死的拉住一只脚迈出门的周茂春。
周大人周大人周大人…他连声喊道,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周茂春年纪大了精神却不差,狠狠的甩的定西侯几乎拉不住。
关门关门!定西侯干脆大喊道。
说什么也不能让周茂春跑了!院子里的下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看定西侯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忙去关门,还特意上了两道门闩,机灵点的还顺手拿起了一旁的趁手的工具准备随时上前围攻。
他们已经听跟定西侯来的永庆府的下人们说了,定西侯府要随时做好打架的准备,原本认为是那些人吹牛,没想到这么快就见识到了。
大家紧张而又兴奋的围拢过来,想着一定要使出看家的本事让定西侯见识见识,在京城守宅子的他们不是废物。
周茂春气的面色涨红。
干什么?想杀人灭口吗?他喊道。
不是,不是,周大人你别走,你听我说这是误会..定西侯拖着他的胳膊不放,连声说道,又看到还呆立在一旁的常云成,还不快拦着你老丈人..常云成站着没动,只是看向屋内。
谢氏已经站出来了,也看到了常云成。
惊喜不已。
云成,你回来了?她几步走下来抓住常云成的胳膊,上上下下的打量,什么时候回来的?累不累?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母亲。
常云成颤声喊了声,看着谢氏。
谢氏笑着应声,激动的眼里含泪。
来,来,快进屋子歇歇,吃过饭了吗?她一叠声的说道。
此时那位通政司霍夫人已经目瞪口呆。
看着院子里,这边定西侯跟一个老头拉拉扯扯几乎抱在一起,一旁小厮们下人们手拿板凳扫帚虎视眈眈,那边谢氏与世子爷母子相逢哭哭笑笑。
这,这到底是什么事啊?怎么看上去那么滑稽啊!母亲。
不急着吃饭。
常云成说道,看着谢氏,我先给母亲介绍一个人。
谢氏愣了下。
看着常云成径直走到还在纠缠拉扯的周茂春和定西侯面前。
你这死小子,快些..定西侯喊道。
话没说完,常云成冲周茂春拜了拜,视线却是看着谢氏。
母亲,这位是我岳父。
他说道。
谢氏面色顿变。
她这才想起来了,方才见到常云成太惊喜了,忽略了定西侯喊得那句话。
还不快拦着你老丈人…难道云成已经在京城有了中意的女人?看样子定西候也知道?谢氏犹豫一下,如果云成愿意。
她倒不在乎娶那个,只要不是那个贱婢。
通政司霍夫人这次听清了,面色惊愕。
周茂春抬脚又给了常云成一下,也挣开了定西候。
别他娘的做梦了。
这事就这么完了,我不能辜负你们父子给我安排的这好戏!他气喘吁吁骂道。
想娶我家月娘,等下辈子吧!他喊完就向门边走,四周围着的小厮们因为听到老丈人岳父这个词,不知道是该上去帮助主人打还是怎么着,一时间很是为难,干脆挡在那里不挪步。
定西候大惊,要接着去拉周茂春,又想到要先解决误会,便转身一把揪住谢氏。
你在这里胡说什么!什么饶家的姑娘!咱们云成可不会娶!他喊道,说道这里再喊周茂春,周大人周大人你看看你看看这是误会,糊涂娘们在家里什么都不知道,不用理会…谢氏被拽的有些踉跄,她耳边响着那句我家月娘,只觉得耳鸣如雷。
谁?谁家的谁?她也喊道。
话音未落这边通政司霍夫人也疾步向门边走去。
谢夫人,我先告辞了。
她神情不善,声音僵硬的说道。
不行,你别走。
谢氏也一把抓住她拉着喊道。
这边定西候也又拉住周茂春。
月娘就是我儿媳妇,这是绝对不会变的事,周大人你要信我。
他说道。
谢氏面色铁青。
不行。
她喊道,我家的儿媳妇是饶家的姑娘,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此言一出,院子里安静了一下,所有人都扭头看谢氏。
我看你们夫妻还是先商量好再说吧。
周茂春哼声说道,拨开定西候向门边走去。
是,谢夫人,这种事还是你们家先商量好再说吧。
霍夫人也说道,牵强的笑了笑,推开谢氏的手,也向门边走去。
定西候气的火冒三丈。
不用商量!我家的事我做主!他喊道,几步走到谢氏前扬手,你个混帐老婆…谢氏毫不躲避,但脸上并没有火辣辣的疼。
常云成挡在中间,揽住了谢氏的肩,后脑上重重的挨了定西候一巴掌。
云成!谢氏惊叫。
你还护着这贱妇,你老丈人都跑了!定西候骂道。
常云成看着谢氏。
父亲,她是我母亲。
他对定西候说道,无论如何,我不能看着她…看着她被父亲打…母亲,求你了。
他看着谢氏,痛苦的哀求道,别闹了。
再闹我休了你!定西候在后伸手点着谢氏,跟着说道,以前的帐还没跟你算呢!谢氏看着他们。
笑了。
你们竟然兜兜转转的,又跟那贱婢搭上了..她说道。
母亲,非月娘,我不娶。
常云成拉住她的胳膊,慢慢说道。
谢氏甩开他,冷笑,后退几步。
休了我?她抬起下颌,尖声说道,伸手指着定西候。
休了我算什么大不了的?然后又指向常云成,常云成,我也告诉你,要想娶那女人也不难..如果是以前听到这话,常云成一定会很惊喜。
但此时此刻,他看着谢氏,只觉得心重重的沉下去,深不见底….先,办,我的丧礼,再。
办,你的婚礼。
谢氏一字一顿的冷冷说道。
已经走到门口,因为小厮们不合作,只得自己来卸门栓的周茂春和霍夫人听到这句话。
惊愕的回过头。
这个女人疯了….那你就去死吧!大门外听到内里传来的定西候的一声嘶吼,常云起忙站开几步。
看来咱们还得再去转转才好回来。
他对身后的两个小厮含笑说道。
两个小厮神情尴尬想要笑又觉得不能笑。
常云成伸手,一个小厮靠上前,听常云成耳语几句。
应声是转身便跑开了。
大门这时被拉开了,先是周茂春气呼呼的冲出来。
紧接着是神情尴尬的霍夫人,常云起低头施礼,这二人也不理会急匆匆的分左右各自去了。
这边发生的事齐悦并不知道,她在小厨房里坐了好久,才站起来。
药凉了。
她摸了摸药碗自言自语说道。
已经凉透了。
她这才端起来打开门,门外的早已等的急得有些害怕的小丫头这才松口气。
奴婢奴婢去吧。
她结结巴巴说道。
齐悦笑了笑摆摆手,也不说话一手端着药便沿着小路向陈氏那边去了。
陈氏正在屋子里听到外边有人说话。
怎么了?她问道,是阿如在说话吗?采青这才从外间走进来。
是。
她说道,有些迟疑。
怎么了?月娘有事吗?陈氏从床上坐起来急急问道。
也没什么事,就是,就是找不到了..采青忙说道。
这还叫没事?陈氏就要下床。
什么啊别听她们瞎说。
齐悦的声音从外边传来,带着几分笑意。
我去后边小厨房给姨母熬药呢。
她笑道,一手掀起帘子迈进来,这两个丫头就大惊小怪的,不说自己找的不仔细,自己吓自己。
陈氏这才松口气,采青也拍了拍胸口,伸手要接过药碗。
我来吧。
齐悦说道,一面对采青一笑,我想跟姨母说几句话。
采青一愣,旋即明白了,看了陈氏一眼,陈氏冲她点点头。
采青便带着屋子里的丫头们退了出去,门被关上了。
凉了。
齐悦说道,拿过小勺子喂陈氏。
陈氏自己接过。
我来吧。
她说道。
齐悦也没勉强。
要和我说什么?陈氏一面喝药一面问道。
有件事我一直认为是我的事,所以没和姨母说,是我的错。
齐悦看着她说道。
陈氏微微停下手抬头看她,神情和蔼。
我以前是不想跟常云成当夫妻过下去,除了不太习惯外,还有很大的原因是,他们竟然要再娶一个女人。
齐悦说道,笑了笑。
陈氏看着她,手慢慢的搅动着药碗没有说话。
当然,姨母你之所以安排这个女人,可能也有我的错,是我让你误会我想和离,所以你才这样安排。
齐悦接着说道。
陈氏微微笑了笑。
哦。
她简单的哦了声,将药碗放到一旁的小桌子上。
以前的事就不说了。
齐悦说道,我现在呢就想明明白白的告诉姨母你一声,免得你再误会。
什么?陈氏含笑问道。
我喜欢常云成,我这辈子会和他在一起,白头到老,不离不弃。
齐悦也是含笑说道。
陈氏脸上的笑慢慢的散去,扬起手就打过来。
齐悦伸手挡住,没有像前两次那样让这巴掌落在脸上。
姨母。
她看着陈氏,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你是真的对月娘好,或者说,想要给月娘好,但是。
她微微低下头再抬起头。
我这个人,不太习惯被人安排生活,尤其是,打着为你好的旗号。
她苦笑一下说道,这是我根深蒂固的毛病,还请姨母你担待一下。
三百八十三章 相告陈氏看着眼前的女子有些恍惚。
月娘,你听我说,我给你找更好的人家,你不要听老夫人的,你不要嫁给世子爷。
她急切的说道,伸出手,想要拉住那女人的手。
不,不是,是那女孩子的手。
眼前的人形容依旧,但却带着几分怯怯,就跟她进府以来一直那样,从来都是低着头看人,更不会有明媚的笑容。
她将自己的手从身侧放在身前避开了,轻轻的绞着衣带,就是不说话。
月娘,你听我的话。
陈氏急得想要哭再次拉住她的手。
这一次,她更加惶恐,抽回手就要躲开,她抬起眼看了陈氏一眼,如同小兔子一般躲闪的眼神,却带着倔强。
陈氏看得懂这种倔强。
这种女孩子,怯弱的外表下,是近乎偏执的倔强。
她颓然松开手。
兜兜转转,竟然还是在原地打转。
姨母,你好好养着,你不是想要对我好?我过得好就是你对我的好。
齐悦说道,起身将她身后的靠枕整理好。
陈氏伸手抓住她。
你怎么才算是过的好?嫁给那常云成就是好吗?她颤声说道,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月娘,你怎么就不肯听我的话。
说着话,眼里忍不住滚下来泪来。
齐悦坐下来,微微皱眉。
按理说,常云成在你们眼里,应该是很好的了吧?她问道。
抛开他一开始的臭脾气来说,出身模样地位,那真是难得的好了,怎么陈氏就是看不上。
我这样一个和离的女人。
还能有比跟常云成更好的?她一直以为陈氏是见不得她受常云成和谢氏的委屈才给她求来的圣旨,没想到求圣旨之前的那些事也是她的主意,那就分明是要她离开定西侯府。
对齐月娘这样的女人来说,走这一步真的是好吗?有。
陈氏眼睛一亮,紧紧抓住齐悦的手,你听我的,真的有,很快就有。
齐悦笑了,拍拍陈氏的手。
姨母。
你还是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是,我要过的好日子,是我要过的日子,而不是你认为我要过的日子。
她说道。
似乎怕陈氏听不懂,所以特意说的很慢。
陈氏手上用力。
月娘!她喊道,面容有些焦躁不安,又想到什么叹了口气,松开了手靠了回去,月娘,我知道。
对你来说,我什么人也不是,我也管不得你,但是。
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的父亲呢?她抬起头看着齐悦。
齐悦的脸上没有什么惊讶。
我知道,我应该不是一个简单的乞丐。
她点点头说道,我也知道。
姨母是认识我的父亲亲人什么的。
她说到这里笑了笑。
所以说,姨母其实。
是为了我父亲,而不是为了我?她半真半假的笑问道。
陈氏一愣。
我没兴趣知道我父亲,也没兴趣知道什么身世,想来也是见不得人。
齐悦摊摊手说道,总之人还是要做自己的,既然那些事都过去,那些人也都不在了,齐月娘也只是个小乞丐,那就让她永远当个小乞丐吧。
陈氏惊愕的看着齐悦,竟然,有人听到这个,还如此的无动于衷?身世,亲人,血脉,不是一个人最在乎的吗?为什么眼前这个女子,听到这个,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
惊讶,惊恐,激动,兴奋,欢喜,悲伤,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这还是人吗?陈氏说的没错,这些反应本来是齐月娘该有的,也一定会有的,只是可惜的是,眼前的人不是齐月娘。
陈氏看着那个女人站起身,转身,向门外走去。
如果。
她猛地坐起来,手抓住被子,说道,如果,你能给常云成,能给整个定西侯府,带来灭顶之灾呢?齐悦身子一僵,停下了脚。
屋子里的空气都似乎凝滞了。
陈氏看着那女人慢慢的转过身,她心里已经后悔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
她竟然威胁她,威胁他的女儿,他唯一的骨肉….陈氏伸手扶在心口,看着那女人转过身看着自己。
那,我更是要谢谢老侯夫人,谢谢姨母。
齐悦微微一笑说道,然后神情肃正,低下头冲陈氏郑重的施礼。
陈氏颓然躺回去,伸手掩住口,眼泪如雨而下。
而此时的大学士府,听到霍夫人说的话后,饶陈氏惊怒交加。
什么?竟然..她失态的站起来。
霍夫人也是神色复杂。
今日的事可真是让她开了眼界了,在京城也算是过了半辈子了,见过的稀罕事也不少了,但都没有今日带来的震撼大。
这定西侯府也真够荒唐的,夫妻两个竟然也不商量,各自给孩子说亲。
她摇头说道,又看饶陈氏,带着几分语重心长,这门亲事,你还是慎重些好,这样的长辈,实在是..她摇摇头,意思到了也就不说了。
这门亲事,谁不想慎重!可是,这不是没办法,已经丢人丢到这地步了!饶陈氏神情尴尬,挤出几分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听着霍夫人语重心长又唠唠叨叨的说了好多择亲选婿的话,尤其那话里话外强调这饶郁芳是寄养她名下的,不是亲生的,更要慎重,莫要让人闲言碎语的指点了去,只听得饶陈氏心里焦躁愤愤郁闷,却只能再三道谢。
好容易送走了霍夫人,饶陈氏转身就来到丈夫的书房,坐下就哭。
饶学士有些无奈的放下手里的书,捻了捻美须。
这又是怎么了?怎么进了京,天天哭起来了?他问道。
如果这样,你还不如回山东去。
饶陈氏放下手帕。
还不是因为你那侄女!她说道。
饶学士就皱眉,又叹口气,说自己侄女不好,这道义上说不过去,训斥自己妻子吧,这些年她做的也的确没得挑。
我知道,委屈你了。
他最终说道,起身斟了杯茶送到饶陈氏面前。
饶陈氏见丈夫给足了脸面。
心里的委屈便小了很多,到底不敢接他的茶。
你知道就好。
她说道。
知道。
饶学士在她一旁坐下来,合家都知道,你对郁芳是尽心尽责,好好的打发她出了门。
咱们也算是了了心事。
说起这个,饶陈氏又急了。
这亲事真是一点法子都没了。
她说道,这次你我的脸面是无论如何也捡不起来了!怎么?不是都说好了?饶学士不解问道,那谢家又要什么?陪嫁咱们是不会少的,除了原有的那些,再加两抬,这样他们家多给的那些聘礼也不会亏。
咱们又不在乎那些钱,就是要个面子而已。
没面子了,还有什么面子啊!饶陈氏气道,一面将霍夫人讲的事说了。
老爷,你说怎么办吧!这简直是丢死人了!饶学士也是大吃一惊。
混帐!他重重的一拍桌子,一向文雅的面容浮现怒气,这定西侯府欺人太甚!欺人。
欺人又如何?咱们还能做什么?也只能生生受着!饶陈氏又是气又是无奈,伸手按着额头。
当初那翰林院方编修多好的人家,不就是家里清贫一些,有了你我两家扶持,将来前途难道还能差了?只要人好有前途,这日子还能难过了?光那些陪嫁也能保证她吃喝不愁,这死..这孩子怎么偏偏就不听话!后窗外石榴树下,一个小身影此时悄悄的转过,蹑手蹑脚的从树下钻出,一溜烟的跑了。
花藤廊下,饶郁芳转过身。
果然是这样?她低声问道。
那小丫头点点头。
是夫人亲口说的。
她低声说道。
饶郁芳微微凝神,因为闭门思过,她不施粉黛,眼皮因为流泪而红肿,看上去凄凄楚楚。
你去吧。
她回过神说道,将手里一把钱递给小丫头,买些果子吃。
小丫头乐滋滋的道谢接过钱跑了。
饶郁芳在一旁坐下,手慢慢的抚着藤蔓。
小姐。
一个细眉长脸十七八岁的丫头走过来,左右看了看,低声道,三少爷有事要和你说。
饶郁芳看了她一眼。
是说那齐月娘的事吧?她说道,狠狠的揪下一条细枝,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
丫头应声是。
小姐,那怎么办?她低声问道,带着几分不安,听说齐月娘认的那个义父,是太医院的医令呢。
医令又怎么样?比伯父的官位还大吗?不就是个大夫嘛。
饶郁芳不耐烦的说道,三下两下将手里的枝叶揪烂扔地上,站起来。
丫头忙应声是。
可是,小姐,三少爷说,定西候可是站在齐月娘那边的。
她又忍不住说道。
这当家作主的到底是男人。
当初要不是伯父拍板,那饶陈氏怎么敢拒了定西侯府的提亲,而是把她与那穷酸丑鬼说亲!那定西候强硬,再加上饶陈氏趁机架火,这次的事说不定又要完了….饶郁芳慢慢的来回走了几步,却到底也不知道怎么办。
你去和三少爷说,这件事他得办好了。
她最终烦躁的说道,要不然,他休想好过。
丫头应声是,疾步走开了。
定西候夫人还有常云起说的对,那齐月娘三年苦守才得来常云成的青眼,她能做到,自己又怎么做不到?而且一定做的还要好!自己缺少的只是一个苦守的资格,这个资格终于要到手了,她绝不能让它飞了!饶郁芳轻轻吐出一口气。
第三百八十四章 无声夜色降下来的时候,苏妈妈走出来,对还在门口站着的常云成摆摆手睡了。
她低声说道,世子爷,你也快去歇歇吧,赶路这么久才回来…常云成嗯了声,站着没动。
世子爷,夫人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苏妈妈迟疑一下开口说道。
常云成再次嗯了声,不知道是回答还是恰好打断苏妈妈的话。
苏妈妈便不好开口了。
气氛一时沉闷。
苏妈妈。
就在苏妈妈要转身进去的时候,常云成开口了,他看着关着的门,似乎穿透过去看到了内里,你说,母亲是最疼我的吧?苏妈妈一愣。
世子爷,那是自然的。
她忙忙说道,因为急切还向前走了一步。
母亲也希望我过得好的吧?常云成又说道,视线还是看着门。
苏妈妈知道他的意思了。
世子爷,夫人正是想要你过得好才会如此坚持的…她哽咽道。
我觉得好的,为什么母亲不信呢?常云成打断她,或者说,根本就没听她说话,而是自言自语一般。
这个问题,苏妈妈回答不了他,因为她总不能说,世子爷觉得好的不好…常云成也知道自己在这里找不到答案,他转身走开了。
苏妈妈下意识的要追他,迈了几步才停下。
常云成也停下了。
苏妈妈。
他转过头说道。
苏妈妈忙应声是。
我对母亲,就像母亲对我的心一样,只有她好了,我才能好,才能开心,如果她有个什么事。
我比自己有事还要难过。
常云成慢慢说道。
夫人也是这般想世子爷..苏妈妈忙说道,再次哽咽。
那么。
常云成也再次打断她的话,母亲要好好的吃饭好好的吃药好好的,她好好的,我也才能好好的,我好好的,对她来说,难道不是好好的吗?苏妈妈愣住了,常云成没有再说话缓步走了。
轻轻的推门进了屋子里。
两个丫头正一脸不安的捧着药碗。
给我吧。
苏妈妈叹口气说道,伸手。
丫头们高兴不已,忙将这烫手的山芋递过来。
苏妈妈捧着药碗进了室内。
谢氏在床上躺着面向里,似乎睡着了。
一旁的桌案上摆着已经冷了的饭菜。
苏妈妈叹口气坐下来喊了声夫人。
我不吃,我死了他们不是正如愿.。
别说跪着了,就是跪到天明也休想让我吃….谢氏冷声说道。
苏妈妈叹口气。
夫人,世子爷,走了。
她低声说道。
…他要真心的要我好,那就痛快的…什么?谢氏猛地转身过来,看着苏妈妈问道,一脸的不可置信。
世子爷。
先去歇息了。
苏妈妈不忍心看她的脸,低头说道。
屋子里一阵沉默,然后便是噼里啪啦的脆响。
苏妈妈被汤药洒了一身,看着药碗在地上碎裂。
碎裂的瓷片越来越多,直到最后那张桌子上变的干干净净。
常云成并没有休息,而是走出了门,他也不知道去哪里。
就那样慢慢的走着,直到看到陈氏的家宅。
他怔怔看了一会儿。
干脆就在路边坐下来,摸了摸身上,有点后悔没有带着酒。
就这样呆呆的坐着,门忽然打开了。
常云成便站起来,往暗影里站了站。
这么晚了娘子还要出门?门房的下人带着几分不安说道。
出去走走。
齐悦答道,将薄斗篷上的帽子拉上。
门房看着她身后跟着的丫头侍卫。
提着这个灯。
他们忙把标有德庆公陈的灯笼递过来。
侍卫们没有接,看齐悦。
齐悦看着灯笼微微凝神。
似乎过了很久。
拿着吧。
齐悦点点头说道,自己转身先迈步。
站在院子里树影后的采青吐了口气,看着侍卫们接过灯笼两前两后拥簇着齐悦走了,她转过身疾步而去。
齐娘子接了灯笼。
她低声对陈氏说道。
陈氏垂下视线没有说话,慢慢的闭上眼。
采青放下帐子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阿如和阿好点起了屋子里的灯,千金堂里便亮起来。
胡三说等再过几天就招几个伙计,房子不住人就没人气,做生意嘛要讲究人气。
阿如说道。
齐悦点点头,一面在椅子上坐下来。
哦对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看着阿如说道,你去叫胡三来,我有事和他商量下。
阿如点点头,也不多问,带着一个侍卫走了。
齐悦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
小曲,小曲,快去街口随便打点酒来。
她忙忙的说道。
大家都愣了下,还有人忍俊不已笑出声。
笑声是从门外传来的,小曲等人一瞬间便警惕戒备。
喝个酒,至于嘛。
常云成迈进来笑道。
见他进来,齐悦惊喜不已。
你怎么来了?她问道,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出来了?常云成笑着没答话。
小曲去打酒。
他只是说道。
我们出去喝。
齐悦拉着他的胳膊说道,我原本就想出去,一个人不方便,现在好了。
一面扭头嘱咐一个侍卫,你留下等着阿如他们,随便说点什么圆过去就好了。
齐悦看着灯光月光星光摇曳的水面,揉了揉有些酸的腿。
走这么远就是来吹河风啊!她笑道,我以为你要带我去什么高级奢华娱乐场所呢。
常云成已经坐下来。
地上凉。
齐悦伸手拽他,看了看四周,那边有个茶棚,我们去那边,也能吹河风。
常云成反手将她拉着坐下。
就要在这里。
他吭吭说道。
还挺小资。
齐悦笑道。
在他身边坐好,将手里的小酒瓶打开,自己仰头喝了口,看着满天的星空吐了口气。
常云成没有说话,自己也喝了口,同她一般默默的看着星空。
见到你母亲了?齐悦主动问道。
常云成嗯了声。
周大人都和你说了?他问道。
齐悦摇摇头。
没有,我还没见义父。
她说道,晃了晃就凭,笑了笑。
不见周茂春今天的事就已经很乱了。
她没问什么事。
常云成也没有说。
二人再次各自喝了一口酒。
我觉得,怪对不起你的。
常云成说道,望着粼粼河水。
也别这么说。
齐悦说道,人这一辈子就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时候,总有不如意不出心的事。
所以才叫人生嘛,要不然无忧无虑的,那不是成神仙了。
常云成笑了,扭头看她,伸手揽住她。
所以,我才觉得更对不住你,你这么好的人。
他说道。
齐悦嘿嘿笑了。
还说不定是谁对不起谁呢。
她笑道。
说到最后抿了抿嘴,喝了口酒。
当然是我。
常云成不容置疑的强调,如果当初你不是嫁给…如果没有遇见你…齐悦开口打断他。
常云成愣了下,觉得她这次说话的音调很怪。
…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的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也许认识某一人。
过着平凡的日子,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齐悦靠在他肩头轻轻的吟唱,唱到这里停下喝了口酒。
别停啊,接着说啊。
常云成捏捏她耳朵说道。
齐悦被逗笑了。
喜欢听我说甜言蜜语吧?她说道。
常云成笑着应声是。
想听一辈子。
他说道。
那就听一辈子喽。
齐悦笑道。
坐正身子,哎。
哎我忘了跟你说,这次你先走,我大概要等下半年才能去看你,跟第二批物资一起走。
没事,我来看你也行。
常云成说道。
齐悦冲他笑,将酒瓶凑过来,常云成也笑着跟她碰了下。
干杯。
他说道。
二人各自喝了一口,常云成伸手拿过齐悦手里的酒瓶。
哎哎,还没喝完呢。
齐悦忙要去抢回。
常云成笑着举高。
行了,喝一两口过过瘾就好了。
他说道。
失意人不都和喝醉了才能表现嘛。
齐悦笑道,伸手戳他的脸,咱们两个家伙不该是喝的烂醉如意抱头痛哭吗?常云成哈哈笑。
你知我,我知你,哪里来的失意?他笑道,我现在是得意的很。
说这话拉着齐悦站起来。
东郊夜市我们现在去正好赶得上。
他说道,说道这里又想到什么,摸了摸腰间,不过,我没带钱..齐悦大笑拍了拍他的胳膊。
放心,大姐我出钱。
她笑道。
你出钱也好,你可别我有钱多了。
常云成笑道,伸手戳了戳她额头,先行迈步。
齐悦手捂着额头。
喂,对金主要礼貌一些好不好。
她说道,笑着跟上去,挽住常云成的胳膊。
看着携手并肩而去的二人,阿如松口气。
我说你放心嘛,你非要过来看。
胡三说道,有世子爷看着呢,怎么会让她多喝酒,世子爷其实很细心的不像….你闭嘴。
阿如转头瞪眼。
胡三立刻乖乖的闭嘴。
身后的侍卫噗嗤笑出声。
要不,你们二位也是逛逛?他笑道。
胡三闻言忙点头。
好好。
他说道,又带着满满的歉意看阿如,我也是太忙了,进了京还没陪你转转过…谁稀罕啊。
阿如横了他一眼,自己抬脚向齐悦离去的方向追过去。
胡三站着微微发愣。
还不快去,真忙的傻了啊?侍卫笑道。
胡三笑着忙追过去。
第三百八十五章 何解(加更)天色刚亮的时候,陈家半夜才关上的大门再次被敲开了。
根本就没睡着的齐悦被阿如叫起来,简单的梳洗便走出来。
周茂春在屋子里来回的走,一脸的气愤。
月娘,我昨天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离了。
他气呼呼的说道。
阿如和阿好都一脸好奇不解。
齐悦笑了笑。
义父见到谢夫人了?她问道,一面亲自斟茶。
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她不问都知道。
谢氏那性子,除了谢老夫人,应该就是她最了解了吧。
那简直就是个疯子。
周茂春骂道,月娘,这样的人家,咱们何必要去?是啊,真是上愁啊。
齐悦也叹口气。
周茂春一看她这样明白,便也收起那小心翼翼委婉些的心思,干脆的将昨天的事说了。
这摆明了就是针对你的。
他气愤说道,我虽然没成亲,也没父母,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但想想也知道,有那样的婆婆,常云成那小子对你再好,这日子也不能过。
齐悦再次吐口气。
原来如此啊,她想到了一定是谢氏坚决阻止这件亲事,没想到谢氏连下家都找好了。
看着齐悦沉默不语,周茂春又觉得不忍。
不过,月娘,你也别担心,咱们也不怕她,有义父在,我给你撑腰,你想怎么办?他大声说道。
义父,说真的,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齐悦看着他笑道。
月娘,那谢氏怎么回事啊?怎么那么…那么…跟你作对啊?你当初可是救了她的命啊。
周茂春说道,说完自己就摆手,不过这救命也不算什么。
忘恩负义的人多了。
其实我觉得,谢夫人其实已经不是针对我这个人了。
齐悦说道,确切的说,她是针对这件事,这件一开始就违背她意愿的事..说到这里将当初这门亲事的由来讲给周茂春,又说了常云成和谢氏的关系。
周茂春便哦了声,明白了。
月娘,那这件事,就无解了。
他整容说道。
齐悦冲他摊摊手。
是啊,大家都其实心里都明白的。
她说道。
话说到这里门外传来嘈杂声。
周茂春皱眉。
有不明白的。
他哼声说道。
话音未落。
定西侯就冲进来了。
哎呀月娘,你别听你义父瞎说,这件事绝对没问题。
什么问题都没有。
他急忙忙的喊道,摆手,这亲事咱们即刻就办。
那你那疯子媳妇怎么办?周茂春没好气的骂道。
让她滚蛋,我已经写了休书了,这就赶她滚蛋。
定西侯爽快的答道。
周茂春一拍桌子。
那还成个屁亲!他喊道。
那怎么就不能成亲了?定西侯不解。
哦。
对了,休了她还不够,还得劳烦亲家去求个圣旨,咱们让月娘风风光光的进门。
他拍手说道,一面抓住周茂春的胳膊。
周茂春气的甩开他。
那你儿子呢?休了人家的娘!还想让人家高高兴兴的来娶媳妇?你以为你儿子是麻野雀啊?你这是结亲还是结仇啊?你是故意来害我女儿的吧?他喊道。
周茂春一急把方言都喊出来了,定西侯和齐悦都有些不解的看他。
麻野雀是什么?定西侯还好学的问道。
周茂春气急踹开他。
正热闹着。
门外又忙忙的跑进来人。
齐娘子,齐娘子,快些。
陛下有请。
又怎么了?齐悦有些无奈。
定西侯则大喜。
月娘,你进宫记得给皇帝说啊,这正好。
他忙忙的说道。
我家女儿嫁不出去了吗?要这样上赶着作践自己?周茂春大怒喊道。
这边闹着,齐悦匆忙的重新梳妆打扮出门。
月娘,你记得啊。
定西侯不忘追着喊道。
引得宫里来的太监不解的看过来。
周茂春忙拉住他。
看着齐悦的马车走远了,周茂春才甩开定西侯。
一句话也不想和他说就走。
亲家,亲家,真不能再拖了,有什么事咱们成了亲再说。
定西侯追着喊道,看到周茂春的马车走开了,他才悻悻的停下脚。
看看齐月娘,皇帝亲自召见!有这样的儿媳妇多壮门面!定西侯不由得意洋洋,但旋即又更加生气。
都是谢氏这个败家娘们!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把她赶走!定西侯立刻催着回家去,刚到家门口,便见到一辆马车停下,正有一个中年妇人下车。
我们是饶学士府的..仆妇拿着名帖对门房说话。
饶家!定西侯顿时火冒三丈,他跳下车。
不许进!他喊道。
仆妇以及饶陈氏被吓了一跳,看着这个形容文雅富态的男人面容凶恶的冲过来,以为遇上恶人,待听见这边门房上的纷纷施礼喊侯爷才知道这便是定西侯。
侯爷,有件事我们还是坐下来说说的好。
饶陈氏说道。
说什么?我们家跟你们没什么说的。
定西侯干脆的说道。
饶陈氏没想到竟然在大门外吃了闭门羹,气的脸色涨红。
什么叫没什么说的,你们家干的好事,难道现在想不认账吗?她气道。
干什么了干什么了?定西侯瞪眼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我这个当父亲的都不知道,算什么?快走快走,这件事到此为止,别再胡闹了,我家过两日就要娶亲了。
说罢转身就进去了。
看着大门在眼前砰的关上。
饶陈氏只觉的眼发黑,她浑身颤抖,伸手指了指门,到底是一句话没说出来,转身上车。
马车从街上疾驰而过。
常云起放下二楼的窗户收回视线。
看来我父亲已经和你们家撕破脸了。
他说道。
对面坐着一个披着斗篷遮住脸的女子,听着这话抬起头。
我家的脸面,也不是那么好撕破的。
饶郁芳哼声说道。
常云起笑了笑,在桌子前坐下,自己斟了杯茶。
可是,我前大嫂的脸面如今真的是厉害。
他慢慢说道。
不仅有行走于皇宫内院权臣豪贵之间的太医院撑腰,还有天子第一近臣的德庆公陈家撑腰,自己呢。
最近也颇得圣宠,陛下将一向不允许别人染指的军政之事都交给她掌握的千金堂来做了,虽然是看似无关紧要的军医之事,但这也是从无前例的。
饶郁芳咬住了下唇。
我父亲平生最爱的就是自己的脸面。
常云起摇头说道,凡是涉及到脸面的事。
他是绝对在意的,不管是好脸面,还是…说到这里抬眼看饶郁芳,微微一笑,坏脸面…饶郁芳看着他,袅袅站起身来。
多谢三少爷指点。
她微微一笑道。
我一定会让你父亲也见识一下脸面的。
说罢将兜帽罩在头上转身就走。
在她身后一个丫头忙跟随,临出门前看了常云起一眼。
常云起冲她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在嘴边做个嘘声。
那丫头带着几分娇羞一笑。
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屋子里只剩下常云起一个人,他慢慢的喝完最后一口茶。
接下来,就看饶家的了。
他自言自语笑道,大哥,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祝你好运。
说罢扔下一块银子在桌子上施然而去。
这一次进了宫,齐悦没有在处理朝政的大殿里见到皇帝。
而是在后宫,也不是皇帝一个人。
这就是神医齐娘子啊。
美人椅一个美人娇柔的起身,看着齐悦说道,眼里露出惊讶的神情,倒不是因为神医,而是因为这年纪还有这相貌….柳美人说不舒服,惯用的女医看了多次也不见好,你来瞧瞧吧。
皇帝说道,目光看过齐悦,微微眯了眯。
看病啊,齐悦心里叹了口气,但也不能说什么,她想起来自己还被皇帝安了个女医的名号呢。
望闻问切,这些日子她也熟练了很多,守着刘普成安老大夫周茂春,就跟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诌一般。
做完这里人熟悉的检查,齐悦有用自己的现代手法检查了一下,什么也没看出来。
当然这话她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
也无大碍,照着往日的继续调理就好了。
她说道。
柳美人听了很高兴,带着几分娇羞拉着皇帝的衣袖。
陛下,臣妾都说了没事的,陛下还不放心。
她高兴的说道。
皇帝点点头。
朕放心了。
他说道,一面抽回手,你好好养着吧。
说罢抬脚向外走。
太监们心领神会大声喊着摆驾。
柳美人大惊。
陛下。
她忙起身喊道,陛下,臣妾这里准备好了家乡菜,陛下不是喜欢吃吗?皇帝脚步未停头也没回,摆了摆手。
朕最近不爱吃了,你自己吃吧。
他说道,人已经迈出屋门。
柳美人追了几步知道无可挽回,悻悻的跺脚。
齐悦还站在原地一时没跟上节奏。
哎呀齐娘子,您快点,还有几位娘娘,陛下要你去看一下。
走出的太监又折回来喊道。
齐悦忙冲那位美人施礼,疾步出去了。
皇帝站在殿门外,看着宫前一丛艳丽的花坛,齐悦走近施礼,他才继续前行。
陛下,民妇对于宫里的娘娘们的病症不行的。
齐悦忍不住说道。
是不想啊,还是不行啊?皇帝说道。
是不行。
齐悦说道。
皇帝转头看她一眼。
齐娘子,精神不是很好啊。
他忽的说道。
齐悦忍不住伸手摸了下脸,虽然上了妆,但估计还是掩不住的。
没睡好。
她笑了笑说道,又施礼,惊扰到陛下了。
什么事啊,竟然让神医娘子如此忧心?皇帝又问道。
这个嘛..齐悦自然要答没事没事。
是没事还是不想跟朕说啊?皇帝也不回头,施施然的走着一面施施然的说道。
这个人真是…齐悦心里有些抓狂。
看着他们一边走一遍说,落后的一个太监忍不住撞了撞身边的太监。
哎,陛下这要去哪个娘娘那啊?他低声问道,怎么走的路围着温德宫绕圈子啊?旁边那太监瞪他一眼。
多走几步累不死你!他低声说道。
那太监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水土不服?皇帝笑了,回头看了眼这低着头的女人,不愧是大夫..齐悦只当听不懂这暗讽,陪笑几声。
然后她这才发觉自己好像走了很久了,这皇宫是大啊,娘娘们住的都隔得这么远…陛下,不知哪位娘娘…她开口问道。
话没说完,皇帝接过了话头。
不用看了,你下去吧。
他说道。
齐悦松口气,问都不问,忙告退。
看着在原地站了一刻才转身而去的皇帝,蔡重伸手招过一个小太监。
去查。
他低声说道,齐娘子最近的一切事。
那小太监应声是,转身便走了。
不知道自己被太监暗卫们顶上的齐悦坐车回家,刚到家里还没喘口气,阿如冲了进来。
不不好了!她面色惨白的喊道。
齐悦和阿好吓了一跳。
姐姐,你不是和姐夫去药厂了?是药厂出事了?阿好忙问道。
不是,不是。
阿如摇头,看着齐悦,饶郁芳,死了。
什么?齐悦和阿好看着她,没反应过来。
饶家的小姐,饶郁芳,死了。
阿如再次说道,一把抓住齐悦的胳膊,饶家已经把定西侯府围住了!怎么会?齐悦不可置信。
但有一点可以确信,这真成了死局了!******************************天一凉快,竟然一家人都感冒了,又赶上孩子开学,真是各种乱,但是要写出来两更,为这个月的双更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谢谢大家,一路来的陪伴,下个月就要和大家暂时说再见了,还真有些舍不得。
咳,这时候说太早了,等下个月再说哈~谢谢大家这个月让我达到第二的位置,这是我希行写书生涯中最巅峰的时刻,此生铭记!谢谢大家,厚爱无以为报,唯有尽心尽力讲好这个故事,如果让你失望,对不起,请相信,我的对不起,是真诚的对不起,我是很在意读者看法的人,所以最怕对不起你们。
另,最后时刻还要求下票,谢谢。
第三百八十六章 满意饶郁芳踩着凳子够到白绢绫,踮起脚尖将头伸向内里。
深吸一口气,她微微坠下脚,一瞬间那种窒息的感觉。
拉右边,拉右边。
脚下一个女声急忙忙的说道。
饶郁芳慌乱的伸手一扯绢绫的右边,那里有个暗结。
她跌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气。
小姐。
丫头忙跪在地上帮她顺气,面色惊恐,太可怕了,咱们,咱们不要玩这个了…饶郁芳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上吊的感觉果然很可怕,但是..她的手抚着心口,想到定西侯府门口的所见,常云起的所述,想到书房里伯父的急躁,伯母的哭泣,想到那马上男子的英姿…那定西侯好脸面,这一次自己闹出这种事,悔婚逼死人,看他定西侯府敢不敢担起这脸面!可怕什么,哪有自己不想死就死了的。
她低声呵斥丫头一句,咬住下唇,快起来,再来几次,熟悉了有什么可怕的。
丫头不敢阻拦扶着她起来。
两三次后,饶郁芳已经熟练了,踢了凳子后留在白绢上的时间还越来越长,做起来轻轻松松,有几次还忍不住笑出来。
把被子撤了吧。
她再一次起身,看着地上为了避免跌下摔痛而铺着的被子。
这是要来真的了!不是,这是要正式开演了!丫头带着几分紧张。
小姐。
她再次不安的看着饶郁芳。
饶郁芳没好气的看她一眼。
还不快点。
她说道,整理好,别让人看出来。
丫头这才应声是,有些慌乱的将被子卷起抄抄打打的好一会儿才收起来。
快,打结吧。
饶郁芳说道。
丫头站上凳子。
颤抖着打个结。
饶郁芳对着镜子再次看了看面容,眼睛红肿,嘴唇发白,憔悴不堪,她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又拿起桌上放着的信纸,看了遍自己写的遗书。
好了。
她说道,将信纸放好,站上凳子。
丫头咬着下唇面色惨白浑身发抖的看着她。
小小.小姐..她颤声喊道。
出去吧!饶郁芳不耐烦的看她一眼低声喝道。
丫头站着没动。
快点!按照说好的。
别弄乱了,被人看出来,我饶不了你。
饶郁芳又说道,伸手拉住白绢。
丫头这才犹豫着走出去了。
关上门。
饶郁芳说道。
丫头慌张的将门关上,随着门的渐渐关闭。
已经专注到白绢上的饶郁芳没有看到,那丫头脸上的惊恐以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意味不明的浅笑。
饶郁芳深吸一口气,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深吸一口气,熟练的将头探入白绢里,没有丝毫犹豫的踢倒凳子。
整个人便悬挂起来。
虽然很熟悉了,但这种窒息的感觉真的不好受,饶郁芳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脑子里有些发懵。
知道自己能忍受的极限到了,耳边隐隐听到大批脚步向这边而来…快到了..快到了…脚步声却始终未到..也没有人推开门..也没有人发出惊恐的叫声…不行了,不行了…坚持不住了….饶郁芳开始无意识的蹬腿。
这个不行,不用这个了。
再换一个别的,太受罪了…她伸手慌乱的去拉右边的绳结。
一下两下三下…慢慢的,她的腿停止了晃动,死死抓着绳结的手终于无力的垂下。
门咚的一声被撞开了,尖叫声划破了学士府的上空。
这下你满意了吧?常云起微微一笑。
你赎身的银子够吧?他们不会为难你吧?他听完叙述淡淡说道,他看向对面的小丫头,目光柔和带着关切。
丫头含笑摇头。
够了,出了这种事,大老爷和大夫人的脸面算是掉光了,我们这些跟着小姐的旧人,肯定都要被打发出去的。
她低声说道,说到这里又带着几分娇羞低下头。
你先跟着你姑姑姑父回家。
常云起说道,等八月秋闱过后,我便会让人接你过来,只是怕是要卖个死契还是先做个丫头。
那个先字取悦了她,有先,自然有后。
能伺候在少爷身边,玉儿已经是很高兴了。
她跪下说道,想到什么又说道,那奴婢先恭喜少爷秋闱高中,再恭喜少爷…加封世子爷。
常云起笑了。
谢谢你吉言。
他说道。
他并没有阻止她说这话不敢说,而是很干脆的承认了,可见真是把自己当自己人,才这样袒露心事的。
那丫头喜不自禁起身,在常云起的劝说下,吃了杯茶。
我该过去了。
她说道,施礼告退。
常云起点点头看着那丫头走出去。
他走到窗边,掀起帘子,这个视角正好看到定西侯府京城宅院的大门,此时这个大门前热闹异常。
饶学士府的人,还有德庆公府的人已经把门围的死死的,得到消息五城兵马司的人也过来了,街上已经被看热闹的民众围得水泄不通。
用上吊威胁人的都是蠢…常云起嗤声不屑一笑说道,话没说完又收住,因为他想到有个人也是如此这般过…那个人….他不想说她是蠢,至少不想跟这个饶郁芳相提并论!他看着楼下,然后看到了那个人。
这个蠢女人!常云起放下窗户,走过桌子一手抓起那个丫头用过的茶杯掩在袖子里向外而去。
真的闹大了!齐悦好容易挤进来,身后跟着胡三等人。
定西侯府门前已经被差役围起来,不许人靠近。
真死了。
胡三还在再三给阿好说话,听说饶家的夫人也跟着上吊…死了两个?齐悦回头惊讶的问道。
不是,饶夫人没死成。
胡三忙说道。
不过,饶小姐是真死了。
何至于死啊....听说是这侯府毁约,先定了饶家的小姐,又后悔了,那饶家的小姐才羞愤自尽的…...真的啊?那太过分了…..就是就是,这饶家小姐真刚烈....可不能轻饶了这家人..真是害死人…听着四周嘈杂的议论,齐悦眉头紧皱。
这次定西侯府真的…惨了!常云成现在怎么样?你怎么来了?有人挤过来抓住她的胳膊喊道。
齐悦回头看到,顿时大喜。
云起,你来的正好。
你哥怎么样?快带我进去看看。
她说道。
你疯了,这时候你来干什么!常云起不由分说拉着她挤出人群。
到底怎么回事啊?齐悦问道。
此时她们已经站到了远处,离开了嘈杂汹涌的人群。
我也不知道。
常云起摇头说道,我因为考期近了,一直跟着几个同窗在城郊的近阳书院习书。
很少来家里,今天也才听到出事了。
齐悦哦了声,皱着眉头没说话。
常云起垂下视线,掩饰那失望。
她,连问都没问考试的事…..怎么会这样..齐悦说道,看着定西侯府那边,到底这门亲事说到哪一地步?这是解决这件事的关键。
我也不清楚。
常云起依旧说道。
带着几分无奈,不过,不管进行到哪一步,现在。
都是麻烦了,一则饶家这样的身份,二来,这饶小姐还不是饶学士亲生的。
而是寄养的,如果不给个交代…无父无母的寄养孤儿死了。
身为抚养人的饶家大房,那必将面对铺天盖地的指责质疑,就凭这个,饶学士也不会放过定西侯府。
你现在千万不能来,如果被饶家看到了,他们现在疯狗一般,咬上你你就甩不掉了。
常云起说道。
这,这其实不碍你们的事吧?跟常云成没有关系吧?齐悦说道。
常云起摇摇头苦笑一下。
不知道是为常云成苦笑还是为自己苦笑。
世子爷没事的话,谢氏有事,谢氏没事的话,世子爷有事。
他迟疑一下,低声说道,看着齐悦。
总之这两个母子这次是绝对逃不了了。
那些羞辱过你的人,落得如此下场,你高兴吗?常云起看着齐悦,这句话却不能问出口。
而齐悦显然注意力也没在他的话上。
目前的事的后果,齐悦她也明白,她看向定西侯府这边。
常云成,现在怎么样了?你满意了!你满意了!一间屋子里,谢氏喊道,她想要抓东西去砸,却发现能砸的东西都砸光了。
活人你不要,死人你不要也得要!你非要害死自己才满意吗?谢氏喊道,伸手捶打面前的常云成。
常云成任她打着。
..这下完了.这下完了..定西侯喃喃说道,面色惨白。
这件事太突然了,太意外了,太可怕了..你不听我的话,你满意了?你满意了!谢氏还在斥骂。
门就在此时被咚咚的撞开。
谁?挡着,挡着。
定西侯吓得跳起来喊道一面要躲。
饶家的人杀进来了吗?却见进来的是个矮胖的老妇,老妇手里拄着拐杖,直直的冲过来。
母亲?谢氏一愣,看着来人,你怎么…她的话没说完,谢老太太已经站到了她面前,扬起手。
你满意了?她颤声喊道,又抬起手。
你满意了?啪!你满意了吗?啪!清脆的巴掌声以及这苍老颤抖的问话声回荡在室内,一下一下的击打着所有人的心肺三百八十七章 听从这突然出现的谢老夫人,以及谢老夫人这突然动作,让屋子里的人都懵了。
母亲,你要打我我自己来,别伤了你的身子。
谢氏喊道。
谢老夫人这几巴掌下去,用足了力气,谢氏的脸已经肿了,但她说了这句话,丝毫没有犹豫,果然抬手狠狠的打自己。
外祖母,母亲。
常云成分开二人喊道。
谢老夫人力气用尽晃了晃几乎倒下,常云成忙扶住。
你满意了吧!她依旧喃喃说道,看着谢氏。
谢氏也看着她,泪水流下来。
母亲,都是那齐月娘害…她喊道。
话没说完,谢老夫人举起手里的拐杖狠狠的打过去。
常云成因为扶着谢老夫人挡不及,只得伸手拉住老夫人的胳膊。
谢氏到底被打了个趔趄。
谢老夫人也因为用尽了力气再站不住,常云成忙扶着在一旁坐下。
我听说你竟然做出这种事,从家里紧赶慢赶的追你,却还是差了一步…她喘气说道,你,你,你害死云成了..母亲,我是为了云成..谢氏抬头哭道。
谢老夫人不怒反而笑了。
这笑让定西侯也看过来。
这老夫人不是疯了吧?疯了就疯了吧,如今家里也不多她一个疯子了。
你是为了云成?谢老夫人笑着指着谢氏说道,似乎听到多么好笑的笑话,大笑,你是为了云成!她伸手拉过一旁的常云成,指着他憔悴的脸。
你是为了他?你这就是为了他?她重复说道,然后看着谢氏。
收敛了笑,摇了摇头,你,是为了你自己。
谢氏面色青白红肿,看着谢老夫人。
从你非要嫁进定西侯府那一天起,你就堵着气,堵着不后悔的气!谢老夫人指着谢氏接着说道,是的,你为了云成才做了这个决定。
但自从做了这个决定以后,你就是为了你自己了!为了你自己对得起你自己做的这个决定,你弄死你的孩子..当她说道这个时,一旁的定西侯猛地站起来,不可置信的看向谢氏。
因为太过于震惊。
他反而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屋子里只有谢老夫人的声音在回荡。
为了你对得起你自己认为的牺牲,你掌控着云成..为了你自己,非要扫清常老夫人留下的一切,一开始是针对人,最后就是针对事,但凡那些违背你意愿的事,你就非要扫清赶走。
非要毁痕灭迹,只有这样,才能显示你扬眉吐气!为了云成?为了云成,你就让他放着好日子不能过。
反而无缘无故引祸上身!如今他还要为你做的这蠢事被论罪,失去世子之位!失去军功之职!失去所有的一切!这就是你为了他!这就是你为了他的结果!我和正慧,谢谢你为我们,为云成做出的这一切!我们这辈子欠你的!还不清你的恩情!你是天下最伟大。
最善良的人!你是我们谢家的功臣!你满意了吧?谢老夫人说到这里站起来,将手里的拐杖重重的摔在地上。
谢正梅。
你满意了吧!屋子里寂静无声。
谢氏浑身发抖看着谢老夫人,终于颓然跪坐在地上。
是的,她一直堵着这口气…她不能后悔..她绝不能后悔..她牺牲了这么多….她牺牲了她的人生,她怎么可以接受失败…可是,她还是,失败了,是不是?她还是,什么都没有,是不是?她还是,在世人眼里是个笑话,是不是?母亲,母亲。
常云成忙扑过去,抚着谢氏的肩头,试图安慰已经接近奔溃的谢氏,没事,没事,一切都没事的,你别担心,你别担心…云成,别让她做梦了,让她醒醒吧。
谢老夫人说道,她站起身来,都醒醒吧!定西侯此时站起来,他的脸上已经没有惶惶不安,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看着谢老夫人,谢老夫人也看着他。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谢老夫人说道,说到这里笑了笑,别担心,我如今老了,闹不动了。
定西侯竟然也笑了笑。
闹不闹的,也就这样了。
他说道,声音满是疲惫。
他看了眼地上的谢氏,眼中是难掩的悲伤。
也真难为你了。
他说道,这么多年在我们家,你原来过的这样受罪。
常云成抬起头看定西侯。
父亲,这次的事,由我来担责..他沉声说道,就看在母亲已经过了大半辈子,不要.休了她..定西侯笑了看着常云成。
其实,儿子。
他说道,你好样的,我以前也怪对不住你的,这次,我听你的。
他说完伸出手拍了拍常云成的肩头。
常云成喊了声父亲,眼眶发红,他退后几步,冲定西侯叩头。
谢氏猛地醒过来。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她尖声喊道,一把揪住定西侯的衣袖,不行,不行,你不能!常云成忙扶住谢氏,将她的手从定西侯身上扒下来。
母亲,没事的,没事的。
他轻声安抚道。
不行,不行,你是世子,你是世子!谢氏喊道,拼命的伸手去抓定西侯,这是我的事!这跟云成没关系!让饶家冲我来!这跟云成没关系!常云成扶住她,谢氏挣扎不开,看着定西侯转身慢慢的走开了。
那渐渐的走远的身影一瞬间变得有些佝偻,似乎老了十几岁,慢慢的消失在门口。
不见了。
就对那常云成削爵?这太便宜定西侯府了!饶陈氏喊道。
明明是那谢氏诱拐我家女儿!哄骗许婚,这都是有铁证的!要让他们定西侯府娶郁芳过门!难不成要她孤坟一座吗?就是死也是他们定西侯府的人!也要常云成跟她合骨!还有那个女人呢?要不是她横插一脚,郁芳怎么会…她的话没说完,屋门砰的被人推开了。
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看着两个婆子抬着一个软轿子进来。
姐姐。
陈雪看着饶陈氏,没有血色的脸上越发显得清冷,你试试?饶陈氏被说的一愣。
试什么?她问道。
你试试去找月娘麻烦。
陈雪看着她说道,我保证你这辈子都会后悔!你们饶家都会后悔!饶陈氏面色涨红,猛地站起来。
陈雪。
你太过分了!她喊道,你竟然威胁我!这次的事,你的面子已经捞足了,别过犹不及,自找麻烦。
陈雪冷冷说道。
说罢环视一眼屋内,包括那个饶学士在内,人家定西侯府要是真的论起来,你们谁各打五十大板,如今不过是人死为大,人家甘愿后退一步,常云成削爵。
已经是给你们天大的面子了!饶陈氏冷笑一声。
对我们天大的面子?妹妹对着这结果是很满意的吧?她哼声说道,你家的云盛以后就是定西侯府的世子了,这才是你天大的面子吧?陈雪嗤声笑了。
当年宁阳侯庶子承爵位,庶子之次子又袭爵。
常云成虽然没有子嗣,但侯府尚有两子,正经妾生子,而非婢生子。
怎么就在姐姐你眼里连承爵都不能了?定西侯府子子孙孙不尽,你又扯我家云盛做什么?她冷冷说道。
饶陈氏被噎的无话。
又不甘心。
就定西侯府如今家里的状况,她陈雪要是趁机想要得到些什么,那是轻而易举的事!也真是好笑,放着自己的子女不管,你为他人这般上心做什么?她又说道。
话没说完,一直在床上打瞌睡的德庆公老夫人此时醒了,她抬手将面前摆着一个瓷枕扔了下来。
声音让屋子里安静下来。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德庆公老夫人骂道,是什么光彩事,撕开来看你又得什么好!世人巴不得看你们热闹!都给我滚蛋!饶陈氏被骂的涨红脸。
饶学士起身施礼。
母亲教导的是。
他恭敬的说道,这件事我们听母亲的,到此为止。
饶陈氏还要说什么,饶学士瞪了她一眼,饶陈氏愤愤的一甩袖子起身走了。
陈雪的软轿子转身也要走。
还有你。
德庆公老夫人喊道,看着陈雪,最好也给我安生点!别以为全天下你最委屈,别以为你做什么都是对的,这世上说白了,有因有果,谁也不欠谁的!陈雪停顿了下。
婶母教导的是。
她说道。
德庆公老夫人又开始打瞌睡,不知道听到没听到。
很快皇帝的案头便摆上了定西侯府呈交的请削除常云成世子名分的奏请。
董林已经将事情的缘由讲过了,此时定西侯在外说什么,皇帝心不在焉。
他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打着这个奏折。
原来是因为这事啊…所以她才看上去这么费神?也不对啊,那时候这什么,什么饶的不是还没死吗?也对,事出了才死的,那时候事已经出了,所以她才如此无精打采。
皇帝点头若有所思。
外边定西侯已经说完最后一句话等待旨下好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帘子后的皇帝说话。
他心里突突的不安。
莫非皇帝不同意?莫非要严惩?莫非那饶家背后又下了阴招?定西侯跪在地上,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备注:明实录己丑命故宁阳侯陈懋庶次孙辅袭爵岁禄米一千石米钞兼支初懋卒以子晟有罪庶子润袭爵又卒命庶子瑛借袭俟晟有子还之后晟生辅至是命袭而以瑛为勋卫带俸闲住第三百八十八章 不安定西侯认为皇帝对此事难以定夺心中惶恐不安,但一旁的太监蔡重却看出实际上皇帝是走神了。
蔡重看了眼皇帝,又看了眼跪在外边的定西侯。
这个侯爷他也不怎么来往,这个侯爷也很少进京,对京城的人来说,有些陌生,但念在年年逢年过节该有的礼都不少的面上….虽然那些礼不过是一些芋头什么的永庆府特产,不过真要是贵重的礼他们还不敢收呢,像他们这些人,一则是爱金钱,二来也是爱面子情义,因为他们也知道,在世人眼里他们恰恰没有的就是面子。
蔡重捧了茶矮身过去,这动作让皇帝回过神。
是这样啊。
他缓缓开口说道。
定西侯在外忙再次叩头。
是臣教子无方,臣甘愿..他诚惶诚恐的颤声说道。
话没说完,皇帝就打断他。
朕准了。
他说道,你自己的儿子,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了。
定西侯愣了下。
这就准了?他一时没回过神。
这边皇帝已经起身了。
怎么?你还有事?他看到跪着不动的定西侯,皱眉问道。
在皇帝面前多一事永远不如少一事,定西侯忙谢恩告退。
哦对了。
皇帝又想到什么,叫住起身退出的定西侯。
定西侯心里咯噔一下。
你回去告诉常云成,暂时不用走,等另派差事吧。
皇帝说道,然后走开了。
完了!定西侯只觉得透心凉。
到底还是没保住职位。
定西侯世子被除名,饶家的女儿灵柩运回山东,事情就这样低调简单的结束了。
让等着看更大更长时间热闹的京城人很是遗憾。
好多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加入看戏的队伍。
这些权贵人家就是这点没意思,什么事都不敢往大了闹,雷声大雨点小,一阵风就刮没了,真没意思!不过聊以可慰的是饶家女儿的灵柩装车时,随侍的丫头悲痛欲绝发狂撞棺材而亡殉葬了,让人很是唏嘘感叹一刻,算是给这场戏画上了圆满的悲情的句号。
他还是不见我?齐悦问道,有些焦躁。
阿如点点头。
定西侯府什么人都不见。
门不开,谁喊都不开,谁来也不见。
她说道,我都去了三回了。
不见正好,这种丢人的事。
再扯上你就真不是人了,算他还是个人。
周茂春说道,一面吃着一块水晶肘子,一面招呼齐悦,来来,尝尝,尝尝。
这是五城兵马司那个什么大人特意孝敬我的。
周茂春不爱钱不爱物,乱七八糟的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搞得那些要讨好他的人费尽了心思。
义父,吃了东西。
连是谁都记不住,这人可真是亏得慌。
齐悦说道,坐下来看着那些食盘子,摇头。
我哪里吃得下。
怎么吃不下?周茂春挑眉说道,一面再次吃了一大口。
含糊说道,这么高兴的事,真是老天有眼,让那定西侯家作怪,活该,报应,让他们长教训!敢耍我!让他们鸡飞蛋打!义父。
齐悦喊道,伸手指着自己,你女儿还在这里呢!周茂春噗嗤笑了,呛得有些咳嗽。
是是,我知道女生外向。
他说道。
云成也是无妄之灾,太不公平了。
齐悦说道。
不公平什么?这算什么无妄之灾?这是该有的。
周茂春哼声说道,他有那样的父母就是他的命。
齐悦不和他说了,手拄着头叹气。
他也是担心我受到牵连,所以才避而不见的。
她说道,不见就不见,我写封信,你让人递进去好了。
阿好忙从一旁拿过笔墨纸砚。
周茂春看着她写。
告诉那小子,他现在没人要了,来求求我,我发发善心,让他来咱们家当上门女婿。
他说道。
齐悦笑着点头。
好啊。
她说道,一面低头写了几行字,就收了笔。
就写这么点啊?阿好歪着头看问道。
不用说那么多。
齐悦笑道,将信纸抖了抖。
阿如伸手接过去晾干。
周大人,周大人。
外边有人恭敬的喊道。
我忙着呢。
周茂春磕巴都不打一个干脆的说道,谁来了也都去给我等着。
说着话,又端起茶汤美滋滋的喝了口。
周大人,不是别的人,是陛下找你。
外边的人含笑说道。
周茂春咳嗽两声。
这就不能让人等了。
他忙忙的跟着去了。
阿如去送信,齐悦则回到陈氏那里。
夫人吃过药了吧?今天还好吧?她问道。
那边是采青姑娘伺候的,奴婢们不知道。
仆妇答道。
齐悦看了眼陈氏的屋子方向,皱了皱眉。
自从那件事后,她没有再去和陈氏见面,也问了周茂春陈氏的病到底怎么样,周茂春只含糊说就那样,养着吧。
宅子挑好了?齐悦问道。
阿好点点头。
阿如姐姐说今日就挑选家具。
她说道。
齐悦再看向陈氏那边。
等她好一些,我再去告诉她我们搬出去。
她说道,说到这里又想到什么,说到家具,千金堂也要一些,我们去看看。
阿好点头。
二人才进门又转身出去了。
陈氏那里很快就知道了。
小姐,齐娘子她是要搬出了吧?采青低声说道。
陈氏闭着眼躺着,嗯了声。
那..拦不拦?采青问道。
不用。
陈氏说道,声音软软没了力气一般,现在不用我拦了,只要她在京城。
住哪里都一样。
如果,她要离开京城呢?采青忍不住问道。
陈氏笑了,睁开眼,眼神似乎有些茫然。
那也不用我拦着了…她说道,有人会拦…采青哦了声,俯身给陈氏掖了掖被角。
天已经黑了吗?陈氏忽的问道。
采青身子颤抖一下。
没。
她颤声说道。
陈氏哦了声,什么也没说,闭上了眼。
采青站在床边,眼泪如雨而下。
齐悦已经到了千金堂所在的那条街。
远远的就看到围了好些人,指指点点的兴奋的看着什么。
让让,让让。
身旁挑着担子的货郎喊着飞快的从她们身边跑过。
有热闹看啊。
齐悦笑道,一面撞了撞阿好,走快些。
阿好高兴的应声是。
越走近越觉得不对劲。
直到看到人头攒动上牌匾的三个大字,千金堂。
去找胡三,带人来。
齐悦二话不说,一拍阿好的肩头。
阿好转身就跑了。
齐悦则挤入人群,倒要看看自己这个根本就没开张的药铺惹上什么人。
千金堂里,首先入目的是四个小厮抱着胳膊堵住门,然后便是屋子里正中一张被拉过来充作椅子的桌子。
其上正翘腿坐着一个年轻男子,锦衣华袍,面如玉冠,风流俊俏。
在他们面前的是安老大夫和刘普成。
人虽然不多。
但是很热闹。
老白毛,既然是开药铺,怎么就不看病啊?那公子说道,一面晃着腿。
带着一副令人很不舒服的笑说道,一面伸出手。
瞧瞧嘛,神医嘛。
小王爷,我已经说过了,这不是我的药铺,还请小王爷见谅。
安老大夫说道。
这里真不是药铺..刘普成也忙说道。
话音未落,就听哗啦一声。
原来是一个小厮将一张桌子踹倒了。
安老大夫神情越发的难看。
小王爷..他声音不由提高。
喊什么,你不是这不是药铺吗?小王爷笑道,一面再次抬手,又是一阵哗啦的声音,几个小厮就近将能接触到的桌椅踹开了,还有人干脆拿起凳子狠狠的砸在地上。
你们干什么?刘普成喊道,这是我家的药铺,青天白日的,你们..到底是不是药铺啊。
小王爷皱眉笑道,一会儿是,一会儿不是,你们有病吧?小王爷,你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伤及无辜。
安老大夫整容说道,推动轮椅上前一步。
没事啊。
小王爷笑道,见你能有什么事啊,你不是大夫啊,看病呗,来来来..他说着话将手伸出来。
安神医,我肚子疼,你给我看看呗。
他说道,一面说一面哈哈笑。
小王爷,你要我怎样,直说好了。
安老大夫看着他说道。
我能要你怎么样?看病啊。
小王爷瞪眼故作惊讶道,怎么?难道你愿意给我看啊?他说着胡一抬手。
天啊,你们这什么药铺啊,看病还挑人啊?还有没有医德啊!一面说一面捂着肚子喊肚子疼啊肚子疼啊疼死了….伴着他的喊,小厮们又动手了,眼前可以砸的都砸完了,一群人干脆冲柜台去了。
刘普成慌忙要去阻拦,被一个小厮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倒。
谁要看病啊?一个女声此时传进来。
正砸的起劲的小厮们停了下,大家都向门口看去。
我是这里的老板,也是这里的大夫。
齐悦说道,目光扫过屋子里的人,落在那小王爷身上,不知道,怎么冲撞几位了?小王爷打量她一眼。
老白毛,你可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让个娘们出来顶缸。
他呸了声说道。
你们是哪里的?齐悦没有理会他的话,再次问道。
一个小厮就一摆头。
也不怕告诉你。
他说道,叉腰,我们巨鹿里。
齐悦哦了声。
巨鹿驴啊。
她说道,带着几分疑惑。
我们这里,是药铺,不是给牲畜看病的地方啊,你们是不是走错了?小厮一愣,旋即涨红了脸,外边已经响起哄堂大笑。
这小厮说话带着浓浓的口音,自报家门巨鹿的音节听起来果然像驴字。
这也是他们那个地方人通病,因此在外难免得个诨号巨鹿驴。
但这话用在别的巨鹿人身上没什么,但用在他们司马家。
那可就是找死了!你这小娘子胆子真不小!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那小王爷也拉下脸,喊道。
知道,巨鹿驴嘛。
齐悦笑道。
安老大夫急了,忙推轮椅过来。
齐娘子,齐娘子。
这是我的事,连累你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他说道又冲那小王爷连连施礼,小王爷,是我的不是,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还请不要牵涉无辜。
我要怎么样?我能怎么样啊?我好好的来看病。
你们倒好,先是拒诊,接着又骂人…小王爷从桌子上跳下来,喊道。
这事没完…没错,这事没完。
齐悦打断他说道。
话音未落,外边响起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人群的骚乱。
师父。
师父。
胡三的声音在外响起,然后涌进来至少十七八个人。
因为都急着冲进来四五个人差点卡在门口。
小王爷等人愣了下,倒没有被吓到。
行啊,老白毛,人不少啊。
他笑道,啐了声,怎么?不给看病?还要打人啊?安老大夫忙忙再次伸手阻拦。
没错。
齐悦说道,往后站了下,摆了摆头。
胡三等人领会瞬时涌上来。
竟然来真的?这些人吓了一跳。
喂你们知道我们什么人吗?但这声音很快被呼痛声代替。
知道,驴嘛。
已经退到一边的齐悦哼声说道,看着被围住吞没的那几个人,啐了口,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街上的民众激动不已,潮水般涌过来,深恨门窗太小,看不清内里战斗的详情。
皇宫里,周茂春给皇太后诊完脉。
不用吃药,娘娘好好吃饭就行了。
他说道。
皇太后笑着应声是。
一旁的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亲自捧茶过来。
陛下。
她低声说道。
皇帝没有接。
忙吗?皇太后问道。
再忙也有时间陪母后说话。
皇帝笑道,在一旁坐下来。
皇太后笑了,那女子便退到一边,也坐下来神情木然。
那臣就先走了。
周茂春说道。
你如今忙什么呢?皇太后又看着他笑问道,不待回答又想到什么,听说你收了个义女?周茂春点点头笑呵呵的应声是。
什么时候带进来让哀家瞧瞧。
皇太后笑道,一面看了皇帝一下,听说也是个大夫?皇帝点点头没说话。
那更好,以后你不在宫里,有你义女在也就行了。
太后笑道。
她啊,她不行,她在宫里不合适。
周茂春摆手说道。
皇太后依旧含笑。
哦,为什么?她问道,莫非你还藏着掖着,怕哀家抢了她去?她说着笑起来,四周侍立的宫女也忙陪笑,只有皇后不笑。
她不适合给宫里的贵人们看病。
周茂春依旧笑道。
这看病还分什么人啊?不都是大夫嘛。
太后说道,一面看皇帝,皇帝说是不是?是。
皇帝含笑说道,没有丝毫的迟疑。
皇太后的笑便微微凝滞一下。
一个小太监低头从外边进来,在蔡重耳边说了几句话。
皇帝看到了,便站起身来。
皇帝快去忙吧。
皇太后知道这是有事了,便忙说道。
皇帝走出去,周茂春也忙跟着走出来。
蔡重这才对着皇帝低语几句。
皇帝微微惊讶,但旋即又笑了,扭头看周茂春。
周茂春被这似笑非笑的视线看的发毛。
陛下,臣可没说错话啊。
他忙说道。
皇帝哈哈笑了。
朕说那齐娘子是个惹事精,你还不同意。
他说道,微微一笑,这个惹事精,又惹事了。
周茂春一愣不解的看着他。
她带人把司马鹏打了。
皇帝说道。
周茂春倒吸一口凉气。
司马鹏?司马王家的小王爷!皇帝亲姑姑的嫡孙!第三百八十九章 三言周茂春倒吸完凉气又吐了口气。
<冰火#中文我可怜的女儿啊..他扯嗓子喊道。
皇帝和蔡重被他这突然的一声吓了一跳,旋即忍不住笑。
周大人,是齐娘子,把小王爷打了。
蔡重轻咳一声提醒道。
不是齐娘子被小王爷打了,你先别哭的这么冤…她一个人弱女子怎么能打得过…周茂春瞪眼喊道,又拉长声调要哭。
她带了二十个人,小王爷,只有四个人。
蔡重忍着笑说道。
周茂春张了张嘴,还是一拍腿拉长声调。
我可怜的女儿,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这是被欺负的多惨了…他说道。
行了老头,小司马虽然说荒唐了些,欺负女人的事他还真没干过。
皇帝笑道,一面看向蔡重,人都带来了?带来了。
蔡重忙躬身说道。
毕竟涉及到司马王家,事情越早越快控制越好,因此当场那些暗卫就把千金堂的一干人带走了,五成兵马司来了就只看空荡荡的一片狼藉的大堂。
走走,瞧瞧去。
皇帝笑道,显得兴致勃勃。
迈进大殿,就看到屋子里的人。
躺在一张摇椅上正连声呻吟,被三四个宫人围着安抚的自然是小王爷,另一边跪着两个,一个是齐悦,另一个是安老大夫。
一看到安老大夫,迈进大殿的皇帝和周茂春都恍然了,知道这是为什么会打架了。
从得到的所有信息来看,这个惹事精每次惹事基本上都是因为护短。
司马家的人见了安老大夫会有什么态度,皇帝自然再清楚不过。
他的嘴角不由微微一翘。
以前的那些事只是听说,此次亲眼看了才更加印证。
这女人可真敢下手啊!你们算个什么东西?打人竟然还能被带到这里来?小王爷呻吟呼痛间隙不忘指着齐悦骂。
又喊一旁的宫人,直接送去大牢打死了事!齐悦低着头不理会。
嚣张!看你还嚣张!知道本王什么人了吧?现在怕了吧?娘的,你这贱婢福气不小,临死都能来皇宫转一圈…小王爷骂着,又去骂这些宫人,我说你们这些太监厂卫是怎么回事?这次傻了吗?这种人当场打死了事,还一起带进来干什么?当时一群人涌进来,他就认出是皇帝跟前的人,这些人可是无法无天横行霸道甚至可以先斩后奏。
他还等着看这些狂徒被当场打死呢。
没想到竟然和他一般待遇!当然也不一样,至少自己现在是坐着躺着,而他们是跪着!他正骂着,皇帝来来,几人忙叩头施礼。
小王爷免了叩拜大礼。
陛下….他扯着嗓子喊。
话音还没落,一个更大的声音盖过他。
女儿啊女儿啊你怎么样了!周茂春几步冲过去,看着跪在地上的齐悦就开始喊,并且还挤出眼泪,似乎眼前的人是多么的惨不忍睹。
小王爷愣了下,也恍然了。
他就说嘛,敢这样动不动就动手打人的。
在京城肯定不是一般人,原来是这周茂春的女儿!爹是个混球,女儿自然也嚣张的很!怪不得能大摇大摆的被带进宫里来!不过,哪有怎么样?哎哎哎。
姓周的!小王爷坐起身伸手指着周茂春,躺在这里遍体鳞伤的是本王!你看清楚再哭!皇帝此时已经在龙椅上坐下,也不说话,神情看不出喜怒。
哪有遍体鳞伤。
周茂春看了小王爷一眼。
整容说道,小王爷。
大夫面前不要说这样的笑话。
小王爷气的撸袖子。
这老头越来越不像话了…仗着太皇太后的余恩横向霸道这么多年了还不收敛!对别人不客气也就罢了,竟然对他也这般无礼!皇帝敲了敲桌子。
大家便不敢说话了,屋子里安静下来。
说说吧,为什么打啊?皇帝问道。
陛下,我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这女人进门就打人!小王爷先喊道,指着齐悦,我都说报上名号了,她还打!可不就是因为你的名号人家才打的….你要不说,说不定还没事呢…大殿里几个明白人都低下头。
陛下都是臣的错..安老大夫伏地颤声说道。
朕问的是,为什么打?皇帝皱眉不耐烦的说道,说着随后将面前的一物拍在桌案上,发出咚的一声。
大殿里被这陡然的声响吓的心跳了三跳,噤若寒蝉。
小王爷也不例外,除了惊吓更多的是震惊。
看来皇帝是不打算为自己出头了,要不然也不会这样问。
他不由去看那周茂春,虽然听说这老家伙在皇帝面前很受宠,但没想到真的会宠到这种地步!我去看病,他们不给看,我就说了两句,他们就打人。
他忙说道,带着几分委屈。
他先砸店的。
齐悦说道,抬起头,这店是陛下您金口赐下的,谁要是砸它,民妇就绝对不罢休!皇帝愕然,旋即有些忍不住想要笑,抬手掠过鼻头掩饰一下。
小王爷则瞪大眼。
陛下,这店是您开的?他喊道。
又去看周茂春和齐悦。
这次是踢打铁板了!怪不得这女人如此嚣张呢!你当时怎么不说?他喊道。
看病是吗?皇帝打断他说道,周茂春。
正一副女儿受委屈又气愤又无奈慈父模样的周茂春应了声是。
给他看看。
皇帝说道。
我现在没事了!小王爷忙喊道。
没事就快滚。
皇帝不耐烦的说道。
小王爷二话不说施礼告辞就一溜烟的出去了。
这一场破天的大事三言两语就完了?大殿里的人还有些没回过神。
没打他啊?周茂春则忍不住低声问齐悦。
齐悦看他一眼,那神情是说还没傻到那种地步…一下手就拖墙边去了。
她低声说道。
周茂春就嘿嘿笑。
皇帝哼了声。
说完了没?他问道。
周茂春和齐悦垂下头乖乖的跪着。
行啊齐娘子,你还真敢说,当面撒谎都不带脸红的。
皇帝哼声说道。
民妇没撒谎。
齐悦叩头说道,要不是陛下。
民妇现在造成了阶下囚了,哪里还能奉皇命以千金堂来筹备医药物资,当时民妇一进门就看到有人在打砸,就什么也顾不得想了,只想着陛下的面子..她说这话抬起头神情坚定。
皇帝这次没忍住,噗哧笑出声,既然笑出来了也就不忍着了干脆哈哈大笑。
笑得满殿的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朕第一次见女人也能如同那些朝官一样把那些拍马屁的话说的正经八百的…太好笑了….皇帝笑着说道。
陛下,民妇真心实意…齐悦忙说道。
皇帝再次大笑,一面摆手。
行了行了。
少给朕来这套。
他说道,一面又忍不住笑起来。
有那么好笑吗?也没说什么啊?这不是套话官话吗?齐悦忍不住嘀咕。
周茂春,你可真该跟你女儿学学。
皇帝好容易收住笑,看着周茂春说道。
周茂春连连点头。
是,是。
陛下,臣记住了,以后谁要是敢对咱们太医院不敬,臣就打他!说什么也不能让陛下失了脸面!他大声说道。
滚。
皇帝再次笑出声,骂道,好的不学,学坏的!周茂春笑着应声是放心的退了出去。
大殿里又恢复了安静。
你就不怕万一这马屁不管用?皇帝忽地问道。
手轻轻敲着扶手,发出顿顿的声音,你不会不知道这司马王是什么人吧?齐悦郑重叩头。
不怕,陛下是个好人。
她说道。
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保住安大夫的命。
皇帝没说话,看向在一旁跪着的安老大夫。
安老大夫身子发抖,他似乎明白什么又似乎不明白。
只是觉得心内情绪激荡。
陛下,罪臣再次谢陛下护佑之恩。
他俯身在地说道。
声音竟然已是哽咽。
皇帝看着他。
这么多年了,你也没什么变化,不错,不错。
他说道。
安老大夫已经泣不成声了。
罪臣没想到还有能面见天颜…他哭道,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无法说出来,伏在地上呜咽。
齐悦从来不知道一向稳重的安老大夫会失态成这样,心里有些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一个太监此时从门外进来,碎步低头过去跟蔡重说了句话。
蔡重迟疑一刻,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什么事?皇帝主动问道。
蔡重这才上前低声说了几句话,蔡重说话的声音很小,地下跪着的齐悦没听到。
皇帝看了蔡重一眼,似笑非笑,只看得蔡重把头低下去几分。
一个个说的都冠冕堂皇的!皇帝笑道,摇摇头,朕没空伺候他们!都下去吧!这话齐悦听到了,扶着安老大夫一起叩头谢恩退了出来。
推着安老大夫才到宫门,就看到常云成一个人站在宫门正中,双方视线相撞都愣了下,然后便都急忙迎过来。
你没事吧?他们齐声说道。
我没事。
又齐声答道。
原本还处在神情激动中的安老大夫被他们这整齐的对话逗笑了。
这时候敢出门来找我了?不怕牵连我背骂名了?齐悦笑问道。
骂就骂吧,再骂你也是我的宝贝。
常云成说道。
齐悦冲他纵纵鼻头。
正要上车,内里又有几个太监出来了。
常大人慢走。
其中一个喊道。
常云成和齐悦都忙转过身,看着那几个太监走近。
常大人,陛下给你两个东西,让你选一个。
为首的太监含笑说道。
什么东西?齐悦有些不解,看着两个小太监各自捧着一个锦盒站过来,递到常云成面前。
第三百九十章 可笑常云成先是恭敬的施礼,然后才伸手接过,打开一个。
齐悦迟疑一下,退后一步避开了。
常云成看着左右两个盒子,微微的迟疑,他扭头看齐悦。
齐悦冲他一笑。
常云成也冲她笑了笑,但神情却越发迟疑。
太监们笑眯眯的看着他,也不出声催促。
常云成最终转过头,将一个盒子退还给太监,躬身施礼。
谢陛下。
他说道。
太监们含笑点头转身走开了。
齐悦立刻跳到常云成身边。
让我看看。
她说道,什么好东西?常云成便打开。
也没什么,是张地图。
他说道。
地图?齐悦伸手拿,想到什么,又放下,冲常云成笑,回去再看。
常云成也冲她笑了笑,只是笑的有些牵强。
这边二人上车离开,那边司马小王爷正躺在太后宫里被两个宫女服侍擦药。
一旁太后的脸色很是不好看。
怎么擦破了脸,回去让你母亲看了岂不是要怨哀家没看好你。
她说道。
小王爷倒不觉得怎么疼了,他更关注的是别的。
太后娘娘,陛下缺钱了吗?他问道,怎么想起开什么药铺了?缺钱就说一声,我父王说了,别的帮不上陛下,要钱要粮都没问题。
太后被他逗笑,笑了一刻又拉下脸。
再缺钱也没到那样挣钱去的地步,成何体统!她轻声说道。
小王爷的耳朵竖起来,眼珠转了转。
对了,周茂春这老家伙什么时候生了个女儿?他想到什么说道,一脸的不解,还长得挺漂亮,一点也不想他。
皇太后哼了声。
长得像才怪。
她说道,义女。
小王爷哦了声。
笑嘻嘻的说难怪呢。
不过娘娘,我不知道陛下又请了那姓安的,冲撞了,陛下不会生气吧?他做出害怕的样子说道,娘娘,你可要记得替我跟陛下说好话,我实在是见了那姓安的就忍不住,这样好了。
我这就离开京城,回去告诉父王,俺们以后少进京来了..太后脸色更难看了。
你哪里是冲撞了陛下。
一旁一直静默的皇后开口了,你是冲撞了人家齐娘子,人家这是给那姓安的出气呢。
小王爷一副惊讶不信的神情。
皇后娘娘别打趣我了。
他笑道,一面站起身来,摸了摸脸,好了好了,这伤没什么大碍,我就不打扰娘娘们了。
我这就回去了。
太后娘娘也没强留,让人好好的送出去。
小王爷一出宫门就催着大家快走。
一面嘿嘿的笑了两声,带着几分得意以及不屑。
找女人当靠山,谁不会啊。
他哼声说道,重重的啐了口,姓安的,咱们走着瞧。
他紧走了两步,忽的停下伸手按了按肚子。
嘶了一声。
小王爷,您怎么了?小太监们忙问道。
小王爷吐了口气。
没事没事,肚子疼了下。
他说道。
岔气了吧。
说完就不疼了,便不在意的忙忙走了。
而此时的齐悦已经让人回去给陈氏报个平安,自己则带着常云成去看新买的宅子。
这是一间小小的四合院,在京城来说不算大,但胜在精巧,位置又好。
行啊,这地方只怕不好找吧?是哪个孝敬齐娘子的?常云成笑着打趣道。
我哪里知道,等着孝敬我的人满城都是,我哪有那功夫记住他们。
齐悦哼声笑道,一面负手踱步。
常云成伸手戳她的头大笑,齐悦拉下他的书,二人携手逐一转看这间宅子,一面说些闲话。
谢老夫人走了吗?她问道。
常云成摇摇头又点点头。
就这几天,外祖母和母亲,身子都有些不好。
他说道。
闹了这么大的事,谢老夫人又是那么大年纪的人,谢氏又到底是动过开喉手术的,二人都躺下了。
请太医看了吗?齐悦问道。
常云成默然一下。
安老大夫看着呢,也开了药,让吃几天。
他含笑说道。
定西侯不好意思去找周茂春了吧,齐悦点点头。
你别担心。
她握紧了他的手说道。
常云成冲她一笑,也回握下,点点头。
你早些回去吧,家里没人,你也不放心。
齐悦说道,一面伸手捏捏他的脸。
常云成笑着拉下她的手。
好。
他也没再客气,点点头。
上了马拐出巷子,常云成才轻轻的吐口气,还好,她没有再问地图的事。
她必然认为是军务之事,所以没有在意吧。
他收住马,又回头看巷子,眉头皱起。
可是,早晚得告诉她…他要是想说一定会说的。
齐悦说道,看着阿如锁门,现在他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阿如点点头。
吓坏了吧?齐悦问道。
阿如哼了声。
习惯了,不害怕。
她说道。
齐悦哈哈笑了,挽起她的胳膊,走向马车。
皇帝是一直到第二天,才见到常云成还回来的锦盒。
哦,朕忙的都忘了,他选了哪个?他一面擦手,一面随口问道。
蔡重忙打开小太监捧着的锦盒。
陛下,这里面是京城防卫图。
他说道。
真没劲,朕就知道他会选那个。
皇帝说道,将手摆了摆,所以说什么英雄难过美人关,那都是假话,不是美人关难过,而是那英雄自己本来就过不去这个关,才假托到美人身上,给他换个丑的。
一样过不去。
蔡重笑着应声是。
奴才们看戏太多了,都觉得那上面说的都是真的。
他笑道,一面从香囊里拿出一块银锭,带着几分心疼放到桌案上的小瓷罐里,发出闷闷的一声响,这个月,奴才可是输了好多了。
少来哭穷!皇帝笑道,将毛巾扔到一旁。
你们一句话,外边可是有人拿着千两银子来买的。
蔡重陪笑着说不敢不敢,那不是买奴才的话,是买陛下您的金口玉言呢。
皇帝哈哈笑着不以为意。
上朝闷的很,头疼。
他说道,一面坐下来,找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冲蔡重抬抬下巴,你昨天说,齐娘子真的当面喊小司马巨鹿驴?蔡重笑眯眯的应声是。
一面站着学。
你们是哪里的?他模仿齐悦的声音说道。
我们巨鹿里。
他又转身换做小厮的声音说道。
然后又换回来,微微的一抬下巴。
做出几分女子的娇俏。
巨鹿驴啊。
蔡重拉长声调,我们这里,是药铺,不是给牲畜看病的地方啊,你们是不是走错了?皇帝哈哈笑起来,不知道是笑这句话呢,还是笑蔡重的样子。
这女儿可真坏!他摇头笑道。
哎呦。
陛下,你这么说可不公平。
蔡重捧茶过来,说道。
皇帝看他。
人家齐娘子可是常常说。
陛下你是好人。
蔡重说道,又努力的瞪大眼,做出几分女儿神态,将茶递过来。
皇帝再次大笑,抬脚踹他。
丑死了。
他笑道。
奴才可不是比齐娘子丑的很..蔡重笑道,虽然身子歪了下,但手里的茶还是稳稳的放在桌案上。
皇帝长臂一探拿过茶杯,一面慢慢的喝,一面若有所思,嘴边挂着一丝淡淡的笑。
一个小太监此时疾步进来,蔡重沉脸看他。
小太监忙放轻脚步。
蔡重这才允许他走上前,小太监低声说了几句话,蔡重神情微变,他转过身忙走过来。
陛下。
他开口说道。
皇帝没理会他,将茶喝完。
太后娘娘可能有些不舒服。
蔡重接着说道,迟疑一下,方才让人请了齐娘子过去了。
皇帝哦了声,手里转着茶杯。
昨天,小司马是从太后那里走的吧?他问道。
蔡重忙应声是。
皇帝将手里的茶杯仍在座位上,站起身来就走。
蔡重一句话也不问招呼着小太监们跟上。
太后娘娘。
齐悦再次叩头,民妇是怕失职。
怎么会失职?太后慢慢说道,你不是女医吗?让你留在哀家这里,你是不是觉得哀家这老婆子不值得伺候?民妇不敢。
齐悦忙再次叩头说道,民妇医术浅薄,是怕担不起娘娘的托付。
太后笑了。
你怎么医术浅薄呢?你不是神医吗?你要这么说,那是你谦虚呢?还是陛下浅薄?她含笑问道。
哎呀我的妈呀!齐悦只得再次叩头说不敢。
娘娘,民妇在医术上是略有所成,但是,术业有专攻,民妇的医术,不太适合在宫里给贵人们看病。
她说道。
这话说的哀家真是不明白。
太后说道,看着跪着的女人,神色已经很是不好看,你的意思是,你不适合跟着这些妃嫔,而是只适合跟着皇帝喽?哎呀我的天啊,这老太婆真会扯!娘娘,民妇不是那个意思,民妇的意思是..齐悦说道。
话没说完,外边有太监急匆匆进来。
娘娘..他施礼。
还没说话,太后就抬手打断他。
看到没,这么快救兵就来了,好像哀家多吓人似的,连找个女医来说话都不行。
她不咸不淡的对一旁的侍立的宫人说道。
那叩头的太监一脸尴尬。
娘娘,是太医院的周大人..他只得硬着头皮说道。
太后娘娘就嗯了声。
你去跟他说,哀家不会吃人的。
她淡淡说道。
太监跪着没动。
娘娘,周大人说,说..他结结巴巴的说道。
怎么?只能周大人说,哀家是不能说话了?太后沉脸喝道。
太监吓得哆嗦一下。
娘娘,周大人说,司马小王爷病了,病情迅猛,太医院应对无措,请齐娘子前去会诊!他一咬牙大声说道。
司马?太后愣了下。
他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她急忙问道。
是,小王爷昨晚发病的,折腾一晚上了。
太监忙说道。
什么病啊,太医们都不行?太后问道,看了眼齐悦,齐娘子真是太谦虚…,你瞧没了你,太医院都转不动了…齐悦尴尬的连声说不敢。
小太监迟疑一刻。
小王爷是,是,肚子疼。
他叩头说道。
话一出口,皇后最先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太后一脸愕然。
肚子疼?她问道,啪的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沉下脸,真可笑!三百九十一章 为难一群太医就因为一个肚子疼说无措!肚子疼!太医们都蠢到这种地步了?连一个肚子疼也看不好?她原本也不想为难,你们开口了就给你个面子,但编理由也编的像样点!如果这都放行,岂不是让人笑她这个太后太蠢了?这不是求情,这是**裸的无视吧?实在不行,去外边找个大夫给瞧瞧。
太后似笑非笑道,街上随便找个郎中就能治好这肚子疼。
小太监也是一脸的尴尬。
他都说了,要太医院的人换个说法,这个说法铁定不行的!这不是找骂嘛!娘娘,这肚子疼也是不能小瞧的。
齐悦忙说道。
太后笑了。
哀家知道,哀家没有小瞧你。
她说道,如果说先前只是话里暗含讽刺,那么现在太后的面子上已经毫不掩饰不悦了。
民妇不是这个意思,是说肚子疼也可能是很严重的病。
齐悦低头再次说道。
是,听到了没?太后看向那小太监,告诉太医们,肚子疼很严重,让他们好好的看,别连一个肚子疼都看不好,丢了太医的脸。
小太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着,简直太丢脸了,他忙应声是退了出去。
齐悦心里叹口气,随便吧,打了一个堂堂的小王爷,不被人上眼药简直太逆天了,早就料到了,那就受着吧。
皇帝过来的时候,齐悦并没有还在听太后训话。
皇帝怎么过来了?这时候不是正忙的时候吗?太后似笑非笑问道。
听说母后身子不舒服?皇帝问道。
没有。
太后很干脆的笑道,是宫里的人托哀家请这位齐娘子给瞧瞧病,大家久仰这位神医大名很久了。
只是这位齐娘子,不是不太好请嘛。
说着看着皇帝。
皇帝,不会不高兴吧?她笑问道。
皇帝笑了。
她这人是不太好请。
他说道,便端起旁边的茶吃了口,问太后别的事岔开了话题。
太后也没说别的,顺着他的话接过去。
皇后站在另一间屋子的珠帘后,看着那边相谈甚欢的母子,笑了笑。
不管怎么说,皇上可是好久没有跟太后娘娘这样说话了。
她说道。
旁边的一个年长的宫女应声是。
看来。
能留住这位女医,对太后娘娘来说,还是件好事。
皇后又说道。
那是她的福气。
宫女含笑说道。
皇后看着帘子外,皇帝不知道和太后说了什么,正露出笑脸。
的确是她的福气。
皇后喃喃说道。
一盏茶的时间很快过去了。
屋子里始终没有人来,而太后也没有让人出去。
皇帝端起茶喝了口。
陛下该忙就忙去吧。
太后含笑说道,前朝事多,哀家这里陛下无须操心。
皇帝点点头。
正说着,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娘娘,娘娘,太医院的人来了!太监们一溜小跑的进来了。
太后的脸顿时拉下来了。
还真给杠上了不成?皇帝没什么神情。
手里还端着茶。
哀家还没到用得着他们太医院的时候!太后沉声说道,告诉他们,等哀家病的要死了,自然会去找他们来!哎呦这话可就重了。
太监们纷纷跪地,但却没有人退出去。
娘娘,太医院的人抬着小王爷来了。
他们喊道。
什么?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
娘娘,娘娘。
快让齐娘子来看一下。
外边响起周茂春的喊声。
这种事也只有周茂春想得出来也干得出来。
皇帝放下茶杯微微一笑。
而太后此时也回过神了,脸色很是难看。
太过分了!竟然玩这种把戏!抬进来!太后喊道。
哀家倒要看看,怎么个肚子疼就闹得太医院束手无策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果然四个太监抬着一张担架进来了。
哦,这就是齐娘子他们药厂出的那种担架。
蔡重忙对皇帝指点说道。
皇帝点点头,饶有兴趣的打量这个担架。
而其他人则看向担架上躺着的人。
司马小王爷躺在担架上,发出一声接一声的痛呼。
哎,那个带子,也是担架上本来就有的吗?皇帝指着将司马小王爷固定在担架上的宽带子问道。
应该是。
蔡重猜测说道。
想的挺周全的。
皇帝笑道。
他们主仆这边说话,那边太后已经被司马小王爷的样子吓得站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她喊道。
真的是肚子疼?还疼得这么厉害?你们,你们是不是故意不给他看病的?太后指着跟进来的众位太医忽的说道。
太医们愕然。
娘娘!周茂春喊道,您可以指责我们蠢,治不好病人,但是您不能说我们没有尽心治病!太后哼了声。
鹏哥儿?鹏哥儿?她暂时顾不得理会这些太医,俯身过去,拉着小王爷的书焦急的询问,你怎么样?怎么会这样?小王爷除了喊疼死疼死了,别的什么也答不上来。
皇后也出来了,一群人围着担架又是急又是慌,乱哄哄的哭的喊的。
到底怎么了?皇帝此时才站起来问道。
回陛下,小王爷是昨晚夜里腹痛加剧的,经询问,先前曾有腹痛症状,但都是轻微的,也没在意,大约算下来有四五天的样子。
一个太医躬身说道。
没有腹泻。
轻微呕吐。
另一个太医跟着说道。
无高热畏寒。
还有太医说道。
皇帝皱眉。
谁问你们这个!他说道,朕只问是怎么了!陛下,我们怀疑,小王爷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周茂春说道。
废话。
太后在一旁皱眉说道,可不是吃坏了东西才会肚子疼,既然知道了还不快些用艾用药。
都用过了,不管用。
周茂春摇头说道,所以才要请齐娘子来。
又是这个齐娘子!她才不信呢,这个周茂春摆明是在要挟自己!他不是正在干这样的事吗?霸主太医院医令的位置。
不就是为了对付那些得罪过他的人吗?竟然对自己也用上这把戏了!为了这个所谓的义女!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竟然拿司马小王爷做靶子!司马小王爷什么人?皇帝和周茂春都疯了吗?请她来又能如何?你们这么一群人,都白发苍苍的,年纪都白活了?怎么非要喊着要一个年轻女人家来?她来了能怎么样?她比你们多只手啊还是多只眼啊?太后气急喝道。
她来了可以将小王爷吃错的东西从肚子里拿出来!周茂春看着她也提高了声音。
什么?从肚子里拿出东西来?太后愣了下。
娘娘,已经一夜了,再拖下去。
小王爷的命可就保不住了!疼也要疼死了!周茂春又上前一步说道。
去请齐娘子来。
皇帝开口说道,在一旁坐下来。
皇帝发话,便有宫女忙向殿后跑去,等了半日也没见人出来。
怎么回事?是要摆架子等朕去请吗?皇帝忽的喝道,将手边的一个茶杯扫在地上。
皇帝突然发怒了,满大殿的人都吓得不敢说话了。
安静下来的大殿里小王爷的痛呼声更加的吓人,似乎下一刻就要死去一般。
回陛下。
一个宫女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
齐娘子,齐娘子,被贤妃娘娘请去了..皇帝没说话,神情阴沉不定。
还不快去请回来。
太后低声喝道。
已经有人去请了。
不过宫女还是应声是跑了出去。
此时的齐悦正在贤妃娘娘宫中,一个五六岁的女童倚在贤妃娘娘身边,哭着喊着还将手里的东西砸向齐悦。
坏人走开坏人走开!她喊道。
乖,蓉蓉。
让女医给你瞧瞧,怎么会不爱吃饭呢?贤妃柔声说道。
并没有阻止孩子的哭闹。
说完又看向齐悦,带着几分不满。
你到底会不会看病啊?她说道,怎么只会傻呆呆站着?给小公主看啊!这孩子哪里有病!看看哭喊的那力气那精神!齐悦有些无奈。
娘娘,小公主身体健康的很。
她再次说道。
哦,那你的意思是本宫故意为难你了?贤妃娘娘沉脸喝道。
齐悦站直了身子,看着这位娘娘。
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说道。
大胆,你竟然在娘娘跟前自称我!一旁的宫女立刻喝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什么东西也不是。
齐悦说道,娘娘,既然您说我是女医,那我这个女医说的话您又不信,那您叫我来到底是做什么啊?哎呀,怪不得太后娘娘故意要给这女人难看呢!看看这嚣张的态度!仗着一个周茂春就在宫里横行霸道了?她又没有救过太皇太后的命!竟然敢把司马小王爷打了,司马小王爷在太后眼里可是宝贝的很!太后娘娘不出这口气怎么行!贤妃大怒,重重的拍了下桌案。
大胆,贱婢,竟然如此跟本宫说话,来人拖出去杖三十。
她喝道。
话音未落,就见殿外急匆匆的跑进来四五个宫女太监。
是太后那边的人,贤妃很是高兴。
那些人进来似乎没看到贤妃,直接就冲齐悦施礼。
齐娘子,快,快,太后娘娘和陛下请你快去,司马小王爷病了,等着你救命呢。
一个宫女气喘吁吁的说道。
什么?等着她救命?大家都愣了下,齐悦也愣了下。
那..她并没有抬脚,而是看向贤妃娘娘,神情郑重,娘娘您的杖刑我是先领了再去,还是等会儿再来领?第三百九十二章 当场所有人都没料到齐悦会这么说。
这是威胁!这是**裸的威胁挑衅!贤妃娘娘气的浑身发抖。
这个女人竟然如此大胆!有了台阶不赶快下,竟然立刻就要找回场子!她以为她是谁?太后不过再次请了下,这病治好治不好,还不一定呢,拽什么啊?先救了命再说吧。
贤妃娘娘深吸一口气,看着齐悦微微一笑说道。
齐悦点点头。
好,多谢娘娘。
她说道,转身走了。
看着这女人的背影,贤妃娘娘气的甩了袖子。
走,我们也去,看看这位神医是怎么救命的!她说道。
伴着太监宫女们的通秉,齐悦迈入太后的屋门。
看着这女人进来,皇帝抬手将刚刚摆上的新茶杯扫在地上。
架子可真大啊!是等着朕去请你吗?他怒声喝道。
声音很大,怒气很盛,一瞬间盖过了屋子里司马小王爷的呼痛惨叫。
太监宫女又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太后神情漠然。
她当然知道皇帝是生气了,但却不是生那女人的气。
齐悦也被吓了一跳,抬眼看了眼皇帝。
多谢帮忙给找场子出气,但是,您好心我还得多跪几次..民妇有罪..她说道,就要下跪。
现在别急着认罪,等小王爷有个好歹,朕一个一个跟你们算账!皇帝喝道。
齐悦从善如流的站直身子,几步就奔那司马小王爷去了。
怎么个疼?她开口问道,伸手就放在了小王爷的肚子上,按了下去。
司马小王爷一声更尖利的惨叫,吓得刚站起来的太后又坐回去。
吃坏了东西?急性胃炎?齐悦又问道,看着周茂春,手不停。
在司马小王爷身上游走按揉。
伴着小王爷一声高一声低的惨叫。
你,你会不会治病啊?太后再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急道。
此时司马小王爷的随从侍妾等人也都来了,围在一旁哭的也高一声低一声的,让整个大殿里乱成一团。
这乱糟糟没有干扰到齐悦等人。
周茂春摇头。
都用过了,不管用。
他说道,而且..他说道这里停下来,因为齐悦的手也停了下来。
右腹股沟肿块。
齐悦点点头说道。
周茂春点点头。
急性弥漫性腹膜炎?急性阑尾炎?肿块跟腹痛有没有关系?这肿块到底是什么?齐悦脑子里斟酌着病症。
看着齐悦又不说话。
只是在司马小王爷身上乱摸,走过来的太后又急了。
你到底能不能治啊?她喝道。
我能治。
齐悦说道。
答的这样干脆,到让太后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你不是说不怎么会看病吗?她忍不住问道。
我是不会看太后娘娘您说的那种病,我会看的是这种。
齐悦说道。
这种那种,有什么区别?太后看看齐悦又看司马小王爷。
不过有点她可以确定,虽然皇帝在这里坐着没说话,但这女人说话可是越来越硬气了。
很好,那你就好好看吧。
太后说道,看着齐悦一眼。
转身坐回去。
看不好了,哀家再和你说话。
就连一个贵妃。
她这个做太后的说打也就打了,说罚也就罚了,更何况你这一个小小的连宫女都算不上的女医!齐悦不知道也根本就不在乎太后心里的念头,她从司马小王爷身上收回手。
我要进行剖腹探查手术,请在太医院准备出一间手术室来,至于怎么做,千金堂的弟子们知道。
她开口直接说道。
周茂春双眼放光。
就等着这一刻呢!没问题。
他大声喊道。
立刻转身要催着人去办。
慢着!太后喊道。
大家都看向她。
什么病不能当场治?宫里什么药都有,非要去太医院做什么?太后竖眉说道。
不在哀家的眼皮下,到时候你们随意推脱吗?娘娘。
这里不合适。
齐悦忙说道。
怎么不合适?哀家这里不配让齐娘子出手吗?太后冷笑道。
太后娘娘,手术很吓人的,惊扰了娘娘民妇大罪。
齐悦说道。
太后笑了。
吓人?她由下及上看了眼齐悦,似笑非笑道,自从见了齐娘子,哀家一直在受惊,惊吓的习惯了,也没什么。
齐悦看着太后。
那好吧,民妇遵旨。
她说道,民妇便在太后娘娘这里当场实施手术。
整个太后宫中的人都忙碌起来。
要做什么?做手术?手术是什么?是给司马小王爷治病。
消息很快传遍了,各宫里的妃嫔女官都好奇的涌过来。
而宫外胡三得知消息后立刻集合余下的四五位弟子,指挥着太监们开始装车。
床也要啊?太监们看着一张奇怪的床被抬上车忍不住惊讶的问道。
没人理会他们,所有的弟子们都在忙碌将满当当的两车拉进了太后宫里。
这是他们第一次进宫,也可能是这辈子唯一的一次,但没有一个人好奇的看四周。
伴着药水的喷洒,刺鼻的奇怪的味道顿时弥散开来。
妃嫔们顿时忍不住掩口鼻。
干什么呢?这都好半天了,叮叮当当的,治了还是没治啊?大家看着面前垂纱帘子,朦朦胧胧的可以看到里面的人。
帘子里的人也可以看到外边的人,齐悦忙碌的间隙看过来,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多人?她说道。
都来看热闹了。
周茂春笑道。
这热闹可不好看,不习惯的,第一次见的人会吓坏的。
齐悦皱眉说道,又看周茂春。
义父你..开什么玩笑,我没见过吗?我又不是第一次见。
周茂春忙说道,站开几步,再说,我是那种会被吓到的人吗?每个人都会这么说,齐悦撇撇嘴,又看其他的太医。
正好奇的看着千金堂弟子布置的太医们迟疑一下。
诸位,现在司马小王爷由我接诊了。
齐悦说道。
诸位还是回避一下好。
接诊就意味着接过了责任。
一方面大家想看这技艺,另一方面,如果在这里的话,万一出了事他们难免要被连带责任。
站在帘子外,也可以看的。
齐悦含笑说道,况且,人多的话,会影响我手术。
这位娘子虽然年轻,但看起来是很会做人的啊。
太医们垂下头说了声多谢,带着几分感激几分钦佩。
冲齐悦微微施礼,退了到另一边帘子后。
师父。
手术告知书要去宣读吗?胡三问道。
齐悦嗤了声。
跟这些人,有什么好宣读的,说了也没用,不费那口舌。
她摇头说道,看了眼帘子外。
正说着话,忽地见两个太监过来,竟然掀起了帘子。
喂。
这是干什么?齐悦忙问道。
娘娘说,看不清。
太监们回道。
齐悦皱眉,看向那边。
见皇帝神情淡然,太后面色沉沉。
真是难伺候!既然如此,那民妇有件事要拜托陛下。
齐悦说道,冲那太监招手。
太监忙过来。
听了齐悦的话,他面色惊讶有些犹豫,但还是应声是转身快步出去了。
皇帝看到了齐悦和太监低语,所以当看到这太监犹豫着要冲自己过来时,他笑了笑,抬了抬手。
陛下,齐娘子说陛下是男子,胆子要比女子大一些,所以开始手术后,还望陛下帮忙,如有女子们吓到了,务必请陛下出面维护,莫要阻扰了她的手术。
太监这才上前,躬身附耳低声说道。
皇帝笑了。
一旁的太后则哼了声。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是说悄悄话呢?真是猖狂!不知廉耻!朕知道了。
皇帝说道,一面看向内里,那女人已经转过身又和一旁的弟子们说什么。
掀起帘子,看得清楚多了。
这样看来,穿的那样奇怪的衣服也不算太难看了….这么久了,可以开始了吧?太后带着几分不耐烦说道,又想到什么猛地站起来,鹏儿怎么不出声了?内里的胡三看了眼手术床上安静的闭上眼的司马小王爷。
师父,麻醉快要好了。
他说道。
齐悦看向门口处。
再等一下,还缺个助手。
她说道。
助手..自己晕血不算一会儿要出去,阿如在….哎?刘师父呢?胡三忙问道。
刘普成在胡三等人装车的时候,听一个太监说了句话,便忙驱车直奔一间宅院。
什么?司马家的小王爷?安老大夫听了神情惊讶。
齐娘子让太监带句话给你。
刘普成说道,神情复杂,她说,她不敢保证,但,你愿不愿意赌一次?这句话听起来没头没尾,但安老大夫整个人却激动起来。
敢不敢?愿不愿?上一次,司马王家,让他身残志毁。
这一次,又是司马王家….敢不敢?愿不愿?是稳妥余生,只要远离京城不见司马,还是就此一搏或者生或者死?安老大夫的手抚着毫无知觉的腿。
虽然毫无知觉,但是他依旧记得被生生打断的时候的那种痛!依旧记得当众被打断腿,四周那讥笑的眼神带来的痛!那种痛比身体的痛更痛三分!那种痛,夜夜相缠,痛彻心肺,深入骨髓,就算是死了,烂了,也终将缠绕在枯骨上,生生世世不散!我不能..我不甘心..我也不想..带着这种痛到死,到下辈子!安老大夫颤声说道,他从腿上拿开手,转动轮椅向外而去。
能有这个机会已经是上天的垂怜,人这一辈子都在等待机会,但真正能得到机会的又有几个?安老大夫的嘴边浮现笑意。
感谢上苍!第三百九十三章 惊乱六月十八这一天,成了很多人铭记的一天。
拿着特批给千金堂弟子的条子的刘普成和安老大夫走进太后宫中,一直向外张望的齐悦松了口气,而原本紧张不安的司马家的人则猛的站起来。
喂,这老头怎么来了?打出去!他们纷纷喊道。
喊话的人年轻者居多。
按理说,十几年前的事,这些人怎么好似都认得安老大夫?他们那个时候还不记事吧?再说也不会当时都在场吧?齐悦忍不住低声问道。
周茂春轻咳一声。
当初巨鹿王放过安老大夫一命,但立誓说今生不许安老大夫见司马,但凡见了就要打,为了保证做到这一点,巨鹿王将安老大夫的画像散发下去,保证家里老老小小上上下下都认得他,甚至连狗也嗅了安老大夫的衣裳…..他低声说道。
齐悦汗颜。
可真够有心的。
看着那边司马家的人果然真敢在这里要动手了,齐悦站在帘子边喝止了。
这是我大弟子。
她说道。
司马家的要动手的人愣了下。
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
太后在上发话说道。
免得被那女人治不好鹏儿的时候以此为借口说自己收到干扰什么的。
既然太后说话了,司马家的人只得收手,但这不代表他们就此放过安老大夫。
这扫把星来,就是活人也得治死了!你这庸医蠢货今天死定了!这老不死的杂种!竟然还有脸出来!为了混下去连女人都认来当师父了!司马家的人纷纷喊道,指着被刘普成推着的安老大夫。
要不是顾忌太后皇帝在场,他们还会骂的更难听。
安老大夫不说话也不争辩,这一次他没有低着头,而是平视前方,在这片唾骂中前行。
齐悦站在帘子边看着,没有再制止,就那样看着安老大夫转动轮椅走近。
然后她抬起手。
消毒。
她说道,现在进行剖腹探查手术。
大殿里安静了一刻。
她说什么?太后问身边的人,剖腹?剖腹是什么意思?宫女们那里知道,要是从字面意思来看的话..好像是把肚子剖开?但是,那怎么可能!哪有这样治病的?不知道怎么回答的话摇头便是最好的回答。
治个病,搞的阵仗倒不小,神医,神棍还差不多。
太后哼声说道。
据说那些有本事的高人都是这般的。
一般的小病都不看。
一旁坐着贤妃忙低声说道。
太后瞥了她一眼。
你见过几个高人啊?她问道。
贤妃讪讪笑着低下头。
这边说话,其他的人也开始说话。
大家看向这边敞亮的屋子,带着几分轻松随意,见四五个穿着难看白大褂的人分别站定在那张奇怪的床前,床上躺着的是被手术单罩住的司马小王爷。
哎呀,小王爷怎么被弄成这样了?好像脱光了..这你都看得见?那那边岂不是看的更清楚?好几个女子呢..真是..真是成何体统..用针针灸烧艾也不至于都脱了啊…期间还有宫女们逐一上茶,喝的茶还不一等。
…我宫里新得了一味好茶,去拿来让姐妹们尝尝..…是啊,陛下只给妹妹一个人了,我们托妹妹你的福气尝一尝..很快大家的注意力便不在这什么治病上了。
有皇帝在的地方,谁还会注意别人。
陛下。
莲儿新学了一首诗,嚷着要念给父皇听。
一个妃嫔含笑上前,对皇帝说道。
皇帝斜倚在椅子上,似乎漫不经心的看着手术室那边,闻言嗯了声。
妃嫔大喜。
那臣妾现在让人叫她过来?她忙说道。
皇帝这才看向她,笑了笑摇头。
不用了,别吓到孩子。
他说道。
怎么会。
莲儿见到父皇,就什么都不怕了。
妃嫔笑道,一面看着皇帝一旁的空位。
又看着这边桌案上摆上的茶。
她一弯身捧起来。
陛下请用茶..她说道,一面准备顺势坐下来。
尖叫声就是在这个时候陡然响起的。
这声音来的突然,来的尖锐,就如同晴天陡然一个霹雳,吓得人抖了三抖。
那妃嫔手里的茶就一歪,茶托与茶杯发出清脆的声音,茶水洒在了身上。
她还没来得及认错,尖叫声又响起来。
这次不是一个,而是二个,三个,四个…靠近帘子边的太监宫女们见鬼一般想后退开,面色惊恐,浑身发抖。
你确定是这里?齐悦问道,头巾口罩后露出的两只眼看向对面的安老大夫,她手里的刀微微闪亮。
我不仅确定在这里,还能确定这是一块骨头。
安老大夫说道,神情坚定。
好家伙,你的手感比x光还厉害啊。
齐悦笑道。
安老大夫深吸一口气,虽然努力想冷静,但还是忍不住轻轻发抖。
娘子你再斟酌,我不知道我说的能不能帮上…他迟疑说道。
他的话没说完,这边齐悦已经在他说的位置落刀了,干净利索没有丝毫的迟疑。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近距离看齐悦做手术了,但这种刺激生生割开肌肤的场面依旧还不是常见到习惯了,安老大夫下意识的移开一下视线。
刘普成纱布擦拭血迹,一面牵引,层层肌肉分离开来。
杀人了!杀人了!尖叫声后便是嘶哑的喊。
站立最近的太监宫女终于慌张的后退,撞到了捧茶穿梭的宫女,捧茶的宫女们打翻了手里的托盘茶杯。
尖叫声,盘子落地声,茶杯碎裂声,在大殿里交替上奏。
说笑的妃嫔都吓呆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大家下意识的跟着尖叫,然后便下意识的看向那帘子边。
腹部的切口完成了,齐悦伸手探进去,提出了十二指肠。
…十二指肠没有溃疡病变….她一面说道。
一旁阿如飞笔记录。
血腥气散开,那个女人的手上满是血,从小王爷的肚子里抓出什么,花花绿绿细细弯弯的。
贴近面部,似乎在嗅在看在咬…..咬?一个妃嫔眼一翻晕了过去,栽倒在一旁的妃嫔身上,那尖叫着的妃嫔再次尖叫,然后也痛快的晕了过去。
殿里的男人们只有司马家的几个,在被接二连三的女人们的尖叫声吓蒙之后回过神,那堪比屠宰的场面再次让他们懵了。
小王爷…被人宰了….脑子里反反复复的只回荡着这个念头,这个念头回荡着让他们终于清醒过来。
杀人了!他们喊道,扑向帘子那边。
大胆!一直沉默不语的皇帝忽的喊道。
但他的声音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屋子里实在是乱成一团了,每个人都在拼命的尖叫。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心中的恐惧驱散。
护驾!皇帝吐了口气,靠回椅子上。
淡淡说道。
这一次声音轻的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似乎一眨眼,门外涌进来二三十个禁卫,每个人都亮出了兵器。
皇帝抬了抬手,指了个方向。
拦住。
他简单说道,敢靠近者,杀。
血腥气,禁卫军。
闪亮亮的刀,那边的正扒开人肚子的女人….不知道是哪一个妃嫔带头连滚带趴的冲了出去,接下来宫女也好妃嫔也好纷纷跑了出去。
宫门外赶过来的太监宫女禁卫见到了从来没见过的场面。
那些日常衣着鲜亮姿态高贵仪态万方的贵人娘娘们。
此时或者趴或者跪或者坐或者躺在地上,乱了发鬓,歪了朱钗,花了脂粉,哭着喊着瑟瑟发抖着。
宫变!所有热看到这场景的人闪过的念头就只有这个。
但他们跑近来,看到的是内里禁卫们肃立,皇帝依旧坐在椅子上,神态悠闲。
将这些人都抬出去。
皇帝摆摆手说道。
回过神的太监们颤抖着去做,到底是身子发软手发抖,不小心还摔了晕过去的妃嫔几次。
大殿里终于安静下来了。
没有跑出去的是司马家的男人们,他们都呆立在原地,看着那边。
那边的人似乎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这边的热闹,似乎有一道屏障为他们隔绝了这边的喧闹,他们身形稳稳,动作有序。
是穿孔!齐悦说道,吐了口气。
哪里?刘普成安老大夫等人忙来看。
回肠这里。
齐悦说道,一面拉出来给他们看,好家伙,距离盲肠只有这么近。
她说着话一伸手。
剪子。
她说道。
一个弟子准确的递过来。
此时的大殿里,女人们基本上都没跑光了,但太后一直坐着没动。
她坐在椅子上,死死地看着帘子那边,一眨不眨。
唔。
皇帝探身向前看,一面伸手指了指,母后,你看,是把肠子剪下来了吗?他说道,顺手捡起桌子上的一块点心。
茶被那妃嫔打翻了,万幸茶点还无恙。
皇帝放进嘴里嚼着,听不到身旁太后的声息,忙转头去看。
太后有些木木的将视线看向他。
皇帝嘴里嚼着的是一块红豆羹,做成细长条,软软糯糯,是宫里女子们都爱吃的小点心。
母后,你也来一块?皇帝见太后看自己看着这么认真,忙一笑说道。
露出的牙齿上沾着红羹。
太后眼一翻,伸手捂住嘴,发出一声干呕,也不用宫女搀扶,自己跌跌撞撞的呕吐着跑出去了。
自六月十八起,太后宫中禁食红豆羹,直至太后薨无改。
第三百九十四章 夜安(加更)屋子里终于安静了。
皇帝轻轻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陛陛下..蔡重颤声喊道。
看看去?皇帝问他。
蔡重面色发白的摇头。
陛下,又是血又是刀的,不吉利…蔡重颤声说道。
瞧把你吓的,你的手下那些人干的事比这个吓人多了吧?皇帝笑道。
蔡重抬手擦汗咽了口口水。
皇帝养的暗卫刺探们干的事自然手段花样繁多,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办不到的。
老奴又没有亲眼去看…他低声嘀咕一句。
皇帝就笑了。
这么说,你刚才都看了?他侧身轻声问道。
蔡重愣了下。
陛下没看吗?他结结巴巴问道。
皇帝微微一笑。
朕看的跟你们看的不太一样。
他说道,目光再看过去。
一个弟子正伸手给这女人擦汗。
那女人微微抬头,好让这弟子可以擦的干净一些。
头脸都包起来,只露出半个额头一双眼以及半个鼻梁的女人,看起来跟日常完全不同。
蔡重顺着皇帝的视线,这才看明白。
还是陛下聪明…他忍不住笑道。
皇帝也笑了笑,看着那女人擦完汗,又低下头。
皇帝迟疑一下。
真的有..那么..吓人吗?杀猪宰牛的,他倒也见过,群殴打架,也曾观摩过,血啊伤啊什么的,也就那样吧。
他的视线便从那女人的脸上落到胳膊上。
胳膊上又到手上…那双手伸入人的肚子里…两个奇怪的铁皮将肚子上的伤口扒开,露出其内…皇帝一转头,用手背挡住嘴。
哦哦找到了。
齐悦说道,一伸手。
一旁的弟子递上镊子。
我看看我看看。
周茂春第一个往前站,却被阿如拦住了。
老太爷,您再等等。
她低声说道,手术台前不允许闲杂人等靠近。
因为不是助手,周茂春虽然得以近距离观看,但还是看得不尽兴。
他实在是手痒痒的不行,但没办法,因为从来没有上过手术,齐悦根本就不允许他帮忙,哪怕是牵拉也不行。
牵拉?我当初上手术。
光看就看了一年呢,也就干干铺单的事。
齐悦笑道,现在是没办法,不能要求那么严了,要不然这个手术只能我一个人来完成了…她说着话,将一块骨头夹了出来,放在一旁的瓷盘里。
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腹腔发现游离骨头…齐悦说道。
阿如看了眼骨头便忙做记录。
….呈v形,两臂长约3cm和2cm…齐悦接着说道,一面再次看了眼那骨头,又冲安老大夫竖起大拇指。
牛啊!安老大夫被她逗笑了,一直提着的心到此时才稍微的放下一些。
缝合完最后一针,刘普成用剪刀剪断,敷上药棉包扎。
另一个弟子已经整理完记录查看了所有用具。
这些事齐悦已经不再操心了。
她晃动了下僵硬的头,又看了眼血压计。
手术完成。
她宣布道。
弟子们齐声应声是。
再一起说声辛苦了。
齐悦一面晃动头,一面看那盘子里的骨头。
这是什么骨头?她问道。
鸡骨。
周茂春又看还在麻醉中的司马小王爷,嘀咕道,这么大人了,吃个东西狼吞虎咽的,小心真的变成死马。
齐悦笑了笑,伸手拿起那盘子。
让他们看看去。
她说道,转过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看向大殿里面色讶异。
哎?人都跑光了啊!夜色降下来时,皇宫里点缀着如同繁星一般的灯火。
太后被宫女喂了两口参汤,稍微缓了缓神。
母后,怎么样?还要太医…皇帝在一旁关切的问道。
太后的面色再次一白。
别跟哀家提那个字。
她说道。
哪个字?皇帝不解的问道。
太后闭眼,又猛地睁开,又看四周。
四周的宫女女官乌泱泱的站了一屋子,灯火通明,人气满满。
太后这才松口气靠在引枕上。
哀家没事,陛下放心。
她说道。
一个太监此时从外进来。
陛下。
他尖声细语说道,太医问,司马小王爷肚里取出的鸡骨头,送到哪里去?肚子里…取出…骨头….太后的眼前又浮现那可怕的一幕。
她伸手扶住胸口,一旁的宫女忙拿过痰盂,太后一阵干呕。
快滚出去!皇帝怒声喝道。
那小太监立刻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皇帝又喊着请太医,又催着宫里的女医过来。
听到女医这个词,太后眼前便再次浮现那个女人,那个穿着白衣,手拿刀的女人!民妇的医术,不太适合在宫里给贵人们看病。
那女人淡淡的说道。
那时候听起来看起来是无比让人讨厌,此时想起来…更是让人讨厌!讨厌中还有恐惧!怎么会有那样的女人!怎么会有那样的大夫!怎么会有那么可怕的医术!她明白了,她知道了,她懂了。
让她走,让她走,不许她再进宫!不许她再进宫!太后伸手抓住皇帝的衣袖,大声的喊道。
走出太后宫门时已经起了夜风。
皇帝停下脚,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宫殿,忍不住笑了笑。
找个太医在这里伺候着,估计母后这几天是睡不好了。
他说道。
何止太后啊,这宫里的妃嫔大概都睡不好了。
蔡重说道。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笑。
不过,娘娘们都没有请太医..他说道。
以往娇贵的少吃一粒米都恨不得把整个太医院搬来务必要皇帝知道的娘娘们。
这一次不管是晕倒的还是吐的胆水都出来的,谁也没有说请太医的话。
只是给库房多支了些蜡烛佛香什么的。
蔡重接着说道。
皇帝忍不住笑了,但又忙收住。
他的视线扫了眼四周,那些层层叠叠的宫殿的确是看起来比往日要明亮许多。
一个太监迎面走来。
陛下,景仁宫那边已经收拾好了,齐娘子说随时可以换地。
他施礼说道。
皇帝笑了。
不用换了,让她们就在那里吧,估计母后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景仁宫了。
他说道,摆摆手。
抬脚前行,夜风掀起他的衣角。
看着皇帝走的方向不对,蔡重忍不住提醒一句时候不早了。
小司马都这样了,你竟然还睡得着?皇帝皱眉说道。
蔡重低下头忍着笑。
小司马什么样,只怕都不会影响到皇帝睡觉。
不过是想去看个人嘛。
至于这样说嘛。
他们走过来时,那个女人正站在景仁宫外,这里的灯一如既往,没有多加也没有挑亮,淡淡的柔柔的灯光夹杂着星光铺在那个正和几个太监说话的女人身上。
黑影里,皇帝可以看到那女人拿出一些钱塞给那几个太监,他嗤声笑了。
这齐娘子果然有钱啊。
他说道。
蔡重嗨了声。
加重了脚步。
那边的人被惊动了,这才看到是皇帝过来了,顿时忙施礼。
要什么?皇帝直接问道,看着那女人往身后藏的手。
也没什么。
齐悦知道被发现了。
干脆笑着说道,陛下,民妇是想辛苦这几位公公跑跑腿。
皇帝笑了笑,抬脚向宫门走。
蔡重轻咳一声。
齐悦看向他。
蔡重对她摆了摆头。
齐悦恍然,忙跟上皇帝。
但蔡重没跟上。
而是站在宫门口,看着这几个太监开始训话。
陛下,民妇是想给家里报个平安,免得他们担心。
齐悦说道。
皇帝先上了几步台阶,回头居高临下看她一眼。
有什么可担心的?不就是看病吗?他说道。
齐悦笑了,搓了搓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民妇看病,都闹得..恩挺那啥的。
她说道。
那啥是哪啥?皇帝问道。
就是,挺吓人的。
齐悦说道。
皇帝这次没忍住哈哈笑了。
的确挺吓人的。
他说道,转身继续迈步。
齐悦忙跟上。
其实我是无心的。
她说道,只是我的专长就是这样,外科手术一向看起来很吓人的。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你不适合在宫里当女医?皇帝侧头问道。
齐悦点点头。
陛下,我知道,你们身体发肤尊贵无比,我擅长的是外伤,重症创伤,或者内脏探查,一来陛下和娘娘们不会有这种伤,再者,在肌肤上动刀子,对陛下和娘娘们来说,也是大不敬的。
她低头说道。
想想定西侯府的那个姨娘,宁愿死也不要剖腹产子,这皇宫可比定西侯府要尊贵的多得多,这些妃嫔们也比那小小的姨娘尊贵的多的多,但同样的是都是女人,都是以色侍人,真要在肌肤上留下疤痕,估计大家的选择都一样。
宁愿死,也不要丑陋生。
她的医术,只有在面对那些愿意生,不论如何也要求生的人身上才能体现。
所以,这一次,宫里的这些人,都会明白了,自己也可以不用当这个什么女医了。
齐悦露出几分喜悦,抬头去看前边的皇帝。
皇帝正回头看她。
是要给陈氏报个平安吗?皇帝问道。
这个话题是变了吗?或者说又跳回最初的话题了。
齐悦愣了下,忙点头。
皇帝嗯了声转过头。
还有别人要说一声吗?他忽的又转过头问道。
齐悦眨了眨眼。
有。
她毫不犹豫的点头说道,定西侯府的常云成,也斗胆请陛下吩咐太监们去说一声。
说着嘻嘻笑施礼。
皇帝看着她。
要不要请进来亲眼见见?他问道。
齐悦眼睛一亮。
可以吗?她问道。
不可以。
皇帝说道,然后转过头迈入殿门。
齐悦被说的噎了下。
不可以!不可以还问!********************************啊更新规律是,今日如果单更,明日的更新就会在早上8点,如果今日双更了,那明日的更新就会在中午以后,如果早上更,下午可能会有二更,如果中午更,那今天就没有二更了。
三百九十五章 次日齐悦一开始还担心皇帝要进去参观一下术后的司马小王爷,甚至还会掀起被单看看伤口什么的。
毕竟现在是重症监护中,别人可以阻拦,阻拦皇帝的话不太合适,不过,皇帝只是站在隔扇门前往里面看了眼就走开了,齐悦甚至觉得他其实什么都没看到。
真是个好同志,齐悦很高兴自己不用费口舌。
陛下圣明。
她说道。
皇帝转头看她。
陛下第一次看手术现场一点也不慌乱,因为知道是治病的所以不会大惊小怪,此时也不急吼吼的要去看病人,也是从对病人好的立场来一切听大夫的。
齐悦看着他一脸钦佩的说道,只有像陛下这样英明神武的人才会不用我们大夫解释就明白如此吧。
真无耻啊..一旁司马家的人目瞪口呆。
他们还是一次见有人拍马屁拍的这样**裸。
皇帝明明是没必要去看司马小王爷,到了这女人的嘴里就成了英明神武了!并且主要目的还是踩他们一脚!没错他们是吵着闹着要进去,但这不是很正常吗?哪个病人治病不让家属探视的!怎么就成了不英明不神武了?她可真敢!皇帝又不是傻子!这女人!治不好的话,你更会知道朕是怎么样的英明神武的。
皇帝说道,看着这一脸崇拜的女人。
有英明神武的陛下在,司马小王爷一定会痊愈如初的。
齐悦躬身施礼说道。
这是一个大夫说的话吗?司马家的家属们再次咬牙。
这应该是神棍道士们说的话吧!皇帝没有再说话,他神情淡然,转过身迈出门。
众人附身恭送陛下,没有人看到转过身的皇帝脸上陡然无声的大笑。
这女人太讨厌了!一夜无话。
齐悦是早晨交班去睡觉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地方的缘故,她一直睡不踏实。
姐,你躺那边去。
还有人推推她。
这是她的弟弟。
齐悦看到自己躺在家里的沙发上,对面厨房里可以看到妈妈正在做饭。
这是他们家周末才会出现的场景。
你没去接楠楠?齐悦问道,坐起来,看着已经坐在沙发上看球赛的弟弟。
姐,你睡太久睡傻了?弟弟眼睛没离开屏幕,说道,楠楠不是被姐姐和姐夫接出国了?年底才回来。
齐悦哦了声,摸了摸头。
门开了。
我遛狗回来了,小悦醒了没?睡得时候可真够长了,该醒了吧?父亲的声音传进来。
首先入门的是一只大狗,摇着尾巴就扑过来。
齐悦忙伸手挡,但厚厚的狗毛还是糊到她脸上。
在憋死之前,齐悦睁开了眼,大口大口的呼吸。
室内霞光一片,光影里男子一笑,露出白牙。
怎么呆呆的,睡觉睡傻了?常云成笑道。
将手里的扇子放下。
齐悦眨眼看着他。
是你突然起来撞到这扇子上的,可不是我用扇子挠你了。
常云成忙又说道。
齐悦呸了一声。
也不起身伸手就去捏常云成的脸。
常云成笑着一躲。
骗鬼呢。
齐悦说道,展开笑颜,你怎么来了?我啊,兵部有事,我陪着进来的。
常云成说道,一面理了理衣衫。
他穿的是官服,只不过。
已经不是以前从五品的武略将军的服饰,前一段降成正六品的防守官,还没换上官服。
便又因为饶郁芳的事再次被降职,如今备案的职位只是张掖卫下一个管队。
新的官服还没做出来,因此常云成只是穿着最普通的武将服。
想到这里,常云成忙掩饰性的遮挡了下衣衫。
其实他多虑了,看个衣裳齐悦可看不出这么多事。
哦。
她拉长声调,不是来特意看我的?常云成故作严肃的点点头。
齐悦笑着抱住他的胳膊。
傻样,装的一点也不像。
她笑道。
常云成笑了,一只手就把她揽在身前。
亏我担心的不得了,托门扒窗户进来了,你倒好,睡得那个香啊,阿如说你都睡了快一天了…他说道,一面伸手捏她的脸,哈喇子都流了一脸..齐悦忙抬袖子擦嘴。
干什么?嫌弃啊?美人流哈喇子也是美人。
她哼声说道。
臭美什么!常云成笑着伸手推她额头。
他说这话就看了看外边。
来看看你我就放心了,你接着睡吧。
他说道。
齐悦抱着胳膊不放。
已经一天多没见了如隔三秋啊。
她眨着眼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说道。
常云成大笑,抬手在此推她的额头一下。
油嘴滑舌!他笑道,大爷我不吃这一套。
嘴都咧到耳根了!还不吃!齐悦笑着捏了捏他的脸。
看她的样子,常云成忍不住嘿嘿笑,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就这样在一起坐着,就觉得满心欢喜的冒泡。
可是…齐悦看着他欢悦的神情忽的凝滞一下。
别担心,我已经顺利做完手术,余下的事就不用我操心了,这些都是水平很高的太医,有他们在,我基本上就可以消失了。
她说道,拍着常云成的胳膊,我明天就出宫,你明天还不走吧?常云成侧头看着眼前女人亮晶晶的眼,再次堆起笑点了点头。
没事,我想办法来见你。
他说道,你不要乱闹,说话做事稳妥些,这里是皇宫,你的坏脾气要控制着…谁坏脾气啊。
齐悦哼声说道,伸出手戳他的前胸,你才是坏脾气。
我的脾气最好不过了。
常云成再次伸手,这次齐悦机灵的向后躲了下,没让他拍到自己的额头。
哈,哈。
她有些得意的笑了两声。
常云成笑着抬手向下,在她的臀上重重的拍了下。
起来,我走了。
他说道。
送走常云成,齐悦简单洗了把脸,就来到隔壁的临时病房里。
用太后娘娘的寝宫做病房。
这司马小王爷也算是值了。
齐悦抬头环视下四周。
换了衣裳进来,屋子里阿如正在做记录,一个太医正在诊脉,另有两个太医在斟酌商讨药方加减。
这些人都按照阿如的要求进行了消毒以及穿罩衫戴口罩。
醒了吗?齐悦问道。
醒了,刚又睡着了。
阿如答道,一面将病情记录本递给她。
齐悦接过翻看。
从现在停止止痛的汤药。
她说道,等他醒了,协助他在床上做些轻微运动,调正半坐式,准备明日下床。
阿如应声是。
一旁的太医忍不住插话。
这,这样就活动。
没事吧?他们问道,指了指司马小王爷身体里安置的引流管。
没事。
齐悦说道,一面矮身查看了引流液盆。
一个弟子此时进来,捧着注射针筒以及药瓶。
青霉素吗?齐悦问道。
弟子点点头。
这就是齐娘子你说的在前方战事上对伤兵有起死回生之效的药?一个太医问道。
齐悦点点头。
也算是吧。
她笑道,说着又冲几位太医施礼,不过,病人的康复还是要靠前辈们了。
看着这位态度诚恳落落大方的女子。
太医们感慨颇多。
从书面上以及别人的话来听的,这个齐娘子真是嚣张又粗鲁无礼,但接触了便又觉得和气大方且谦虚。
试问哪个大夫能大方的让其他人观看她的独门诊治技艺。
且还想着不牵连其他人。
单凭这一点,他们自叹不如。
夜色降下来时,皇帝放下奏章,微微闭了闭眼。
不看了。
他说道,活动了下手。
一天没歇息了,这眼可受不了,陛下咱们出去走走?蔡重忙说道。
皇帝睁开眼。
去哪?他问道。
看皇帝的神情,蔡重有些尴尬。
去,去看看司马小王爷,听说,醒了。
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皇帝没说话,手慢慢的抚着奏章的封面。
蔡重只觉得背上冷汗一层。
醒了就好,朕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皇帝说道,司马王爷快到京城了吧?蔡重稍微松口气应声是,再不敢多言,引着皇帝向寝宫而去。
层层幔帐落下。
蔡重转身要离开。
别自作聪明。
幔帐后传来皇帝的淡淡的声音。
蔡重利索的跪下了。
收了人家的钱,就痛痛快快的让人家进宫。
皇帝的声音接着说道。
蔡重附身在地颤声应是。
内里再无声息,蔡重这才慢慢的退了出去。
这次他可真有些不知道皇帝的心思到底是什么样了!搞不懂不止皇帝的心思,还有常云成的心思。
蔡重的人得到吩咐,第二日便亲自来找常云成。
常云成没有在家,一大早就去了兵部,此时刚交接完手头的事,寻了个茶铺简单吃碗茶汤,对于这个太监找到这里来,他有些意外。
可是齐娘子她..他问道。
不是不是,齐娘子好的很。
太监笑着摆手,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讨好,常公子你托我的事,我办好了。
他说道,一面推过来一个牌子。
常云成更意外,他前日得知齐悦入宫一直没出来,打听消息陈家又没人理会他,越没消息越担心,托关系花钱要进宫看看齐月娘,但以往那些门路突然对他都卡死了,想来是瞧着自己被剥爵削职,人走茶凉也是很正常的,最终还是拖了兵部相熟一个大人的关系,进去看了眼。
怎么今日这人主动找来了,还给了牌子。
常云成笑了笑,将牌子推回去。
太监愣了下。
不用了。
常云成说道,我已经见过她,知道没事就安心了。
那再多看几次多安几次心呗,齐娘子一时半时可出不了宫。
太监忙又推过来。
不用,这样就好了见一面安心了,总是去看,反而让她不好。
常云成含笑说道,再次推回去。
太监都要抓狂了。
常公子,你这就要走了,一走辽东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了,还不多见见,走之前将亲事说定了也好…他说道。
常云成的神情微微停滞。
亲事,还是算了吧。
他说道。
太监更愣住了。
为什么?这句话问出来,太监吓了一跳,他忙伸手摸自己的嘴。
他知道自己不算是个男人了,但声音竟然也变成女的了吗?常云成也愣了下,他转头看向门外。
齐悦站在门口,面色惊讶的看过来。
为什么?她再次问道。
太监这才看到了,松口气,拍了拍胸口,太好了太好了,我还没变成女人….第三百九十六章 如是皇帝要在奏章上点批的手停了下。
是因为她一大早就出去了?他问道。
一个太监忙应声是。
所以司马王爷家的人和周大人吵起来了,说齐娘子也太不负责了,这时候她怎么能出去,而且竟然将所有的诊治都交给了安老大夫。
太监说道。
皇帝嗯了声,没有再说话,抬手唰的划过一道在奏章上,这本奏章便扔到一边,他又拿过一本。
太监低头一刻便犹豫着退开了。
蔡重思虑再三到底也没说什么,这边李桐又拿着几本奏章进来了,屋子里陷入安静中。
常云成将伙计新端上来的茶汤推过来。
你要不要尝尝这个?他问道。
对面坐着的齐悦看着他,点点头。
好啊,我已经吃过了,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不介意再吃一次。
她说道,果然拿起勺子就吃。
烫。
常云成忙说道。
但还是晚了,齐悦张着嘴用手扇风。
茶水,茶水,凉的。
常云成忙递过来。
齐悦摆摆手。
多谢关心,我就爱吃烫的。
她说道,拿起勺子。
常云成笑着按住她的手。
说你脾气坏,你还不信。
他说道,好好说话。
你打算好好说了吗?齐悦看着他问道。
常云成笑着点点头。
那好,我说过了我这人很随和,你好好说话我就好好说话,你要是吃了喝了冷不冷热不热今天天气不错的东拉西扯,我也自然也相陪。
齐悦说道,将勺子放下,往椅子上一靠,看着常云成。
常云成一直看着她。
你这女人,一直都是这样。
说话嘚啵嘚啵的不停,还特别有理。
他笑道,总是让人想打你一顿。
又不是没打过。
齐悦哼声说道。
哪有打,是你太弱了,我只是轻轻推了下而已。
常云成抬下巴说道。
哎呦,现在又不认账了?齐悦说道,也学他的样子抬起下巴,你那时候的拽样子。
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你那才是让人真想打你一顿呢。
说起以前,二人都不由想起曾经。
真是奇怪,我总觉得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千金堂,而不是在定西侯府。
常云成笑道。
齐悦忍不住打个呼哨。
你说对了…他们第一次见可不就是那时候。
真是神奇,那时候,她可没想过会和这么可恶的恶霸的嚣张的男人有今天。
齐悦的嘴角弯起来。
常云成看着她也笑了。
那时候你又丑又呆又傻。
他笑道。
哪有。
齐悦抬手撩了头发,不可惜的是古代的发鬓没有现代那种卷发可以让她撩到,我一直都美貌如花,是你眼光有问题。
看不到我的美。
她说着还强调的拍了拍自己。
内外都美。
她补充道。
常云成大笑。
是啊。
他笑道,而且还越来越美。
齐悦挑挑眉。
做个了算你有眼光的神情。
人美,而且还能救人。
常云成说道,伸出手掌,算一算到现在多少人受过你的恩惠扶助了,多少人都围在你身边,感谢着你,崇拜着你。
想要追随着你,就像,冬天的太阳一样。
齐悦看着他。
眼睛瞪大,又忍不住笑。
接着说接着说。
她笑着点头,这些词是你想好的,还是范艺林写下来,你背过的?常云成笑着摇头。
总之,你是越来越闪闪发亮,神医齐娘子,你将来还会更好。
他说道,所以..齐悦不笑了,看着常云成,打断了他的话。
所以,你就不要和我成亲了是不是?她说道。
常云成看着她要说什么,但是还是被齐悦打断了。
看看我。
齐悦伸手指了指自己,我现在可不是当初你们定西侯府那个无父无母的小乞丐了,要钱有钱,要名有名,要人有人,就是把王爷打了,也没人敢把我怎么样,这样的事,连你们这些侯府伯府什么的子弟们都不敢想的,我一个小小的女子就做到了,看看,看我现在什么人,什么地位。
她说到这里,又伸手指着常云成。
再看看你。
齐悦说道,以前的高帅富,定西侯府世子,未来的定西侯,皇帝眼中的年轻有为的后备干部,家世地位前途无量,从什么时候起,一次又一次的降职,被罚,到现在连世子的位子都没了,定西侯府大公子,那个什么将军也没了,现在怎么称呼你的职位?常管队。
常云成说道。
哦,对,常管队。
齐悦接着说道,所以,现在是我如太阳星辰般耀眼,而你则昨日黄花夕阳西下,你就觉得配不上我了?然后一副大义凌然可怜委屈自我牺牲的骄傲来告诉我,为了我更好的幸福,你和我就此分手,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常云成笑了,靠在椅背上抱着胳膊看着她。
你是想等我跪下来哭着喊着求你告诉你我是多么离不开你吧?然后你义正言辞的不得已转身离去萧索背影多么悲壮感人啊。
齐悦说道,站起来,常云成,你别做梦了,这种小孩子把戏姐姐我才没功夫和你玩呢!不成亲就拉倒。
她说完就走。
从身边经过时,常云成伸手拉住她。
你这女人,脑子真的是有毛病的。
他说道,想笑又忍住笑,看着齐悦,你刚才巴拉巴拉的说的都是什么鬼东西啊?什么鬼东西?小说苦情戏什么的很正统的....你这女人,这样古古怪怪的,常云成叹口气摇头,除了我,只怕也没人要了。
齐悦看着他。
什么意思?我是说,你现在很耀眼,很招摇。
也很值钱,多少人盯着你想要打你的主意。
常云成说道,摇着齐悦的手腕,但是呢,你要记住,你是我的女人,我就要走了,一去好些年。
你在家里给我安稳点,守点妇道,别给我红杏出墙,要不然,你就死定了。
齐悦看着他,先是绷着的嘴慢慢变弯,接着咧开笑起来,笑完了,又忙收住。
说的那么难听,女人守不守妇道。
跟女人没关系,跟男人有关系。
得看男人值不值得让女人去守。
她哼声说道。
我说让你守你就好好的听着就行了。
常云成拽了她一下,越来越话多了。
齐悦嘻嘻笑着贴在他的胳膊上。
那你干吗说不成亲啊,我眼巴巴的过来见心上人,结果陡然听到这话,真是要气死了。
她说道。
现在没时间了,我明日就要走了,我不想你这样成亲。
常云成说道。
你现在好歹也是有名的神医,哪能这么仓促的就成亲。
所以你是要等建功立业之后再来和我成亲?齐悦皱眉问道,那得等多久啊。
怎么?你等不了啊?常云成皱眉问道。
将她拉着坐在怀里,还是你这么看不起我?觉得我会让你等一辈子吗?在辽东别的没有,遍地都是功劳,随便捡的。
齐悦哈哈笑了,伸手捏他的脸。
瞧你这臭美样。
她大笑道。
常云成看着她,哼哼笑了两声。
不过。
他看着齐悦,问道,你方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齐悦转了转眼,啊了声。
你说我什么昨日黄花夕阳西下的?常云成伸手扳过齐悦的脸,看着她说道,你,在心里竟然是这样看我的?齐悦冲他咧嘴一笑。
哪有,没有没有。
她嘟起嘴,亲亲。
常云成扳住她的脸,没让她靠近。
少扯别的,你给我说清楚。
他哼声说道,你这臭女人,在心里是不是瞧不起我?齐悦整容看着他。
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
她说道,伸手拍拍常云成结实的胸膛,年轻人,从来只有自己瞧不起自己,绝对没有别人瞧不起你。
常云成愕然,噗嗤笑了。
别胡扯!他笑道,伸手晃了晃齐悦的头,给我说人话!齐悦被他晃的哎呦。
人家做了一天手术,又值班一夜,头都疼死了,你还晃!她喊道。
常云成忙松手,紧张的扶着她的脸。
昨晚守了一夜?那你还出来做什么?赶快去睡。
他说道。
齐悦嘻嘻笑着贴在他胸前。
想你想的睡不着啊。
她说道。
感受到男人胸膛因为大笑而传来的震动。
常云成没有再说话,伸手抱紧她。
你之前犹犹豫豫的就是因为这个啊。
齐悦问道。
常云成嗯了声,蹭了蹭女人的发鬓。
陛下给我两个选择。
他说道,一个是京城防卫,一个是辽东营头堡防卫,京城安稳,但是..但是会碌碌无为。
齐悦接过话说道,何止碌碌无为,像常云成这样被削去世子之位的还要面临多少嘲讽冷眼讥笑,是个男人都不想也不会这样过一辈子的,而辽东那边就不一样了。
常云成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对,虽然看起来,那边荒凉危险,历来是发配之地。
他说道,但是,对于目前的我,却是最好的机会。
齐悦点点头。
看来陛下是你的亲陛下。
她笑道。
常云成也笑了。
陛下对我一直很好。
他说道,这是他特意给我的机会,只是,我的地位再不似以前,一切都要从头从新开始重来,所以我可能会很长时间不回来,不能见你,不能陪着你,甚至书信也没有,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齐悦笑了。
笨蛋。
她说道,这算什么大事,就说了你太笨了,都不能和我们聪明人一样说话,我和你一起去不就行了。
不行。
常云成断然拒绝,那边很危险,再说,我也跟以前不一样,不能调动多少人来保护你….哎呦哎呦,说的我好像离了你就不能活似的。
齐悦哼声说道,伸手捏他的脸,我,我谁啊,太阳,神医,多少人崇拜我尊敬我要报答我,一招手,信徒遍地..常云成哈哈大笑。
我用你保护啊,我要找人保护,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齐悦接着说道,行了,这点事也算个事,别再说了啊,丢人啊。
可是,你现在在京城正是声名鹊起时…常云成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微微一笑,陛下太医院也倚重你,你却抛下这一切跟我去的话…齐悦端正身子,看着他。
其实,我不是那么重要的。
她说道,看起来我这些很厉害的技术也好,制药也好,不是依附与我存在的,没有我,它们总会出现的,只是早晚而已,那些制药的技术也好设备也好,我说过一遍,大家都领会的很到,我几乎没去过药厂,药厂运转的很好,再比如司马小王爷的病,我做完了手术,余下的事,也根本就不需要我了…或者说,我如果想的话,不管在京城也好,还是在别的地方,我都能同样的做起来。
说到这里,看着常云成笑了笑。
但是,常云成,你是唯一的,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的,我如果没了你,就再没了。
她说道。
常云成看着她,齐悦也看着他,微微笑。
没错,我就是不可替代的,所以,你这辈子就好好的跟着我,荣华富贵也好刀山火海大鱼大肉也好吃糠咽菜也好,都要跟着我。
常云成说道,又皱眉,还有,以后这种甜死人的话只能对我说,别动不动就对别的男人笑,说些讨人喜欢的话,很讨人厌的..齐悦大笑,常云成伸手扳住她的头,重重的吻了上去。
第三百九十七章 而安重新点的茶汤以及蒸饼送了进来。
公子,娘子,外边有叫卖的杏片,要不要来一碟?伙计陪笑问道。
这种稍微好点的茶铺是不允许提篮叫卖进入的,不过伙计们也会招揽个私活。
好啊。
齐悦点头说道,看了眼常云成又问那伙计,有没有什么肉食?伙计很高兴。
这男人包了这间屋子,先是来个太监,也没点吃的,又来个女人,还是没点什么像样的东西,伙计还以为不是什么大方的呢,没想到原来是人家还没开始吃。
有,有。
伙计忙点头说道,我们家有烤猪皮肉,是全京城最有名的..齐悦点点头。
常云成冲伙计摆摆手。
伙计高高兴兴的唱诺,不多时点的饭食都送来摆了一桌子。
是不是在皇宫里吃不好?常云成问道,看着齐悦摆开架势准备大吃一场。
才没有。
齐悦笑道,一面顿了顿筷子开吃,吃得很好,御膳的水准哪里会差。
她说完准备吃,看到常云成还看着自己。
哎?她疑问一下。
你是不是有话还没说完?常云成问道,咳了声,坐正身子。
齐悦看着他。
..哦。
她恍然笑了,也咳了声,冲常云成眯起眼一笑,不过,再好的饭菜,没有你陪着,也都不好吃。
常云成这才点点头。
那快吃吧。
他说道。
齐悦哈哈大笑。
明天什么时候走?她吃了几口,问道。
早上就走了。
常云成说道,太早了,你别来送我。
齐悦点点头。
好。
她爽快的答道。
我忙完司马小王爷以及药厂的事,就过去。
也不用急。
常云成说道,我到了之后,在附近的城里找好住处。
说到这里一笑。
赶上过去过年就可以了。
他说道,不过我的钱不多了,家具什么的下人什么的,还得靠娘子你了。
齐悦正吃一口茶汤,闻言差点喷出来。
没钱。
她说道,一面抬手擦嘴角。
瞪着常云成,指了指四周,没钱,大少爷你还来这种地方吃早饭!随便在街上提篮叫卖买张蒸饼就行了。
虽然我是昨日黄花夕阳西下,但是也得体面的吃顿饭吧。
满京城的人都等着看我笑话呢,我怎么能让他们如愿?常云成绷着脸说道,夹起一块肉扔进嘴里狠狠的嚼着,这顿你付钱。
齐悦大笑。
吃过饭走出茶铺。
我送你?常云成说道,看了看皇宫的方向。
齐悦点点头。
常云成抬脚迈步。
你的马呢?齐悦问道。
没钱了,当了。
常云成说道,头也不回的径直前行。
齐悦笑的不行了。
追上去。
那边穿的用的,都准备好了吧?一边走一边闲谈。
常云成点点头。
母亲都准备好了。
他说道。
你母亲一定很难过吧?齐悦转头看他问道。
常云成点点头嗯了声,没有再说,齐悦也没有再问。
街道上人已经很多了。
二人在人群中穿梭,按理说要分别应该有很多话要说,但却并没有说上多少,就这样一直偶尔交代几句杂七杂八的日常注意事。
就已经到了御街前。
这里的人就很少了。
常云成停下脚。
你去吧。
他说道。
那我就不送你了。
齐悦说道。
走吧走吧。
常云成摆手说道。
齐悦看着他笑,点点头。
冲他摆摆手,便转身慢慢向皇宫那边走去,一路没有回头,直到宫门前交付出入牌的时候,才回头看了眼。
那个男人还在原地站着直直的看过来。
齐悦再次摆摆手,转头进去了。
看着皇帝停下脚,身后的太监忙抬手,跟随的一溜太监宫女便都停下。
几步外的高台下,一个小太监正引着那个女人走过。
女人低着头看上去没精打采的。
哎呦,齐娘子可算是回来了。
一个太监忍不住说道,那边都闹了半天了。
皇帝没说话,看着那女人拐过一条夹道。
由太后寝宫改成的病房里很是热闹。
…你们都是死人吗?快想办法啊?…这都要疼死了……姓安的,你休想靠近我家小王爷一步…..老白毛,说的就是你,别装傻……你们这些太医都是废物吗?…..那齐娘子呢?那齐娘子呢?是不是治不好提前跑了?齐悦啪的推开门。
这陡然的声响让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都看过来。
吵什么吵?谁让你们进来的?齐悦扫过屋子里司马家的家属,皱眉问道,谁让你们在病房大声喧哗的?你..司马家的一个男人回过神,带着几分怒气要开口。
你什么你?你还有理啊?齐悦打断他问道,伸手指着他上上下下,你有没有消毒啊?你有没有穿隔离衣啊?你就这样在你们小王爷的病房里进进出出?你知不知道你身上多脏啊?男人被说的发懵,脏?!他不由低头看自己。
这是新换的袍子,上好的绸缎,最新的式样….虽然忧心小王爷的病,他昨晚也是洗过澡的…你的手上身上,呼出的气体里,带着多少细菌你知道吗?齐悦接着说道,又指着其他人。
其他人尤其是女子们,更是紧张,低头看自己。
真是太过分了。
竟然说她们脏!你,你才脏呢!都出去!再敢这样乱闯乱进的,抬着你们小王爷给我滚。
齐悦喊道。
你,你,要是我们小王爷..司马家的人怒气交加,说不上话来,也抬手指着齐悦。
我什么?齐悦盖过他的声音,嗤声一笑,我治不好你们小王爷的话。
我的尸体就要被抬着出去了是吧?你知道就好。
那男人恨声说道。
齐悦这次倒没抢着他的话,而是上前几步,打量这男人。
要是别的时候,这么个漂亮的女子这样看自己,男人一定会得意洋洋。
但现在,他只觉得浑身长刺。
你是谁啊?神仙?妖怪?佛祖?阎王爷?齐悦笑道,既然你那么厉害,干嘛还要找大夫啊?你自己对着你家小王爷这样喊不就行了?你让他生他就生,多厉害啊,治好了是你们命大,是你们吉人天相。
治不好了就成了我的错了?拿我的命抵他的命?真亏你们敢想!我告诉你,我是大夫,治病是我们的本分,不是罪过。
治好了,是我们的本事,治不好了,是你们的命!司马家的人都目瞪口呆。
隔壁病房里司马小王爷的呼痛声都停下来。
还不快走?你们要是不走的话。
齐悦说道,抬手挥了挥。
大夫们,我们走,这里交给他们了。
她说着果然迈步。
这臭女人!司马家的人气的浑身发抖。
皇帝就是在这时候来了,没有通报,他就这样站到了门口,看着屋子里对峙的双方。
大家这才回过神施礼。
走。
皇帝简单说道。
司马家的人自然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他们低着头认罪叩头,这才鱼贯而出。
还有。
齐悦却又开口了。
蔡重忙冲她打眼色,皇帝都不说话了,你就别说了。
齐悦自然看不到。
以后,别让我看到听到,你们作践我的弟子。
她说道,看着司马家的人。
摘下手套口罩,齐悦走进来,看着坐在太后寝宫正殿高椅上的皇帝。
陛下,司马小王爷已经醒了,意识清醒,血压正常,切口没有出现…她施礼说道。
皇帝敲了敲扶手。
齐悦很机灵的住口。
目前看来恢复很好,但危险期还没有过去。
她干脆的说道。
脾气挺暴啊。
皇帝说道。
齐悦低着头。
民妇有罪。
她说道。
你这也是欺软怕硬?皇帝问道,看着眼前低着头乖巧的女人。
不是。
齐悦抬头说道,因为陛下是英明神武的,民妇有没有罪,陛下心里断定的英明清楚,所以不管民妇说什么都无关紧要。
皇帝抬手挡脸笑出来。
你可真..他笑道,看着齐悦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民妇出身乡野,不懂规矩,有什么就说什么,反正不喜欢民妇的人,民妇也犯不着去讨他们喜欢。
齐悦说道。
皇帝再次笑。
室内沉默一刻。
发了脾气,倒是精神很多了。
皇帝忽的说道,站起身来。
齐悦有些不解,看着皇帝扶着太监的胳膊走下来。
要走过去时,又停下脚,看着齐悦。
齐悦看着他。
你总是这样看人吗?皇帝问道。
齐悦愣了下,蔡重在后冲她做个了垂头的动作。
哦对了,这是皇帝,要敬畏,哪里能这样随便的直视。
陛下,民妇是觉得这是尊重。
她忙低下头说道。
尊重?这女人总是能说出自己的道理。
尊重的话,齐娘子也许不该为了自己的私事就忘了大夫的本分吧?皇帝说道。
是说自己扔下司马小王爷跑出去的事。
陛下,其实,民妇现在没什么用了,都是靠这些太医们开药啊诊脉啊什么的…齐悦忙说道。
跟这个女人说话最痛快的是,她总能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但是…..皇帝又停下脚,转头看她。
闭嘴。
他说道。
齐悦停下不说了。
皇帝抬脚缓步而去。
蔡重冲齐悦伸手点了点做了个太大胆的神情这才跟上。
听得外边皇帝摆驾而去,齐悦松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娘子。
阿如的声音在外响起,现在要再加一层腹带吗?我看看,是肯扶着坐起来了吗?齐悦说道,抬脚迈出去。
门外千金堂的弟子们进进出出,不时拿出一张方子调配汤药,窗下太医们聚首低声商讨,浓浓的药味弥散开来。
第三百九十八章 惊惧我不敢我不敢..屋子里传来司马小王爷惊恐的喊声,甚至还夹杂了些许哭声。
没事,你别怕。
齐悦说道,伸手按在小王爷的腹部。
小王爷真的快哭出来了。
你要要要干什么…他颤声抽气喊道。
听我的,咳嗽吧。
齐悦说道,双手往中间一挤。
小王爷吓得哇哇叫,但也顺利的咳嗽出来。
阿如给他擦汗。
司马小王爷躺下来面色发白,可见吓的不轻。
多大了,别像小孩子一样哭。
齐悦重新看了切口,更换了敷料,扎上腹带,起身看着司马小王爷,笑道,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司马小王爷下意识的缩了缩手臂,脸上浮现几分恐惧。
这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女人,此时在他眼中已经如同恶魔般的存在。
昨日他醒过来,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是肚子疼的要死过去,但现在是还活着吗?可是身体传达给他的感觉却是快要死了一般难受,然后就听到自己的随从侍妾连哭带喊的讲述。
自己,竟然,被,割开了,肚子!司马小王爷一瞬间差点吓死过去,他都没胆子去看自己的肚子,但却清晰的感觉到那切口….再看自己胳膊上悬挂的奇怪铁管瓶子,四周穿着白大褂蒙着头脸的人…一切都是匪夷所思的场景…他的眼前浮现那女人手持刀狞笑着刺入自己肚子的场景…那女人在那边呵斥自己随从侍妾的声音也传过来。
治得好是我的本事,治不好是你的命…太可怕了,竟然敢这样说!当然最关键是不是她敢这样说,而是她这样说竟然没人喝止!这里是太后的宫殿,听外边还有皇帝来去的动静,所以。
这个女人是已经得到允许的!没有人会阻止她!就是她真弄死自己,也无关紧要!有人推门进来了,轮椅咯吱的转动。
以往见了这个人,听到这个声音,司马小王爷就会如同见了猎物的兽一般兴奋,但此时他却只打个寒战。
是有些腹胀。
安老大夫说道,师父有什么好的办法?齐悦摆摆手。
我没有,你自己随意来吧。
她说道。
司马小王爷就看着这个害死过他那个哥哥的老白毛转着轮椅来到他的脚边,打开了药箱。
拿出了银针,凉飕飕的感觉从脚底一瞬间传到头顶。
父王!救命啊!危险期初步过去了,司马小王爷恢复的很好,肠胃功能也好,已经开始进食了。
家属也可以探望陪护了。
齐悦说道,一面翻看着手里的病例记录。
面前皇帝坐着看着奏章,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陛下,民妇说完了。
齐悦说道,合上本子。
说完了就等一等,不用提醒朕。
皇帝淡淡说道,视线没有离开奏章。
齐悦心里撇撇嘴。
看着皇帝略思索一刻,提起笔在奏章上写了几个字,既然专注的忙着看奏章,那就等闲了再问病情嘛。
齐悦干脆低下头再次翻看自己的本子。
室内安静无声。
一个太监低着头进来。
看了眼站在一旁如同不存在般的蔡重。
蔡重冲他瞪眼摇头。
太监一脸为难只得低下头不言不语的候在一边。
皇帝放下奏章,伸手端起茶,看了眼这边的女人。
她站着,低头看自己手里的本子。
站相不算很好,因为此时正微微抬起一只脚在蹭另一边的小腿。
裙角波动露出小小的绣鞋,身子晃动一下,双脚站好,自始至终视线都没有离开本子,看得专注而轻松随意。
皇帝抬头环视下四周,没错,这的确是自己的宫殿,而不是这个女人的起居室。
什么事?皇帝问道,看着蔡重。
齐悦回过神抬起头。
见一个太监走上前。
回避下,周大人要请齐娘子去,说病情有些事要说..他低头说道。
看着齐悦急忙忙退了出去,皇帝冲蔡重摆摆手。
蔡重领会忙出去了,不多时进来。
陛下,周大人说谎呢。
他笑道。
皇帝看着他,捏着手里的笔。
是在说常公子的事。
蔡重说道。
皇帝点点头。
走了?他问道。
是,昨天走的。
蔡重答道。
皇帝没说话。
真是的,齐娘子都不知道,想必一定会很难过吧。
蔡重接着说道。
我知道啊。
齐悦笑道,看着周茂春。
周茂春一愣。
你知道?他问道。
我前天见过他了。
齐悦笑道,说好了,所以我没有送他。
那亲事怎么说?周茂春问道。
不急,以后再说。
齐悦笑道。
以后?以后是什么时候?你个傻姑,别为这不靠谱的男人耽搁了。
周茂春瞪眼说道,他也就敢来哄哄你,你看他怎么不敢来和我说?说了我不打断他的腿!齐悦笑着推着他走。
义父,等到来提亲的时候,他一定会来见你的。
她笑道。
臭男人,不过是要面子,等?得等到什么时候?谁有功夫等他?周茂春愤愤说道。
不急不急,还有时间嘛。
齐悦笑道。
他以为他是谁?谁要等他!不等,月娘,明天为父就给你找好人家…周茂春气道。
齐悦笑着推着他一路走开了。
七月初,天气依旧燥热,两个太监抬着一筐蜡烛走进宁秀宫,衣服都湿透了。
这些够不够?他们问道。
两个宫女看了眼点点头。
先凑合用吧。
她们说道。
怎么太后晚上还是不能睡吗?太监忍不住低声问道。
两个宫女点点头。
必须点着灯,还得好些人陪着。
她们也是低声说道。
太监们面色惊讶。
这已经是第九天了,这样熬着可怎么行?找个太医给看看..他们说道。
两个宫女忙冲他们嘘声。
别在这里提太医。
她们忙喝止道。
一面摆手,快走快走。
两个太监忙忙的缩头转身走了。
宫女抬起筐进去了。
太后躺在床上,似睡非睡,一个女官在面前正低声说话。
亲眼看见了,在屋子里走呢。
她说道。
太后睁开眼。
自己走?她问道。
两个人搀着。
女官忙说道。
太后吐了口气神情又变得哀哀。
那是故意做给你看的吧。
她说道,听你说的,鹏儿这些日子被吓傻了,呆呆的也不敢说也不说哭,还不是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女官忙低声安慰。
貌似。
真的好多了。
她说道,想到在那边听到的话,说今日就能拆..拆线了。
拆线是什么?太后不解问道。
这个女官知道,她当时多听了两句。
就是缝住伤口的线拆开抽出来。
她忙答道,一面伸手比划一下。
太后看着她。
伤口,缝住,线,刀子….她伸手扶住胸口,扭头对着一旁的白瓷痰盂干呕。
屋子里的人又紧张的忙乱起来。
正乱着外边通秉巨鹿王来了。
快宣,快宣。
太后扶着胸口喊道。
伴着这声话,一个身材高瘦年约五十左右的男人进来了。
他穿着简单的玉色宽袖儒衫,头上戴的不是冠,而是一块儒巾,形容清秀。
文质彬彬,半点不像如今粮仓巨富的巨鹿王爷,而像是个教书先生。
巨鹿王进门迎头相拜。
承蒙太后照料鹏儿….他颤声说道。
太后打断他。
哀家当不上,当不上。
她亦是喊道。
眼中含泪,你去看过鹏儿了没?巨鹿王摇头。
鹏儿让陛下和太后受惊了。
臣先来请罪..他说道,再次大礼参拜。
快别拜了,哀家心里受不起。
太后说道,一面用帕子拭泪,你快去看看吧,你快去看看吧,鹏儿是生是死哀家都不知道啊。
巨鹿王面色惊愕的抬起头。
什么?师父没在?安老大夫问道,看着阿如以及两个弟子端着摆满刀剪瓷瓶等等器具的盘子。
周老大人拉她说了几句话,好象是说陈夫人有什么事,娘子就急忙走了。
阿如点点头说道。
安老大夫点点头,面带几分忧色。
安老大夫别怕。
阿如含笑说道,拆线很简单的,我们都会的。
安老大夫笑了,摇头。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师父。
他说道,师父最近看起来总是心不在焉的,精神也不好。
阿如笑了。
那是因为犯了相思病。
她压低声音说道。
安老大夫这才恍然摇头笑了,转动轮椅和阿如等人一起进了病房。
正如阿如所说,他们做这个很熟练。
看着最后一根线抽出来,安老大夫忍不住凑近几分看那伤口。
这局部麻醉药真厉害。
他一面说道,一面感叹。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你们什么人?这里不能进..滚开!伴着这声呼喝,有人一脚踹开屋门。
屋里的人吓了一跳,一直木木的司马小王爷猛地精神了,他看向门边,看着那个出现在门口的高瘦男人。
父王啊!救救孩儿啊!他嘶声喊道。
伴着喊他挣扎起身。
巨鹿王一眼看到安老大夫,儒雅清秀的脸上浮现阴翳。
老东西,又是你!他阴沉声道。
安老大夫看着他,面色虽然没有变化,但呼吸微微乱。
王爷,我们是在给小王爷治病..他说道。
话音未落,阿如忽地尖叫一声,手里尚未放下的刀剪啪嗒落地。
裂开了裂开了!她喊道。
什么裂开了?众人忙看去,只见尚裸露的司马小王爷的腹部,那愈合期的狰狞伤口绽开来,花花绿绿的肠管从中涌了出来。
屋子里顿时惊叫声四起,司马小王爷正半坐,闻声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腹部,这是他这些日子来第一次看自己的肚子….原来肠子是这样的啊…..司马小王爷的眼一翻,晕死过去。
第三百九十九章 重来(加更)好多人涌进来,耳边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
安金忠!你干的好事!安金忠,我儿子怎么样了?安老大夫后退几步,看着面前的男人,一阵恍惚。
男人们喊,身旁还有女人们乱跑,扑向床上。
天啊,鲲儿!鲲儿!小王爷,小王爷!你这个庸医!你说能治好他的!女人的哭喊,还有人冲上来,捶打他摇晃他。
安老大夫只觉得呼吸困难,他一步一步后退,看着床上。
锦缎如花的床上,那个小小的婴童面色青白,四肢瘫软。
怎么会?不会的..他用的药是对的….安金忠!巨鹿王抓住他的衣襟,双眼发红,狠狠的摇晃,本王听你的!都听你的!你说的你能治好的!本王听得清清楚楚!你说,现在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应该是对啊..是对啊..你到底能不能治?巨鹿王喊道,能不能治?能不能?能不能?安老大夫只觉得呼吸困难,他转头看床上,女人们跪在床边拍床痛哭,婴童不停的抽搐…我是对的..吧?能…不能…安金忠!你能不能治!安金忠!你说话!耳边的叱问一声高过一声,最终安老大夫耳边只有这句话在如同震雷般轰隆隆而过,眼前也只有那个躺在床上不断抽搐的小儿。
我不能治…他终于闭上眼。
安金忠!你要为你说过的话负责!你为了你的面子,要我儿受此折磨!还不如早些投生去!安金忠!你个废物!安金忠!你去死吧!安金忠!你活该这辈子,下辈子,世世辈辈。
都要受人唾弃!安老大夫捂着心口想要后退,但身体的无力让他猛地醒过来,他看着眼前的巨鹿王已经是个老人,而自己也是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就连后退都不能自由做主。
安金忠!这是怎么回事?巨鹿王已经揪住他的衣领,喝道。
怎么回事?安金忠扭头看去。
门边跟进来的人都面色惊恐的看着床边,阿如蹲在地上浑身发抖。
裂开了裂开了!她重复的喊道,一面慌张的四下寻找,齐娘子。
齐悦!齐悦!怎么办!怎么办?她跟着齐悦,从一开始是最早的接触这些的人,她比胡三强,不怕血肉,她虽然比不上张同等学医出身的弟子。
但却有着他们没有的护理手法,她一直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怕了,但其实是有那个女人在的时候,她才什么都不怕。
安金忠!你又要弄死我一个儿子吗?巨鹿王看着床上,那可怕的一幕,让他肝胆欲裂,嘶声吼道。
抬起手攥成拳头,你不能治为什么要治!他的拳头没有砸下去,因为安老大夫抬手死死的挡住。
我能治!他说道,看着巨鹿王。
你能治死人!你能治个屁!你能治?你怎么能治?巨鹿王喊道。
手上加大力气。
但安老大夫依旧挡住。
我能。
他说道,声音提高,神情坚定。
巨鹿王微微怔了下,安老大夫一把甩开他。
转动轮椅向床边而来。
针线!他喊道。
听到动静外边的弟子们已经跑过来了,屋子里的场景也把他们吓坏了。
闲杂人等都出去!安老大夫喝道。
乱哄哄的哭喊惊叫稍微降了一些。
巨鹿王看着安老大夫。
安老大夫也看着他。
我能治!现在,无关人等都出去!安老大夫说道。
巨鹿王看着他,面色铁青。
安金忠,这话以前你就说过。
他一字一顿说道。
安老大夫看着他。
我不止以前说过,现在说,将来还会说,一直说。
他说道,说罢再不理会这些人,转过身伸手,消毒,手套。
阿如还蹲在地上,但这已经是下意识的习惯了,她不由站起来。
这没有什么,伤口开裂而已,战场上我们见得多了。
一个弟子回过神大声喊道,要安抚屋内的所有人。
对对。
其他弟子也反应过来,师父说过,第一要务是安抚情绪,免得被恐惧所害,耽误了病情耽误了自己。
伴着他们的安抚解释,屋子里的气氛稍微缓和一些。
阿如已经取过消毒液给安老大夫擦拭,戴手套。
老白毛!我家小王爷都要死了!你还..巨鹿王的随从喊道,伸手就冲安老大夫打过来。
滚出去!安老大夫回头喝道。
这声音震怒,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人还没死呢!就有救!就可以救!就能救!安老大夫喝道,无关人等出去!老东西,你以为你还是院判呢?那随从回过神,面色涨红又羞又怒的喊道。
滚出去!巨鹿王喝道。
对,滚出去!随从忙再次喊道。
我让你滚出去。
巨鹿王看着他喝道。
随从愣了下,有些不知所措。
都出去!巨鹿王喝道。
随从们这下都反应过来了,犹豫一下忙出去了。
屋子里令人窒息的气氛一下子减轻了。
巨鹿王就站在那边,看着床边的人。
把他弄醒。
安老大夫说道。
不问为什么,立刻有个弟子取过金针,抗休克针灸一刻,司马小王爷就醒过来。
这边安老大夫已经用消毒辅料处理的流出来的肠子。
醒来的司马小王爷一瞬间的迷茫后就要哭喊,不待他哭喊,一个瓷瓶被安老大夫送到鼻息下。
刺鼻辛辣。
司马小王爷重重的打个喷嚏。
屋子里响起一片低呼。
不过这低呼中满含喜悦。
进去了!一个弟子说道,指着已经重新进入腹腔的肠子。
…换线。
安老大夫手下不停说道。
这个线还是太细了吗?阿如问道。
安老大夫点点头。
一个弟子便将另外一个托盘递过来。
看看这个。
他说道。
安老大夫从其中捡一条,伴着司马小王爷的惊恐的哭声,开始飞针走线。
这边如此骇人的事很快传开了。
什么?肚子又破了?太后颤声问道。
是啊是啊,肠子都流出来了…一个宫女浑身发抖颤声说道。
吓死人了吓死人了!肠子,流出来…这宫里是不能呆…..太后这次都没来得及干呕,眼一翻,晕了过去。
皇帝的脚步大约是走的最快的一次,身旁的太监们都一溜小跑的跟着。
…已经追回来了….说是出去一趟….蔡重一边跑一边说道。
皇帝面色木然。
看不出喜怒,手负在身后,衣角飞扬,疾步而行。
转过一个夹道,便看到齐悦也正跑过来。
陛下..她喊道。
皇帝停下脚看她一眼。
我先去看病人。
陛下一会儿再跟我算账!齐悦喊道,从皇帝跟前跑过去。
这个大胆的女人!皇帝咬了咬牙,也继续迈步。
一个女人家竟然跑的这样快!皇帝走到太后宫殿时,却见那女人站在门外不动了。
死了?皇帝面色微微一沉,负在身后的手松开垂在身侧,加快脚步走过去,太监们早已经驱散围观的巨鹿王的随从们。
皇帝站在齐悦身后。
齐悦感觉到。
回头看他,眼里泪光闪闪,神情似悲似喜。
这是第一次见这女人如此神情,皇帝微微怔了下。
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哭有什么用,现在怕也晚了。
他淡淡说道。
谁怕了?怕什么?齐悦说道,再次转头看屋内,安老大夫做的多好。
什么?皇帝皱眉也看过去。
屋子里的门大开着。
一眼可以看到床边那个老者低着头专注的飞针走线,旁边的弟子们或者递刀剪或者药棉擦拭。
阿如站在床头。
握着司马小王爷的手,挡住他的视线。
..我第一次跟我家娘子上手术的时候吓的都吐了……真的,我知道,虽然不是在我身上,但每看一眼就好像在我身上一样……都会害怕的..但是,小王爷,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屋子里的气氛并没有外边传的那样骇人,他们现在做的不是面对迸裂的伤口,而就好像他们在日常换药喂药一般。
巨鹿王站在一旁神色沉沉。
陛下您看,他们多能干..齐悦喃喃说道,所以说,他们才是希望,才是前辈,才是大医..皇帝皱眉。
还不进去?他低声喝道。
齐悦撇撇嘴,这才进去了。
看她进来,弟子们纷纷喊师父,巨鹿王看过来有些惊讶。
师父,您来吧..安老大夫忙说道。
齐悦走过去看了眼,摇摇头。
不用,你做的很好,打个结,可以剪断了。
她说道。
安老大夫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依言行事。
师父?巨鹿王哼了声,上下打量这女人。
这就是那个什么神医娘子啊。
神医?大夫?你是怎么当大夫的?只是靠嘴说说当大夫吗?为什么不守着病人!他旋即沉下脸喝道。
齐悦看着他。
王爷嗓门挺大啊。
她说道,一来就一嗓子把你儿子的伤口喊惊的裂开,是关心啊还是狠心啊?你是不是亲爹啊?什么?巨鹿王一脸惊愕。
门外皇帝转身,嘴边一丝压制的笑。
*******************************对不住我好几天没加更了。
第四百章 同病麻醉药后,司马小王爷睡过去了,抓着阿如的手还没松开。
掰开。
齐悦看了眼说道。
阿如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一旁的胡三忙上前果然掰开了,其间阿如忍不住倒吸凉气咝声作痛。
看着阿如的手,阿好不由低呼一声。
手上被攥的青红一片。
去让太医看看骨头有事没?齐悦忙说道。
胡三不由分说捧着阿如的手就快走。
这边麻醉中的司马小王爷手中失去了依仗,开始焦躁不安。
站得就近的阿好下意识的将自己的手放过去。
司马小王爷紧紧攥住,这才安静下来。
惯的他。
齐悦皱眉道,去找根棍子给他握着。
阿好忍不住笑。
没事没事。
她说道,娘子你们快去忙吧,我别的忙也帮不上,让他安静下来,免得再把伤口弄开了。
这时候也没有止痛泵,麻醉药也不能用太多了,司马小王爷经历了第二次缝合,身体心理双重压力,也只有这样了。
齐悦点点头,嘱咐几个看护弟子注意事项,便走了出来。
这边屋子里,巨鹿王和安老大夫都安静的坐着。
齐悦也不看他们,接过身后弟子递来的炭条,有两个弟子将白板搬过来。
…伤口裂开是术后并发症之一..她说道,伸手在白板上唰唰的写画起来,一面解说。
巨鹿王看不懂也听不太懂,有些茫然。
安老大夫则认真的专注的听着。
白板上很快勾勒图画,展示了伤口在病人各种反应下的变化。
…咳嗽、屏气、剧烈动作…腹腔内压力突然增高…然后就…砰..齐悦说道,转过身做个了裂开的动作,手指上还夹着炭条。
巨鹿王的眼前便有出现了进门那一刻看到的骇人场景。
他不由微微闭了闭眼。
这就是我给你的解释。
齐悦说道,将炭条扔过去。
一个弟子准准的接住。
你儿子是由于见到你情绪激动,动作过大屏气腹压增高导致伤口裂开。
齐悦转过身看着巨鹿王说道,如果他遵医嘱的话,就不会有这种状况,所以,我们又一次救了你儿子的命。
说道这里齐悦冲他微微一笑。
不用谢,这是我们该做的。
她说道。
原来美人一笑并非都是赏心悦目的!巨鹿王认识到这个道理。
他看着这个皮笑肉不笑的女人,脸色再次阴沉几分。
你们该做的?这就是你们该做的?他开口说道,看着齐悦。
听说是你给我儿诊治,那么这时候你为什么现在才来?这就是你该做的吗?王爷,我师父家里有…安老大夫忍不住要开口。
齐悦抬手制止他。
小王爷的病。
已经由我的弟子接手了。
她说道,看着巨鹿王,不是我夸口,我这个弟子。
她伸手指了指安老大夫,天分奇高。
医术超群,如果不是被人半途折断,小王爷的病一开始就无须我出手,他一个人就足够了。
一口一个弟子,一口一个天分奇高!话里话外全是你们巨鹿王家毁了我的弟子!安老大夫成名建业的时候,你还没生出来呢!说的好像真的是你一手教出来的弟子一般!不过。
这姓安的从哪里弄来这么一个无知无畏嚣张的女人,竟然貌似皇帝和太后都纵容。
有没有天分,现在说还早了些。
巨鹿王站起来。
冷笑一声说道,转身走了。
他不是给这两个人面子,他是给陛下和太后面子,但如果真有什么事….那么这一次,谁的面子也休想保住这两个人的命!巨鹿王在病房门外被拦住。
本王不管你们什么狗屁医嘱。
本王只知道本王的儿子在里面,本王就要进去。
他沉声喝道。
门前的弟子们无奈的对视。
屋子里传出说话声。
父王。
父王…小王爷你别怕你别怕。
又不是你被割开肚子,你当然那不怕!小王爷,我也被割开过..屋子里沉默一下,外边的人也愣了下,巨鹿王停下要推门的手。
什么?司马小王爷看着床边的丫头,有些惊讶。
我以前肚子里的一个…恩..叫什么脾脏的地方..阿好说道,手放在腹部,被踢坏了,差点死了,就是我家娘子给我割开肚子然后把破了的地方缝起来,我才好了的。
司马小王爷看着她,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阿好左右看了看,两个弟子去端汤药了,屋子里现在只有她。
小王爷,你看了别告诉别人。
她低声说道,伸手解衣衫,掀起衣角,将肚腹裸露于外。
司马小王爷瞪大眼了,看着眼前这小丫头肚子到腰腹的那一道疤痕,在白净如玉的肌肤上格外的狰狞。
到底是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裸露肌肤,阿好涨红了脸,很快放下衣衫。
小王爷,你看,我现在好好的。
她说道,所以,你别怕,只要听娘子的话,一定没事的,很快就能好起来,娘子是大夫,是救人的,不会害你的。
…那时候你怕吗?司马小王爷忽地问道。
相比于刚才焦躁不安,他的精神缓和了很多。
我那时候不知道。
阿好红着脸说道,又点点头,不过,后来醒了之后,很害怕的。
后来这个…司马小王爷伸出一根手指,带着几分畏惧指了指阿好的腹部,.疼不疼?阿好伸手拍了拍。
司马小王爷吓的抖了下。
不疼。
阿好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说道。
一点也不疼。
说到这里她又压低声音,带着些不好意思左右看了看。
不过,我心里还是有些怕的。
她低声说道。
司马小王爷哦了声。
你这个多久了?屋子里低低的说话声传出来。
巨鹿王深吸一口气,收回放在门上的手,转身走开了。
两个守门的弟子对视一眼,带着几分不解又几分庆幸。
而此时的齐悦正跪在皇帝面前。
朕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
他看着面前低头恭顺的女人,摸着眉头,说道,其实你是在好事,治病救人没有一点私心。
但是,你为什么不能让人对你感激有加呢?为什么明明是做好事,反而总是让对方愤怒。
想要感激你都做不到呢?齐悦没想到他第一句话说的是这个,闻言忍不住摸了摸耳朵。
好像,真的是这样。
她笑道,大概是我这人很讨人厌吧。
皇帝看着她没有笑也没有说话。
齐悦笑得有些讪讪。
你到底在赶什么?皇帝忽地问道,为什么不能心平气和慢悠悠的做事?齐悦抬头看他。
面色有些恍然。
对啊,是啊,她好像一直都很急很猛,所以很冲很撞….对啊,她在赶什么?赶着这场梦醒过来吗?看起来胆子很大,你慌里慌张的到底在怕什么?皇帝说道。
将手里的奏章扔在桌子上。
啪嗒一声,让有些失神的齐悦回过神。
哦对了。
她猛地跪直身子,我想到了。
皇帝看着她。
又有什么新花样要说吗?我赶着出宫回去。
齐悦急忙忙说道。
皇帝吐了口气。
齐月娘!他皱眉说道。
话没说完,齐悦抢断了。
陛下,陈夫人好像不好了。
她急忙忙说道。
皇帝微怔了下。
看着那女人急忙忙的冲出门,皇帝转头看蔡重。
陛下,老奴不知道。
这些日子,陈夫人一直在家闭门不出。
老奴也没让人特意…蔡重忙说道,一面跪下,老奴失职有罪。
皇帝摇摇头示意他起来。
去看看吧。
他说道。
蔡重叩头谢恩忙忙的也出去了。
大殿里陷入安静,皇帝伸手摸这眉头,看着殿门外。
陛下,我要死了.皇帝皱皱眉,放下手,眼前耳边的幻象消失。
看来,这个从小到大都是满口谎言的女人,这次终于说了一次实话了。
他笑了笑说道,放下手,重新拿起一本奏章看起来,看了一眼又停下,再次皱眉,不过,是什么病死的这么快?是天要死,还是,人要死?对啊,是什么病竟然就要死了?齐悦急忙忙的赶向陈氏的宅子。
事情对她来说很突然,今日一大早,查房之后正安排拆线的事,周茂春忽地啊了声。
今天是几儿?他问道。
一个弟子告诉他。
哎呀不好。
周茂春一拍腿,拉起齐悦就走。
怎么了?齐悦不解的问道。
你那个什么陈夫人,今天要死了。
周茂春说道。
齐悦目瞪口呆。
怎么怎么就要死了?她结结巴巴问道。
她本来就要死了,现在拖到时候了。
周茂春很干脆的说道。
齐悦深吸一口气,明白了。
就是说,你和她一直在骗我?她问道。
不关我的事,我听病人的,她要骗你的。
周茂春摆手道。
齐悦不由分说拉起他就走,但刚出宫门就被追回来,只得让周茂春先去。
车行很快,颠簸一下,齐悦回过神,掀起车帘,看到陈氏的宅子就在眼前。
周茂春可能骗她一个人没病,但是不会骗她一个人要死了,既然他说了,那就是说,陈氏真的要死了。
要死了?不待车停稳,齐悦跳下来,奔了进去。
第四百零一章 相连自从那日之后,齐悦和陈氏基本上没见过几次面,后来又忙药厂的事忙司马小王爷的事,这里更是回都不回,只让人每日来报平安。
此时迈进门,才发现似乎变化很大,家里的那些仆妇都看不到了。
周茂春正往外走。
义父。
齐悦忙喊道。
哦你来了,不用急,现在还死不了,明天早上差不多吧。
周茂春说道。
齐悦跺脚。
义父!她喊道。
周茂春哼哼两声。
知道了知道了,你节哀顺变。
他说道。
真没救了吗?齐悦问道。
周茂春看她摇头。
你自己也是大夫,你难道不知道大夫说这句话的意思吗?周茂春说道,说完了又觉得不对,那些水平差的大夫倒是常常说这句话,便忙补充道,我这样的大夫说这话的意思…但又想到自己以前也说过人没救了,比如咽喉异物的谢氏,但却被齐悦又救回命了,那应该怎么说?他这边纠结着,齐悦跺脚顾不得理会他,向内跑去。
采青听到动静站在门外等着,看着她含泪施礼。
齐悦迈进屋内。
屋子里一如既往,不一样的是没有了药味。
齐悦在门边停顿一刻,似乎怕惊扰着陈氏,放轻了脚步。
姨母..她唤道。
陈氏动了动,转过头。
月娘,你来了?她问道。
陈氏面容依旧,施着淡妆,挂着温和的笑,只是双眼…姨母,你。
你看不到了?齐悦上前一步,伸出手在陈氏面前晃了晃。
目光毫无焦距。
还好,能听得见。
陈氏含笑说道,伸出手。
齐悦忙接住,在炕上坐下。
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样子的人明天早上就要失去生命。
或者是,回光返照?她不由伸手去把脉。
陈氏笑着拉下她的手。
不用了,是真的,我自己的命我知道。
她笑道,这不是病。
是积年的毒。
中毒?什么毒?齐悦问道,怎么就没法解了?陈氏笑而不语。
依着陈氏的地位,真要找的话。
天下什么找不到,那就是没得解了。
你们这里的人不知道,或许我知道呢,你告诉我是什么毒?齐悦握紧陈氏的手说道。
你们?这里?不说这个了,这没什么的。
我早就该死了。
陈氏笑道,没有接这个话题。
什么叫早就该死了?哪个人是该死的?齐悦急道。
人家说,我父亲以前想要用毒害人,后来我也用毒要害人,所以,如今我这样死去。
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陈氏笑道。
以前的事是以前的事,跟现在没关系。
齐悦急道。
怎么能没关系呢?陈氏摇头,用无神的双眼看着齐悦。
没有以前,怎么会有现在?没有你的亲人,哪有你?齐悦看着陈氏。
屋子里沉默一刻。
还是要试试的。
齐悦说道,要站起身。
陈氏拉住她。
月娘,常云成已经走了是不是?她问道。
是。
齐悦答道。
但我很快就去找他。
如果我要你答应我,不许去呢?陈氏问道。
齐悦坐下来。
好。
我答应你。
她爽快的说道。
陈氏愣了下,似乎没料到这个答案,但又似乎料到了。
这样我就能死的安心了?她苦笑道。
我宁愿姨母你不安心的活着。
齐悦说道,姨母,这个时候了,就不要闹了,还是快些想办法救命吧。
陈氏松开她,躺回去,脸上虚弱的笑容。
月娘,死了那么多人啊..她喃喃说道,就剩你一个人啊..你怎么可以不要以前呢?齐悦心里咯噔一下。
她当然可以不要以前,因为她不是齐月娘。
月娘,你留在京城,不要再去找常云成。
陈氏又看向她,我是为了你好。
齐悦叹口气。
为什么?姨母,有什么理由非要我和我喜欢的人分开?她问道。
陈氏看着她。
为了你的血脉,为了你的亲族。
她说道,再次伸手握住齐悦,月娘,你要将你亲族血脉失去的那些,都拿回来,那是你的,是你们家的!姨母,这世上的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如果失去了,那就说明不是你的,还是不要强求,最关键的是守护好自己已经有的。
齐悦说道,低下头一刻又抬起头,我还是那句话,我是齐月娘,仅仅是无父无母的齐月娘。
陈氏甩开她的手。
你身上的血难道是白流了?她颤声说道。
没有,我活得开心快乐堂堂正正干干净净,就不负这一身血肉,这血就没有白流。
齐悦说道,伸手拉住陈氏,姨母,你也放下吧。
陈氏微微颤抖。
他们白生了你,白活了你…为什么当初,你没有和他们一起被火烧死?你的亲人,他们为什么要你活下来?她猛地提高声音,虽然陈氏看不到,齐悦还是冲她微微笑了笑。
我想,他们仅仅是想让我活着。
她说道。
陈氏一愣,眼前浮现常老夫人的身影。
我要什么?我什么都不要,有什么可要的,只要她好好的活着! 常老夫人转过身,看着她,淡淡的说道。
那怎么行?她上前一步,抓住常老夫人的手,婆母,她是她啊,她是他们家唯一的血脉啊。
宫里要选新人了,婆母,你不用担心,我能让她进宫去,婆母,让她进宫去,让殿下进宫去,那是殿下的...常老夫人甩开她。
雪娘,你疯了。
她说道,那是殿下的。
但不是月娘的,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不要再想了!不行!殿下一直等着!殿下不甘心!殿下让她活下来,她不能白活下来!陈氏再次抓住常老夫人的手,我能给她,我能给她进宫的机会….娘娘和殿下要的不是不甘心!这么多年了,他们早就甘心了。
雪娘,你醒醒吧,是你不甘心,不是他们不甘心!常老夫人抓住她的手,沉声说道,他们什么都不要了。
只要这唯一的孩子好好的活着!我将整个定西侯府送给她,要她无忧无虑的活着!这就够了!娘娘他们也就瞑目了。
不够!不够!这怎么能够!你们这些人,就是想要困住他们。
困死他们!你们就是不想他们活着!陈氏猛地挥手,眼前的幻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
月娘,你听我的,我当然也是要你活着。
还要好好的活着。
她说道,伸手再去抓齐悦的手。
月娘,我为你的心,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齐悦的手挪开了,陈氏看不到,抓了个空。
虽然这话不该说,尤其是这个时候,但是…她说道,姨母,我想你做这么多,其实不是为我,而是为了你吧。
陈氏神情微顿,旋即她又笑了,伸手抚着心口。
为了我?我是为了我?她说道,笑中带泪。
难道不是吗?齐悦看着她,你为了你的执念,或者为了你自己的情义,一心要达成自己的心愿,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的执念我的心愿,你在乎过吗?陈氏看着她再次笑了,然后收了笑。
我在你眼里是个坏人吧?她说道,那,坏人就把坏事做到底吧,月娘,你知不知道你的亲人你的父亲是怎么死的?你知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如果你不走,这件事我就烂在心里,这世上再无第二人知道,但是,如果你不听我话…她说道这里停了下,深吸一口气,从枕褥上微微抬头看向齐悦的方向。
我就将这件事告诉我的家人,那么,月娘,我可以肯定,你绝对活不了,更别提去找什么常云成。
陈氏一字一顿说道。
齐悦面色凝滞看着陈氏。
屋子里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在此时门被推开了。
谁?陈氏受惊,猛地坐起来喊道,是采青吗?齐悦扭头看着那个老夫人一步一步走近。
是我。
她缓缓说道。
陈氏面色依旧惊恐,无神的双眼寻声看过来。
婶娘?采青呢?采青呢?你,你怎么进来的?你什么时候来的?你听到什么?她一叠声的问道。
德庆公老夫人走过来,在一旁坐下,她似乎走的很累,喘了口气。
齐悦看着她,她却自始至终没有看齐悦一眼,似乎屋子里没有这个人。
别担心,这里我看好了,没人能随便进来,你放心。
德庆公老夫人说道。
陈氏面色颓然靠坐回去,她扭过头,闭上嘴了。
你也别担心,我不是来问你什么的,也不用你回答我什么。
德庆公老夫人说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我现在就是来告诉你的。
陈氏笑了笑,闭上了眼。
这话我早就想跟你说,可是你从来都不肯听我们说话,不肯听任何人说话,不肯听任何不合你心意的话。
德庆公老夫人说道,说到这里笑了笑,现在,你走不动了,不能跑了,终于能安安静静的听我说话了。
齐悦迟疑一下,转身要走。
你这孩子也站一站。
德庆公老夫人唤住她。
齐悦站住脚。
我知道你也不想听,但是,还是听一听吧,好话坏话,这都是最后一次了。
德庆公老夫人说道。
***********************完整剧情,今日两更第四百零二章 消逝(加更)你父亲是怎么死的?陈氏闭眼躺在枕褥上一阵恍惚。
娘,娘。
小小的身子摇摇晃晃的钻过帐帘,爬上床。
床上的妇人带着病弱的笑冲她伸手。
雪娘,去哪里玩了?她柔声问道,说这一句话,咳嗽了好几声。
娘,吃豆馍。
小女童将手里的半块糕点递到妇人的嘴边。
妇人轻轻咬了口,含笑称赞一声真好吃。
皇后娘娘给我的,只给囡囡一个人吃。
女童奶声奶气带着几分得意说道。
妇人脸上的笑散去了。
雪娘,你以后不要吃她的东西..她说道,握住孩子软软手腕,他们害死了你父亲,你不要吃他们的东西..女童手里的糕点掉落在地上。
娘,娘。
不要死..。
噩梦醒来的女童发出哀哭,一双手及时的伸过来轻轻的拍抚。
雪娘不怕,雪娘不怕。
柔柔的女声拂过。
女童昏昏沉沉的看到眼前妇人关切的面容。
夜晚的宫殿里并不空旷,几盏地灯摇摇晃晃,轻柔的女声断断续续的声音从窗棂中传来。
.. 如今她母亲不在了,小孩子家受人蛊惑说一两句话不中听的话,她这么小懂什么?怎么就是忤逆了?你发什么火……她父亲怎么死的,别人不清楚,我们还不清楚吗?躺在里间的女童伸手掩住嘴,将到嗓子的那口气硬生生的咽回去,抱着被子缩成一团。
陈氏的手揪住了衣角,只觉得心中一口气喘不上来。
这口气自从那时候起,就一直压在她的心口。
怎么吐也吐不出来。
那些大道理我懂,但这世上有些事就是没有道理的。
德庆公老夫人没有理会陈氏的异样,她吐了口气,淡淡说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们大周皇帝一族本来就该不再存在。
是的,输了输了,也不是输不起。
陈氏开口了,躺着没动,但是。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也没有什么错。
没错,对得很。
德庆公老夫人点头说道。
看着陈氏,错的是,认错了仇人,认错了恩人。
她说到这里嗤声笑了笑,有些累了。
便将脚搁到炕上,靠在另一边。
雪娘,我们陈家如今的荣宠是怎么来的?她说道。
陈氏嘴边浮现一丝淡淡的笑,她没有说话,德庆公老夫人也没有让她说话。
雪娘,你以为是因为你们长房做了错事。
是前朝余孽,所以陛下才抬西陈压东陈,所以我们的荣耀。
是踩着你父亲的尊严得到的吗?德庆公老夫人接着说道。
说到这里她也笑了笑。
你以为你父亲为了救仁宗景皇帝而身亡,可是你见过你父亲和景皇帝的尸体吗?德庆公老夫人说道,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
陈氏木然的神情终于波动,她的呼吸急促。
所有人都说你父亲是为了救景皇帝而身亡,你见过被救者被救人者的以长剑刺穿的吗?德庆公老夫人慢慢说道。
什么?陈氏猛地坐起来。
茫然的无神的双眼看向德庆公老夫人的方向。
你以为是太祖皇帝要杀景皇帝,而你的父亲为了保护景皇帝才身亡的吗?德庆公老夫人接着说道。
错了,你父亲的确是要保护一个人,但那绝对不是景皇帝,他知道龙船绝对不能靠岸,这天下已经不是大周的天下,与其让太祖皇帝为难,与其让其他人来做这件事,他宁愿他来做!他也很高兴这样做!心甘情愿的这样做!陈氏大口大口的喘气,伸手攥着衣襟,已经没有血色的脸上已经开始发青。
你父亲不是为了仁宗景皇帝死的,不是为了他们大周死的,而是为了他自己,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没人逼他,也没人害他,相反,他倒是坑害了不少人。
德庆公老夫人吐口气淡淡说道,为了他的死,有人愧疚,有人暗恨,有人伤怀,有人冷嘲,有人一心相报,有人则一心相仇,他死了倒是干干净净一了百了。
陈氏摇头。
不是,不是,骗子。
她颤声说道。
你看,我说过,你不肯定我们说话,你只肯相信你相信的。
德庆公老夫人冷笑说道,你为什么叫雪?陈氏一愣,齐悦也愣了下。
这话题…有雪方知梅之艳。
德庆公老夫人扭头看窗外,一树梅长得弯弯曲曲。
什么意思?齐悦一脸茫然,却见陈氏呆呆一刻,忽地笑起来。
哈,哈。
她干笑两声,陡然闭眼重重的倒了回去。
齐悦吓的忙上前,摇晃着她呼喊。
雪娘,雪娘。
少年清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名字很好听,给你起名字的人一定很喜欢你。
他含笑说道。
清澈的湖水中倒映出少年明亮的笑容。
陈雪低着头不知道是腿疼还是羞涩一动不敢动。
你的丫头回去叫人了,你也不能这样泡在水里,来,我先扶你来上边坐吧。
少年说道。
一只修长的手伸到眼前。
陈雪将头低的更低了。
你是陈清的女儿吧?头顶上传来少年的声音,我听到你们家丫头说的话了。
陈雪一愣,微微抬头,入目少年如日光般绚烂。
你父亲是我家的恩人。
少年笑道,再一次伸出手,探身,请小姐允许我报恩。
不是..不是…不该报恩,该报仇的…殿下…陈雪的眼泪滚滚而下。
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德庆公老夫人看着她问道,目光第二次落在齐悦身上。
齐悦被她看得微微有些发毛,伸向陈氏的手不由自主的垂了下来。
你还有什么要对我交代的吗?德庆公老夫人再次问道,目光却依旧看着齐悦。
齐悦垂下手,看着她。
神情淡然。
没有了。
陈氏弱弱的声音响起。
屋子里一阵沉默。
雪娘,我真后悔,那时带你去那里。
德庆公老夫人喃喃说道,整个人不复方才的气势,瘫软在炕上,眼泪流出来。
陈氏微微一笑。
可是..她也是喃喃说道,我不后悔呢….将手小心的搭在那少年的胳膊上,但又湿滑又害怕又疼,陈雪还是歪倒了,在她再次落水前。
少年将她揽腰抱了起来。
陈雪吓的尖叫。
只那一刻,少年已经转身到岸上,将她稳稳的放下。
你的腿可真好看。
少年说道。
冲她璀璨一笑,转身就走。
陈雪不由站起来。
殿下…她喊道,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你等等我..陈氏闭上眼,嘴边带着一丝浅笑。
握在心口的手软软的垂下,一块玉牌啪嗒从手中跌落。
齐悦咬住下唇,眼泪开始落下。
就这样吗?就这样简单吗?这个人,说没就没了…..齐娘子。
德庆公老夫人沙哑着嗓音喊道。
齐悦看向她。
你已经不是定西侯府的少夫人,你也不是我们陈家的亲戚,所以。
雪娘的丧礼,你就不用来了。
德庆公老夫人哑声说道。
齐悦看着她,点点头。
又看向陈氏。
头也不用叩了,常老夫人对雪娘有再生之恩,你又对常老夫人有恩,她当不起你的礼..德庆公老夫人说道,你。
走吧。
齐悦看着如同陷入沉睡的陈氏,恍惚又看到第一次见她。
躺椅上那病弱的妇人瞬时展露发自内心的欢喜与关切,冲自己伸出手。
真的情切的意,只是不是对齐月娘。
再见。
齐悦转身走出去了,身后德庆公老夫人的恸哭声响起,身边有丫头仆妇乱乱的跑过,哭的喊的,抱着已经准备好的衣裳的,丧布也开始挂起来。
齐悦走出门,陈宅的大门续续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
三天后,巨鹿王给皇帝和太后再次告罪谢恩,然后将司马小王爷带出了宫。
太医们说可以坐车移动了。
他说道。
皇帝没说话。
王爷,齐娘子也说了吗?蔡重带着几分关切问道。
巨鹿王含笑应声是。
也请了齐娘子上门住几天。
他又补充道。
皇帝点点头。
好好的养着,缺什么来宫里拿。
他说道。
巨鹿王谢恩退了出去。
皇帝走进景仁宫的时候,病人以及太医们都走了,只剩千金堂的弟子们在收拾那些床以及药具,小太监们在洒扫收拾。
陛下,太后说不来这里住了。
蔡重一面说道。
就说不用问的,肯定不会来的。
皇帝说道,微微一笑。
他的视线落在一边,停了下。
透过后门的隔扇,看到那女人坐在后门的台阶上。
脚步声也没有让那女人回过神。
她握着手放在屈起的膝头,看着天空。
皇帝也抬头看了看。
空中万里无云,连一只鸟儿都不见飞过。
皇帝低头微微探身看了眼这女人,见她面色微微憔悴。
这一探身终于让齐悦回过神。
都收拾好了吗?她随口说道,转头看到皇帝吓了一跳,忙起身施礼。
你,没去吗?皇帝问道。
今日是陈氏灵柩离京的日子。
齐悦笑了笑伸手将垂下的发丝掖在耳后低下头。
哦。
她说道,今日我就不去了,都是陈家的亲戚们,我,不太方便。
皇帝嗯了声。
这些日子承蒙陛下关照,让陛下和娘娘们受惊了,民妇心里很惭愧,今日就要走了..齐悦又说道,一面再次施礼。
刚开始,以后见多了,就习惯了。
皇帝说道。
想到这次之后宫里的女人们的反应,皇帝还是忍不住嘴角弯了弯。
这种事怎么说见过了就习惯了呢。
齐悦笑道,陛下,不是有句话说,但愿药柜有尘土,不愿天下有病人,民妇可是宁愿陛下和娘娘们永远不习惯呢。
皇帝笑了笑。
这话说的多好,让人觉得真是个和蔼温和的大夫。
他说道。
齐悦笑着低头施礼谢恩。
陛下,虽然这些事无须回禀陛下,但民妇还是想给陛下说一声。
她说道,抬起头。
你刚才在看什么?皇帝没有接话,而是说道,看向天空。
没什么。
齐悦忙答道,等司马小王爷…是因为陈夫人不在了,所以不安吗?皇帝再次打断她的话说道。
是。
齐悦说道,看着皇帝。
这个,没什么可不安的。
皇帝说道,负手看着院子。
皇帝说话就是大气。
齐悦笑了笑。
也不是因为这个。
她说道,是觉得,挺突然的,也挺意外的,总之,人活着还是好好的珍惜吧。
皇帝嗯了声转身。
齐悦忙又喊住。
陛下,民妇请辞医女,望陛下恩准。
她说道,低头施礼。
皇帝转过头看着这个矮身大礼的女人,神情微峻。
纵然是明知已经再三打断她要说的话,她还是一定要说出来。
第四百零三章 一去八月初的时候,一阵爆竹声让原本就热闹的街上变得更热闹了。
街上的人都向那边涌去,将这条街堵得水泄不通。
定西侯府的马车无奈的停下。
侯爷,这边走不了啊。
外边的小厮跑过来说道。
怎么就走不了?京城这么大,难道连条路都不让我们定西侯府走了吗?定西侯没好气的喝道,唰的拉开帘子,怒气冲冲。
那就只有等等了,街上人太多过不去。
小厮无奈的说道,一面伸手指了指。
定西侯看过去,果然见人山人海喧闹无比,其间爆竹声声不断,煞是热闹。
干什么呢?他没好气的嘀咕一句。
如今定西侯最见不得的就是热闹。
一个小厮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
侯爷,侯爷,是巨鹿王给千金堂送匾额呢!他高兴的喊道,还有好多好多钱呢!千金堂…定西侯愣了下。
王爷客气了。
齐悦笑着施礼。
巨鹿王府的管事含笑还礼,两个小厮抬上匾额。
站在齐悦身旁的安老大夫都面色喜悦。
安大夫。
管事迈进门的时候,又停下脚,看着安老大夫。
齐悦转头看安老大夫,面带微笑站开一步。
管事也没有再说话,而是冲安老大夫低头略一施礼,然后抬脚便进去了。
这简单的看似随意而做的动作让外边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
那个,不是当初被巨鹿王打断腿赶出京城的安大夫吗?啊,还有这种事?是啊是啊,当初治死了巨鹿王的嫡子..啊,那不是庸医吗?怪不得会被打出去..那现在那管事对他施礼哎....听说这次是安老大夫治好了小王爷..那就不是庸医喽,大夫嘛,哪能包治百病的。
总有能治好能治不好的....对对..又一阵热闹打断了民众的议论纷纷,一担一担的礼盒抬向千金堂。
这么多钱啊..这千金堂不是一直没开张吗?原来这么厉害啊?那当然,人家神医嘛,一般人根本不出手的…那以后咱们可得注意点..人越来越多挤着向这边看,要看清楚这千金堂里神医们的模样。
定西候被挤了出去,看着那女人迈进门去,他再抬头看了眼千金堂的匾额转身悻悻的离开了。
街道边谢氏的马车掀着帘子,谢老夫人正向外看。
定西候看到其内坐着的谢氏,只觉得一口闷气堵在嗓子眼。
要不是你…他忍不住说道,话说一半。
又颓然,要不是我….当初…唉…他最终叹口气不再说下去,低头上了自己的马车。
绕路吧。
马车里传出闷闷的吩咐。
小厮车夫们应声是,催马而行。
谢老夫人放下车帘,挡住了谢氏的视线。
后悔吗?谢老夫人问道,看了眼谢氏。
谢氏面色木然。
后悔。
她说道,扭头看着窗帘边。
随着车的走动,窗帘缝隙里可以看到那街上热闹的场景。
看看这女人如今这般风光,再想想她的云成,关外寒苦。
她真后悔没在那三年里让女人消失,要不然,怎会有今日。
那边定西候家的马车消失在京城。
这边千金堂前热闹尚未落尽,千金堂后巷子里三辆马车整装待发,进进出出的人将大包小包的装车。
另有十几个镖师整理马匹。
齐娘子。
他们看到门内走出的女子,忙恭敬的含笑问好。
又让你们费心了。
齐悦笑道还礼。
齐娘子出手大方,我们巴不得多费几次心呢。
镖师首领笑道。
打过一次交道知道这女子性格爽利,大家说话也少了几分拘束。
齐悦果然笑了。
我是不是都快成老鼠了,总是四处搬家。
她笑道。
大家忙着笑着说可不敢这么说。
阿如将齐悦的药箱放上车。
你真要去啊?齐悦看到她有些无奈的说道。
再看在一旁查看车物的胡三,老师回永庆府了。
京城这里只有胡三一个人,你留下来帮他照看.顺便成亲,都不小了。
阿如查看车内的铺设,回头看她一眼。
我说过的,等你成了亲,我再成亲。
她说道。
齐悦耸耸肩无奈。
这边阿好脚步匆匆的过来,面上神情不耐烦,是因为身后跟着的两个小丫头。
阿好姑娘,求求你求求你。
她们反反复复的说着这句话。
哎呀讨厌。
阿好跺脚停下看她们,我又不是护士,我也不是你们巨鹿王府的丫头,我为什么要去伺候你家小王爷!走开走开!两个丫头神情不变,不急不恼,似乎早已经习惯这个,阿好不走,她们也不走,阿好转身再走,她们又开始跟着继续哀求。
齐悦看得不由笑,伸手拉住跑过来的阿好。
你真不想留在这里啊?齐悦问她,跟着我跑那么远,可不是享福的,不如去王府当一段家庭护士,等到时候和胡三一起过来找我。
我不去,我就要跟着娘子。
阿好说道,紧紧抓着齐悦的胳膊,娘子,你是不是嫌弃我笨什么都帮不上你不要我了啊?阿如瞪她一眼。
要是嫌弃你还会等到现在吗?她说道,将一条褥子塞过来,去再铺一下。
阿好欢天喜地的上车去了。
你们回去吧,她要是不愿意我也没办法。
齐悦对那两个丫头说道。
两个丫头应声是转身走了。
齐悦再看了眼四周,拍了拍手。
走了走了上车上车。
她说道。
胡三便忙催着面前的四个弟子上车。
跟着师父机灵点,别只知道吃吃睡睡,多少弟子羡慕你们呢能跟在师父身边。
争点气啊。
他揣着手说道。
四个弟子神情恭敬的应声是,带着兴奋与激动上车。
胡三这才疾步到齐悦的马车前。
师父,等过年的时候我就去看你们。
他说道。
齐悦笑着点头。
好啊,到时候来娶新娘子。
她笑道。
胡三嘿嘿笑了,阿如也带着几分羞意抿嘴一笑,坐进车里面去了。
皇宫内,日复一日无休无止批复奏章的皇帝停了下手。
走了吗?他问道。
蔡重忙应声是。
皇帝没有说话,低下头看着奏章,握着笔的手却并没有动。
老奴去…蔡重抬头说道。
话没说完被皇帝打断了。
你去干什么?皇帝说道,皱眉。
这不是很好,朕没看错她。
蔡重忙笑着应声是。
齐娘子有情有义,陛下自然不会看错。
他笑道。
老奴是想去送送她,虽然没认识多久,不过,老奴心里还有些怪舍不得的…皇帝笑了。
不是看人家一场手术吓的几天睡不着觉的时候了,想什么想。
有什么可想的。
他说道,摆摆手。
蔡重嘿嘿笑着躬身退下。
大殿里恢复了安静,皇帝提起笔,又停下。
倒真是有些….八月底的天气对于辽东来说已经凉意森森了。
江海一溜小跑。
大人,大人,家具都打好了。
你看看去不?他喊道。
一栋干净整洁的小院子里,常云成正看着匠人粉刷墙壁,闻言转过身。
废话。
他说道。
一面抬脚。
江海嘿嘿笑。
我办事大人你放心,都是最好的料,也是最新的式样。
他说道,一面跟着常云成向后院而去。
后院地方也不小,这边种了果树花圃。
还堆砌着山石,那边则是一溜的平房。
此时也有匠人在忙碌修整。
大人大人你看,我让他们给这边做的牌子。
江海从那边拿了一个木盘跑过来,献宝似的递给常云成。
实验室。
常云成哈哈笑了。
我看娘子的住处都有屋子挂着这个。
江海笑道。
常云成笑着没理会他,径直走到忙碌的木匠面前,查看他们打磨的家具。
这里乱,大人小心些。
工头小心的陪笑说道,怎么这位大人总是来这边看,还嫌弃他们做的慢,你三天一看的自然没什么变化,你要是十天半月的来看一眼,那就不一样了。
太慢了。
常云成摇头说道。
工头暗自撇撇嘴,看看,又来了。
就是你们可快点,我们家夫人最迟月底就要到了。
江海叉腰说道。
工头笑着应是,又引着常云成去看打好的床。
江南最新的式样..他带着得意介绍。
正看得高兴,外边有人急惶惶的冲进来。
大人,急报。
一个侍卫面色惨白的说道。
常云成转过头看他。
什么事?江海问道。
那侍卫低下头将手里的信筒举起来。
皇宫里,蔡重看着小太监们摆弄着一盆盆的菊花,红红白白黄黄,日光下煞是好看。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他伸手指点着,送到陛下的寝宫去..爷爷,爷爷..有人大呼小叫的冲过来。
半路还摔了一跤,惹得四周的小太监低头笑。
蔡重没好气的甩了袖子,看着连滚带爬到自己跟前的太监。
我说,你诚心是要丢我的人是不是?以后别跟人说你是我干孙子..他竖眉训斥道。
那太监顾不得施礼认错,忙忙的打断他。
爷爷,您先别训话了,可是出大事了!他说道,将手里一张纸递过来。
蔡重哼了声。
真是毛手毛脚的,什么屁大的事你就这样了?他说道,接过信纸抖了抖,眯着眼看过去,顿时面色大变。
我的娘..他喊道一口气没上来,人竟然向后倒去。
吓得四周的人忙扑过来扶住又是掐又是拍的好容易折腾过来了。
蔡重顾不得喘气,推开那些围着的太监就跑,跑的跌跌撞撞。
还说别让我说是您孙子,咱祖孙两个这不是一样嘛.还不如我呢...蔡重的干孙子太监忍不住嘀咕道。
蔡重跌跌撞撞的冲进宫殿,里面皇帝正和李桐说话。
陛下,陛下。
蔡重第一次没经允许也没看皇帝的表情进门就喊道。
皇帝皱眉看向他。
蔡重噗通跪下来,整个人伏在地上瑟瑟而抖。
陛下。
他声音也抖的连不住,将手里的信纸举了起来,出事了!第四百零四章 不归出事了?这种话在宫里是随便能说的吗?皇帝面色沉下来。
李桐也吓了一跳。
按理说这种东西应该蔡重亲自递过去,但看蔡重的样子竟然是起不了身了。
拿来。
皇帝说道。
李桐应声是,快步上前从伏地的蔡重手里拿过信纸,恭敬的捧给皇帝。
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当做没看到或者晚一些看到都是无聊的举动,皇帝没有丝毫的迟疑,抖开了信纸。
这是蔡重的手下人常用的那种急报信纸,皇帝也不陌生,但真有一段没见过了。
因为是急报,所以往往是写的很简洁,基本上就一句话概括事件内容。
这封急报也不例外,简简单单的只有一句话。
齐娘子并州遇急汛船沉,亡。
李桐不知道自己是该退出去还是站着不动,他眼角的余光一直看着皇帝,只见淡然打开信的皇帝忽然一动不动了。
在那一瞬间,李桐自己也不由自主的停止了呼吸。
事情很严重?陛下,陛下,老奴再去查,许是弄错了,还没找到就不一定是蔡重抬起身颤声说道。
皇帝闭了闭眼,将手里的信纸团起来。
查!他说道。
*******************怎么回事?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她死了?她怎么会死?常云成看着跪在面前的女人,浑身发抖,你怎么没死?你们怎么没死?你们怎么没死?他的视线扫过面前,这么多人,乱乱的这么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
躺着的跪着的站着的,在喊在说话在跑。
可是,为什么没有那个女人…为什么没有那个女人…那个说要来找他的女人…那个说最迟月底就到了的女人…阿如抬起头,整个人已经脱了相,红肿的眼里有泪水还在流。
世子爷,奴婢是要死的,奴婢是还不能死,娘子有话要奴婢告诉世子爷…她哭道。
常云成只觉得浑身抖的有些控制不住,但是感觉却是浑身僵硬。
有话用不着你来说,她会来和我说的。
她会自己的说,用不着你说…他抬脚踹开阿如,想要向外跑,但却只能一步一步的挪。
阿如哭着上前抱住常云成的腿。
世子爷,世子爷。
你听我说…她哭喊道。
泪水模糊的双眼,耳边是雨声风声。
*******************拉齐悦喊道。
阿如抓着被推上来的阿好用力的拽。
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不知道是冷还是害怕,牙关不停的相撞。
还有救,人工呼吸。
齐悦喊道。
阿如忙忙的依言行事,从水中捞出来的人死沉死沉的,她用了好大力气才将阿好翻过,抬高头。
开始按压,人工呼吸,几次之后,阿好终于咳咳两声。
恢复了生机,阿如如同抽干了力气一般,扭头却见河边没有齐悦身影。
四周雨水河水入目黑漆漆一片。
娘子,娘子阿如爬向河边,大声喊道,齐悦,齐悦…哗啦水响,黑暗里又一个人被托上来。
还有一个,拉…齐悦沙哑喊道。
阿如慌乱的抓住。
救命,救命黑暗里传来虚弱的呼喊声。
看着齐悦又要转身投入水中。
娘子,不要了,不要了…阿如哭喊道。
没事齐悦说道。
声音似乎从牙缝里钻出来一般,是因为嘴里叼着刀子。
快救人齐悦说道,我有分寸…阿如的手一空,眼前的女人又消失在水里。
她哭着将这个弟子用力的拖上来,翻过身人工呼吸。
第三个人被推上来时,齐悦已经没有力气了,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人推过来。
快,快阿如喊道,伸出手。
齐悦也伸出手,就在这时,她的身子一沉,猝不及防的让会水的她都呛了口水。
阿如发出尖叫。
我的脚被缠住了齐悦喊道,挣扎着浮起来,将嘴里用来割衣裳水草沉船绳索的手术刀拿在手里,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但很快她就又浮上来,大口大口的喘气。
阿如伸着手急切的摆着。
拽我上来,太粗太湿一时割不开,我上来再割开…齐悦说道,也伸出手。
阿如抓住了她的手,虽然又冷又怕几次的人工呼吸心脏复苏已经让她筋疲力尽,但还是用最大的力气拉住向上拽。
但咯噔一下,齐悦又向下边沉去,阿如猝不及防整个人被带的跌爬下,半个身子已经到了水里。
糟了,向下游冲走了…齐悦喊道,人向水中倒去。
阿如尖叫着再次伸手死死的拽住。
但对于水中的力量来说,她的力量太小了。
松手!齐悦喊道,松手!阿如哭着摇头。
齐悦甩脚感受一下,咬住了下唇。
阿如,你听我说。
她抬起头看着阿如大声喊道,阿如,你知道我不是齐月娘,我是齐悦,我是来自千年后的齐悦,我是一个医生,我有父母兄弟姐妹,我还有男朋友,就是要结婚的丈夫,阿如,我是出了意外才来到你们这里的,你知道我那时候为什么要上吊了吧,因为我死了就能回去了,阿如,你现在听好了也记好了,我要是死了,其实不是我死了,而是齐月娘死了,我是齐悦,齐悦没死,齐悦是回去了,回到我的家我的世界,结婚生子。
快快乐乐的生活,这里的一切就像一场梦,阿如,你记住了,你们都不要难过,你要告诉常云成,我是回到我的家去了,我有最爱和爱我的男人,我会结婚生子,快快乐乐。
你们记得,你要他记得,我不是死了,我是回家了,我有别的男人。
我是和别的男人结婚去了,让他不要难过。
不要难过。
我不是死了…阿如哭着摇头,尖叫着挣扎着试图向上拉她。
但是她自己已经就半个身子在水里,翻滚的水顿时将她也卷了进来。
松手,松手!齐悦嘶声喊道。
不,不。
阿如哭喊摇头,伸出两只手拉住她的胳膊。
记住我说的话。
万一我上不来,告诉他,你们要好好的活着,我们都好好的活着呢…齐悦喊道。
右手里握着的手术刀在阿如的手上狠狠的割下去。
剧痛让阿如本能的松开手,她尖叫着看着那女人瞬时消失在眼前。
不不不!!*******************滚开!滚开!常云成抬脚重重的将抱着自己腿大哭的女人踹开。
什么话!什么鬼话!那女人以为说这些鬼话,就能骗他吗?就能给他惊喜了吗?他才不会上当呢!这个傻笨的女人,还想给他惊喜?还想骗他?做梦吧!世子爷,世子爷,奴婢没骗你,齐悦回去了,齐悦回去了,你要好好的,她要你好好的…你不要难过…阿如再次扑上拉,抓住常云成的衣角。
常云成这次没有理会她,而是径直向外走去,他的动作猛而有力,阿如脱了手,看着那个男人奔了出去,自己终于哭晕了过去。
四周的人说什么喊什么,常云成看不到也听不到,他只是径直的向河边奔去。
泛滥过的河水已经恢复如常,只有河边的泥泞提示着曾经有多么迅猛的急流奔腾。
开玩笑,这河水怎么能困住那女人!常云成沿着河跑着。
她会水的,她会水的,谁都能淹死,她绝对不会的!不会的!她一定是躲起来了!一定是的!河的两边无数的人拉网喊着号子走动,一次又一次的拉起网子,却是一次又一次的空落落。
滚开,滚开!常云成喊道,推开挡路的人群,她才不会在这里!她才不会等着你们来捞!她没在这里!她没在这里,一定是躲起来了,等着,你等着,我来找你!*******************展开的地图上,一个太监伸手比划。
…是因为这里的江水崩了,才让虎头河暴涨,从这里到这里….他说道。
皇帝负手站在一旁,看着那简单的图形,面无表情。
…偏又是晚上,无人察觉,齐娘子的船被冲出了河道,撞在大树上翻了….太监接着说道。
朕不想知道这个。
皇帝缓缓说道,这是半日来,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太监忙点头应声是。
…齐娘子是包船,包括船家在内,一共二十三人,最终存活的有十人…他低着头说道。
皇帝负手不语。
虽然入了秋,天气还是很热的,但太监却觉得凉飕飕的。
存活的十人里里没有齐娘子…他结结巴巴说道。
皇帝的视线看向他。
太监顿时说不出话来。
不不是…正在找找还没一定….蔡重忙说道。
皇帝的视线这才从他们身上移开,再次看向那地图,看着那被标出来的一段鲜红的线条…大殿里似乎凝滞成冰。
外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陛下有太监跑进来,找到…皇帝猛地转过身,双眸陡然一亮。
找到太监跪下喘息说道,齐娘子的尸体了…皇帝闭上眼。
果然,世上,还是,没有,侥幸…陛下是个好人呢陛下,正视是尊重呢…那女子展颜一笑,身影消失在门口。
再没有了再没有这个人了再没有那个敢和自己称我的人了…再没有那个敢直直看着自己的人了…再没有那个听得懂自己,答的也爽快的人了….再没有那个会对着自己露出最简单最直白最灿烂笑容的人了….不是离得远不是见不到…不是不能想而是,没有了…这世上,再没有,这个人了。
没了,就是没了。
*******************章节名换了一下。
第四百零五章 无迹(加更)Cctaiwan盟主加更,咳,这算是给女主的奠仪不…家属答谢了…惭愧。
辣的太阳照在地上,或许是知道到了生命最后的尽头,四周树上的秋蝉们嘶声力竭的叫着,打破这里死一般的沉静。
临时搭建的草棚里,那个男人直直的坐着,守着面前白布束裹的尸首。
外边有人焦急的走来走去。
这可不行了,水里泡过的人不能放的,快些下葬吧。
一个老者低声说道。
身穿官服的中年男人瞪他一眼。
你去说。
他低声喝道,一面指着自己身上的脚印,他堂堂一个知府竟然被一个小武官踹出来,简直是奇耻大辱,要不是看在兵备道的面子上,他这就甩手走了,我是不进去了。
那老者为难的叹息,又看了眼内里。
要不再弄些咸鱼来?他低声说道。
河边烈日下,一个木桶重重的放下,内里的汤饭撒出一片。
地上躺着的两个弟子以及阿好都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没了气息。
都给我吃饭!都给我起来吃饭!阿如喊道,都给我起来!阿好又开始哭。
姐姐,让我们去死吧,让我们去死吧。
她想说道,但因为不进水米,不眠不休,只是嘴动了动,并没有发出声音来。
都起来,谁都不许死!阿如伸手扯他们,又看身后跟来的几个小兵。
这是江海安排的看着她们的人。
看这红着眼。
裂着嘴唇,面色苍白的女人看过来,小兵们有些不忍对视。
把他们都拉起来,给我灌!阿如喊道。
小兵们愣了下,还是依言行事。
谁都不许死,你们都不能死!阿如亲自舀了一碗,逼着阿好往嘴里灌,她救得命,不是你们的。
是她的,谁都别想糟蹋了!谁也不许糟蹋了!都给我活着!都给我好好的活着!听着这边的哭声喊声,远处的人忍不住低头转过身。
大人,大人,找到了这个…站在河边深一脚浅一脚走着的江海被喊住。
一个小兵从马上跳下,手里捧着一个布包。
这是那边打捞出来的。
小兵举过来说道。
江海站到草棚边,看了眼其内直直而坐的男人,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东西,迈了进去。
常云成没有抬头也没有动作,他只是呆坐着,手伸在白布中。
紧紧的握着那女人泡肿冰凉的手。
就好像那一次,女人被人打了,也是这样睡着了醒不过来,他就这样握着她的手。
跟她说话,然后她就会醒过来的…是的,她会醒过来的…新刷了房子,已经晾好了。
家具也摆进去,你看看行不行……你可快点起来。
别睡了,房子家具还有工钱,都等着你付钱呢,我可没钱的…看着眼前男人的喃喃自语,江海只觉得嗓子辣痛。
大人。
他跪下抓住常云成的膝头,大人,你不要这样,夫人她已经走了,你让她走的安心吧。
滚出去。
常云成说道。
江海摇头,将手里的布包捧上来。
这是找到的,夫人的东西…他哽咽说道。
夫人的东西五个字终于让常云成的视线动了动,转过来。
但饶是如此他依旧没有松开手。
江海掀开布包,手术刀露了出来。
卡在缆绳上,应该是夫人要割开绳子但是…江海低声说道。
黑暗的河水中,女人奋力的要割开缠在腿上的绳索,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直到…常云成猛地站起来,收回的手一把抓住手术刀。
只是别的东西找不到了…只有这个…江海低着头接着说道,然后他看到眼前的地面上有血滴落,一滴一滴越来越多。
大人!江海吓得跳起来,这才看到常云成竟然将手直接攥住了刀身,他握得紧紧的,越来越紧,血从手掌中涌出。
大人!你干什么!江海上去抓住他的手,想要掰开。
常云成的手握着紧紧的,纹丝不动。
正争夺间,外边有杂乱的脚步传来,紧接着一群人涌了进来。
江海愣了下,看着这些明显的陌生人,穿着厂卫服饰的人。
带走。
为首的一个男人说道。
是要带走大人吗?江海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挡在常云成面前,却见那些人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径直抬起了白布包裹的尸首。
干什么?常云成大喝一声,上前拦住。
常大人。
为首的男人从怀里拿出一个卷轴,抖开,圣旨有令…圣旨?江海忙跪下,一面拉常云成,常云成一手抓住白布包裹这才跪下来。
…追封齐氏月娘鲁厅县主,回京厚葬。
那男人简单念道,念罢将圣旨一收,再不多言转身就走。
在他身后厂卫们再次抬起尸首跟随。
不许带走她!常云成喊道死死的抓住。
常云成,你要抗旨吗?厂卫首领厉声喝道。
常云成听不到也看不到,他只是死死的将白布包裹的尸首抱在身前。
大人,大人,你放手吧不能抗旨啊…江海喊道,抱住常云成的腿。
常云成抬脚踢开他,不止是他,任何一个靠近的人都被他踢开。
看着一群人竟然夺不到一个尸体,厂卫首领大为恼火。
你们都是死人吗?都要抗旨吗?他厉声喝道。
并州知府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挥手指挥着手下的差役,府城的兵将全涌了过来。
喊的叫的,拉的拽的,抱的压的…常云成看着怀里的尸首被抬走。
装上车…他拼命的伸出手却徒劳无功…已经一天多没见了如隔三秋啊那女人眨着眼一脸可怜的说道。
但是,常云成,你是唯一的,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的,我如果没了你,就再没了。
没了…再没了…常云成将脸埋在飞扬的尘土里,身子蜷缩起来,满手血里握着的只有那把手术刀。
九月初。
永庆府,常云起刚走出屋门,便是一群小厮的施礼。
恭贺三少爷高中乡试第十五名亚元,京报连登黄甲。
大家齐声喊道。
常云起笑着抬手。
赏。
他说道。
跟随在他身后的两个小丫头立刻笑吟吟的将早已经准备的红包拿出来,小厮们笑闹着哄抢。
谢三少爷赏…大家乱哄哄的说道。
哎。
再过几天,就不能叫三少爷了。
小丫头们说道,带着几分难掩的得意。
小厮们再次哄声。
谢世子爷赏。
定西候已经向朝廷再次申定了世子,也就这几天就可以定下了。
常云起只是微微一笑。
这个在道谢就没有赏了,少爷我没什么钱。
他笑道。
这话又引起一片笑声,常云起转过头,面上的笑容浅浅。
很快就消失了。
少爷,侯爷说已经吩咐厨房备下了庆宴,少爷还有什么要的,只管说了。
他因为身子不舒服,就在西山庄园不回来了。
一个管事疾步进来说道。
常云起点点头,笑着说声知道了,看着管事的退下。
他回头看了看这偌大的宅院。
宅院,还是那个宅院。
感觉却…少爷我们要出去吃?小厮跟着常云起出了门,问道。
常云起点点头。
去哪里啊?小的先去定。
小厮高兴的说道,如今少爷也是世子爷了,您要吃什么,咱们也把整层楼包下来…常云起看了小厮一眼。
不是所有的世子爷都喜欢这样的,我是我,他是他,我当了世子爷,也不是他。
他淡淡说道。
这个他他我我的,让小厮听的糊涂,但吐吐舌头不敢再多嘴。
常云起慢步而行,街上熙熙攘攘。
是的,他不是他,纵然他不再是世子爷,他有的,他依然没有。
街上忽地一阵骚乱,冲过来一群人将街上的人挤得乱撞。
常云起也随着人群避在路旁,看着一群男人哇哇哭着跑过去了。
一群男人当街跑着哭成这样,引得大家又是好笑又是好奇。
这是怎么了?死了爹了?那也不能一起死了爹啊别瞎说,那是千金堂的弟子们…千金堂?常云起抬眼向跑过去的那群人看去,后边又是一阵骚动,这次没人跑,而是两个弟子搀着一个老者蹒跚前行。
刘大夫!街上的人都认得,纷纷打招呼。
一向对人和蔼有礼的刘普成对街边的招呼丝毫不觉,面色哀戚,脚步匆匆但不稳,再看两个弟子亦是神情悲戚脸上有未干的泪痕。
这是出什么事了?街边人的议论纷纷。
我听说了,我刚刚听说了,千金堂的人都往京城去呢,说是齐娘子不在了…很快从一旁传来消息,这一声让街上顿时炸了。
不可能!开什么玩笑!没开玩笑没骗人,尸首已经运到京城了!皇帝还追封了县主呢!你们去看,千金堂已经挂上孝了!如果不是齐娘子出事了,他们怎么可能人人带孝!啪嗒一声,人群里走出几步外的常云起手里的折扇吊在地上。
他转过身看着这边大声嚷嚷的人群,一脸的震惊以及难掩的恐惧。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她怎么会死!她怎么会死!第四百零六章 可寻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京城皇宫,勤政殿的大门依旧紧闭。
蔡重脚步匆匆而来。
爷爷,一天了都门口的小太监如同见了救星忙忙的接过去低声说道。
用膳了吗?蔡重低声问道。
小太监摇头。
蔡重叹口气,推开门。
殿里没有点灯,昏黑一片。
陛下。
蔡重忙大声说道,一面忙摆手让小太监们点灯。
灯逐一亮起来,正殿龙椅上端坐的人影也变得清晰。
奏章堆满了案头,几乎挡住了其后的人。
我的陛下,您这一天看了这么多…这,这.这可怎么受得了。
蔡重上前,颤声喊道。
端坐的皇帝这才动了动身子。
受不了也得受啊。
他慢慢说道。
陛下,等明日也能看的啊。
蔡重哽咽道。
等?等不得。
皇帝依旧慢慢说道,这世上的事是等不得的,也是不能等的。
他说着话伸手又拿起一本奏章。
蔡重噗通就跪下了。
陛下,老奴知道您心里难受…他哽咽说道。
皇帝笑了。
朕为什么要难受?该难受又不该是朕!他依旧慢慢说道,抬手将一个奏章扔下来。
奏章落在地上打开,借着旁边的灯蔡重看到是常云成的折子。
请婚配县主齐月娘的折子。
生既然不同眠,死,又何必同穴。
皇帝慢慢说道,站起身来。
蔡重俯身叩头。
陛下,齐娘子,已经安葬了。
他低声说道。
大殿里便又是一阵死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
才听到缓缓的脚步声。
皇帝一步一步的走下来,向外而去。
你们都听好了,朕记着,你们也替朕记得,朕一定要善待恩待宠待常云成,他不是要建功立业荣华富贵吗?他不是要风风光光吗?朕就让他荣华富贵升官发财步步高升年年有功岁岁有赏,让他好好的活着,风风光光的活着,心满意足的活着!大殿里回荡着皇帝清清冷冷的声音。
殿门被拉开又拉上,因为大力砰的巨响声吓得人心跳骤停。
砰的一声响,让齐悦的心陡然一跳。
那种窒息的感觉再次铺天盖地而来。
她下意识的划动手脚,头却被一物重重的砸到…什么东西啊,她下意识的抬手抓住。
急救药箱!又是你…一阵头晕目眩她再次昏睡过去。
但砰的响声又响起来了。
齐悦的眼皮不由跳了跳。
这一次窒息的感觉没有了。
耳边有模模糊糊的说话声。
你干什么,毛手毛脚的,把你姐姐吵到了怎么办?正在将毛巾在水盆里烫洗的妇人说道。
刚进门的年轻人吐吐舌头。
妈,把姐吵醒不是正好。
他说道。
门又被推开了,一个胖乎乎的护士走进来。
伯母,来这么早?她笑着打招呼。
小黄,你来了。
齐母含笑点头。
黄姐。
年轻人也笑着打招呼。
黄护士笑着拍了拍年轻人的胳膊。
向床边走去。
来,我看看,小齐今天怎么样?她说道,含笑从兜里拿出小手电筒。
站定在床边。
床上的齐悦睡得安静平和,面色如常。
躺的都长胖了,等醒了又该上愁减肥了。
黄护士摇头说道,这句话听起来很轻松带着玩笑。
但她的神情却是低落,说完这句话。
又看了一眼这平静的睡容,轻轻的叹口气,拿起小手电,一手抚上齐悦的眼皮。
光刺激让齐悦有些不适,她不由想要避开。
虽然她的意识里是利索的摆头躲开,但实际上反映出来只是头微微的动了动,几乎是让人察觉不到的动。
这种微小的动,人没有察觉,机器却察觉了。
黄护士的手停顿了下,她有些诧异。
怎么了?齐母察觉了,问道。
年轻人也紧张的站过来,不动声色的扶住母亲的胳膊,万一要有什么事….齐悦,齐悦。
黄护士看了眼仪器,又看床上的人,她不由拔高声音喊道,齐悦,你听得到了是不是?你听到了是不是?你眼皮动一下!我是黄英,你听到了,给我眨眨眼!齐母身子一软,年轻人忙扶住。
小黄,你,你说什么她颤声问道。
期望太久,失望太多,连一丝侥幸也不敢想了,陡然听到这句话,她实在是….黄姐?黄英啊…和自己关系最好的护士….又是在做梦了?齐悦眨了眨眼。
黄护士猛地站起身,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她转身向外跑,因为慌张撞到了齐母才端出来的水盆,噼里啪啦的响声在病房里回荡,引得病房外的人都向内看。
黄护士脚步未停冲了出去。
齐大夫!齐大夫!她喊着奔出去。
脑内专家门诊在四楼,黄护士冲上来时,齐悦的父亲刚送走一个病号,正和三个人说话。
说过多少次了,来了就来了,不要拿东西。
他说道,看着放在那三人脚下的大包小包。
三个人穿着朴实,一看就是乡下来的。
自家种的,自家种的,不值钱。
其中一个年长者腼腆的说道,坐在那里有些拘束,小齐大夫是因为我们…不是因为你们。
齐父打断他,摇头,相反,要不是你们,连夜抬着她下山迎救护车,抢下她一条命。
我要谢谢你们才是。
三人更拘束了,手摸着膝盖连说当不得当不得。
齐大夫,我们这次来一是看望小齐大夫,二来是谢谢齐大夫你帮我争取的合作资金,这对于我们基层医院来,是很大的帮助啊。
一个穿着好一点明显是个干部的男人,起身伸出双手说道,真是太感谢了。
齐大夫忙也起身,和他握了握。
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他说道。
哦对了。
齐大夫,还有一件事。
那干部说道,前几天找到了一件东西,是小齐大夫的吧,我们顺便送来了。
齐父有些意外。
对对。
前几天我们乡里植树,挖沟的时候找到的。
其中的年轻人说道,忙从墙边扯过一个大口袋,打开,真是奇怪啊,就在齐大夫出事不远的地方,当时怎么没看到。
野地里扔了这么久,都快烂了。
他说着话打开了,拿出一个破破烂烂的箱子,依稀可见其上红十字的标志。
哦。
这个啊。
齐父忙伸手拎过来,看着这药箱,是,是小月的。
他这话刚说完。
门外黄护士的喊声传进来。
齐父有些惊讶,是有急诊吗?很少有这样在楼道里大声喊他的了。
三个人也知道像齐大夫这样的专家都很忙的。
闻言很知趣的站起来。
齐大夫你忙,我们去病房看看小齐大夫就走了。
干部说道,再次伸手。
齐父和他握住,晃了晃。
中午我安排,吃了饭再走。
他说道。
话音未落,门咚的被黄英撞开了。
齐大夫,齐悦有反应了!她直接喊道。
一大群人从楼道里急匆匆的走过,电梯门打开,看到这么多人,内里几个人吓了一跳。
其中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男人看到齐父,微微低下头。
伯父。
他喊道。
齐父看了他一眼,嗯了声。
一旁的黄英看到他则是拉下脸,扭过头。
他们走出来,这边人急忙忙的进去,电梯门徐徐关上。
…小月什么时候有了反应?就刚才?光反应?电梯门关上前,这句话传入年轻人的耳内,转过身要走的他猛地站住了。
建峰?同行的人不解的回头唤他。
年轻人哦了声,看着电梯上的数字。
5、6、7,最终停在了8楼。
那是脑内科的病房。
脑内的大夫去脑内的病房是很正常的,但是…建峰,干什么呢?走啦。
前边的人不耐烦的喊道。
那个,我先不去了。
年轻人说道,我想起有个病例主任要看,我去拿下来,待会儿例会见了给他。
大家便摆摆手先走了。
年轻人按下了电梯。
齐悦觉得自己已经浮在水上了,她可以顺利的呼吸了,也没有那种湿重的垂坠感。
是怎么回事呢?她是怎么了?齐悦齐悦…耳边的呼唤声越来越多越老越大。
齐悦,听得到?眨眨眼…小月,小月,我是妈妈,听得到?动一下手指…姐,姐!你的巴西龟被我养死了…齐悦忍不住想要笑。
这臭小子!她笑了!齐悦弟弟大声喊道。
大嗓门盖过了屋子里其他声音。
爸,你看到了没?她笑了!他又指着床上喊道。
齐父当然看到了,他的手微微有些发抖,深吸一口气。
请康大夫他们来吧。
他说道。
黄英应了声,转身向外跑去。
门边站着的年轻人忙闪到一边转过身,听着黄英的脚步向另一边跑去。
他再次转过身,从开着的病房门看到里面。
太好了,太好了…就说嘛,小齐大夫一定会没事的…就是就是,这都快一年了,终于有好消息了…咱们这就回去给镇上的人说…….奶奶庙的香火就是灵,回去得杀猪还愿了跟进来的三个乡下人激动的说道。
门外的年轻人忍不住吐了口气,脸上神情亦是激动。
有人在后猛地拍上他的肩头。
年轻人吓了一跳。
吴建峰,你干什么呢?女声喊道。
吴建峰看着眼前的女人,松了口气。
崔秀,你吓我一跳。
他说道。
你才吓我一跳呢。
崔秀说道,哼了声,越过他看病房的门,干吗?拿病例拿到前女友这里了?脚步声从楼道里传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真的有反应了。
那太好了。
黄英带着三四个大夫疾步而来,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人都微微愣了下。
吴建峰低头对大家略一点头,这些都是前辈。
老康!病房里传出来齐父的喊声。
大家便不再停留,疾步进去了。
很快屋子里传出高兴的欢呼声鼓掌声祝福声。
哎呦,不会吧,醒了?崔秀很惊讶,要向内走去看。
吴建峰伸手拉住她。
走吧,人这么多,别添乱。
他说道,转身就走。
喂,谁要来这里的啊。
崔秀瞪眼说道,看了眼病房,甩手追上大步走了的男人,不过,那女人真醒了啊?真是命真大…第四百零七章 苏醒(加更)打赏加更,谢谢,心里怪怪的~~~~>_<)~~~~病房的窗帘刷拉拉开,晨光立刻洒进来。
要开窗吗?黄英回头说道,看着病床上的齐悦,昨天下雪了,有点冷呢。
穿着病号服的齐悦坐在床上,点了点头。
开吧,哪有那么娇气。
她笑道。
黄英拉开半扇窗户,初冬清晨的风清冷的卷进来。
黄英抱着胳膊站在窗边,看着雾蒙蒙的一片。
真是,跟你出事那天一样的天气。
她笑道,扭过头,睡了整整一年,可真有你的。
齐悦也笑了。
一年啊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叫你父亲。
黄英忙说道,看她神情微微怔怔。
齐悦忙笑着摇头。
没事没事。
她说道,就是睡太多了,脑子还有些浆糊。
黄英噗嗤笑了。
不叫就不叫,你父亲最近又忙了。
她说道,一面倒了杯水递过来,治好了你这个被宣布为植物人的人,可是又名声大噪了,门诊号都排满了。
齐悦笑着接着水杯。
不锈钢的,橘黄色的,上面画有一只小猫。
她在手里不由转着看。
不是那种细腻的瓷茶杯而水杯里也不是清亮的茶水。
怎么了?黄英问道,有些不解,烫吗?齐悦笑着摇头,慢慢的递到嘴边喝了口,纯净水特有的那种味道…她放下来。
外边,下雪了吗?她问道。
黄英点点头。
要看看吗?她看齐悦的样子。
问道。
外边,会是,什么样?齐悦一瞬间迟疑,她的视线环视屋内。
很简单的单间病房,跟所有医院一样,白色的主调,钢筋水泥硬朗的结构,饮水机,电视机。
空调…齐悦?黄英的喊声让齐悦回过神。
你干嘛?黄英笑道,怎么?不认得这里?她伸手指着室内。
虽然你以前没住过,但也不陌生吧,天天都来的。
她笑道。
齐悦笑了。
来。
黄英伸手。
齐悦下床扶了下她的胳膊。
这是八楼的病房,从窗户一眼望去。
首先是灰蒙蒙的天。
齐悦的脚步迟疑一下。
行吧?能不能走?头晕的话就等一等。
黄英说道。
齐悦说了声能,然后抬起头,谢绝黄英的搀扶,一步一步的走向窗边,伸手扶住窗台,清冷的空气直扑过来,她深吸一口气。
睁开眼。
高楼林立,积雪片片,马路上车流如龙。
黄姐。
齐悦喃喃喊道,你掐我一下。
话音才落胳膊尖疼。
齐悦嘶嘶两声。
怎么样?确定自己是醒了吧?黄英笑道。
齐悦摸着胳膊。
黄姐。
你真下手啊。
她笑道。
此时门外一阵脚步声,伴着敲门声。
她们都来了。
黄英笑着走开窗台,指着门外,门上的模糊玻璃窗上映出一大束鲜花。
齐悦再次看了眼窗外。
原来,是一场梦啊。
她转过身。
看向门边,露出笑脸。
一大群人涌进来。
月亮!哇,你现在比我胖了!你这家伙带薪休假一年,我们都快累死了,你要请客!病房里热闹的如同过年。
虽然知道一切都是真实的,但当真的走出病房时,齐悦还是微微的迟疑。
楼道里有护士三三两两的走过,对面的屋子里大夫正在巡房,耳边是呼叫铃间歇的响起来。
她不由闭了闭眼。
穿着白大褂的千金堂的弟子们捧着托盘迎面走来。
齐大夫。
有人唤她。
齐悦睁开眼,有护士走过她身边。
齐大夫,出院啊。
她们笑着打招呼。
齐悦冲她们笑着点头。
多谢你们的照顾了。
她笑道。
姐,快点。
齐悦的弟弟在前边大包小包的拎着喊道,一面用胳膊肘去按电梯。
齐悦笑着和护士们打过招呼跟了上去。
大姐和姐夫是下午的航班…齐弟说道。
齐悦恩了声。
电梯门开了,二人进去,齐悦伸手按下电梯。
一瞬间的失重的感觉让齐悦晃了下,她伸手扶住。
姐,没事吧?要不咱们走楼梯?齐弟忙说道,一面用胳膊就去按电梯。
不用不用。
齐悦忙拦住。
电梯还是在六楼停了,门打开,里外的人都愣了下。
齐悦,你出院啊?吴建峰说道,抬脚要进来。
出去。
齐弟拉着脸一摆头说道。
吴建峰有些尴尬的停下脚,转了转头,又看齐悦。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他说道。
齐悦看他笑了笑。
我出事是意外,跟你没关系的。
她说道。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吴建峰忙说道,一面在此抬脚要迈进来。
齐弟一步挡住门,用胳膊按下电梯。
电梯门徐徐关上了。
真是晦气。
齐弟愤愤嘀咕一声,又扭头小心的看齐悦的神情,见齐悦神情默默,或者说木然。
姐,好男人多得是,这个男人差劲的很他忙说道,我好几个哥们都喜欢你呢,到时候我都拉来。
你随便挑。
齐悦哈哈笑了。
胡说什么。
她抬手敲了下弟弟的头。
好男人…月娘…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齐悦不由伸手按头,又觉得不是头疼。
姐,姐?齐弟吓了一跳,忙扔下包来扶她。
没事没事,我就是坐电梯有些晕。
齐悦忙说道。
电梯叮一声停下来,齐弟松口气,忙扶着她走出去。
冬日的寒风吹来,齐悦不由裹紧了身上的大衣,风吹乱她的头发。
发丝飞扬滑过脸颊,她伸手抓住,看着四面的高楼,脚步匆匆的过往的人群。
…今晚的电影要不要一起去…帮我叫两份外卖…咖啡要加糖的……妈住院这么久了,你不来看也就算了。
把住院费给我打卡上!…这里禁止停车,那位同志,把车推走…各种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大姐,大姐?有人在一旁喊道。
齐悦下意识的转过身,看到两个陌生男人站在身后。
公子有什么事?她忙说道。
那男人瞪大眼。
公公子?这是综合医院,也有精神科的吧?男人微微站后一步。
大姐,问一下。
那个,第三住院部在哪里?他问道。
齐悦忙向四周看了眼,伸手指向一边。
哦,从这里转过这个楼。
后边就是了。
她说道。
两人道谢从她身边绕过去了。
刚才那个人称呼我为公子…大城市的人如今都这样打招呼吗?两人还回头看了眼,小声的嘀咕道。
齐悦忍不住笑,伸手摸了摸脸。
滴滴两声车鸣陡然响起,又将她吓了一跳。
这种突然的高分贝的声音真是让她好不习惯…姐。
快上车吧。
齐弟摇下车窗说道。
你怎么开我的车。
齐悦说道,拉开车门坐进去。
摸着座椅。
车不开放着就要坏了,你还得谢谢我。
齐弟笑道,拍了拍方向盘,看,为了接你出院,里外一新了。
齐悦看着车内新换的装饰笑了。
咱妈出的钱。
齐弟侧头嘿嘿笑道。
开你的车吧。
齐悦笑道,抬脚踹了下椅背。
姐,新换的呢!你小心点!很贵的!齐弟夸张的喊道。
车沿着车道驶向门口,很快离开医院的大门,汇入街上的车流中。
夜色深深的时候,家庭的聚会散去,齐悦穿上睡衣,在镜子前擦头发,柔和的灯光下,镜子里的人安静的看着她。
齐悦慢慢的停下手,看着镜子里的人。
是胖了些哈。
她自言自语,又摸了摸头发,头发也该去做做了,都没有卷了。
小月?浴室外有人轻轻喊道。
齐悦忙收回神。
妈。
她应声拉开门。
齐母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没事吧?她问道。
齐悦笑着摇头,伸手扶着母亲的肩头推着她走。
没事,我已经好了,你难道不相信爸爸的诊断吗?她说道。
齐母也笑了。
姐姐他们都睡了?她问道,一面在沙发上坐下来。
飞机嘛累了。
母亲说道,一面指了指面前的桌子,奶热好了。
齐悦伸手拿起,捧在手里慢慢的喝,一面打量着屋子里。
怎么了?不认识了?从进门就看什么都奇怪?母亲笑道。
有点,睡了那么久。
齐悦笑道。
睡那么久,有意识吗?母亲问道,一面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带着几分好奇,是不是跟做梦一样?齐悦捧着杯子稍微愣神一下。
是在,做梦吧。
那怎么记得,妈,作为医生的家属,你要知道这些常识的,不要问那些电视上看来的话。
她笑道。
好好,你们都是理智的精英,我是愚昧的家庭妇女。
母亲笑着站起来,早点睡,你这精英快些好了上班去,要不然也要成家庭妇女了。
齐悦哈哈笑,冲母亲摆摆手。
客厅里恢复了安静,柔黄的夜灯照着坐在沙发上人却久久未动。
真的,是梦吗?不要不要…那个丫头嘶声裂肺的哭喊,被自己割破的手血水直流…齐悦嘶嘶两声,伸手摸了摸额头。
她一口喝光了牛奶,站起身走回房间。
她在家住的不多,因为工作忙,所以在医院附近租房,屋子里的摆设都还是旧的,带给她熟悉的感觉心安了很多。
摊个大字倒在床上,看着头顶的灯微微出神。
是梦吧,现在是梦醒了。
她又起来,伸手啪的关了灯,屋子里陷入黑暗,但却不是那种黑暗,路灯楼灯路上的车灯让屋子里朦朦胧的亮。
齐悦走到窗前,看着外边依旧热闹的夜,然后唰的拉上了窗帘。
不行了,早点睡,好好休息,快些上班,要穷死了。
她伸个懒腰,挥了挥手说道,扑倒在床上,闭上了眼。
第四百零八章 似是齐悦!走进食堂的齐悦听到喊声,她看过去,几个熟悉的大夫冲她招手。
怎么?是我请我吃饭吗?齐悦笑着走过去。
少来了,你请我们吃饭。
她们笑道,一面乱乱的在餐桌前坐下来。
我现在穷死了。
齐悦说道,也坐下来,你们要体谅我是个病人!大家哄声笑。
你是病人,还这么早要上班。
有人笑道。
乱哄哄的打了饭,挤在一张桌子上吃。
果然是病人要大补。
一个大夫看齐悦的餐盒笑道,全是肉菜。
大家便都凑过来看。
哇,猪头肉啊。
小齐,你不是不爱吃这些油腻腻的吗?不吃的吗?齐悦愣了下。
吃饭当然要吃肉,炖得烂烂的猪头,一次一大口…男人笑道,一筷子夹过来。
齐悦闭眼晃了晃头。
大补嘛。
她笑道,指了指自己头,我可是伤了头的。
大家又是一阵大笑,笑声引得食堂其他人都看过来。
喏,胸外的月亮又回来了。
是啊,热闹多了。
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此时走进食堂。
建峰,你想吃什么?小火锅怎么样?崔秀问道,转头见身边的男人向内看,似乎没听自己说话,便也顺着视线看去,顿时拉下脸。
耳边听着同事的说笑,齐悦低着头吃自己的饭菜。
齐悦啊。
女声在头上响起来。
说笑的众人都看过来,顿时面色都不好。
吴建峰面色也不好看。
崔秀。
他咬牙低声喊道,一面再次扯崔秀的胳膊。
崔秀甩开他。
干吗?她说道,大家都是同事。
齐悦这么大的事好了,不能来问候一下吗?以前没好时还总是去看呢。
周围的人面色很是尴尬。
崔秀,跑这么远来这边吃饭啊,三食堂不是离中医部很近吗?一个女大夫似笑非笑道。
周姐,谁让你们胸外的食堂饭菜香呢。
崔秀也似笑非笑道,让人吃过一次就忘不了。
这边说话,齐悦却低着头吃饭,似乎是没听到。
这落在崔秀眼里便是故意的了。
齐悦。
她又喊道,伸手敲了敲桌子。
齐悦这才回过神,抬起头。
哦。
崔秀啊。
她说道。
祝贺你康复啊。
崔秀说道。
齐悦含笑点点头。
谢谢。
她说道。
崔秀还要说什么,齐悦身上呼叫器响了,她饭盒也顾不得拿就起身。
帮我拿回来。
她说道。
大家忙冲她摆手。
哦对了。
崔秀。
齐悦抬脚又看崔秀。
那个梦里,中药注射剂….她不由笑了笑。
谢谢你啊帮了我个大忙。
齐悦说道。
她说完就疾步跑走了。
崔秀一头雾水。
什么忙?她问道,看着吴建峰。
吴建峰没看她,扯她走。
我帮她什么忙?捡了你这个前男友吗?她是在笑我是不是?崔秀气道。
你少说两句吧,这饭不吃了。
吴建峰这次是真生气了。
甩开崔秀大步走了。
满食堂的人都看过来,崔秀咬着下唇跺脚,追上去。
真是,自取其辱。
就是,何必呢。
齐悦这边的同事摇头说道。
病房里站了好些人,神情微微焦急的看着病床上的病人。
齐大夫。
刚刚才这样的。
护士额头微微出汗的说道。
齐悦已经俯身开始做检查。
闭眼时眼皮颤抖已经消失了,心率也达到120了。
她说道,站起身来。
吸氧。
护士们应声是,忙忙的依言而行。
大夫,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不是说手术很成功吗?家属在一旁哭道。
吸氧病人的状况没有好转。
齐大夫,去化验吧。
护士们建议道。
这时候得靠仪器来查了。
齐悦皱眉没说话,看着病床上的病人。
落在那病人的手腕上。
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搭上脉搏。
护士们惊讶的看着她。
搭上脉搏,齐悦觉得自己脑子里自然地出现一些名词。
那些。
她,不该会的,中医的,论断….受惊之下她猛地收回手。
齐大夫!护士再次催促道。
化验吗?这症状…只要是病,都有外部对症反应…齐娘子,虽然没有你要的那些东西,但是,我想我们能看到能找到…是谁在她脑子里说话?如此清晰的梦境啊…..齐悦再次闭了下眼,坐下来。
齐大夫?护士们已经准备推床了,见状惊讶的问道。
这几天有什么不对的状况吗?齐悦问道,一面仔细的查看病人的五官。
不对的?家属疑惑的说道,对视一眼,都摇头。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齐悦问道。
护士们看着这病人的反应。
齐大夫。
她们再次小声提醒。
不舒服?家属们对视一眼,有一个哦了声,前几天,小强说他觉得有风吹的不舒服。
风?齐悦扭头看窗户。
术后三天,这间病房时封闭的,再说这人盖的很严实。
对,对,说脸上有风吹…另一个家属说道,还叫了护工来检查窗户呢…风…齐大夫,病人眼球上翻了!护士喊道,声音有些惊慌。
齐悦猛地站起来,目光逐一扫过。
最终落在输液器上。
她伸手翻看其上的药卡。
是头孢过敏。
她说道,一面伸手就拔针头。
护士吓了一跳。
不可能的,这几天一直输的这药。
她们说道,一面也低头看病人,而且,他也没有过敏反应啊。
齐悦已经利索的拔下针头。
静推地塞米松,肌注异丙嗪。
她说道。
她是大夫,她说了算,护士们应声是。
齐悦低头写了处方,这边急忙忙的执行。
齐悦没有离开病房。
看着大家忙碌。
两剂药打了进去,病人果然有好转。
大家都松了口气。
齐大夫!真的是过敏!有反应了!一个护士忽的指着病人的耳朵说道。
大家忙看去,见病人的耳边一片红疹蔓延开。
所有人都忍不住拍了胸口松口气。
谢天谢地..这要是还挂着输液去检查。
只怕到楼下人就没救了。
虽然书上都学过,有些过敏症状会在两到三天内出现,但猛地遇到了还真是想不起来。
护士们说道。
还好,还好,来得及。
齐悦说道。
下次注意点。
护士们忙应声是。
又观察了一会儿病人,上班的时间也到了,其他大夫也都来了,齐悦交接了病人的情况,便回到了办公室。
吃了一半的饭盒被同事带回了,就放在桌子上。
齐悦将饭盒放进微波炉。
看着窗外,她的办公室在三楼,正对着大街。
怔怔出神,直到有人敲了敲门。
还没吃?黄英走进来问道。
齐悦笑着从微波炉里拿出饭盒。
上午我值班。
她说道。
病房值班是最忙的,不按点吃饭很正常,很多时候都顾不得吃饭。
你下班了?她一面打开饭盒,拿起勺子。
一面问,示意黄英坐。
黄英点点头。
晚上聚聚?她问道。
聚聚的意思就是去齐悦家聚餐。
这是她们的老习惯。
齐悦笑着点头。
不过我的冰箱都是空的。
你们想吃什么自己去买,我回去给你们做。
她笑道,一面大口的吃饭。
你刚才在想什么?黄英问道。
什么?齐悦含着饭问道。
小月,你最近常常发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黄英问道。
齐悦笑着摇头。
哪有。
她说道,我已经出院了,不是你们脑内的病人了,你别对我进行追踪查访了啊。
黄英撇撇嘴。
那家伙的结婚请帖,你收到了没?她迟疑一下,问道。
齐悦愣了下,想起什么,一手翻桌上,从一堆病例本子下抽出一张请帖。
真是..黄英很生气,伸手夺过来,在桌子上啪啪拍,真是服了这不要脸的东西了..还说什么就等着你好了他们才结婚,怎么?是等着好了当面打你的脸吗?齐悦摇头笑。
小月,这没什么,你别往心里去,好男人多的是,哎,我们脑内,新来一个,海龟..黄英又忙安慰,挑挑眉说道。
齐悦更是大笑,伸手从她手里夺过请帖。
哎,你可别去,犯不着,凭什么给他们上礼金…黄英瞪眼道,话没说完,见齐悦随手一抛。
那张请帖就准准的落进废纸篓里。
黄英冲她伸出大拇指。
齐大夫!门外有人喊道,周主任的手术你跟不跟?齐悦忙咽下口里的饭,剩下的半盒也不吃了。
跟,跟。
她说道,一面起身。
下午手术啊。
黄英也站起来。
哦,有个全肺切除。
齐悦说道。
那下了手术就晚了,改天再聚吧。
黄英说道。
齐悦点点头。
齐悦走出了医院办公楼大门的时候,夜色已经降下来了。
齐大夫,下班啦。
过往的人打着招呼,齐悦一一笑着,北风刮着雪粒子洒下来,很快水泥路上就铺了一层晶莹。
租住的地方距离医院很近,从西门出去,就是一条繁华的夜市。
..这鱼还新鲜吗?..大姐,菠萝要不要?…二斤排骨就好了..很快,齐悦的手上就拎着三四个带子,雪越下越大,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她将大衣的帽子扣在头上,加快了脚步。
街边的商铺音响还在响亮。
…没有你了我怎么办 ….一个人上班…. 一个人下班…. 一个人在大大的城市…. 没人说晚安…. 整夜陪伴着孤单孤单…齐悦不由站住脚,扭头看去。
音乐还在回响。
滴滴身后汽车的鸣笛声。
齐悦回过神,让开路,接着走去。
屋子里的灯亮起,齐悦抬脚踢上门,将鞋子甩开,光着脚在暖暖的地板上小跑着进了厨房,将东西扔在餐桌上,拉上窗帘,便去换衣服。
开火一边热水,一边炖着排骨,电饭锅里米也散发出香气,厨房里却没有齐悦的身影,从卧室传来她的欢呼声。
没错,就是这个。
她自言自语说道,抱着笔记本走出来,放在茶几上,点了下,叮叮咚咚的音乐声便响起来了。
水开的声音让齐悦忙过去,关火,尝了尝鱼汤。
奥依稀。
她嘀咕一句,拉开橱柜。
一盘汤一盘小菜一碗米摆在桌子上。
好了,吃饭。
她说道,将筷子顿顿。
餐厅里橘黄灯下,穿着灰色家居服的女人安静的吃饭,屋子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回荡着笔记本里传出的歌声。
没有你了我怎么办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洗碗…一个人在大大的房间…对着天花板..所有画面心酸…第四百零九章 而非齐悦推开了医师办公室门,屋子里坐着两排正在记病案说笑的住院医师们安静了一下。
小孙,18床是你负责的?齐悦问道。
一个二十四五的年轻人忙站起来,带着几分不安。
办公室里气氛也有些紧张。
你的病历有几个地方不对,你跟我来一下。
齐悦说道,转身走开了。
孙医生忍不住看大家,大家冲他做个自求多福的神情。
齐大夫..孙医生跟上齐悦,进了一个病房。
这是上午才收治的一位胸外伤患者。
孙医生跟进来时,齐悦正俯身对着患者进行检查。
田有才,田有才。
她对着患者提高声音喊道。
患者动了动头,嘴唇张了张,似乎发出声音又似乎没有。
齐悦回头看孙医生。
孙医生有些不解。
你的病历上写的是这位患者昏迷。
齐悦说道,将手里的病历拿给他,但是病人对于声音有时有反应,这个应该怎么写?孙医生哦了声。
是,对语言尚有反应,能被唤醒,停止刺激又入睡。
他说道。
齐悦点点头。
这应该是什么?她问道。
昏睡。
孙医生说道,带着几分惭愧,低下头,等待被病历本甩过来,然后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就像以前那样。
下次注意点,一个词不对,会影响后边大夫的诊断的,人命关天,容不得马虎。
齐悦将病历塞给他,拍了拍他的胳膊说道。
走了出去。
孙医生拿着病历本有些愣神。
等他迈进办公室,还有些回不过神。
其他人已经一窝蜂的涌上来。
骂了没?砸头上了没?这次问你导师是哪个没?大家七嘴八舌问道。
孙医生低头看着病历本,又看看自己的胳膊。
没。
他说道。
大家愣了下。
齐大夫亲自给我示范一下教学,仅此而已。
孙医生说道,自己也有些不可置信。
这还是那个学校里的优等生医院里的优等后备人才高傲爽利的胸外小快刀齐悦吗?那个说平生最讨厌笨人,最不爱跟笨蛋说话的小快刀齐悦吗?哎,是不是脑子这里不能再发脾气了?有人说道,指了指自己的头。
这个猜测靠谱,大家都笑着点头。
有了这个发现后,大家便更注意齐悦了。
喂喂。
你猜我刚才在门诊看到什么....看到什么?..有家属不想让患者去做CT、mRI..说是在家查过没问题,还拿了片子..你们猜齐大夫会怎么说?..说,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啊?..错了。
人家耐心的在解释呢,最后你猜怎么着?怎么着?齐大夫说,让他们去检查,她付了钱,如果检查的结果有问题。
钱再还给她。
办公室里一片哗然。
我听说啊,脑部受伤之后,有人的性格真的会大变的。
你们发现没,齐大夫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跟换个人似的..对对对,那个。
被穿越了吗?一个实习医生忍不住说道,带着几分紧张捂住嘴,瞪大眼。
这话引来好几双头敲她的头。
对啊。
穿越了!还借尸还魂了!晓梅,昨晚是不是值班的时候又看恐怖片了?有人说道。
办公室笑声一片。
有人敲了敲门。
众人忙看去,见是主任医生沉着脸严肃的看过来。
上班时间。
他说道。
大家忙低着头整理自己面前的东西。
在门诊值班的好处就是上下班准点,同办公室的同事收拾东西,却见齐悦还坐着看书。
齐悦。
下班了。
他提醒道。
齐悦看了眼墙上表。
这么快又到晚上了…好,明天见。
齐悦笑道。
放下手里的书,简单的收拾了,换上衣服走出门。
刚走出门就见黄英和一人走过来,看到她,黄英忙招手。
小月。
她喊道。
齐悦停下脚等她过来,看着和黄英作伴的是个陌生男人。
她礼貌的笑了笑点头算是招呼。
那男人也微微点头还礼。
今晚没事吧?黄英问道,一面指着身旁的男人,我们脑内新来的主任医生,彭家海。
又看那男人,这是齐大夫的女儿,小齐大夫。
齐悦伸手。
彭家海和她握了握。
久闻大名。
他含笑说道。
亲情唤醒植物人的大名吗?齐悦笑道。
彭家海忍不住笑意散开。
这个女人说话挺风趣。
小月,一起吃饭吧?黄英忙笑道,科里为彭大夫举行的欢迎宴,吃完了一起去唱歌,你父亲不去,你这个做女儿的代表一下呗。
齐悦笑了笑,才要说话,身后传来说话声。
齐大夫,齐大夫。
三人扭头看去,见一个中年妇女急匆匆走来。
齐悦认出来,正是下午不想做检查的那个患者的女儿。
齐大夫,那个,真是不好意思..她带着几分惭愧说道。
哦没什么进来说吧。
齐悦忙说道,一面看黄英和彭家海,真不好意思,下次吧。
中年妇女愣了下。
没事,没事。
齐大夫我就是把钱给你,不耽误你下班…她忙说道。
齐悦已经拉着她的胳膊开办公室门进去了。
黄英有些尴尬的对彭家海笑了笑。
她就是这样,工作狂。
她说道。
年轻人嘛,工作认真点挺好。
彭家海笑道。
是吧是吧。
黄英忙点头说道。
听着门边二人走开来了,齐悦松了口气。
齐大夫,这是检查费..中年妇女说道。
将钱拿出来。
检查结果怎么样?齐悦问道。
中年妇女顿时掉眼泪。
脑膜瘤,已经肝脏转移。
她低声说道。
这个结果齐悦也有些意外,她只是觉得这位患者的状况不是简单的胰腺炎,如果贸然做胆囊切除术的话不妥。
那这样,就没有治疗的必要了。
生老病死,也是没办法的,你要想开些,大娘今年有七十了吧?她问道。
中年妇女擦眼泪。
七十二了。
她说道,我娘这辈子苦啊..齐悦起身给她倒了杯水。
中年妇女也不说走了,这走走跑跑缴费问诊病房的折腾了半天。
真是又渴又累,尤其是一下午也没遇到几个好脸色,此时见齐悦和蔼。
也就忘了陌生拘束,接过水一口喝了,开始诉说家庭的不幸。
门诊楼的灯几乎都熄灭了的时候,中年妇女才恍然回过神。
哎呀,你看你看我这…话多的。
她忙站起身。
不好意思的说道,耽误齐大夫你下班了。
不耽误,我是大夫嘛,就该看病的。
齐悦含笑说道,能听你说话,也算是对你治病了。
中年妇人很惊讶。
又有些害怕。
我,我也有病吗?她紧张的问道。
心病。
齐悦含笑说道。
中年妇女不解。
你娘这样,你的兄弟们又不管。
这么重的担子落你身上,你心理压力得多大啊。
齐悦说道,再次给她倒杯水,又知道是这病,你难过。
还不能在你娘跟前露出来,心里憋得慌吧。
中年妇女的眼泪就又下来了。
齐大夫啊。
我这心里苦啊。
她哭道。
我知道。
齐悦点点头,你说出来哭出来,就好一点,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一定要看得开。
将桌上的纸抽递给她。
中年妇女哭了一会儿,精神好多了。
谢谢你,齐大夫,我下午的态度不好,你还这样对我..她哽咽道。
何为大医?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
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
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
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
勿避险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
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
一声声洪亮的宣誓在耳边响起。
齐悦不由闭了闭眼。
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她喃喃说道。
齐大夫,你快回去吧,这么晚了,你还没吃饭吧。
中年妇女说道,一面再次抹泪,我可真是遇到善人了,要不然不去做这个检查,看似省了千八百,做个手术,花出去的钱可顶这个好几次呢,而且做了也是白做,我娘还受罪…现在好了…她说完再次道谢走了。
办公室恢复了安静,齐悦环视了下四周。
又剩自己一个人了…她拎起包,关上门,慢慢的走出去,走廊上回荡着她高跟鞋的声音,声控灯随之亮而后灭去。
冬日的夜市也很热闹,穿过这片喧闹走回家中,齐悦习惯性的踢下鞋子,靠在门上看着亮起灯的室内。
这是百平米的二室一厅,装修的简洁大方,用她的话来说,必须有足够她呼吸的空间,但此时看来,这片空间太大了。
靠着门静静的看了一刻,她迈进来,将包扔在沙发上,肚子里的咕噜声提醒她还没吃饭。
打开冰箱,里面塞得满满的,齐悦看了一遍,最终却只拿出一罐啤酒,从厨房里拿出一桶泡面。
洗过澡揉着头发走出来,坐在茶几前,打开啤酒,打开电视。
好了,开动。
她说道,拿起叉子。
电视里传出鼓掌声,紧接着是音乐声。
…如果没有遇见你…现在我会…音乐声戛然而止。
齐悦握着遥控器深吸一口气。
这么晚了,吃这东西是增肥啊。
她说道,故作轻松说道,将叉子和遥控器都扔在桌子上,站起身,睡觉吧。
屋子里的灯灭了,陷入一片黑暗。
第四百一十章 小技两声敲门,让刚进办公室的齐大夫抬起头,看到齐悦靠着门笑。
周末回家去啊,忙什么呢好几周不回家。
齐父说道。
齐悦笑着走进来。
我这周回去,家里不会再凑巧有客人了吧?她问道,转着桌上的笔。
你妈也是担心你。
齐父笑道,你都快要三十了…他的话音未落,这边的齐悦忙冲他比划一个手势。
爸,爸,二十九,二十九,离三十还有一年了。
齐悦说道,别把你女儿说的那么老。
你正月生的,年早已经过完了。
齐父提醒道。
正月生的也没到三十呢。
齐悦哼声说道,反正你们别管了,不能因为我前男友结婚了,我就要结婚啊,哪有比这个的。
随便你吧,我不管这个。
齐父说道。
齐悦转了会笔。
爸。
她喊道,又迟疑一下。
齐父看她。
你说,梦境真实,最真实,能真实到什么地步?齐悦斟酌一下问道。
齐父笑了,靠在椅背上。
稀罕啊,理性大过天的小齐大夫竟然也会说这个话题了?他笑问道,一面带着好奇,什么梦?说来听听。
梦到我中了大奖了。
齐悦说道,推桌子站起来。
齐父笑。
还不好意思了,说说有什么。
他笑道,看着齐悦要往外走,你刚来还是要回去?今天的急诊室中班。
齐悦说道,刚往你们这里送个病人。
什么病?齐大夫问道。
话音未落,走廊已经有人在说话了。
..开什么玩笑..眼科的病人怎么往这里送?齐悦冲父亲做个鬼脸,转身出去了。
走廊里,一个大夫正看着病历,旁边跟着沉着脸的病人家属。
鲁主任。
是这样,我们值班会诊这个病人可能颅脑有些问题。
齐悦说道,走过去。
鲁主任看她一眼。
小齐啊。
他淡淡说道。
我们做过颅CT了。
病人家属说道,将带子晃了晃,带着愤愤。
我看过了,CT没问题。
鲁主任说道。
MRI查过了吗?齐悦问道。
你看看你看看,就是为了让我们多做检查!已经白做了一个CT了,还没完!病人家属急了。
高声说道,伸手指着齐悦,鲁主任,现在的年轻大夫怎么这样?除了检查什么都不会吗?一心要多提成吗?明明能看出来的病,非要折腾我们做这个做那个吗?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大家的注意,走廊里的人都看过来,还有人从办公室走出来。
看到齐悦,原本不在意要进门的彭家海停下脚。
齐父也从办公室出来了。
她也是为你好,能确定没有这个病,不是更好?他忙打圆场说道。
除了做检查。
你们别的就不会了?病人家属愤愤道,离了机器。
还能干什么啊你们?其实,能做这些检查,多幸运也多幸福啊。
齐悦说道。
家属呸了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其中的道道。
他说道,伸手从鲁主任手里扯过病历和片子,废物。
他要走,又停下,凑近齐悦。
齐父下意识的挡在女儿身前。
胸外,齐悦。
病人看着齐悦的胸牌念道,我记下了,投诉你。
这位同志。
这位同志。
齐父忙拦他,有话好好说…齐悦也忙转身相拦。
现在怕了?晚了!他喊道,不给你们点教训,你们就不知道什么叫畏惧!同志,你的父亲的病的确有些不妥,绝对不只是白内障眼看不清的问题。
齐悦没理会他的话,而是说道。
我说,你为什么非要这样说?别的大夫不是说没事吗?眼常规不是也正常吗?家属皱眉问道。
你父亲是不是最近会有头疼的症状?齐悦没有理会他的嘲讽,而是说道,停顿下,伸手指了指头的右边,右边疼。
没有。
家属没好气的说道。
你再好好想想,再好好问问病人。
齐悦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我可没听我父亲说。
家属说道。
我..齐悦迟疑一下,我从脉象上看出来…脉象别说家属愣了,就连其他的大夫也都愣了。
家属抬头四下看,伸手挖了挖耳朵。
我没走走错吧?他说道,这不是中医部吧?同志我说真的呢,不是跟你开玩笑,你父亲虽然说不清楚,但是我给他诊脉…齐悦接着说道。
神经病。
家属打断她,扔下一句,甩手就走了。
喂。
齐悦忙喊道,还要追。
被齐父一把拉住。
齐父冲她摇摇头。
鲁主任也摇摇头。
老鲁啊,你看这事..齐父对他带着几分歉意说道。
算了,没事。
鲁主任说道,年轻人嘛,难免冲动点。
齐父对他笑着道谢。
小齐啊,跟你父亲再好好学学,将来来咱们脑内。
鲁主任说道,拍了拍齐父的胳膊,放心,投诉的事我去处理。
楼道里的人散去了,彭家海站着没动,看着这边若有所思。
彭大夫?有人喊他。
彭家海回过神。
看那边齐悦和齐父说了两句什么走了。
小齐大夫,还兼修中医啊?他忍不住问道。
旁边的大夫笑着摇头。
小齐啊可是燕京西医的高材生,别跟她说中医,当初中医部的药房可是被她差点告的亏死了。
他笑道,她啊,胸外小快刀,才不会学什么慢郎中呢。
彭家海哦了声,又看了眼,走廊里那女人挺直的背影拐进楼梯不见了。
这件事没有给齐悦带来什么影响。
因为是中班,所以下午上班的时候她就下班了。
手机叮叮咚咚的响,齐悦一边开门一边接电话。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大采购,你们想吃什么,我就给你们做什么..好好..斗地主…行行….你要的红酒我记着呢…她说道,开门关门,换鞋进了屋子。
脚不停的就进了厨房拿出购物袋,重新换了衣裳,便再次走出门。
这边黄英挂断了电话,一出门差点碰上了人。
黄姐,什么事这么急啊。
彭家海笑道。
哎,彭主任查房了?黄英看到他更高兴了,你今晚没事吧?彭家海想了想。
没事。
他说道,国内就我一个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黄英笑着拍他胳膊。
好好,那跟我们去吃饭吧。
她笑道。
那。
这次我买单,总是吃你们不好。
彭家海含笑说道。
不用。
聚餐,在月亮家。
黄英笑道。
月亮?彭家海疑问。
哦,就是小齐大夫家。
黄英笑道,冲他挤挤眼,小齐大夫做得一手好菜,我们常去她那里。
小齐大夫…彭家海点点头。
只是不知道唐突吗?他说道。
哎呦,唐突什么啊。
同事嘛,一回生二回熟。
黄英笑道,那就说定了。
彭家海刚点点头。
病房里就一阵忙乱。
彭大夫,急诊室送来的病人。
护士喊道。
彭家海与黄英忙过去了。
送来的患者六十多岁,已经昏迷,吸氧,点滴都已经被急诊医生挂上,但整个人明显还是不行了。
很快MRI报告也送来了,急性期脑梗死。
看来今晚的聚餐不能去了。
彭家海对黄英说道。
你快忙吧快忙吧。
黄英忙说道。
家属们陆续赶到,病房里乱成一团。
彭家海准备手术,跟一个刚赶过来的家属撞了碰头,那男人显然悲伤过度失魂落魄,跌跌撞撞的哭喊着。
爸,爸..怎么回事?中午回去时还好好的…要走进手术室的彭家海不由愣了下,回头看去,那个正抓着病人床哭喊的男人!正是中午的那个男人!我怀疑是颅脑问题..MRI查过了吗?同志,你父亲是不是最近会有头疼的症状?那个女人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
右边疼…彭家海快步跨进手术室,看到悬挂的查片。
右枕叶及左小脑半球多发亚急性期脑梗死….夜色降下来,齐悦的家里正是热闹的时候。
客厅里一边放着小电影,另一边地主斗的正酣,厨房的隔断本身是个小吧台造型,此时摆满了啤酒红酒香槟,以及各色小吃拼盘。
齐悦拿着一罐啤酒倚在沙发上靠背上。
你傻啊,错了错了..她拍黄英的肩头。
黄英脸上贴着四五张写着字的条子,甩着肩头。
别吵吵别吵吵..她也喊道。
伴着对手的牌出完,她一声哀叹。
来来,我给黄姐亲自贴这张。
对家乐呵呵的说道,从一旁的盘子里捡起一张写有我是天下第一大美人的条子贴上。
哎呀笨死了,我睡了这一年,你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齐悦笑着推黄英的头。
走开走开。
黄英不服气的说道,重新洗牌,再来再来。
齐悦笑着走开了,晃了晃手里的啤酒没了,便又拿了一瓶,环视了热闹的屋子,慢慢的拉开门走到阳台上。
初夏的凉风徐徐吹来,从八楼的露台看去,整个城市收纳眼中。
身后玻璃门里说笑声音乐声传来,身前是眼花缭乱的城市霓虹。
齐悦抬起头,天上依稀可见点点星辰。
干杯。
她伸出手举起来说道。
玻璃门猛地被拉开,齐悦吓了一跳。
月亮,你干吗?黄英问道。
哦,没什么,对月喝酒。
齐悦笑道。
黄英切了声,她伸手晃了晃手机。
那个,我邀请了个同事,原本他来不了,现在又来了,方便吧?她问道。
方便。
齐悦笑道,你的同事不是我的同事吗?黄英冲她笑着点点头。
那我去接他一下,他找不到地方。
她说道转身跑出去。
喂。
齐悦忙喊住她,指了指脸上,你要这样子出门,吓死你的同事啊。
黄英大笑,伸手扯下脸上的条子。
喂喂,不许扯,就这样出门!那边的同事不干了起哄喊道。
屋子里笑闹一片,齐悦深吸一口气,看了眼夜空,仰头喝了一口酒,梦吧,梦就要醒的吧,她抬脚进去了。
**********************我知道你们要看什么,但是不要催我,她学到的改变领悟的细节,我必须写到,如果等不及,可以放一下,等到月底再看。
第四百一十一章 困惑黄英带着新同事进门,让大家很是意外。
哇,彭大帅哥。
有人喊道,稀客稀客。
齐悦也有些意外。
刚下了手术,过来混个饭,见笑了。
彭家海说道,微微低头施礼。
蓬荜生辉。
齐悦笑道,一面招呼进来,这边有酒,你喝哪个?我再给你热热菜。
不用忙了,喝点酒吃点小菜就可以了。
彭家海忙说道。
别客气别客气月亮啊,我同事交给你东道主了啊。
黄英说道,一面忙忙的拽着旁边的同事,走走,我们接着打,我不信赢不了。
大家笑着便各自去了。
彭家海迟疑一下站到小吧台。
齐悦打开灶台。
有什么忌口的没?她回头问道。
啊,没有没有。
彭家海忙说道。
自己拿杯子,喝什么自己来吧,别拘束,他们在我家都这样。
齐悦笑道,用下巴点了点。
彭家海笑着应声是,自己拿了杯子,看了看,倒杯红酒。
齐悦看到了,想了想,从冰箱里拿出牛排。
在哪里上的大学?她一面问道。
哥伦比亚。
彭家海说道,晃动酒杯。
灶台上牛排放入油中兹兹的声音响起。
哇哦,高材生哦。
齐悦笑道。
不敢不敢,哪个学校都有高材生也有低等生。
彭家海说道。
齐悦回头看他笑了。
多谢夸奖。
她说道。
彭家海笑了。
叮叮咚咚的电话突然响了。
谁的?客厅里的人喊道。
月亮,你家的电话。
有人反应过来也喊道。
齐悦看着油锅。
我来吧。
彭家海说道,放下酒杯。
齐悦笑着将锅铲给他,忙向电话走去。
接完电话,再回来,彭家海围着围裙正利索的翻锅。
我来吧,怎么能让你这个客人自己动手。
齐悦笑道。
我来吧。
客人不请自来,自己动手吧。
彭家海说道,又左右看,烤箱…齐悦打开烤箱,将铁盘摆好,想到什么又去打开冰箱。
彩椒还是土豆?她从冰箱门后探身问,彩椒吧。
彭家海说道。
这边的同事探头看到了,哎哎两声提醒别人。
大家都看过来。
厨房里,高高瘦瘦的男人围着围裙煎牛排,身穿浅灰家居服的女人将掰好的菜放进油锅里。
习惯性的吹了吹手指。
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都笑了。
黄姐,你说成多少媒了?够修几层功德塔了吧?同事笑道。
脸上重新粘上纸条的黄英得意的抬抬下巴。
那是。
她说道。
哎哎。
这海龟怎么样?看上去倒是人模人样的…另一人带着几分不放心问道,月亮可不能再给猪拱了...我办事你们还不放心吗?黄英说道,怎么也比吴建峰那混蛋强,要家世有家世,要模样有模样。
要学历有学历,我告诉你们,我们科里虎视眈眈的人多了去了。
她说到这里挑了挑眉。
但是,姐姐我先下手为强。
她笑道。
大家哈哈笑起来。
姐姐请受我们一拜。
他们齐声说道。
黄英哈哈笑。
姐姐,你又输了。
大家又说道。
这边的笑闹声让齐悦和彭家海回头看。
你的朋友们不少。
彭家海说道。
是啊,我人真不错。
齐悦笑道。
彭家海笑了。
你是不是喜欢自己夸自己啊。
他说道。
齐悦微微怔了下。
含笑点点头。
我怕别人不好意思说出来,就替他们说了。
她笑道,将烤箱里保温状态的牛排拿出来。
彭家海笑着将煎好的彩椒摆盘。
来来。
谁还要尝尝正宗哥伦比亚牛排啊。
齐悦笑道,端着两个盘子过来。
两边都举手,齐悦将两个盘子以及刀叉给他们摆过去,众人又各自取了要喝的酒,纷纷对彭家海道谢。
彭主任。
以后你可要常来。
咱们就又多个大厨了。
大家笑道。
彭家海也笑着应声好。
其实我也就会这个。
他笑道,一面喝着红酒。
说笑一时,借着倒酒回到小吧台前。
齐悦正伸手拿啤酒。
红酒?她顺手给他。
彭家海道谢,倒了半杯。
那个病人没抢救过来。
他忽的说道。
齐悦哎了声,不解看着他。
果然是颅脑问题。
彭家海说道,你中午送来的那个眼科病人。
真的..猜对了?齐悦不由愣神。
梦境里跟着那些古代的大夫,她学到那些,在他们眼里实在是拿不出手的诊脉问诊的手法,竟然,真的能…有用…真是可惜啊。
她沉默一下说道。
彭家海点点头。
其实就差半天,如果当时就做MRI的话,当场就能住院,也不至于会抢救不及。
他说道。
我不认为是我的缘故..齐悦说道,晃了晃手里的啤酒。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彭家海忙说道,我是想知道,你真是通过那个,什么诊脉,看出的?齐悦没说话。
我问了中医部的那些大夫。
彭家海接着说道,他们说倒是可以的,只是,一般中医还真不敢说自己能达到这个水平。
一般中医…齐悦怔怔。
那些人…不是一般的中医…那些人,是前辈们吗….她的眼前浮现那些人的音容笑貌,笑的,说话,恭敬的行礼的,来回奔忙的,坐着轮椅的。
认真专注诊治病人的,聚在一起斟酌药方的,白发苍苍的,年轻朝气的…..那些人…齐大夫?齐…月亮?齐悦回过神,看到彭家海关切的看着自己,手在自己的肩头轻轻拍着。
哦,我走神了。
她忙带着歉意说道,一面揉了揉眼,让那种酸涩散去。
彭家海收回手,示意她坐下。
齐悦也没客气。
坐在一旁,转着手里的啤酒。
也不是,我就是略懂一点。
她说道。
笑了笑,这个病人病状我以前见过吧,在书上见过吧,记不清,我也不确定的。
没想到真的蒙对了。
说到这里,她苦笑一下。
当然,我宁愿自己没蒙对。
她说道。
彭家海点点头。
情感上是这样,但是理智上,这真是一件好事。
他说道,双手握着酒杯。
听起来很神奇。
齐悦笑了。
哪有神奇啊,这世上没有奇迹。
她说道,奇迹来源于努力。
彭家海笑着点头。
.齐悦低下头。
啪的又开了一罐啤酒。
第二天齐悦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迎来了一大批来访者。
来来,齐大夫,给我诊诊脉。
来来,给我看看..年轻的或者同龄的。
同科室的不同科室的,认识的半认识的来了好些人。
昨天那个眼科病人的事很显然已经传开了。
齐悦哭笑不得。
好好。
她说道。
坐下来,摆出架势,来。
一个同事做忙坐下来。
好,我们胸外科从今天起就要抢中医部的饭碗了。
他说道,冲后边的人摆摆手,来,给我照相,留下这划时代的一刻。
屋子里笑声更大了。
王师兄。
齐悦忽的说道,看着这位大夫,你的肝疼得好好看看了吧?王大夫的笑一顿。
你怎么知道我肝疼?他问道,我老婆给你打电话了?昨天晚上他的确肝疼了半宿,吃了止痛药才睡着了,今天正想着化验一下呢。
以前他可没这个毛病,是突然的,除了他们两口子,可谁都不知道呢。
真诊脉出来了?围观说笑的众人也惊讶的问道。
不对啊,还没诊脉呢!大家又说道。
望闻问切,望是第一要义…齐娘子,你来看…病由内生,必映于外…你莫要急,慢慢看…齐悦看着眼前一脸惊讶的大夫,眼前浮现的却是一个淳厚的老者。
梦境里,很多时候,她都在忙着用自己的方式治病传授,但跟随着这些人,从南到北,从北到东,潜移默化的,还是学了一些,但自己学的那些,在那些人面前,就是个刚进门学徒一般的水平…难道,不是梦境吗?如果不是梦境,那是什么?她抬手。
下一个下一个。
她说道。
胸外门诊出现了热闹的一幕,以至于那些领了号来问诊的人都吓了一跳。
不对啊,我是第一个号啊,怎么前边这么多人排队?很快主任就知道了,黑着脸过来。
…对,对,对,是肺,我小时候真的犯过!一个年轻女大夫激动的喊道,手里还举着电话,我妈说的,我妈都快要忘了!齐姐,你怎么知道的?知道什么?主任喊道。
屋子里的人这才看到是领导来了,顿时忙安静下来。
但那女大夫可没安静。
知道我小时候在洗澡盆呛过水!她喊道。
主任脸更黑了。
所以呢?今天你就可以不上班了要请病假吗?他问道。
女大夫这才看到是主任来了,忙吐吐舌头站起来。
齐悦也站起来。
主任,齐姐诊脉跟神了似的。
女大夫还是忍不住说道。
那诊不诊的出你这个月的奖金是多还是少啊?主任问道。
女大夫忙笑着吐舌头转身跑出去了。
屋子里的人也都一哄而散了。
我说小齐啊..主任板着脸看齐悦,刚要训话。
齐悦也抬脚往外走。
主任啊,我有些不舒服,我去找人看看啊。
她说道,不待主任回话,就跑了出去。
主任喊了两声,齐悦早跑远了。
太不像话了!这些年轻人无组织无纪律越来越不好管了!主任的郁闷齐悦没有理会,她跑到电梯旁,此时正是看病的高峰,根本就轮不到坐,她干脆转身进了楼梯间,蹬蹬的上楼。
不是梦!不是梦!她真的经历过!要不然怎么会学到这些!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谁能给她一个解释!给她一个科学的理智的解释!梦里那个男人一夜一夜的泣血呼唤,不是梦吗?不是梦吗?!月娘…..回来..月娘…回来啊…第四百一十二章 解慰(加更)位于五楼的神经心理专科门诊,大夫收起眼睛坐回桌子前。
你这种事,其实也是常见的。
她说道。
那是我,灵魂出窍过了一段别的空间平行时空之类的日子吗?躺在躺椅上的齐悦问道。
大夫笑了。
月亮,你能说出这样话,可见这个梦境困扰你的程度不轻。
她说道。
齐悦坐起来,注意到她话里的关键。
所以,还是梦境幻觉吗?她说道,伸手按了按头,可是,要不是亲身经历,我怎么会学到那些,中医的望闻问切?这正是我要说的,你有没有觉得,有时候到一个地方,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这个地方来过,或者日常对话里,说到一句话的时候,或者某个场景,好像经历过?大夫说道,靠在椅背上。
的确是,齐悦点点头。
所以说,我们的大脑会骗人。
大夫伸手指了指头,它很强大,能记住很多事,但又很笨,它记住的那些事都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边,以至于它自己都不知道哪个是哪个,直到突然撞了一下,滚出来一些…也就是说,这些事其实我经历过,只是我忘了。
齐悦说道。
很多时候,梦境还有这些所谓的熟悉的经历过的场景,都是我们小时候的记忆,刺激大脑的时候,场景缺失反射出来的一种感觉。
大夫点点头说道。
可是我以前真没怎么学过中医齐悦皱眉说道,中医课也就是在学校的选修课时上过那么几次,后来就是中医注射剂报告的时候看过一些…那还是接触不是吗?大夫说道。
齐悦皱眉。
哪也不至于我的大脑找到这块技艺,我就这么厉害了啊。
她说道。
有人摔了一下,醒来会多国语言。
或者突然变成绘画天才,不是你厉害。
大夫笑道,伸手指了指头,是人的大脑厉害。
齐悦翻个白眼。
再说,你真那么厉害了?大夫又好奇问道。
齐悦摸摸耳朵。
也不是,偶尔,也有诊错的时候,我毕竟跟他们学的时间短她说道,说道这里停顿下。
他们…那一个个鲜活的人…真的不是真实存在的吗?只是她大脑根据曾经的记忆创造出来的吗?是的。
大夫说道。
敲敲桌子再次强调,月亮,你的大脑受过伤,产生这种后遗症是很正常的,你要做的就是认清现实和梦境。
拨亮自己的眼。
齐悦笑了。
行了,我知道了,我不会从此陷入神神叨叨,然后去听经学道,追求虚无的前世因果的,我,齐悦。
先赚生活费要紧。
她说道。
错了。
大夫冲她点点手,找个男人最要紧。
齐悦哈哈笑了。
不过,虽然我知道你的自制力很强,但是。
疗程你还得做三次。
大夫又说道,刷拉撕下处方,给你按个友情价。
齐悦笑着接过,看了看。
这些药你也别从药房拿。
我给代理打个电话,到时候他们给你送去。
大夫接着说道。
这样也避免了被别人知道她吃药。
齐悦笑着道谢。
走了啊。
她不再说笑。
走出去随手带上门。
大夫看她走出去,想了想伸手拿起桌上的电话,才要拨号,门猛地被推开了,她吓了一跳。
不许告诉我爸。
齐悦警告道,要不然,你上次私存奖金的事我就告诉你孩子他爹!你狠!大夫冲她竖起大拇指说道。
齐悦这才笑着真走了。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处方,摇头自嘲的笑了笑。
有人从身边擦身而过,看到她忙停下。
齐悦没看到继续前行。
齐大夫。
彭家海喊道。
齐悦这才回头。
彭大夫。
她含笑说道。
彭家海跟身旁的同事告别,走过来,又看了看齐悦来的方向,他伸手指了指带着几分疑惑。
公事,公事。
齐悦笑道,将手里的处方胡乱团了下放进白大褂的兜里。
彭家海明显看到了,但自然不会说什么。
二人之间沉默一下。
你,去门诊?齐悦主动问道。
哦,不是,刚有个会诊,我回病房。
彭家海说道,主动迈步。
齐悦跟上。
上次你家的牛排挺不错的。
彭家海说道,从哪里买的?我来这么久,还没自己买到过合口的。
那是你没早点问我。
齐悦笑道,没在超市,在后边市场里,最里面的一家,去的时候提我的名字,给你打八折。
彭家海笑了。
真的假的啊。
他说道。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齐悦说道。
二人说这话进了电梯。
一直被黄英拉着的齐父才从一个办公室里站出来。
小黄,你拉我干什么?小悦到底怎么了?怎么好好的来看神经心理科?他说道。
哎呀呀伯父,你别乱担心,她没事,她就是太寂寞了。
黄英说道,你看看你看看,这不是,多好,很快就没事了。
齐父摇头笑。
你这孩子。
他说道,又看向齐悦和彭家海离去的方向,微微皱眉,只是,彭大夫…这人不错吧,我都打听了,家世清白的很。
黄英忙说道。
不过,他好像还是要去国外发展的吧。
齐父说道。
那怕什么,不就一张机票的事,再说,小悦出国也不是混不了,她早该出国了。
上次那名额就有她,要不是您建议她…黄英说道,说道这里忙收住。
上次要不是齐父建议,齐悦也不会放弃出国进修而是去乡下,结果出了事这是齐父心里的隐痛吧。
伯父,你看我,我说话就是不带脑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黄英忙解释道。
齐父笑着安慰她。
随他们年轻人去吧。
他说道,不管去哪里。
只要知道她好好的就够了。
日子就这样简单而又充实的过着。
没有人问齐悦看神经心理科的事,她都是借着午休的时候来找这个大夫,反正关系够好,什么理由都说得过去。
齐父也装作不知道,只是偷偷的会定期去问大夫。
…已经好多了。
大夫说道。
翻着记录,伯父,你知道,月亮是个很自制的人。
齐父点点头。
我真是怕她有什么后遗症,自从醒过来,她整个人的状态就有些不对,情绪始终有些奇怪。
他说道。
伸手按了按额头。
伯父,她有没有后遗症你还不清楚啊。
大夫笑道。
身体上的病,我可以肯定,也能治。
但是,心理上的齐父摇头,又有些不解,可是。
她只是安安静静的躺了那么久,心理上会有什么不妥啊?事故伤害心理阴影?大夫摇头。
跌一跤而已。
月亮不是那种因噎废食的人。
她笑道,抱着手臂想了想,我估计,还是感情问题,她她看着那张空着椅子,齐悦定期来做诊疗的时候都是坐在那里,闭着眼,摇摇晃晃的。
她的神情,很忧伤,很怀念以及悲痛…这种情绪我见得很多,基上都是感情,放不下的人,放不下的事。
大夫接着说道。
他们同时想到一个人,都摇了摇头。
跟建峰是大学里就开始的,也难怪她放不下。
齐父说道,我原以为月亮是个豁达的越看起来豁达的女人,在感情上越容易钻牛角尖,人前笑,人后哭,而且还绝对不肯让人看到伤口,还不如那些哭哭啼啼闹腾的好,至少自己排空了情绪垃圾。
大夫说道。
二人都叹口气。
不过,现在好多了,月亮不是肯开始新的恋情了吗?大夫又笑道。
彭大夫啊?齐父摇头,还算不上吧。
慢慢来嘛,至少月亮没排斥他。
大夫说道,说明她肯放下过去,那就好。
齐父点点头。
她的诊疗结束了吗?他又问道。
大夫整理了下病历点点头。
这半年去急诊室轮转了,太忙了,她也没什么事,我不让她刻意过来了,我会日常关注她的。
她说道,十佳的竞选开始了,月亮说不定有机会呢。
这个别想,她病了这么久,才上班还不到一年呢。
齐父摇头说道。
这又不是比谁上班时间长。
大夫笑道。
此时的齐悦正是最忙的时候。
要说哪里最忙乱,肯定是急诊室,日夜不停。
伴着救护车的鸣叫,绿色服装急救医生将病人推进来。
齐悦刚领到手的加班餐盒只得扔下。
…男,三十五岁,外伤一小时…休克血压心率110…齐大夫,现在x光,b超那里人都满着,等不上啊住院医生打了几个电话汇报道,骨科主任医师正上手术,暂时也抽不出人来…齐悦没有起身,嗯了声,伸手抚上伤者的腿。
齐大夫?大家忍不住问道,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齐悦小心的逐一在伤者身上摸过。
胫骨骨折她说道。
啊?四周的人愣了下。
这,这,摸两下就知道哪里骨折了?我在赶进度,的确怕月底写不完,还好节奏把握不错,情节正好能赶中秋节多少见一面。
如果罗嗦了,还请见谅。
第四百一十三章 似锦这种话,也只有骨科的郝老专家才敢说吧。
听说这齐悦诊脉有一手,但毕竟是个外科大夫,这个谁也没真的当回事。
莫非真的另有技艺藏身?众人愣愣间,齐悦已经开始诊治腹部,病人看起来外部伤口并不明显,又处于休克状态这种按压得不到病人的回应,常理来说,起不到诊病的效果。
脾破裂。
齐悦按摸一刻说道,一面站起身,发急诊手术单吧。
啊?脾破裂?这,这也是摸出来的?在场的人愣愣的看着她。
看我做什么?还不快通知手术室,通知中心血库齐悦说道。
在场的人回过神,她是急诊带班主任医师,大家听了忙忙的依言而行。
什么?当手术单发过去后,接到手术通知的外科大夫过来听说什么片子都没做,顿时不干了,开什么玩笑!病人情况很严重,最好不要耽搁了。
齐悦说道。
这是手术,不是开玩笑的。
外科大夫也很着急,你们急诊室胡闹嘛!说罢指挥着人。
赶快去拍片子,没片子给我看,我不会上这个手术的。
他说道。
这也是,流程手续以及医疗责任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她梦境里习惯了没有各种化验仪器辅助的重症急诊,但大家可不习惯。
不能把梦境带入现实…齐悦点点头。
加强补液。
她对住院医师说道,血库备血量加大吧,我估计等手术时全血800mL是肯定不够了,告诉他们备血2000吧。
这边交接给主治医生,齐悦就不管了。
又有新的急诊病人送来了,她转身忙去了。
这边的病人经过协调最终以特急插号做了透视,看到拿到的片子,准备手术的外科大夫忍不住微微惊讶。
还真说对了啊!胫骨骨折,脾破裂,这位大夫看上去挺年轻,经验倒挺丰富嘛。
他说道,说着话立刻安排了手术流程。
什么,只有800ml全血?那怎么够?旁边有大夫急匆匆经过。
举着电话喊道。
外科大夫吓了一跳。
糟了,这台手术的全血800也不够快快打电话。
他催促道。
齐大夫已经让血库留了2000了。
住院医生忙说道。
外科大夫又是意外。
不错不错。
他最终点头说道,这次的急诊大夫不错,不像别的时候帮忙的不多,添乱的不少。
接了病人看都不看就推给我们,多一点这样的急诊大夫,我们工作就轻松多了嘛。
因为耽搁了时间,手术中果然失血量很大,又探查不止脾破裂,前后做了胰腺、小肠切除,将近七个小时的手术下来。
前期大剂量补液以及备血充分帮了大忙,这让这大夫回想起来都有些后怕,以至于在例会上好几次都狠狠的表扬的这个急诊大夫。
齐悦的名头在院里越发的响亮了。
甚至好些人特意来找她不是看胸外科,而是看其他的。
最后连中医部的大夫都过来请教她师从何人。
齐悦看了眼桌上摆着千金方。
师从,古人前辈。
她喃喃说道。
当然,大家对这句话换个理解方式就是,自学成才。
一时间赞叹更浓。
月底十佳入围名单出来的时候。
齐悦赫然在上。
崔秀愤愤的转身。
凭什么!她气道。
青年医师这一辈里,她也有资格了。
吴建峰说道。
视线落在大厅宣传栏里的照片上。
崔秀扭头看他的神情,顿时更是气急。
没出息,你哪里不如她?你比她还早一年呢,凭什么有她没你啊?她说道。
她的话音才落,一旁有声音响起。
哎呦,要说不信命还真不行。
黄英说道,背着手看着宣传栏,人好就是命好,人要是不好,别的就免谈。
喂,你什么意思啊?崔秀说道,目光落在站在黄英旁边的齐悦身上,你很得意啊?了不起啊?齐悦冲她一笑。
是,当然要很得意。
她说道,入围了证明我自己能力,又不是什么亏心事,当然很得意了。
崔秀气急,抬手推吴建峰。
他骂你呢。
她说道。
吴建峰看着齐悦。
恭喜了。
他说道。
齐悦对他笑了笑。
多谢。
她说道。
崔秀狠狠的拧了下吴建峰的胳膊。
闹什么闹!吴建峰甩胳膊喊道,转身走开了。
崔秀没料到他会给自己这样的难看,又是气又是羞,又是不甘心。
你得意什么?那句话说的也对,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嘛。
她看着笑吟吟的齐悦抬起下巴说道,一面炫耀的展示自己手上的钻石婚戒。
哎呀可真黄英气的要说话,被齐悦拉住。
走吧晚了就没饭了。
齐悦说道,转身就走。
灰溜溜的不敢说了吧?崔秀带着几分得意。
左边大厅里有几人说笑着走出来,看到齐悦,彭家海站住脚。
齐大夫。
他喊道。
齐悦收住脚,冲他点头笑算是打招呼。
上午急诊会诊的病历整理好了没?彭家海问道。
齐悦点点头。
吃过饭给你拿去。
她说道。
你吃过了没?彭家海忽的问道。
正要去吃。
齐悦说道。
那一起吧。
彭家海说道。
齐悦回头看黄英。
好啊好啊。
黄英笑道。
齐悦便也点点头。
看着眼前的人抬脚并排而去,黄英才抬脚,临走看了崔秀一眼。
什么狗屁好东西,也就值得天天炫耀,随便拉一个都好上十倍。
她哼声意有所指说道。
不待崔秀说话,加快脚步跟上去。
崔秀咬唇跺脚。
转身跑开了。
虽然最终因为资历问题没有当选,但齐悦并没有受影响,她依旧在急诊轮班。
彭家海等了一会儿,才看到齐悦急匆匆的过来。
连午饭都没有吃吗?他将盒饭递过来。
黄姐真懒,怎么让你捎过来了。
齐悦接过说道。
我顺路,她正在病房忙着呢。
彭家海说道。
齐悦道谢,就在一旁坐下来开始吃。
今天没夜班吧?彭家海也没走,站在一旁问道。
没有,不过估计下了班也立刻走不了。
急诊这边交接病人很慢的。
齐悦边吃便说道。
那,我先在餐厅订个餐,到时你直接你来吃吧。
彭家海说道。
低着头吃饭的齐悦微微一顿。
大家都是成年人,这句话什么意思,自然谁也明白。
…我就是不可替代的。
所以,你这辈子就好好的跟着我……荣华富贵也好刀山火海大鱼大肉也好吃糠咽菜也好,都要跟着我……别动不动就对别的男人笑,说些讨人喜欢的话,很讨人厌的…是梦境!没错,是梦而已!好啊。
她抬起头微微一笑说道。
彭家海笑了笑。
那你忙,我先走了。
晚上见。
他说道,做个了打电话的手势。
齐悦笑着点点头,看着他转身走开了,低下头看还没吃多少的盒饭。
齐大夫。
齐大夫,胸外叫会诊。
总值班那边大声喊道。
齐悦应了声,放下吃了一半的盒饭走开了。
果然,等交接完手里的事。
天已经黑了。
办公室里,是难得轻松的时候。
电视开着,一桌子大夫围着吃盒饭泡面。
怎么样怎么样?我们急诊这边比你们胸外门诊爽吧。
大家看着齐悦笑道。
齐悦揉着肩头。
很爽,每天下来都浑身通畅。
她笑道。
月亮,这边,盒饭好了,吃点再回去。
有人招呼她。
齐悦还没说话,已经有人摆手。
去,去,这破盒饭有什么吃的,别没眼色啊,人家月亮可是有人相约了。
那人笑道。
这么大的医院,这么多人,来谁和谁怎么样,并非是人人都能知道,但架不住彭家海太过亮眼关注的人多,因此他的动向很容易传开。
像这等金光闪闪的男人,暗送秋波的人很多,但仔细看下来,这个彭家海只跟一个人走的近一些。
齐悦笑了笑,手机此时响了,办公室里响起起哄声。
齐悦拿出电话,见上面显示脑内彭三个字。
她一手接了电话,去一旁拿自己的包。
忙完了吗?电话里彭家海问道。
齐悦嗯了声。
我就出门,一会儿就到,哪个地方?她说道,忽的她的手停下,看着面前的电视。
…那我开车,门外等你…电话里彭家海还在说什么,齐悦听不到了,她直直的看着眼前的电视。
…古墓里墓主人怀抱手术刀…没错,而且还是德国产的手术刀…电视里,漂亮的女主持指着身后一座玻璃罩,镜头转动拉近。
四四方方的罩子里,一架人骨侧卧,手臂骨交叉。
…大家随着我的手指来看女主持的手点在玻璃罩上,镜头再次推进。
齐悦呆呆的也再次站近几步,几乎贴到电视上。
镜头里,枯白的手骨交叉处,一柄银白的手术刀呈现在眼前。
啪嗒一声,手机掉地上的声音惊动了说笑的其他大夫。
月亮?齐大夫?他们惊讶的喊道,看着这边扑到电视上,正伸手在屏幕上乱摸的齐悦。
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手术刀!!我的手术刀!!第四百一十四章 千年(加更)彭家海接到电话赶过来时,齐悦已经被扶着坐下来,但她整个人还在不停的发抖,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双臂。
齐悦,齐悦?彭家海喊道,一面拉起她的胳膊揉搓。
这边的大夫们拿来的盐水补液,喂给她喝。
好好的怎么就?彭家海问道。
不知道,正要拿包走呢,就跌倒在电视上了。
低血糖?检查过了,没有问题的。
大家乱乱的说道。
彭家海揉捏着齐悦的肩头。
这里的忙乱说话,齐悦其实都听不到也看不到,她只是看着电视,电视已经被关掉了。
她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她闭了闭眼。
我。
她开口颤声说道,我没事..她能开口说话,大家都松了口气。
哪里不舒服?彭家海问道,半跪在椅子前皱眉问道。
齐悦深吸几口气。
我只是这段时间吃饭不好,有点低血糖,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说道。
真的?彭家海问道。
真的,我不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齐悦说道,勉强挤出一丝笑。
彭家海点点头。
留院观察一晚吧。
他说道。
齐悦摇头。
不,我还是回家吧。
她说道。
看她坚持,大家也就不再坚持了。
很快推来轮椅,彭家海推着她出去了。
我没事了,走回去就好了。
齐悦看着彭家海开车门,忙说道。
那怎么行。
彭家海说道,拉开车门,伸手扶她。
齐悦迟疑一下扶着他胳膊坐进车里。
屋子里的灯亮起。
坐在沙发里,齐悦看着彭家海轻车熟路的进厨房拿出水杯倒上热水拿过来。
齐悦接过对他笑了笑。
你别担心我睡一觉就没事了,你快回去吧。
她说道,只是抱歉让你白订餐了。
彭家海笑着摇头,在齐悦身旁坐下来。
我已经打电话让他们送来了。
他说道。
那个真不用的..齐悦忙说道。
你不是低血糖吗?饭更不能不吃。
彭家海说道。
门外叮咚的门铃声响起了。
来了。
他拍了拍齐悦的肩头,站起身。
看着在厨房里摆弄饭菜的男人,齐悦叹口气。
彭大夫,我现在累了,先放着吧,我想吃了再吃。
她说道。
彭家海的手微微顿了下。
好。
他转过身含笑说道。
不过,一定要吃。
齐悦道谢。
有需要的话,打电话。
彭家海说道。
拿起外套。
谢谢。
齐悦再次道谢,麻烦你了。
彭家海笑了笑点点头,拉上门走了。
第二天彭家海查房的时候,被黄英拉住。
月亮怎么样?她问道,我刚听说。
彭家海摇摇头。
想着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有响过的电话。
你怎么不知道?昨晚不是你送她回去的吗?黄英问道。
她没留我。
彭家海说道。
那你就走了啊?黄英瞪眼问道。
彭家海看她,亦是奇怪。
要不然呢?他笑反问道。
黄英便蔫了,哦了声。
我一会儿给她打电话。
彭家海说道,那边有病人叫大夫,他便走开了。
黄英摇摇头。
好男人就是这点不好,他们不会也不用哄女人。
她说道。
知足吧。
现在的男人不用女人哄就谢天谢地了。
旁边经过的护士听到了说道。
黄英噗嗤笑了。
倒也是实话。
她笑道,摇摇头,一面拿手机拨通齐悦的手机。
回应她的却是关机的提示音。
上手术?黄英疑惑道。
干脆来急诊室,一问却说齐悦没上班。
请假了,请了年休假。
同事查了查说道。
黄英很是意外。
这家伙从来不请假的啊…她急忙来齐悦的家,敲了半天也没人开,只得拨通齐悦父母家的电话。
对。
今天早上打的电话,很早的时候。
齐母在电话里对黄英说道。
说是去外地看望一个同学,顺便转转…哪里的?…南云省吧…没具体说去哪…手机关了,早班飞机,估计是上飞机了…黄英放下电话,看了眼齐悦的家门。
南云省?什么同学啊。
她嘀咕道,不是说病了吗?怎么又出门了?哪里冒出来的这样心急火燎急着见的同学?搞什么啊!此时的齐悦,正走出机场。
三个小时的飞机,落地刚刚九点半。
她站在大厅外,再次看了眼手里本子上记着的地址,从背包里拿出墨镜带上,遮住一夜未睡敖红的眼,抬手招车。
小姐去哪?出租司机看着这个只背着双肩包的女人。
个头很高,身材很好,大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但是却遮不住姣好的轮廓,披肩大卷此时被扎起,显得简单洋气。
不过,美人看起来很赏心悦目,但对于要养家糊口的司机来说,还是这趟能挣多少钱更值得关注。
这女人只背着双肩包,不像是旅游者,看来跑的距离不会太远,司机有些蔫蔫的。
茂春县,鹤度岭。
齐悦坐进车里,说道。
司机吓了一跳,扭头看着这女人。
茂春县。
齐悦见他不开车,便再次说道。
小姐…司机结结巴巴说道,离这里将近二百公里呢。
齐悦正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闻言点点头。
对啊,怎么了?她问道,你不去?她说着就要把本子放进去,准备下车再找一个。
别,别。
司机更吓坏了。
开什么玩笑,天上掉大馅饼的,不接着是傻瓜啊!他甚至不看前边,就一踩油门冲了出去。
小姐,去旅游啊?司机问道。
自从开车以来,后座上的女人一直很安静,眼镜也没摘下,看着窗外,偶尔看一眼手里的笔记本。
这车得开三个小时呢,不说话岂不是憋死?齐悦嗯了声。
算是回答。
茂春县的鹤度岭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嘛,还没怎么开发,倒是有座古墓。
不过啥都没有…司机立刻打开话匣子,开始长篇大论。
齐悦靠着靠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眼前却是一幅幅画面。
….抱刀古尸之谜..…据鉴定我国一千年前就有手术刀…….这有可能是盗墓贼跌落在墓室中…….王侯级别的规格….…..史书上毫无记载…齐悦低头看笔记本,打开的页面上。
一张图片格外的亮眼。
横卧白骨枯。
齐悦闭上眼,啪的合上笔记本。
这声音打断了司机的喋喋不休,他从车镜里看到后座的女人转头看着窗外,面无表情。
看来是个有故事的人….找个犄角旮旯未开发的什么古镇小山区疗伤什么的…司机吐吐舌头,不再说话了。
三个小时之后,齐悦到达了茂春县城。
由于司机对这里不熟,齐悦付了车费下车找个当地的出租车。
要去这个地方?齐悦拿着手中的笔记本让他们看。
鹤度岭的骨头墓嘛。
小姐,那边可没什么看的。
说是建了博物馆,其实没什么看的。
聚在一起等活的出租车司机一眼就认出来,纷纷说道。
果然有,齐悦深吸一口气。
我就要去那里。
她说道,合上笔记本。
有钱就挣。
司机们也不再劝了,按照顺序一个瘦干小个子拉上齐悦向山里奔去。
一个小时后齐悦站到了这个山村外。
小姐,看到那座山没?司机热情指引着,那就是鹤度岭,骨头墓就是山下发现的,现在已经建起景区了。
齐悦点点头。
我去买票,小姐,我买票比你亲自买要便宜..司机说道。
齐悦拿出钱给他,司机高兴的跑开了。
其实这小破地方,一年也没几个人来,来的也都是不买门票的关系户,司机拿着钱跑开,打了几个电话,就得到了免费放行的条子,那五十块钱就落在他的腰包里。
小姐,好了,跟我来吧。
司机跑回来说道,亲自引路。
齐悦点点头,她抬手看手腕,腕表指针落在下午三点。
从燕京到南云,大半个中国,她用了将近九个小时跨越而来。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越来越近的一座陵墓园。
从大夏到华夏,要用多少时光?齐悦深吸一口气,迈进墓洞。
…小姐,这里说起来没什么意义,上头一开始还很高兴,以为是个大墓,结果竟然是个空墓,空那个光光,除了一个棺椁,连个纸钱都没,县里可是赔了大钱了…司机在后嘚啵嘚啵说道。
收了人家的钱,他决定有点良心,免费充当个导游,顺便再给这女人介绍个宾馆以及明天游玩的景点什么的,那他这个月的钱就赚齐活了~齐悦停下脚。
我想自己随便看一看。
她说道。
司机愣了下,忙明白了。
好好,我在外边等你。
他忙说道,看着这个女人自己迈进长长的墓道里去了,他不由摇摇头,看看已经偏西的太阳,一个人,也不害怕…墓室里回荡着齐悦的脚步声,两边壁上的灯昏昏暗暗,相比于外边的温度,这里更是低了很多,带着森森的寒意,但这一切齐悦都注意不到了。
通过一段甬道,齐悦就站在了正室门前,她再次深吸一口气,迈了进去。
空荡荡的墓室里,玻璃罩下,红毯之上,一具白骨安静而卧,身前那柄手术刀在红毯上格外的显眼。
玻璃罩一旁树立的牌子上还挂着一张彩画。
墓主人复原图。
一个古代男子安静而立。
那五官,那眉眼,那身材….你这臭女人,还真以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男人斜倚在罗汉床上,带着倨傲又得意的笑说道。
齐悦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人就扑了过去,眼泪如泉而出,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哀嚎,伸手捂住胸口整个人蜷缩起来。
常云成!常云成!齐悦跌跌撞撞的翻过护栏,扑在玻璃罩上,拍打着嚎啕大哭。
我是齐月娘!我是齐月娘!齐月娘来看你了!第四百一十五章 而遇嘶声裂肺的哭声响起时,司机正在墓室门口跟管理人员说笑,这陡然的从墓道里传来的变了调的哭声吓得大家打个哆嗦。
什么..什么?管理人员是个小姑娘,吓得结结巴巴说道。
司机到底是男人,忙进去了,管理小姑娘迟疑一下,也跟着进去了。
伴着越来越大的哭声,司机和小姑娘冲进墓室。
哎呦我的娘啊!司机喊道。
眼前的一幕让他目瞪口呆。
那个女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正在用力的推搡玻璃罩。
这女人在疯狂的时候力气很大,再加上因为没从这座上捞到效益,县里也没兴趣投入,用的玻璃罩质量也不行,几次之后,竟然被齐悦推开了。
常云成!齐悦哭喊道,伸手抓住白骨,另一手就抓起了手术刀。
没错,没错,是她的!是她的!她的刀子!一下又一下水里割着缆绳…最终她被砸中头松开手随着水流而去…最后的视线是那刀子在缆绳上晃动…眼泪滴落在手上,刀子上,枯骨上…哎呀我的妈呀!目瞪口呆的司机和管理小姑娘终于回过神。
你干什么!你这是破坏国家文物!小姑娘也不害怕了。
她害怕的是鬼,不是疯子。
司机也吓坏了,这,这要是追究起来,他算不算是同犯?两个人都冲过去,架住这个疯女人,就在此时一声震雷而过。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伴着这声雷三人眼前一黑。
轰轰的雷声滚过,在山中墓室里听起来都耳膜发疼,可想而知这个雷有多大。
把他埋起来!把他埋起来!不许你们这样对待他!齐悦挣扎着喊道。
枯骨哪里经得起这样拉拽,伴着闹腾哗啦散落。
小姑娘发出一声尖叫。
完了完了,她的饭碗要丢了!小姑娘也发狂了。
墓室里三人扭打成一团,惊动了外边的人。
报警!报警!叫派出所的人来!鹤度岭古墓第二次热闹起来。
上一次这么热闹还是刚发掘的时候呢。
身份证从背包里翻出来扔在桌子上。
坐在电脑后的警察伸手拿起来,看了眼身份证,再看了眼被拷在椅子上的女人。
燕京人啊。
他说道。
随手敲进电脑里。
不是通缉犯。
警察将身份证扔回去。
喂,说说吧,怎么回事?为什么破坏国家文物?他喝问道。
把他埋回去把他埋回去..椅子上的女人只是喃喃说道。
屋子里的两个警察有些无奈。
自从将这女人控制住,她就重复的说这句话。
真是疯子吧?另一个警察说道,要不让医院来吧。
电脑后的警察也有些没办法了。
跟罪犯打交道好说,跟疯子打交道还真没办法。
这位小姐。
他想了想,换了和蔼的口气,带着几分劝诱说道,你告诉我,出什么事了?我们是警察,警察叔叔会帮助你的。
这口气让一旁的警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老周。
她是疯子又不是弱智..他忍不住低声说道。
哎呀差不多吧。
老周说道,继续堆起和蔼可亲的神情看着这女人。
齐悦伸手抱住膝头,整个人矮下身子。
他竟然这样下葬了…只有这把刀子…他抱了一千年吗..孤零零的一个人抱着这把刀子…这个傻瓜..这个混蛋…不是说了吗,让他好好的活着。
忘了自己,好好的活着啊…死都死的这样的孤寂,那活着的时候该是怎么样的…..齐悦再次大哭起来。
两个警察无奈的对视一眼。
当个乡镇警察真是不容易啊,一天到晚的遇到的都是什么事啊。
现在知道怕。
哭有什么什么用。
老周板着脸喝道,你这是破坏文物!他们正说着话。
欢快的铃声响了,吓了二人一跳,忙一通找,从齐悦的背包里拿了出来。
喂,你的电话。
一个警察说道。
齐悦抱着膝头哭的正厉害,嘴里喃喃的说着听不懂的听不清的话。
警察接过来。
齐悦,你在哪里啊?电话里传来女子焦急的声音。
喂,你好。
警察说道。
听到这蹩脚的普通话,还是男人的,黄英愣了下。
你是谁啊?她问道,看了眼一旁的彭家海。
彭家海看着她,迟疑一下,转开了视线,刚要找个借口走开几步,就听黄英猛地拔高声音。
什么?南寨乡派出所?黄英喊道。
彭家海立刻转过来。
怎么回事?他问道。
黄英又嗯嗯啊啊的跟对方说起来了。
…警察同志,你听我说,齐悦绝对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同志,对对…燕京的…是大夫,大夫…好的,传真是吗?..你们发传真过来,我会给你们发证明信的….对对,她是个好同志,好大夫,你们上网查一下,燕京医院,十佳医师备选人物,就有她…是的,是的….好的好的…我们这就过去…她放下电话,重重的嗨了声。
到底怎么了?彭家海问道。
这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去旅游了吧,结果把文物给毁坏了。
黄英说道,攥着手机团团转,南云省,南云省,谁在南云省…她念叨一会就开始打电话。
我去订机票吧。
彭家海说道,也拿起电话。
天色黑下来时。
派出所的警察接到一通电话,之后松了口气。
陈局长担保了,局里的车已经来接了,真的是个大夫。
老周说道。
太好了,这个烫手山芋有人接走就好了。
另一警察也很高兴,很快车就来了。
所里的两个警察三个协警并一个做饭的大师傅都忙迎接。
齐大夫呢?陈副局长下车径直问道。
齐悦被请了出来,陈副局长一通自我介绍,拐了好几个弯子拐到了黄英身上。
…下边住的都准备好了,齐大夫先下去再说吧。
他说道。
齐悦只是低着头。
眼泪虽然还在流,但已经不再嚎啕大哭了。
我不走。
她只是说道,我不走,我再也不离开他的..陈局长看向两个警察,两个警察冲他做出一个看就是这样不正常的神情。
不管怎么说。
齐悦就是不肯走。
我求求你们,让我去陪陪他,让我去陪着他….她说道,伸手抓住就近的人,说出这句话又开始大哭。
电话里也没说这女人精神有问题啊,堂堂燕京医院的有名大夫怎么会是个疯子呢?陈局长一脸的郁闷。
好好好。
他最终无奈,只得说道。
给齐大夫在附近找个住的地方。
好容易安顿好这女人,一众人松了口气。
哎?下雨了。
有人说道。
大家抬起头,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很快连成一片。
怎么下起雨了。
刚才还好好的。
大家忙跑向车里。
隔着雨水模糊的车窗,看到身后的小招待所里,那间亮着灯的小小窗户,越发显得孤寂。
真是奇怪的女人。
陈副局长再次说道。
摇摇头,又想到什么。
对身旁的警察嘱咐,你们让这里的人警醒点,别让她出了什么事。
警察忙点点头应声是。
车发动,车灯穿透雨雾慢慢而去。
与此同时,很多地方都在下雨,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该死的雨!一个男声狠狠的骂道。
手里的灯穿透雨雾勉强照清山路。
还不是你!在他身旁一个女生气呼呼的喊道,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泥泞的山路上行走。
深山林里,漆黑一片,雨声更是让夜色更加恐怖。
你不是说你有经验,结果这种山里都能迷路!你到底有没有经验啊?还什么徒步穿过雨崩,崩你妹啊!女声气呼呼的喊道。
这句话声音才落,身边似乎传来一刷拉一声响,似乎有什么重物从林中冲出来。
女声尖叫一声,一把抱住前边的男生。
男生猝不及防摔倒在地上,手里的灯也滚了出去。
两个人都发出尖叫。
雨水刷刷,安静如常。
你喊什么喊!男生先冷静下来,喊道,一面去抓滚落在一旁的灯。
女生紧紧抓着他。
我听到有东西!她喊道紧张的四下看,终于哇的哭出来。
好了好了,没东西,看,前边有空地,我们在那里搭帐篷,我带着炉子,在帐篷里点起来,就不怕了。
男生安慰道。
女生哭着缩在他怀里,二人好容易起来,拿着灯继续前行,很快朦胧的灯光渐渐的走远了。
在他们走过的地方,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出山路上不知什么时候站出的一个人。
雨水中高大的男人浑身**,长发及腰。
只一瞬间闪电划过,重新与黑暗融为一体。
崩你妹…你妹…所以,是这里吧?黑暗里一块较深的阴影慢慢的移动起来,刷刷的雨水掩盖了山路上的脚步声。
第四百一十六章 天明(加更)小小的帐篷在雨中艰难的搭建着。
我说你就不能帮忙吗?男生喊道,把灯照稳点。
你喊什么喊,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女声也毫不示弱。
女人,竟然敢这样和男人说话…所以,这里的女人都是这样啊…吵吵闹闹的二人花了半日的功夫才搭建好了帐篷,钻了进去,虽然在风雨中摇曳,但好歹能够遮风避雨。
明亮的灯在帐篷上映照两个身影,有光有遮挡有炉子点燃,就如同回到城市最繁华热闹的地方一样让人觉得安全。
外边的风雨对他们来说就被抛在身后了,更不会注意大雨中一双眼注视着他们。
天亮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相依偎着睡着的二人醒过来。
雨停了!男生刷拉拉开帐篷,看着外边喊道。
他先钻了出去,女生揉着眼睛跟出来。
雨后的山林清醒的一塌糊涂,晨光初起,露珠粼粼,鸟鸣幽怨,丝毫没有夜晚的狰狞。
哇,太美了。
女生张开手转了一圈喊道。
看,我说的没错吧?这地方美的很。
男生带着几分得意说道,一面钻进帐篷里,拿出相机开始啪啪的拍照。
女生也不甘示弱,拿出手机对着自己左拍又拍,然后对着手机又按来按去。
…让你们这些家伙好好的羡慕一下小姐。
她说道。
拍完照片,发完微博,享受完微博微信里的各种惊叹赞美,女生就甩了甩手。
行了行了,差不多了,来这一趟也够了。
我们快走吧。
她说道,招呼还在上蹿下跳,躺下站起不停拍照的男生。
男生这才依依不舍的收起相机。
还有吃的吗?女生问道,一面拿出小包,拿出化妆盒简单的整理自己。
我找找啊。
男生说道,进了帐篷拎出一个背包,翻出几个袋子,只有些牛肉干了…那算了,不吃了。
女生说道。
收起盒子,快走吧,下山找个旅馆,吃些热饭菜吧。
男生也点点头。
二人开始整理帐篷。
喂,帅哥。
还没问你,手机号呢。
女生说道。
好说,美女。
男生笑道,报出一个号码,美女留下真名呗。
女生哼了声,斜了他一眼。
名字就是个代号而已,真真假假有什么。
你我有次同游的缘分,今生已经足矣。
她说道。
男生嘻嘻哈哈的笑。
竟然是…不认识的二人吗?丛林后,如同与灌木融为一体的男人皱眉。
是野合的男女吗…这里的人…都是这样的…他没有移开视线,死死的盯着这两人。
这两人的一举一动。
白日里终于看清这二人的装扮,奇怪的装扮…但是,如果这就是这里的规矩的话,他必须尽快的学会…喂。
弄清方向了没?女生不耐烦的问道。
男生已经蹲在地上捣鼓半天。
这指南针进水了吧?怎么没反应?他说道。
哎呦我说你可真够二的,经验。
经验,你以前那些经验不都是自己吹的吧?辨认东南西北也不会啊。
女生不耐烦的说道。
男生喃喃的不知道说什么,女生拿出手机。
报警吧,咱们不走了,累死了,叫那些搜救队来抬咱们下去。
她说道,我发个微博。
小旅馆的前台,一个小年轻人正摆弄电脑。
哎呀我去~他说道,又有傻逼驴被困了大门被推开了,走进了两个警察。
周所长。
小年轻人忙站起来打招呼,干什么呢?老周问道,看了看前台。
上网呢,哎哎,周所长,你看又有人被困了,求救呢。
年轻人忙扭过电脑屏幕,给这警察看。
老周随意的看了眼。
这种事真是越来越多了。
他说道。
也不考虑下基层警力,咱们所里这两三猴人,想救也救不过来另一个警察也探身过来看说道。
不用操心,离咱们这里十万八千里呢。
年轻人忙笑道,又看老周,周所长有什么公干?哦,昨天住在这里的那个人,没事吧?老周问道。
年轻人哦了声。
没事,昨天晚上我妈每个一个小时就去看一下,好好的,一大早就出去了。
他说道。
警察听前边点头很欣慰,听到后边吓了一跳。
去哪了?他问道。
我,我怎么知道?年轻人也被吓了一跳,说道。
快快去找,别找地方寻短见了。
老周忙向外走,咱们这穷山恶水的,这种事可别越来越多,得给局里打报告,再几个人来…一群人急忙忙的冲出去了,正上愁怎么找呢,老周的电话响了。
周所长,那女疯子又来了电话里景区管理小妹尖声喊道。
齐悦一把抓住管理人员的胳膊。
我给你们钱,我给你们钱,你让我把这个尸骨带走好不好?她哀求说道,将背包里的钱包硬是塞过来,这些不够的话,我还能再拿,你们要多少?你们要多少?只要你们开口我都给!她说着眼泪又掉下来。
景区的管理人员都围在四周,不敢上前也不敢离开,总之是防着这女人再闯进墓室里去。
这位小姐,你不要胡闹了,你,冷静一下…大家纷纷说道。
我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
齐悦哭着伸着拿着钱包的手胡乱的递着。
谁来接她的钱,来接她的钱。
谁来给她希望,给她希望。
汽车的轰鸣声从山下传来。
车没停稳,黄英就从打开车门冲下来。
紧跟在后的是彭家海。
齐悦。
她喊道,向这边跑来。
齐悦已经蹲在地上抱头而哭,手里还抖着钱包。
给你们钱,给你们钱,让我带他走,让我带他走。
她喃喃的重复的说道。
齐悦。
黄英蹲下来扶她,怎么了?到底怎么了?黄姐,黄姐。
齐悦听到熟人的声音,伸手抓住她。
你带钱没有?带钱没有?带了,带了。
黄英说道。
齐悦抓住她。
给我,给我,我们都给他们,买下来。
要多少都给他们。
她喃喃说道,再次站起来,冲那些管理人员伸手。
这边管理人员已经给随着黄英来的人说了事情。
非要买他们指了指墓室那边,那里面的尸骨彭家海闻言看向墓室那边,一脸不解。
黄英也看了眼在那边虽然安静了但还是抱着膝头默默哭的齐悦。
搞什么啊好好,最近她们科室可能是缺人体骨科模型,可能这里面这个太合适了…她强笑两下。
对周围的人解释,你们知道,有时候,这种大夫。
科研工作者,是很,狂热的…周围的人这才恍然,点点头。
再看齐悦时,便带着几分理解了。
齐悦。
彭家海蹲下来。
伸手拉齐悦的手。
齐悦猛地缩回去。
彭家海叹口气没有再伸手。
那个,尸骨,很重要?他问道。
提到尸骨,齐悦才抬头看向他。
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
她颤声一连气的说道。
黄英此时已经和这里的人商量好了。
齐悦啊,我们先下山去,有什么事,你要什么,我们再商量好不好?她也矮身说道。
齐悦摇头,扭头看着那边的墓室。
我哪里都不去了…她喃喃说道,泪水模糊了双眼。
哪里都不去了常云成,我陪着你…我哪里都不去了常云成,我只陪着你…奇怪的轰鸣声从头顶上传来。
是什么?树丛里的男人透过枝叶缝隙看去。
树木遮天蔽日什么也看不到。
这里,这里。
空地上的男人和女人已经在挥舞着手里的衣服跳来跳去的大喊。
我去啊。
男生喊道,坐直升机啊,老子还是头一次呢。
直升机?鸡?是那声音的来源吗?男人微微动了动,然后猛地绷紧了身子,耳朵向一个方向侧了侧,转身钻出树丛。
正大喊大叫的男生和女生并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
不多时,犬吠声传来。
来了,来了。
女生喊道。
啊,还是人来啊,真是的直升机怎么飞走了男生有些悻悻的说道。
说话间,十几个身穿军装的战士就从树林中奔出来,三条军犬跳跃其间。
这些人是…明显的带着刻意训练过的气息,虽然算不上凶悍…虽然依旧是奇怪的衣裳,但却是统一的。
穿着统一服装的应该非是一般民众…你们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按规定路线走?你们管得着吗?我们还没问你们为什么来的这么晚呢……我们是纳税人…你们有义务…下面乱糟糟的吵成一团,很快人开始向外撤去。
军犬却依旧狂吠着,挣扎着跳。
怎么了?有战士问道。
不知道,好像这里还有人?牵着军犬的战士说道。
他说这话松开了军犬。
军犬一阵狂吠冲一个方向就去了。
真有人?便有人大声的去问那一男一女。
没人。
那边回话。
与此同时三条军犬从树丛后扯出一件衣裳。
原来是衣裳啊众人摇头松口气。
哎,那不是我的裤子吗?那男生喊道,我去啊,什么时候跑出来了!昨晚被雨水冲走的吧。
女生说道。
战士从军犬口里拿下裤子扔给那男生。
军犬还在狂吠,看样子还想向别的地方跑。
战士忙拉住。
走走走。
队长喊道,冲这边招手,收队收队。
战士扯住还在狂吠的军犬掉头走开了。
日头渐渐正中,林子完全恢复了安静,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刷拉滑下一个赤身的男人,日光下健硕的身材闪着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的光芒。
三下两下跳下来,已经半干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他伸出双手撩开头发,逐一露出阔阔的额头,浓眉大眼,高挺鼻梁,薄唇钝颌。
他伸手扯下一旁的枝叶,动作熟练飞快的编织,很快一条遮羞的短裙就围在腰间,目光炯炯的看向方才那些人离开的方向。
这个光怪陆离的奇怪的天地,我来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 等待黄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关门的声音惊醒了她。
齐悦?她猛地坐起来,看到旁边的床上已经没人了。
哎呦我的妈,黄英急忙忙起来,顾不得登上鞋就追出去。
秋日的晨雾里,山村的水泥路上,女子瘦高的身影慢慢的走着。
齐悦。
黄英喊着追上去。
我没事。
齐悦停下脚,看着她说道,你不要那么担心。
黄英看着她叹口气。
这是自己赶过来的第三天,彭家海已经被她劝说回去了,齐悦现在的样子,实在是称不上好看,还是别让男人看到的好。
从那天被劝回这小旅馆后,齐悦先是枯坐了一晚上,第二天情绪稳定了很多,但还是哭,还是要去那个墓室,但并没有再发疯般的闹,不让她进,她也就不进去了,就坐在墓室外边,一坐就是一天。
我去那边。
齐悦又说道。
因为这几日没有好睡好吃再加上哭的太多,嗓子已经哑了,声音也无力。
如果此时熟悉的人看到齐悦,一定会吓一跳,整个人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
月亮。
黄英小心的拉住她的胳膊,到底是怎么了?齐悦微微低下头。
黄姐,我说了,也没人会信。
她说道。
我信啊,月亮,我信啊,你难道不信我吗?黄英急道。
不会信的,没人会信的,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齐悦抬起头,微微笑了笑。
黄姐,你别担心,我以后会告诉你的。
现在你就让我去做我想做的事吧。
她说道,握了握黄英的手,我不会有意外的,这一点你放心。
黄英看着她点点头。
你知道就好,月亮,你一向尊重生命的,我相信你不会作践生命的。
她说道。
齐悦含笑点点头,转身向墓室那边走去。
黄英迟疑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看到齐悦来了。
景区的工作人员提高了戒备。
还是不让我进去看吗?齐悦例行走到工作人员跟前,问道,相比于前几天,她的态度好了很多。
被这哭的太久就算不哭看着也是泪光的眼看着,工作人员竟忍不住心酸。
那种悲伤…我保证不会再靠近的。
不会破坏物的齐悦再次说道。
我陪她进去,这是我的工作证。
黄英说道,一面拿出工作证身份证驾驶证等等能拿得出的证件。
管理人员为难的对视一眼。
这也不是个事啊,这女人天天坐在门口哭。
我们得请示一下。
最终一个管理人员说道。
好,好,多谢你了。
齐悦说道。
黄英想到什么,也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经过一番商讨。
上边终于有了答复。
可以进去看,但必须有管理人员陪同。
谢谢,谢谢。
齐悦重重的连连施礼,眼泪滴落在地上。
隔了四天走进这里。
齐悦觉得如同隔了一辈子。
正室里,骨架已经修复了,玻璃罩也重新罩上,一切恢复如初。
但有些事,齐悦知道。
再也不会恢复如初了。
看着情绪明显又变了的女人,四个管理人员提高了警惕,黄英伸手抱住齐悦的肩头。
齐悦深吸一口气,在距离骨架十步外停下脚,看着眼前的骨架,眼泪再次如雨而下。
是,是什么时候死的?她颤声问道。
管理人员愣了下没反应过来。
他,可有测出,年纪?齐悦颤声说道,伸手指了指那边。
管理人员哦了声。
二十七八吧。
他说道。
这么说自己死了之后,常云成就…傻瓜傻瓜…是自尽的吗?齐悦只觉得难以呼吸,她伸手按住心口,剧痛让她不能站立,不得不弯下腰。
大家顿时紧张起来,却见这女人并没有发疯,而是慢慢的坐在地上,只是那种嚎啕大哭又重新开始。
哭声回荡在墓室里,只让众人浑身发麻。
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太岳岭是个未开发的原始山岭,位于大安岭山脉上,虽然如今大多数生态遭到破坏,但这里还保持着天然。
不过也正因为这份未经开发,导致来这里探险的人越来越多,遇险的人也让太岳岭政府的压力越来越大,不得不加大了关卡严查,但到底是因为面积太大了总有漏网之鱼。
奔腾的河水边,一个身材微胖的老者掬水洗了把脸,山林秋日的河水已经刺骨的凉了,他重重的甩了甩手。
身旁四个穿着简单衬衣裤子的年轻男人则警惕的环视四周,似乎下一刻两边的山林里就会跳出什么猛兽似的。
我说你们别这么紧张,如今这山里,可没有什么猛兽了,不像我当年在的时候,时不时的还能打个熊啊狼啊的时常开荤。
老者说道,手扶着腰,看着四面的山野,到底是时代不同了。
山风刷刷响,忽的有人警惕的转身,手不由按在腰里。
其他人察觉了也警惕的转过身看去。
一个男人正钻出山林向河边走来,陡然看到这几人,他也猛地站住脚。
虽然直接跟这里的人相遇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这些人…这短短的一对视,老者四周的四人下意识的绷紧了身子,都不自觉的按住了腰。
这个奇怪的男人一瞬间散发的危险气息逃不过这些人的感官!这男人穿着打扮很奇怪,一条普通工装裤,但很显然不合身,露出了脚腕,紧紧的捆在身上,脚上一双大头鞋。
完全跟衣服不搭,没有上衣,头发似乎很久没有搭理了,又似乎是自己胡乱割的,总之乱糟糟的,胡子拉渣,他的手里拖着一只似鹿似羊的动物,另一手里抓着一把似乎是弓箭的东西。
虽然谁也没说话,但多年的默契让他们这一眼就做了决定。
只要这男人一后退就立刻开枪!男人却在这时低下头,没有后退,而是接着走向河边,不再理会这几人,将那动物甩在水边。
拿出一个匕首开始开膛剖肚。
四个男人却并没有放松警惕,慢慢的向老者聚拢。
老者倒是神情轻松,他的视线落在男人手中的猎物上,咦了声。
喂,年轻人,你打的是狍子?他扬声问道。
男人似乎没听到。
老者啧了一声。
好猎手,现在山里还有狍子啊?他再次拔高声音问道。
一面迈步向这边走过来。
四个男人挡在他身前,阻止他过去。
洗刷狍子的男人没有动,依旧忙着手里的活,他的动作流畅利索。
显然很熟练。
有。
他说道。
声调有些怪异,似乎不是地的口音。
小哥能打到狍子,好手段啊。
老者笑道,目光落在男人放在一旁的工具上。
这是树枝和毛皮做成的弓。
弓?老者微微皱眉。
小哥。
你不会是用这个打到狍子的吧?他问道伸手指了指。
男人看了眼一旁的工具嗯了声。
老者笑了。
小哥,开玩笑的吧?他笑道。
这个空弓怎么能打到狍子?说这话,老者抬脚向这边走来。
他的话音未落,就见男人一把抓起弓,一手抓起一旁的一根树枝,抬手,嗖的一声,树枝如同离弦的箭直冲老者而去。
这几乎是一眨眼间发生的事,围着老者的四个男人虽然警惕着,但这男人的动作太快了,等他们反应过来,那男人已经一气呵成的做完了动作。
首长!山林中响起怒吼声,紧接着是枪声。
枪响了,事情却出乎四个男人意料。
身边没有倒下的首长,眼前也没有倒下的男人。
男人拍拍手从一旁站起来,眼中难掩惊愕凝重。
看着还未散去的硝烟。
这是什么武器…好厉害…他知道这些人身上藏着武器,所以在出手的那一瞬间就侧身翻滚出去,但没想到竟然是这般厉害的武器。
或者说,这里的武器都是这般的厉害吧…这里,果然是,危险的天地!一击未中,四个男人再次举起枪。
举起手!他们喝道。
那小小的黑洞洞的东西指着自己,男人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骇人的危险。
他浑身绷紧。
不能就这样出事他隐藏在这山里,观察着看到的每一个人,学习着他们的言谈举止,听着他们透露的习性规矩,准备着等待着,走出去的那天,能够安全的走出去的那一天。
不能就这样功亏一篑!他慢慢的举起手。
放下枪!一直没说话的老者突然喊道。
四个男人虽然不想动,但服从的天性让他们还是一瞬间放下枪。
首长!站的最近的男人不解的喊道。
真是蠢货,这是救命恩人!老者骂道。
救命恩人?男人们一愣,老者伸手指自己的脚。
大家低头看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老者的脚下,河石缝里,一条绿花蛇被树枝穿透了七寸,牢牢的钉在石缝里。
蛇头距离老者的脚只有一脚掌。
大家的眼前浮现被惊扰的石头缝里的毒蛇冲老者的脚张开口的场景,顿时一身冷汗。
就是用枪打也是来不及的…紧张的气氛一扫而光。
小哥,我知道你是怎么用这东西打到狍子了。
老者笑道。
这边收起了威胁,男人便收起戒备,没有说话,走到河边将狍子单手甩进河里冲洗。
小哥,是看山人吗?对于这男人的不说话,老者没有生气,而是更感兴趣的问道。
不是。
男人简单说道,很快他拎起狍子。
小哥,你救了我的命,我得报答你啊。
老者笑道,你需要什么?只管开口。
男人拎着狍子已经转身抬脚要走,闻言看了老者一眼。
如果,我要找一个人。
他开口说道,只知道名字和…嗯,工作…应该怎么找?第四百一十八章 安排(盟主加更)山路上四个男人巧妙而又不动声色的将老者护着。
身后的脚步声几乎听到不到,以至于他们忍不住回头看去。
那个穿着打扮奇怪的男人安静的跟在后面。
首长,真的要带这个人走吗?一个男人忍不住低声问道,这个人..实在是古怪。
老者含笑点点头,也回头看了眼。
古怪是古怪,却无害。
他说道。
现在看人还能看出有害无害的吗?男人们摇头不赞同。
虽然有老人,但他们一行人走的不慢,很快就走出密林区,来到了相对平缓的地区,这里的人也多了起来。
喂喂,你们什么人,这里不能随便上山的。
山下镇政府设置的管理岗亭立刻有人冲出来喊道。
好的好的我们知道了,我们这就下山。
老者含笑说道。
这么大年纪了,还乱跑什么。
管理人员还是很生气的说道。
老者只是好脾气的含笑没说话。
离开岗亭,迎面又遇到几个野外装备架势十足的男女。
你们是从山上来的吗?他们主动打招呼问道。
老者含笑点点头。
山上,太平吧?一个男人忙问道。
人家这么大年纪都还上了,有什么不太平的。
不待老者回答,其他人便说道。
不过,据说山上有野人什么的,专偷衣裳还有吃的。
又一个女生说道。
这话引得其他人哄笑起来。
还野人,是野猴子吧..也就你们这些女生幻想着野人…这又不是神农架..但老者这边的四个男人却不约而同的看向安静跟在身后的男人。
目光在他那明显不合身的,搭配古怪的裤子和鞋子上转了转。
男人神情淡然,似乎没有看到他们的目光。
大家说笑着不再理会老者等人。
避开前边的岗亭,向山林中走去。
小哥们,山林不安全啊,还是从这里走比较好。
老者高声提醒道。
那边的人更是笑,回头冲老者不屑的摆摆手。
老者摇摇头。
咱们走吧。
老者身边的男人低声提醒道,不能再耽搁了。
老者点点头,回首看了眼这片山林。
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来看一次。
他喃喃说道。
说罢抬脚迈步,走了几步察觉到什么,回头看。
那个男人站着没动。
小哥?老者唤道。
男人看过来。
神情凝重几分,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抬脚迈步。
那么从此时就一步一步的走出这片可以庇佑他的山林,一步一步的踏入这个陌生诡异的天地。
老者笑了笑,没有多说话转身前行。
三辆车停在山下。
站着四五个如同这几个男人一般打扮的男人,看到他们过来,都松了口气,看到老者身后的男人又有些疑惑。
搭个顺风车。
老者简单说道。
周围男人的眼神更惊讶了。
什么人竟然能搭这位老者的顺风车!小哥,来,坐我这里。
老者说道,一面坐上车。
招了招手。
车?男人目光扫过这些奇怪的东西,但神情半点迟疑惊讶未露,就好像这些是他司空见惯的东西一般,他也没有客气抬脚就走过去。
动作稳健的上了车。
老者微微一笑,没有忽略这男人上车时跟自己一样的脚嗑一下踏板的习惯。
司机关上了车门,发动了车子。
老者眼角的余光看到身旁男人瞬时绷紧身子,刚在膝上的双手微微攥起一下。
但很快就放开了。
车窗外的风景在飞速的后退,令人焦躁的轰鸣声。
奇怪的刺激着肠胃的气味…男人的呼吸不由有些急促。
把车窗打开。
老者说道。
对于老人这等身份出行车窗都是不会打开的,前排的警卫迟疑一下。
算了,前边风景不错,停一下,我下去看看。
老者又说道,伸手指了指前方。
风景?警卫疑惑不解,但还是拿起对讲机前后通知一下。
男人的视线掠过将对讲机的警卫,然后看到前边的车先停下了。
那东西,难道可以隔空通话?来,小哥,要不要下来看看。
老者推开车门下车,说道。
男人点点头,跟着他下来,清醒的空气让他不由长长的吐了口气,那种翻江倒海的感觉很快被压了下去。
你要找的人是你什么人..老者问道,一面对着山野活动下腿脚。
男人没说话,看着山野。
只知道叫什么以及工作?老者也不在意,接着问道,多大年纪啊?不知道,不知道她多大年纪,她总是说自己比我们大….男人的耳边回荡着那个丫头的话。
不知道。
男人说道。
老者扭头看他,有些惊讶。
那,如果调出照片来,你能认得出吧?他问道。
认不出。
男人答道。
老者收起动作,看着男人笑了。
那,小哥,你知道华夏国有多大有多少人口吗?他说道。
华夏国…男人摇摇头。
小唐啊,我让你查的事你查了没?老者对一旁喊道。
立刻有个警卫跑过来。
查了。
他说道,截住目前全国叫齐悦的女性一共有六万五千八百三十二个。
老者看男人,做了个你听听的神情。
男人显然也很震惊。
不过他惊讶的是这么快就能查出有多少人叫这个?而且还这么准?是大夫。
他说道。
这男人竟然没有被打击,老者有些意外,又笑了点点头。
职业不好查,得再筛选。
他说道,小哥。
你要是信得过我,就跟我走。
男人看着他。
我,不是已经跟你走了吗?他说道。
自从见面,他说话少而简短,这大概是他说得最长的一句,而且..老者微微一笑。
别人可能不会注意,但他注意到了,这男人的口音已经开始跟他的有些相像了。
好强悍的学习能力….好强悍的观察能力….以及好强悍的情绪控制能力…..老者哈哈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说了几声好。
那么,敢问小哥高姓大名?他笑道。
男人看着他,伸出手。
常云成。
他说道。
老者很自然的伸出手握了握,看到男人的脸上浮现一丝笑。
很高兴?为什么?握手吗?老者收回手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
是啊,很多人会因为跟自己握手而激动不已。
不过,这男人脸上的笑却不是那种激动的讨好的笑。
很显眼,他不是因为和自己这个人握手而高兴,很可能仅仅是握手这件事。
老者笑了笑,抬脚上车。
走吧。
他唤道,看着这男人,常云成。
常云成再看了眼山野。
抬脚上车。
看着老者上车,四周警戒的人也上车。
好好的看什么风景?后边的警卫忍不住说道。
我看不是看风景。
另一个人说道,我估摸这土鳖是晕车…说道这里他啧啧两声。
首长怎么对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土鳖这么好?他皱眉说道,一脸的疑惑。
车沿着秋意浓浓的山路蜿蜒而去。
看着山路上走来的女人。
景区管理人员忙互相招呼。
哎,那女人又来了。
他们说道。
不过相比于前几天,现在他们的精神不那么紧张了。
这个女人已经在这里呆了七天了。
除了最初三天的大哭大闹,后来几天她就安静了很多。
不过大家可以肯定的是这女人精神肯定有问题。
要不然谁闲着没事会整天对着一架枯骨哭啊。
谢谢。
齐悦说道,将手里的门票递过去。
那个。
小姐一个人?管理员迟疑问道。
以前不是都有一个女人陪着的吗?她去定机票了。
齐悦和气的说道。
管理员哦了声,到底没敢问是一个人走还是两个人都走,免得刺激了这疯子的神经。
她撕下副劵,看到齐悦手里的拎包。
小姐,我们要检查一下。
她说道。
齐悦合作的将包递过去。
大家打开,见里面只有两罐啤酒。
这个…管理员迟疑道。
齐悦伸手拿过来,啪啪两个都打开,她一罐喝了一口,然后看着管理员。
管理员抬手放行,对另外的两个管理员使个眼色,两人忙跟上去。
一步一步的走近墓室,齐悦还是在几步外停下,然后坐下来,静静的看着那白骨。
她将一罐啤酒摆过去,自己拿起一罐,仰头喝了口,叹了口气。
你说,你还算不算个男人啊。
她说道。
站在一旁警惕的管理人员愣了下,他们看了看对方,又看那女人。
跟自己说话吗?你算不算个男人啊,这都什么世道啊,哪有为了一个女人这样过一辈子的?齐悦接着说道,仰头又喝一口,然后想到什么将面前的啤酒拍了拍,来,尝尝,我们这里的酒。
她说着将啤酒倒出来一些。
墓室是青砖铺地,酒倒在地上很快沿着缝隙渗了进去。
两个管理员忍不住打个寒战,四下看了看,其实,根本就不会有人的…这个女人真是个疯子…怎么样?好喝吧?齐悦继续说道,还笑了笑,似乎面前坐着人。
两个管理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哥,一个女人死了就死了,算什么啊。
齐悦接着说道,看着眼前的枯骨,不就一个女人嘛,是,很喜欢,很喜欢,就不能失去了吗?这辈子,谁还没失去些什么东西啊,有什么大不了的啊。
是啊是啊,两个管理员点头,所以不管失去了什么,这位小姐你快些恢复正常吧。
齐悦再次喝酒,然后将对面的啤酒倒在地上。
失去就失去了,伤心,难过,但是日子还得继续啊,总有新的东西还会来的,谁知道明天我们又会遇到什么人呢,说不定,是更喜欢的更爱的人呢。
她说道,笑了笑,眼泪流下来, 你傻不傻啊,傻不傻啊!管理人员忍不住看那枯骨,莫非这枯骨长得像这女人的爱人?这是搞什么啊!齐悦仰头一口气喝完啤酒,将对面的啤酒也一口气倒在地上。
好了,我先回去了。
她站起来说道,将啤酒罐装进包里。
两个管理员有些意外,他们不打算提醒别乱丢垃圾什么的,已经准备好自己捡了,没想到这个疯女人还保持着该有的礼貌。
让他们更高兴的是,这女人说要回去了。
谢天谢地,终于能过安稳的日子了。
齐悦站起来看着枯骨。
我办完那边的事,很快就过来陪你的。
她说道,对着空荡荡的室内摆了摆手,似乎看到那个男人露出笑容。
她也微微一笑,转过身走了。
身后两个管理员对视一脸悲痛。
还要回来啊…没完没了啊….有人管管不….第四百一十九章 决定齐悦走进门诊大楼,早晨上班交班下夜班的同事们互相打着招呼,一如既往。
…昨晚的病人怎么样?别提了,住院医生真是蠢死了,明明只是护士换引流袋引流积压堵住的腹血,一群人吓得要死要活的,害的我大半夜的白跑一趟…大家互相说这话。
齐悦含笑听着。
小齐,出去玩的怎么样?大家随口问道。
还行。
齐悦也随口答道。
大家便各自忙去了,查房的问诊整理病历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背负着各种压力而活,别人的生活,已经无力也不会去关心了。
齐悦站在办公室,再次环视一圈,走了出去。
看着齐悦递上的辞职信,主任不由瞪大眼。
齐悦,你不是开玩笑吧?他问道。
齐悦摇摇头。
不是。
她说道。
为什么?主任问道,谁都可能辞职,他可从没想过齐悦会辞职。
再说这里可是燕京医院,燕京最好的医院,多少人挤破头也想进来的医院,竟然还有人要主动出去?我打算去别的地方当大夫。
齐悦说道。
主任的脸色沉下来。
齐悦,你可别头脑发热,被那些人说动了,你这样的大夫,还是在公立医院有前途,别贪图一时的钱财…他整容说道。
不是不是去私立医院。
齐悦忙笑着摇头,我是想去南云省茂春县医院。
什么?主任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南云省他知道,茂春县是个什么地方?他们开了高价请你?他问道。
事实上,我还没跟他们联系,不知道人家要不要我。
齐悦笑道。
主任有些哭笑不得。
齐悦,你不要胡闹了。
你要是累了,我现在准你假,你去好好休息一下再来上班。
他摆摆手说道。
主任,我必须去的,我答应了一个人,所以,必须说到做到。
齐悦说道,站起身来,当大夫嘛,在哪里也能治病救人。
在哪里也能吃口饭,都一样的。
答应了什么人?主任问道,还是有人高薪挖角吧?对于这样眼高手低的年轻大夫。
主任一向不太喜欢,便有些不高兴。
你先去吧,再考虑考虑。
他说道。
齐悦施礼,将辞职信推在桌上转身离开了。
主任敲着桌子想了想,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同学啊。
你帮我打听个事。
他开门见山说道。
中午的时候,正开列会的主任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号码,没有像往常那样挂断,更是对大家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起身走了出去。
…我说老同学。
你开玩笑的吧,我都问遍了,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再说。
要说我们南云省院挖你们的人倒还有几分可能,一个县,还是个贫困县医院,挖你们的人,那不是你们疯了。
是他们疯了…电话里传出哈哈的笑声。
主任皱眉,是啊。
这的确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事实上就是发生了,小齐大夫一心要去你们那里,难道没什么好处,她怎么会去?为了什么?爱与和平吗?他说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既然这位大夫一心要来,我们必然是要欢迎的,老同学你就别担心了,手续的事就交给我了,多谢你给我提前打个招呼啊,我一定好好的招待这位甘愿下基层的好同志,现在这样的好同志实在是太少了….电话里的人哈哈笑道。
主任呸了声。
谁给你打招呼啊!别自作多情!合着这成了我给你做贡献了。
他说道,挂断了电话,主任在外皱眉思考一会儿,最终摇摇头进去接着开会了。
此时的齐悦已经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着在厨房忙碌的母亲。
妈要我帮忙吗?她问道,一面将最后一块水果咽下。
不用,你爸吃不惯别人做的饭。
母亲笑道,就好了。
妈,哪有你这样惯着爸爸的。
齐悦笑道,走过去倚在厨房门上看着忙碌的母亲。
哎呦,这世上能遇到你一个让你惯着的人多不容易啊。
母亲笑道,看她一眼,羡慕吧?齐悦哈哈笑了。
羡慕。
她说道,说出这句话,鼻头忍不住发酸,她忙扭过头,接着咳嗽掩饰发红的眼眶。
门开了齐父走进来,看到齐悦很惊讶。
哎,独立自主不需要父母呵护的小快刀竟然来这里蹭饭了?他说道。
齐悦哈哈笑了。
好吧,算女儿有良心,玩了一圈回来还记得爹娘。
齐父笑道,换下鞋,放下手包走进来,伸出手,拿来吧。
齐悦愣了下。
什么?现在就要养老费吗?她故作惊讶的喊道,一面抓住父亲的胳膊,爸,你一个人挣得比我两个都多,爸,我房子贷款还没付清呢,我不是交话费送的吧?齐父伸手拍她的头。
去。
他笑道,去南云省玩了,特产呢?齐悦恍然,有些尴尬的笑。
臭丫头,不会忘了爹娘吧?齐父瞪眼问道。
好了,吃饭了。
母亲出来招呼道。
不是啦,时间太仓促了,我没顾得上去买。
齐悦笑道,推着齐父在餐桌前坐下。
你瞧瞧你瞧瞧。
齐父对齐母笑着点手指,你养的丫头..哎呦,是谁整天说我的丫头随我啊,好的随你,不好的时候就是我养的了?齐母笑道,将筷子分过来。
齐父哈哈笑了。
不过,没问题,这次不带就不带了,以后你们想吃我随时给你们寄过来。
齐悦笑道。
拿起筷子,看着桌上的饭菜做出垂涎欲滴的样子。
齐父停下筷子看着她。
刘主任说的,是真的了?他问道。
齐悦点点头。
齐母有些不解,看看他们父女,不过习惯的安静的没说话。
妈,我辞职了,准备去南云省茂春县医院。
齐悦对母亲说道。
齐母的第一个反应也是主任的反应,茂春县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齐父问道。
爸,我估计我说这个为什么,你们可能不信。
齐悦说道。
用筷子搅着碗里的菜。
只要你说,我们就信。
齐父说道。
齐母也点点头。
我以前答应了一个男人,会和他在一起。
齐悦说道。
齐父和齐母很惊讶对视一眼。
吴建峰?不是吴建峰。
齐悦忙说道。
至于怎么认识的你们就别问了,总之现在,有些意外,他.他不在了,所以我很伤心很伤心很伤心…她说到这里低下头。
有眼泪掉在碗里。
齐父和齐母神情郑重。
你这孩子,这么大事怎么一点也没说。
齐母说道,将桌上纸巾推过去。
齐悦没用,抬起头笑了笑。
虽然他现在不在了,我还是想要守着承诺,去那里陪陪他。
她说道。
小悦啊。
齐母叹气说道。
人这一辈子长的很,得看开些。
齐悦点点头。
我知道,妈。
我知道。
她说道,人这一辈子很长,以后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准,但是至少目前,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想做什么该做什么也必须去做什么。
齐母还想劝。
齐父拦住她。
既然这样,那就去吧。
他说道。
齐悦看着父亲露出笑容。
她就知道,不管自己做什么,父亲一定会支持她。
齐母看齐父有些欲言又止。
做你想做的事,我的女儿我有信心,不会做出一些荒唐的事。
齐父笑道,安慰齐母。
齐悦笑了,她重重的点点头。
齐母便也笑了。
哦,这时候又成你的女儿了。
她笑道,给齐父盛菜。
饭桌上响起笑声,其乐融融。
黄英大概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她气急败坏的跑到齐悦的办公室,齐悦已经收拾完自己的东西,搬着要走。
喂,你搞什么啊?你真的要去那里守墓吗?黄英喊道。
哪有,我是去工作。
齐悦笑道,一手挽起她,将一个新的工作证给她看。
茂春县医院的工作证。
这是自从南云省医院知道齐悦要去他们那里找工作时,行政管理的人员特意飞过来亲自找到齐悦,这让齐悦很意外,同时有很感激主任。
我可不想自己手下的病过的窝囊。
主任板着脸很不高兴的说道。
齐悦最终谢绝了省院的邀请,主动要求去茂春县,只要人肯去,虽然不是省院,但毕竟在一个省里,到时候有手术什么的去县院请就是了,咳,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怪怪的,从县院往省院请专家…还真是第一次有这种说法啊。
南云省的人很利索的就把手续编制给齐悦办好了。
黄英看着工作证,知道生米做成熟饭了,又是气又是无奈。
你这是图什么呢。
她说道。
图开心啊。
齐悦笑道,挽着她的胳膊向外走,人活一世,不就是为了这个嘛。
黄英气鼓鼓的不说话。
电梯开了,彭家海从中走出来,两向一见都愣了下。
回来后这是二人第一次见面。
齐悦先冲他点头打招呼。
谢谢你啊,上一次的事让你吓坏了吧。
她说道。
彭家海笑了。
没有。
他说道,这很正常,我也这样过。
齐悦愣了下。
人都有情绪的暴发点嘛。
彭家海接着说道,目光落在齐悦手里的纸盒上,送行宴看来是不举行了?当然要举行了。
齐悦笑道,来不来?当然。
彭家海笑道。
定了时间地点,我给你打电话。
齐悦说道。
彭家海点点头。
那我先忙去了。
他说道。
齐悦点点头,看着彭家海从身边过去,她也迈进电梯。
电梯门缓缓的关上,走在楼道里的彭家海这才微微停下脚,回头看了眼。
走出医院的大门,齐悦看着还是拉着脸的黄英。
喂,就这样送行啊?除了摆这张臭脸,还有别的话要交代吗?她问道。
黄英瞪眼看她。
房子不许卖,我要住。
她说道。
齐悦噗嗤笑了。
好。
她点点头,伸手抱了抱黄英,我走了。
她说完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没有再说别的话,车在黄英眼前开走了。
这个傻瓜。
黄英说道,抬手揉了揉眼。
因为前一天送行宴上喝多了酒。
齐悦起的有些晚,赶飞机时很是匆忙。
她冲进机场大门时,有两人也正往内走,差点撞在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
齐悦忙收住脚道歉。
这是两个年轻人,带着几分倨傲。
干什么啊美女。
搭讪吗?其中一个小平头头上单独留几根长的染成金黄色年轻人说道,目光在齐悦身上转了转,年纪大了点,但也行,要不要电话啊。
齐悦没有恼怒,反而笑了。
多谢啊。
小帅哥。
她笑道,继续转身跑开了。
小平头不以为意,继续对身边的人接着抱怨。
…到底是什么来头?他说道。
听说是个黑户。
好像从小在山林长大,跟野人似的..另外一个年轻人说道。
拉倒吧。
小平头打断他喊道,野人,还狼孩呢!什么年代了都!另一个年轻人笑而不语。
他们已经走进了大厅,接机在一层。
但他们却径直走向安检附近,那里有隐秘的专用通道。
要我说。
回趟旧根据地,是捡回私生子了吧。
小平头接着说道。
文少,可别乱说。
年轻人忙低声道。
做都做了,还怕别人说啊,到时候见了人,说的更多。
小平头哼声说道。
二人便不再说话,专心的看着通道口,通道口旁边就是安检,此时人不多了,小平头注意到那个撞了自己的女人正急匆匆的通过,很快向内而去。
别看美女了,老爷子来了。
旁边的年轻人撞了他一眼。
通道口里走出一行人,小平头忙堆着笑接过去。
走在最前头的是两个男人,穿着简单的休闲衣衫,看上去轻松随意。
小平头堆起笑过去,却见这两人后没有人了。
爷爷呢?他问道。
遇到王司令了,在里面说会话。
一个男人说道。
西南军区的。
另一个男人补充一句。
他的声音清冷,但小平头听起来倒是很舒服,因为跟他爷爷的口音有些像。
还知道补充一句,可见很有眼色。
他不由多看这人一眼。
身材高大,年纪三十多岁,白色的衬衫整齐的穿在身上,看上去很温和,但如果他看过来,却带给人一种压力。
这保镖倒不错,就是长得太好看不太好。
保镖嘛,至于长得这么好吗?太不低调了!小平头冲他点点头,几人一起站在外边等。
哎,说老首长带回来一个土鳖?他低声问道,看着这男人,什么来历你们查了没?男人看着他。
土鳖?他反问一下。
小平头啧了声,不看他,向内看去。
就是那个野人。
他说道,到底什么来历?怎么就骗的老爷子带回来了?不是野人。
男人终于明白他说的是谁了,看着这小平头,目光落在他的头发上。
这是天生的?这里的人的头发怎么总是搞的奇奇怪怪的….摸一下颜色会不会染在手上?小平头没注意到自己的头发被人研究着,依旧向内看。
怎么不是野人啊,不是说跟狼人似的,在山里长大,第一次走出大山?哎哎,现在还有这样的人?说说,什么样?浑身毛发吗?会说话不?赤身**还是穿着草裙树皮啊?跟那些搞原生态的一样吗?小平头说道。
越说越想笑,就哈哈笑了,我操,本少竟然有机会见见野人了,真是他妈的荣幸啊。
男人笑了笑,伸出手。
小平头下意识的也伸出手。
男人和他握了握。
我也很荣幸见到你。
他说道。
什么?小平头愣了下,还没说话,那边一阵忙乱,老首长出来了,他忙接过去。
爷爷。
他热情的喊道。
老者看他一眼点点头。
抬手冲他后边招手。
那个,云成啊。
他说道,去把我行李里的那个野参拿来给王司令送去。
小平头吓了一跳。
爷爷。
这种事怎么能让一个保镖去,我去吧我去吧。
他忙说道。
西南军区的司令啊,那岂是能随便见到的?这可是个大机会。
常云成已经应声走开了。
什么保镖。
老者看了小平头一眼,这是我刚认识的小友。
小友?刚认识的?那个,野人?小平头脱口说道。
什么野人!老者一瞪眼。
上下打量他,我看你才是野人,弄得这是什么头发!鬼里鬼气的!说罢大步走开了。
小平头愣在原地。
我操,刚才那个是野人啊?你们眼有毛病啊!他说道,瞪眼看身旁的人,这他妈的哪里像野人啊。
你们以后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夸张啊!身后这个小黄毛怎么说自己,常云成根本没在乎,他神态淡然的走过候机大厅。
来的时候已经惊讶过了,所以此时已经收敛的神情,但他的心里依旧感叹,这真是一个神奇的..世界。
对,这里的人说世界。
因为老者还没走。
王司令也没走,听到人来报有人来送东西。
他忙让请进来。
常云成进来,将手里的盒子递过来。
老先生让我给你的。
他说道。
王司令记得这个男人,在飞机上,他看到老者不时的叫男人过去,低声说什么,从老者以及这男人的态度上看,他可以肯定不是保镖。
是子侄后辈?要不然也会让他亲自送过来。
既然让他亲自送过来了,便是要自己认识一下的,说白了也就是记个脸留个名,将来关照一下。
王司令从沙发上坐起来,看着常云成含笑点点头。
多谢首长了。
他说道,小哥是哪里人啊?春长省太安县太茂岭人。
常云成没有丝毫的迟疑说道,说这话伸手从兜里拿出一张卡片。
名片?王司令有些想笑,但还是伸手接过,接过来一看便笑了。
身份证..这是我的证件。
常云成说道。
而此时准备上车的老者忽的拍了下腿。
哎呀,忘了嘱咐小常一句。
他说道。
小平头已经坐在了副驾上,闻言忙问什么。
没什么。
老者瞪他一眼,闭上眼不说话了。
小平头撇撇嘴。
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你亲孙子..他嘀咕一句,总是骂我骂我..那是因为你太蠢了。
老者没好气的说道。
小平头缩头不敢再说话,这边王司令看着常云成递过来的身份证,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神情,但好歹记着是老首长介绍来的人,他压住情绪,低头看手上的身份证。
名字是常云成,户籍是刚才说的那个,年龄嘛,三十三岁,不错正是开始事业的时候。
照片挺精神啊,人长得好就是好,不像我们,照出的身份证都跟换个了人似的。
他笑道,从身份证上找到一个话题说道。
常云成觉得其实照的根本就没他本人好,这里的画像水平太差了。
他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这个他知道,这里的人不谦虚,谢谢就是谦虚。
王司令点点头。
好,小常,以后有机会来西南,记得来我这里坐坐。
他含笑说道,将身份证递回去。
常云成接过,知道事情办完了,他再次点头施礼,转身走出去了。
看到他过来,很自然的拉开车门坐上来,小平头有些瞪眼。
哎呦喂,竟然来坐这辆车!看样子还坐的很习惯了!怎么样?老者问道。
给他了,他很高兴。
常云成说道。
老者点了点头。
那个,你给他看身份证了没?他到底忍不住微微侧身靠过来低声问道。
常云成点点头。
他问我是谁了,我让他看证件。
他说道,说到这里微微笑了笑,露出几颗白白的牙齿。
真是…质朴纯真的…如同初生的婴儿….老者伸手扶了下鼻头。
好,好。
他说道,又有些好奇,那他怎么说?王司令说照的不错。
常云成答道。
很好..小王不亏是历练出来了,这都能找到话说。
老者忍不住笑点点头,靠在靠背上。
常云成当然看到老者嘴边露出的笑,但他自然不会问,端正的坐好目视前方。
可怕的能在空中飞的怪物他都坐过了,这个四方盒子他一定不会再紧张。
爷爷,你笑什么啊?前边的小平头早就看后边低声亲密的说话不舒服了,此时忙插话问道。
笑什么笑,坐好了,管好你自己。
老者没了笑瞪眼道。
小平头悻悻转过头坐好。
司机领会,发动车子,稳稳的向燕京市区驶去,与此同时,一架飞机在天空滑翔向南而去。
第四百二十章 安身一辆挂着军牌照的吉普车横冲直撞的停在大院里。
副驾上的小平头一扒车门就哇哇的吐起来。
这边常云成利索的下了车,抬起手,琢磨一下,手最终落在方向盘上拍了拍,就好像他习惯性的安抚自己的马儿。
果然开车比坐车要舒服的多,自我掌控比由别人掌控感觉要好得多。
屋门外老者正拎着鸟笼子,笑呵呵的看过来。
不错,学的挺快。
他说道。
常云成点头算是道谢,一面迈上台阶。
这边保姆跑过来搀扶小平头。
要了我的命了,这车不是给人坐的..他说道。
进了屋子喝了一会儿水才缓过来,看着坐在对面的常云成。
常云成神情严肃的翻看手里的一叠纸。
这什么啊?小平头问道,探身过来看。
常云成没答话。
地址,电话,相片,都有了。
老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这是全国筛选出来的注册医师,年龄从二十到八十,不过,要是你找的人不是注册医师,就得另外再找了。
常云成嗯了声,翻看这些名单。
找什么?小平头又不甘寂寞的问道。
常云成头也没抬。
茶。
他说道,一面伸手。
小平头下意识的就把面前摆着的茶杯给他递过去,常云成接过喝了口,放下来,接着看面前的纸张。
哎哟喂我..小平头回过神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什么,张口要骂,但看到门口爷爷的身影。
又及时的咽回去。
我说这小子有毛病吧!他算什么人啊!我才是这家里的少少主人好不好!怎么一副你们都伺候我的臭屁姿态啊!而且自己竟然还伺候了…..这上面有手机号,但是也不一定准确,你可以试试。
老者又说道。
常云成嗯了声。
喂,你有手机吗?小平头终于逮到机会带着几分得意问道。
没有。
常云成说道,依旧没抬头。
知道也没有,我应该问他会不会用..小平头高兴的准备再来一句,常云成抬起头看他一眼。
小平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眼看的自己突然就没敢再说话。
现在没有而已。
常云成说道,一面合上这厚厚的一摞纸。
站起来,冲门口的老者看去,多谢老先生。
老者微微笑。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嘛,这点小事举手之劳。
他说道。
常云成点点头,坦然受之。
那我告辞了。
他说道。
小平头回过神。
为自己刚才被人家一个眼神震住很是郁闷,下意识的端起桌上的茶杯来掩饰一下不自在,此时听到了惊讶的看过来,这小子装什么?这么大的粗腿遇到了,不上前抱紧,竟然要走?欲迎还拒吗?老者倒是不意外,依旧含笑。
你有钱吗?老者问道。
没有。
常云成说道。
不过我能挣。
你会什么?老者又问道。
琴棋书画。
常云成说道。
小平头正在喝水闻言一口喷了。
哎妈,琴棋书画…如今的野人都是这般水平了吗?这是素养,不是技能。
老者没有笑,而是说道。
你有学历吗?外语懂吗?会用电脑吗?懂得行业规范吗?常云成看着他,神情无波。
我现在,不懂,但我会懂的。
他说道。
老者摇摇头。
年轻人。
矫枉过正,不好。
不好。
他说道。
小平头在屋子里探头,这两个人说什么呢?怎么听不懂了?常云成看着老者,然后笑了。
那,老先生这里..招工吗?他问道。
老者哈哈笑了。
哎呀我这个糟老头子。
他说道,一面逗着笼子里的鸟,吃干饭的也没用了,养活自己就不错了…常云成含笑。
需要,我,求你一下?他微微颔首问道。
小平头在后边已经听到目瞪口呆了。
哎哟我操,您这态度语气像是求人吗?这是,垂怜恩赐吧?这什么人啊?不对,这还是不是人啊?脑子有问题吧?老者哈哈笑了。
不敢不敢。
他说道,一面想了想,我这里还缺个看大门的,你要是不嫌弃,就委屈你去吧。
常云成点点头。
多谢。
他说道。
这声多谢听在小平头耳里就跟说的是今天天不错似的。
这人还真野人啊,看大门的!真当看大门的了!爷爷这里能看大门的都是中央警卫团啊!中央警卫团啊!多少人奋斗一辈子也进不去的啊!我操,这土鳖…说不是亲孙子谁信啊!老者笑着也遛鸟了,招手叫一个警卫过来。
去叫张大校过来,我有件事给他说。
他说道。
警卫敬礼跑开了。
二楼有电脑,这些东西都是从电脑里提取的。
老者又说道,指了指常云成手里的纸。
常云成眼睛一亮。
学学吧,用处大着呢。
老者说道,自己负手踱步走开了。
常云成也没客气转身就要上楼,小平头跟上他。
哎哎,小子。
他喊道。
常云成停下脚,从楼梯上回头看他。
这种居高临下让这小子的神情更加倨傲,太欠扁了!小平头抬脚上楼,挤到前边,然后回头看他。
你到底什么人?他板着脸沉声问道。
常云成看着他,伸手从兜里拿出身份证…去去去。
小平头气急败坏的摆手,我又不是傻子,这证是我爷爷给你弄的!但是。
这上面的我就是我。
常云成说道,淡然的收回手,从小平头身边越过去。
他的动作缓慢,身材峻拔,小平头看的微微发愣。
这做派,哪里像是从山野里捡来的黑人啊,明明就是个大家公子!哦,你会用电脑吧?楼梯上大家公子又停下脚,侧身回头问道。
小平头下意识的点点头。
来。
教教我。
常云成说道。
小平头哎了声,抬脚迈步,迈了两步醒过来。
你以为你谁啊。
他瞪眼喊道,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啊!小爷那有空伺候你!说罢转身蹬蹬下楼。
不教就不教,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
常云成说道。
看楼下,谁会电脑,教我一下。
楼下一个勤务兵已经听到老者和常云成的对话,此时便应声是上来了。
夜色上来时,一辆军牌吉普车行驶在大街上,两边霓虹闪烁,四面高楼林立。
汽车的轰鸣声,街道边的音乐声交织在一起,拉开了繁华都市不夜城的序幕。
常云成一个人开着车,依旧的迅猛摇晃。
比起他的马儿,这冷冰冰的铁家伙,实在是不好用。
他单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扶着侧脸。
车窗大开着,混杂着各种奇怪气味的夜风在面前呼啸。
这就是那女人的世界啊。
你们..我们…那时候她不时会挂在嘴边的词..现在想来才知道是什么意思。
滴的一声急车鸣。
常云成猛地拨了下方向盘,和左边的一辆车险险擦身而过。
我操**会不会开车…那边的车窗摇下来,一个男人伸出中指破口就骂。
他的骂声还没落,这边常云成眼也不看抬手将一旁摆着的半杯茶水泼了出去,正中那男人一脸,然后一踩油门,将这辆车抛在身后,也将那大呼小叫抛在身后。
这里的茶水真难喝。
常云成看了眼放回去的小茶杯摇头说道。
车里原本放的是矿泉水什么的,他根本喝不惯,于是都换成茶壶茶杯。
车子拐进一条八车道的路上,夜景少了几分嘈杂,多了几分清净。
常云成依旧是那个姿势,但放慢的车速。
好好的看一看这个女人生活的世界….孤独么…耳边回荡着那女人曾经的声音。
那时候的长叹,他以为是她在揣测自己的心,却原来,真的只是感叹而已。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陌生的习惯陌生的一切。
常云成吐口气,将车停下来。
这陡然的停车让后边车鸣声大作。
常云成这才不紧不慢的开车到路边停下,靠在椅背上,拿出一个文件夹,翻开,里面是清一色的齐悦二字。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慢慢的抚过这两个字。
万幸,你给阿如写过这个名字,要不然,月字音无限,那就真是大海捞针。
你,一定是在的?但是,在哪里?常公子,你要知道,这件事不能保证,不知何时,不知何地,你可愿意?常公子,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永远没有这个机缘,她看不到这把手术刀,或者见到了也不会拿到,那么,你就永远的困在黑暗的天地里,无休无止无头无尽无边无岸,你可愿意?常公子,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真的可以到齐娘子那里,但是,她的音容笑貌完全不识,或者**稚子,或者白发鹤皮,或者已然枯骨一具,你可愿意?常公子,你可知道,这件事千万分之险,一分之缘,你当真愿意?常云成的手指慢慢的摩挲着纸上的名字,每个名字后都还有一张小小的画像,不,相片。
这些相片中的人有老,有少,有美,有丑。
齐月娘,你已经看到也拿到手术刀了吧,你可知道,我来了吗?齐月娘,我愿意。
他伸手拿起一旁的手机,一只手点着排在第一位的齐悦,照片上是一个年约四十的妇人,他的手指最终落在那奇怪的符号上。
他一个一个的按照那符号在手机上拨出同样的符号,深吸一口气毫不迟疑的按下通话键。
叮叮咚咚的铃声在耳边响起,就在常云成要窒息的时候,电话接通了,一个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声音喂了声。
齐月娘,我是常云成。
常云成说道,声音有些颤抖。
神经病!打错了!对面的声音喊道,然后便是嘟嘟的声音。
这是挂了?常云成吐口气,用文件夹上的笔在第一个上面勾了下,又开始按下一个号码。
路灯下,马路上飞驰而过的车流,映衬着这辆停在一旁的军车格外显眼。
第四百二十一章 立命太阳升高的时候,齐悦站在了南寨乡卫生院,院长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齐大夫,齐大夫,辛苦了辛苦了。
他激动的说道,伸出双手。
齐悦伸手跟他相握。
秦院长多多关照。
她含笑说道。
院里两个刚毕业的实习大夫以及三个临时工护士也都出来了,带着几分羞怯不自在看着齐悦,他们今天统一换上了医生服,看起来更加的拘束。
还愣着干什么!秦院长喊道,快,快把齐大夫的行礼搬宿舍去。
大家这才忙抢着上前,齐悦再三谦让,还是被拎走了行李箱,这边和省院县院省卫生系统以及县卫生系统的人热热闹闹的走了个欢迎仪式,又吃过必不可少的欢迎午宴,直到下午齐悦才站到了自己的宿舍里。
竟然还是个套间。
齐悦笑道,有些意外。
临时装修的,齐大夫要住在这里,到底是不方便,所以张局长让重新装修下,配了厨房洗手间,这样齐大夫住的自在些。
秦院长笑呵呵的说道,就是地方小了点…不小了,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齐悦笑道一面走进去,环视四周,阳面的房间,秋日里明亮而温暖,明显都是新家具,还被人体贴的摆了一个花瓶,里面插着一束不知名的野花,开的灿烂无比。
齐悦忍不住笑了笑,她走过去,站在窗户边,打开窗户,正对着一座山岭,此时色彩斑斓。
那个。
是鹤度岭吗?齐悦伸手指问道。
秦院长点点头。
是,这是咱们这里最有名的景区,齐大夫,空气好,齐大夫可以天天去爬山,门票不用管,我给他们写个条子。
他热情的说道,带着几分迫切,面对大城市来的人。
这是他唯一能够炫耀的地方。
齐悦点点头。
那多谢了,我最喜欢爬山了。
她说道。
好意被人接受是很让人高兴的事,秦院长搓着手笑了。
好,好,你先休息。
有什么事来楼下找我,哦,我家离这里也不远,看门的做饭的都知道,四周都是乡亲,有什么事跟他们说也一样,齐大夫。
千万别见外。
他说道。
齐悦再三道谢,看着秦院长带上门走了。
午后的山镇安静祥和,齐悦靠在窗户边看着对面的鹤度岭,拿出手机。
喂。
齐悦吗?那边接通电话,黄英就先开口了。
黄姐,真是没趣啊,你就不能玩猜猜啊。
齐悦笑道。
猜你的头啊。
一点智商含量都没有,南云省的号码。
除了你还有谁。
黄英没好气的说道。
齐悦嘿嘿笑了。
这是我的新号码,记着啊,什么时候来这里玩,给我打电话。
她说道。
你一个小破乡镇医生能关照我什么啊?去了给你打电话。
黄英干笑两声说道。
哎呦,你这个堂堂的燕京医院脑内大护士长,这么关注我这个乡镇医生做什么?你是不是比我提前知道我住的宿舍是套间啊?齐悦笑问道。
黄英哼了声,默认了。
好了,不跟你扯了,电话费太贵了。
齐悦说道。
黄英呸了声。
重色轻友的家伙。
她说道,停顿一下,又问道,你,现在,干什么呢?齐悦看着窗外。
我啊。
她慢悠悠说道,微微笑着,守着我想守着的人呢。
不知怎的,那边黄英听到这句话,眼泪猛地流下来了,她慌忙擦掉,掩饰失态。
这个傻瓜…黄英这边的失态,齐悦不知道,她打完电话,将屋子里收拾一下,衣服挂在柜子里,电脑摆在桌子上,烧水沏茶,看看天色,换上一身运动衣鞋走了出去。
鹤度岭景区因为到了秋季,游客比往日多了些,尤其是一些城市的机关单位会组织人员来爬山秋游什么的,但这热闹也只是上午热闹,过了午就恢复往日的安静了。
景区的管理人员倚在门口说笑谈天。
….这还叫累,不就多了些游客,打扫卫生麻烦了点,想想上个月……对对,打扫卫生算什么,上个月那个疯子才叫累呢……哎呦可不是,那几天累死我了……累死?还吓死了呢,那几天我天天听到墓里哭,晚上睡觉也听到,几天几宿的不能睡啊..大家说的热闹,看到有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售票处。
哎,有人来了。
管理人员互相提醒,站直了身子,看着那个一身休闲打扮的女人走过来。
小姐,这时候上山可别走太远,天黑了不…啊..怎么又是你!管理员伸手检票,一面提醒道,抬头看清眼前的人吓了一跳,票也被失手撕成两半。
齐悦微微一笑。
我说过嘛,我会回来的。
她笑道,一面将剩下的半张票塞给她,那我进去了。
管理人员回过神,急忙忙的阻拦。
哦,对了,我现在是你们乡的工作人员了,我不会胡来的,这是我的工作证。
齐悦又说道,拿出工作证扔过来。
一个管理人员接住。
先抵押给你们,出去的时候我再拿。
齐悦笑道,摆摆手进去了。
管理人员们围上来,打开工作证。
南寨乡卫生院医师齐悦。
卫生局的钢印明显,做不得假。
真的啊?他们抬眼看去,见那女人已经走到墓道门口了。
妈呀,那以后岂不是日日都要听到哭声了?惨了….跟进来的管理员没有听到哭声,只看到那女人在玻璃罩外站住,默默的看着尸骨一刻,然后环视四周,因为游客增加。
墓室里的塑料垃圾也多了些,管理人员还没顾上清理。
你这么爱讲究的家伙,气坏了吧?齐悦摇头说道,矮身逐一捡起香肠皮饮料瓶,我来给你说一声,我搬过来了,就在山脚下不远,卫生院,你跟我认认家门去吧。
她说完转身走出去了。
一阵风带过。
站在一旁的管理人员只觉得毛骨悚然。
认认家门…妈妈呀我要吓死了….自此后,这个女人每天都会来,有时候早晨有时候下午,风雨无阻,虽然没有痛苦也没有再破坏文物。
但这行为太诡异还是引起了很多议论纷纷。
这可不行,怎么能让这样的人呆着这里..景区的投资商终于听到传言,怒了。
本来就没赚到钱,让这女人闹鬼的折腾,眼瞅着是要赔钱了!可是,人家的确是医生,卫生局编制呢。
而且还是说上边下来的。
有人低声说道。
医生!哪个正经医生会来这破乡卫生院!游方郎中骗吃骗喝的吧?投资商哼声说道,你们也是没见识,一听是燕京来的就觉得牛叉的不得了,随便造几个假证你们都能当祖宗供着。
不知道现在遍地都是骗子啊!就钻你们当地政府想要政绩的空子!投资商越说越气,他甚至怀疑这是对手故意来砸他生意的!走走,我去看看,这个神神叨叨的医生去。
他说道。
让你们看看我是怎么揭穿她的!骗到我头上了!听说有热闹可瞧,一大群人呼啦啦的都跟来了。
好几辆车停在乡卫生院口,四周带孩子老人妇女都好奇的看过来。
投资商大摇大摆的下车,还没抬脚进卫生院就被一股恶臭熏的差点晕过去。
这,这什么味道啊。
他喊道,回身看去,就见一大群人乱哄哄的涌过来。
大夫,大夫..一群男人乱糟糟的喊着,抬着一个门板冲过来,随着他们过来,恶臭四散,周围的人都捂住鼻子,更有人慌不择路的逃开了。
这是怎么了?掉粪坑了吗?投资商也顾不得要进乡卫生院了,急忙忙的要往车上钻,但却被人喊住了。
董老板!他们尖声喊道,正要找你呢!工地上出事了!投资商一愣,工地,出事。
出事!是每个投资商最不能听的话!那就意味着钱!我的钱!他猛地转过身也顾不得恶臭了。
怎么回事?他喊道。
这是医院里的人也出来了。
景区开山造林布景,搞纯天然绿色养殖,投资商让弄了大粪施肥犁地,结果犁地的时候,这个农民被耕犁划伤左腿,伤口大出血,同时浑身都是粪,污染严重。
一个小护士过来才看了一眼伤口,就被熏的到一旁吐去了。
这不行,伤口污染太严重了,快送县医院吧。
一个实习大夫说道,站在一旁,看着伤口也说道,这要是处理不好伤口,可是要死人的。
死人!死一个人可是找麻烦的!光给上级的情况说明都能写死你!而且不管有错没错公职单位都得弄个替罪羊出来!卫生院院长立刻想到。
死人!目前的行情,死一个人最少也要赔六七十万的!这还不包括应付那些媒体鉴定起哄的人要花的钱!投资商脑子里立刻算了出来。
快快,送县医院。
他们同时喊道。
怎么了?门外传来齐悦的声音,她和一个大夫刚从村里散发卫生局印发的防疫宣传手册,顺便做了个义诊回来,看到这乱哄哄的场景忙问道。
院长忙将情况说了。
我来看看。
齐悦忙说道,一面站定在伤者身前,伸出手翻看伤口。
齐大夫,只是小腿上有伤口,还是快送走吧..先前查看过的大夫忍不住低声说道。
这个就是那个神叨叨的齐大夫啊?董老板皱眉。
喂,你,别耽误治疗…他喊道。
话没说完,齐悦伸手说话打断他。
不行,不止是小腿有伤。
她说道,将伤者已经破烂的裤子扯开。
她的手按在伤者的大腿上,这里也有。
两个大夫掩着口鼻看去,污秽中果然看到有个伤口。
而且,这个,可能是贯通伤。
齐悦说道,伸手扩创探查。
伤者发出更厉害的嚎叫,眼瞧着场面四周的人都忍不住双腿发麻。
还是送县医院吧..院长忙说道。
不行,如果股动脉出血,时间来不及的。
齐悦说道。
举起手,准备急诊手术,清创缝合。
啊?在场的人都愣了下。
那,那咱们可是什么条件都没有…一个大夫低声说道。
齐悦看了他一眼。
有手术室吗?她问道。
院长和大夫点点头。
有麻醉药吗?齐悦问道。
院长和大夫点点头。
消炎药,杀菌锅。
手术器械?齐悦又问道。
大家都点头。
那叫什么什么都没有?齐悦笑道,站起身,你们是没见过什么真的叫什么都没有…什么真的叫什么都没有?大家愣愣没绕过来。
哎哎,这要是治死了可就是你们的事了啊。
董老板才不理会那些有的没的,他忙忙的说道。
齐悦回头看他一眼。
这个人命值得多少钱?她忽地问道。
没想到她问这个,一心正在算损失的董老板顺口就答了。
七十八万差不多…他说道。
说完忙掩住嘴。
齐悦笑了。
好啊,治好了。
记得给我七十八万。
她说道。
啊?董老板也愣愣的没绕过来了。
这边齐悦招呼人开始准备手术了。
这是一个小手术,不要紧张。
齐悦说道,看着两个实习大夫下,手下一面利索的进行麻醉。
然后给伤者擦洗清创。
她一个人有条不紊的做着三四个人做的事,这让两个第一次上手术的实习大夫慢慢的冷静下来。
你们在学校临床课上说了什么?齐悦口中不忘随时说道。
两个实习大夫似乎又回到了学堂。
冷静,稳重,周详。
齐悦说道。
这个病人,你们一开始查体不全面。
忽略了大腿的伤口。
她伸手指点着伤者的伤。
两个实习大夫点点头。
这是不冷静,畏难了。
齐悦说道,手在伤口上扩展,第二我让你们看到伤口了,你们还是没重视,认为是个小伤口不会伤及血管…两个实习大夫低下头有些尴尬。
所以呢,我们做大夫的,考虑事情不能片面的。
齐悦说道,好了,谁来做探查?竟然同意要他们做探查吗?在犯了这样的错误之后?两个实习大夫迟疑一下,一个大着胆子站出来。
齐悦点点头,侧身让开。
老师!真的是贯通伤!股动脉破了!手术室响起实习大夫惊喜的喊声。
在外边的家属等人听的哆嗦一下。
股动脉破了,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吗?动脉啊,他们虽然是农民,也知道破了动脉那就是大出血,分分钟钟要命的!怎么里面高兴的跟过年似的!这样真的好吗?外边的院长此时也哎呀哎呀的拍手起来。
家属们忍耐不住,一把揪住他问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如果不是齐大夫拦住你们,你们往城里送人,此时此刻,人就不行了。
院长说道。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开始后怕,又是感叹又是感谢。
董老板听到了,连连合手念佛,感谢神佛保佑,保住了他的七十万….外边的热闹这个简陋的手术室里听的清清楚楚,但大家都没有受影响,反而更高兴备受鼓舞。
齐悦却微微有些愣神,被那实习大夫一声老师喊的。
老师…师父,我这样做对不对?师父,这样真的可以吗?是为什么呢?眼前一张张质朴渴望认真的古代面孔浮现在眼前。
啊,齐大夫,对不住。
我,我,还没习惯,还总是喊老师呢。
实习大夫此时讪讪说道。
齐悦回过神笑了。
能被人称呼一声老师,那才是荣幸呢。
她笑道,来,你们负责小腿伤口的清创缝合,我来股动脉血管缝合。
两个小时后手术结束了。
伤者情况稳定,手术顺利。
齐悦说道。
四周一片道谢声。
看着被护士推出来的伤者,因为局部麻醉,此时还清醒着,也跟着连连道谢。
人群里董老板也笑得如同开了花。
好好养着,医药费我们包了。
他大声说道。
这话又引起一片道谢感激。
董老板可真是好老板。
得知出了事第一时间就赶过来。
齐悦在一旁也说道。
这话让在场的人更加激动了,纷纷对董老板这样仁心厚德的老板感动不已,董老板毫不客气的全部收纳。
回头叫记者来,采访一下。
他不忘低声对秘书吩咐道,记得多提几次咱们公司的名字,还有,景区的照片也要隐秘性的多放几张…秘书点头应是。
董老板吩咐完转头看到齐悦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哎呀哎呀齐大夫。
真是多亏了你,我一定给你送个匾额来。
他忙热情伸出手堆笑说道。
齐悦似笑非笑跟他握了握手。
我听人说,董老板貌似对我有意见…她说道。
董老板立刻打断她。
可不是,我早就对齐大夫你意见大了!他大声说道。
齐大夫,你也是燕京人,我也是燕京人,既然老乡。
你怎么去我的景区还要买门票!简直太不给面子了!齐悦哈哈笑了。
以后不买了。
她笑道,我就用董老板买人命的七十多万用来买门票吧。
想起方才的对话。
董老板嘿嘿笑了。
管着家伙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的大夫,就目前来说好容易遇到一个宣传的好机会,他可不想节外生枝,先把这个大夫笼络好了再说。
说笑了说笑了。
董老板打着哈哈揭过这个话题。
打发了董老板一行人,又去病房看了伤者。
我就住在这里的二楼,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齐悦说道。
伤者以及家属千连连道谢。
齐大夫,你快去休息一下吧。
他们催着说道。
齐悦没有再客气,又嘱咐护士换药的事便上楼去了。
刚进屋里面传来手机的响声,齐悦不由摸了下兜,新手机还在,屋子里响的是旧手机。
她忙过去看,是家里打来的。
..妈,你怎么又打这个号码,我这个欠费要停了,以后不用了..对,新手机…嗯嗯,弟弟没给你说吗?..好,你再记一下号码…说到这里,手机提示又有电话过来,她拿下手机看了眼,是个陌生号,燕京的,话筒里母亲不知道又说什么大声的问她,齐悦忙继续听电话。
听完电话,翻回未接的电话,拨回去,那边却提示已关机。
齐悦摇摇头,将手机合上随手扔在一边,拿过新手机,开始群发自己的新号码。
这样认识的人再找她就自然会打新电话的。
至于不认识的,她曾经昏迷了一年,不联系的早就不会再联系了。
常云成拿着手里的手机,翻来覆去的看,然后敲了敲,屏幕还是黑的…他拉开房门走出来。
他依旧住在老者家里,每天该去看大门就去,看完了就施施然的回来,老者没有觉得不妥,他更是没觉得不妥,唯一觉得不妥却又没资格发言的人此时正坐在楼下的沙发上吃保姆剥好的石榴。
文军。
他喊道。
曹文军抬起头。
手机坏了,你来看看。
常云成说道,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曹文军撇撇嘴。
碍我什么事,又不是我的手机。
他说道,继续抓起一把石榴塞嘴里。
你爷爷说,要你跟我做伴,才让你住进来的。
常云成慢悠悠说道。
曹文军被石榴呛了连声咳嗽。
孙子,竟然威胁他!这是我家。
他瞪眼喊道,我家,我想住就住!跟你有什么关系!常云成没说话,只是嘴角微微弯了下。
就是这种笑!这种欠扁的笑!曹文军伸手点着常云成站起来。
孙子!这孙子,可是脑子有问题的,真敢干出告自己状的事,要是真让爷爷把自己赶出去,自己刚吹了几天,在那群朋友面前才有的面子岂不是掉光了?曹文军心里狠狠骂了句,抬脚蹬蹬上楼。
待看了手机他又抓狂。
没电了!他喊道,充电啊!两块电池都没电了也不充电!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常云成哦了声,看着曹文军抖在手里的奇怪的东西。
充电…他点点头。
我现在知道了。
他说道,一面将手机推过来,充上吧。
嗻!曹文军有一种弯身跪拜的感觉。
你妹的!这孙子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什么时候肯滚蛋啊!这样下去日子可怎么过啊!第四百二十二章 耳闻曹文军郁闷的去充电,扭头看常云成坐着翻看手里的文件夹,以一种握毛笔的姿势握着碳素笔在纸上写什么。
连握笔都不会!连发短信都不会!跟个文盲似的字都不认识几个,装什么文化人啊!会写字吗?要不要我教你啊?他问道。
常云成没理他,在方才没打通的电话上做个记号,合上文件夹。
不打了?曹文军问道,将自己的手机在手里扔了两下,要不要用我的?求我啊孙子!不用。
常云成很干脆的说道。
曹文军很意外。
这两天这小子除了上班睡觉时间外,都是捧着手机打电话。
以为他一鼓作气不打完誓不罢休呢。
别客气,我不在乎你用我几个电话费。
曹文军说道。
常云成摇头。
今天的电话打完了,我该做别的事了。
他说道,一面站起来,我出去一趟。
要不要小的我陪从?曹文军斜眉吊眼的问道。
常云成看他一眼。
不用了,你太丑了,带出去不好看。
他说道。
曹文军几乎晕厥。
什么叫无知无畏,他算是明白了!一个要身份没身份要钱没钱要什么没什么的人,竟然敢这样作践自己!他是谁啊!他是曹文军啊!曹家的第三代啊,正统第三代啊!吉普车轰鸣着冲进一家医院,吓的来指挥停车的保安四处乱窜。
曹文军扒开车门就吐了几口。
我说我来开车,你就是不听,你丫挺的一路上被多少摄像头照下来,还得找麻烦…他干呕着说道。
常云成拍了拍方向盘,看着曹文军。
你。
他说道。
曹文军看过来。
你见过一个大男人骑在被别人牵着的马上走吗?常云成淡淡问道。
他虽然是问句,但显然不需要曹文军回答,说完看了眼面前的门诊大楼,就大步而去。
什么跟什么啊?果然脑子有毛病!擦,脑子有病还这么拽的家伙他可真是第一次见!我说你够了没?这几天电话都打爆了,你多大的人了,还玩见网友。
曹文军追上去说道。
电话打了,我还是要来确认一下。
常云成说道。
确认什么?曹文军不解的问道。
确认或许电话里她忘记了自己,那么见了真人会不会想起来….常云成看了眼手里的文件夹,这个医院叫齐悦的大夫是妇产科医生。
他站在这明亮的人流拥挤的大厅里,有些眼花缭乱。
乱糟糟的世界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让让,让让..大厅里急诊医生推着一个急诊病人冲进来。
常云成似乎看到曾经的场景。
他不由抬起脚跟着那群人就过去了。
急救室大夫护士们忙碌着。
各种监护设备发出滴滴的响声。
家属请回避,家属请回避。
护士们在劝说挤在屋子里哭喊的家属。
但情绪激动的家属根本听不进去。
现场更加的混乱。
让你们出去听不到吗?常云成几步过去,长手一伸一推,四五个家属被推得向外退去。
他身材高大,声音威严。
力气又大,一时间大家都被镇住了,愣愣的被推了出去。
院里新来的保安吗?护士惊讶的看着这个男人,哎呦,长得也未免太帅了吧….多谢啦。
她笑着道谢,打定主意忙完了就再去道谢。
顺便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曹文军伸手拍额头,将站在门前如同门神的常云成一把揪住。
你看大门看上瘾了啊!他低声喊道,别丢人行不行?喊完曹文军又有些后悔。
妈的,他丢人不是正和自己的意!干吗手欠拉住!自己是被作践当使唤人上瘾了吧!他愤愤的甩开手。
常云成没说话转身大步走开了。
老子才不管你丢人呢,待会儿被保安从楼上扔下来才好呢!曹文军心里想着也不跟着了。
我去车上等!他恨声说道,走到门口想起来,车钥匙不在自己身上。
只得怒气冲冲的骂了声,站在门口狠狠的抽烟。
没多久常云成就出来。
一句话不说开门上车,曹文军哼声跟上。
找..他刚开口,就见常云成猛地打方向盘,那余下的话就变成一声骂,曹文军死死的抓住扶手,开始了再一次的东摇西晃。
看着车又冲进一家医院,曹文军扒着车门吐的都没力气下车。
你难道要一家医院一家医院的都看一遍吗?他有气无力的问道。
是,先从燕京开始。
常云成说道,一面拿出文件夹,提笔划去方才见过的那位齐悦,目光落在第二位上,跳下车。
你疯了吗?你这要找到什么时候啊?曹文军惊讶喊道。
总会见完的。
常云成说道,甩上车门走开了。
神经病!曹文军冲他比划一个中指。
燕京三院儿科门诊,坐诊的齐大夫很是上愁。
面前这个男人已经坐了好半天了。
孩子不舒服的话,得需要抱过来让我亲自看看,只凭你说是不行的。
齐大夫再次耐着性子说道。
好。
常云成说了声,还是看着这位大夫。
齐大夫今年三十五,虽然说已经过了花痴的年纪,但被一个男人这样看着,还是忍不住脸红。
她忍不住轻咳一声。
这位家属,那你先回去抱孩子吧。
她敲了敲桌面说道。
常云成看着她敲桌面的手,面色一阵激动。
你,你是月娘吗?他颤声说道,前倾扶住桌子。
齐大夫吓了一跳。
不。
不是,我是齐悦。
她说道,将桌上的桌牌拉过来给这男人看。
虽然长得很养眼,不过,不会是脑子有问题的吧….常云成没看桌牌,依旧看着这个大夫。
齐月娘,我,我是常云成。
他再次说道,你不记得我了?齐大夫啪的站起来。
保安保安!她尖声喊道。
站在门口抽烟的曹文军看到一大群保安如临大敌气势汹汹的冲进门诊楼,就摇摇头。
好了。
这个点结束了,可以赶下一个点了。
他自言自语,将烟头扔进一旁的垃圾箱。
拍了拍手向停车场走去。
身后一阵嘈杂吵闹,曹文军头都不用回,没等他走到车前,常云成已经大步超过他,打开了车门。
他神情淡然。
身上因为推搡而发皱的衣裳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形象。
我说,快点赶下一个点吧。
曹文军坐上来,说道。
常云成看他一眼。
这样离你进疯人院的时候就越来越近。
曹文军说道,咧嘴一笑。
常年成也冲他咧嘴一笑,猛地踩下油门。
曹文军虽然已经做好准备,但还是差点被甩出去。
死死的抓住扶手。
吉普车横冲直撞的轰鸣着冲了出去,停车场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我是齐月娘啊,帅哥。
要不要出来聊聊啊….电话里传来甜腻腻的声音。
常云成拿下电话挂断了,在文件夹上划去一个名字,然后再次拨通一个。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欠费停机…是什么意思?常云成听了一会儿,始终没真人说话,只得也挂断了。
电话都打完了?曹老此时走进客厅。
手里转着长寿球问道。
常云成看着密密麻麻已经做了各种标记的文件夹,都打完了。
除了打不通的都打完了。
人员变动大,号码也变动的快。
曹老说道,在对面坐下来,广告已经投放了吗?常云成点点头。
那就别急,如果她看到了,一定会联系你的。
曹老说道,看着常云成,小常啊,上次你在门口射破人家车胎的那个人,问你有没有兴趣去跟他较量较量,单兵特种….没兴趣。
常云成打断他说道,一面站起来,我还有一家医院要去。
曹老看着他。
这些日子燕京的只要有叫齐悦这个名字大夫的大小医院都被一个疯子搅和的头疼不安。
广告已经发了,电话也打了,你要是这样一家一家医院的找,那什么时候才是头?燕京的找完了,全国的你都要去吗?曹老问道,小常,人生长的很,慢慢来,有些事不要找要等…说到这里,曹老忽地见眼前的男人猛地绷直了身子,这是见他以来第一次看到他情绪的外露。
曹老停下话,看着常云成。
人生….不长…常云成慢慢说道,舌头似乎有些发硬,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有些事…不能等….再不..等…这把年纪的曹老什么都经历过,情绪早已经麻木了,但这一刻,当这句话说出来,他感觉铺天盖地的悲伤涌过来。
..凤儿,你等我,你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带你走….枪声密集硝烟四起中,年少的他松开了那个女孩子的手。
然后就没了然后….常云成什么时候走出去的曹老没有注意,他一个人安静的坐在沙发上,默默的点起一根烟,他的身体保健医生已经禁止吸烟了,保姆看到了要提醒,但却见老者并没有吸而是放在烟灰缸上,看着香烟慢慢的升起烟气。
保姆蹑手蹑脚的走出去了,屋子里独坐沙发的老人如同雕像般沉默。
没有?常云成问道,再次低头看手里的文件夹。
齐悦,燕京医院胸外科。
对,以前是有,前一段调走了。
护士说道。
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这些名单里的注册医师,调动有,辞职的有,还有从事别的行业的也有。
不过这没什么,他一个一个的找就是了,医院找完了,再找非医院的,这个世界很强大,那么多手段可以用,只要想找,就一定能找的到。
常云成点点头道声谢,转身走开了。
护士看着他的背影。
哎,这不是挺彬彬有礼的嘛,哪里像他们传说的疯子一样啊…她说道。
主要是看脸。
旁边的护士搭着她的肩头,在你眼里,只要长得帅,疯子也是天仙。
楼道里响起嘻笑声。
常云成已经走进电梯。
电梯里站着几个人,都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常云成没有多看站好专注的看着指示灯。
等等等等..电梯门要关上的时候被人从外边扒住又打开,一个胖乎乎的护士挤进来,手里拿着满当当的。
小黄,干什么慌里慌张的。
一个大夫笑道。
啊齐大夫,我正要找你。
黄英高兴的说道。
齐大夫这个词让常云成转过头,看到是最里面站着的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大夫。
老大夫,男的。
常云成又转过头,继续看指示灯,身旁的护士挤过来,他站开一些,看着那护士抖着手里的一堆报纸,要从中抽出一张,因为手里东西太多,所有的报纸都刷拉掉在地上。
电梯的人都帮忙捡,独独常云成站得直直的,连脚都没挪一下,他微微低了下头,看到落在自己脚背上的那张报纸。
嗨,看这张,又是哪个吃饱撑的,做这种莫名其妙的寻人广告…齐月娘,我是常云成,我来了,你在哪里……抄袭非诚勿扰广告词的吧……广告吧,就跟前几天那个什么前任张太现任张太的小三宣言广告似的….电梯里响起热闹的说笑声。
黄英从常云成脚背上猛地抓起报纸,带着不满看了常云成一眼。
这个男人长得这么好,看上去也很有教养,怎么一点也不知道礼貌?真是的…这年头好看的男人都被惯的不象话了…电梯门开了,常云成抬脚走出去。
齐大夫,你看,这张报纸上有月亮的事迹报道呢…常云成猛地站住脚。
月亮?月亮!!***********************************推荐天洛C《重生之从娘做起 》,三十多万字,更新稳定,可以一看了~简介:重生古代,同动物做朋友,以训宠谋福址。
路遇霸道前夫,温柔美男,妩媚极品男。
究竟谁才是真命天子。
PS:有人说大家急着看,我都是晚上写好第二天,那我定时到凌晨更新吧,夜猫子或者半夜起床尿尿的可以看一章嘿嘿,早上遛狗的上班的也不会耽误~快要结束了,想来怪舍不得大家的,也舍不得书里的人~一路走来在大家的陪伴下这本书写的特别开心..咳,又扯远了,等完本的时候再唠唠。
第四百二十三章 目睹她,有个小名或者闺名,叫月亮。
那男子转过身说道。
你怎么知道?常云成看着他。
常云起微微一笑。
我就是知道。
他说道。
常云成看着他没说话。
月亮…他转过身,看着向相反方向走去的那群人。
他们说笑的很热闹。
来,我看看…真的啊?月亮才去南云就出名了?虎父无犬女嘛,有齐大夫在,齐悦又怎么能差…齐悦!齐悦!月亮!一个人!是同一个人!常云成抬脚跟上去。
走廊里人来人往,他全看不到了,眼里只有面前的这几人,上楼,下楼,电梯,进门。
齐父坐下来,拿出眼镜。
你看看。
黄英将报纸铺在他跟前高兴的伸手指着,…救活了一个重伤的农民…齐父戴着眼镜含笑看去,然后他哈哈笑了。
小黄,这是这个企业的软广告….他说道。
伯父,软广告怎么了?那怎么不见别人被写在软广告里呢?黄英说道,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月亮啊,就是那种随时随地都能得到机会的人。
齐父摇头笑。
黄英也笑了,呼叫铃响了,她忙拿好东西。
伯父,你好好看看啊,我特意弄来的南云省报,拿回去让伯母也看看。
她说道。
齐父摆手。
快去吧快去吧。
他说道。
黄英笑着走出去,冷不丁的门外杵着一个人,差点撞上,吓了她一跳。
常云成让开一步。
黄英看他一眼,还记得这个没礼貌的男人,懒得答话快步走了。
屋子里齐父摘下眼镜,敲了敲桌子,又拿起眼镜戴上,认真的看那张报纸,嘴边不时的笑一下。
这丫头..他摇头说道,面上的神情很是欣慰。
门这时被敲了两下。
有病人来了吗?齐父放下报纸,坐正身子,喊了声请进。
一个身穿简单黑衣服白衬衣的男人走进来。
面容俊朗,体态挺拔,很是赏心悦目。
他进门低头施礼,在抬起头,面上的浅笑得体。
你好。
不待齐父开口,他先开口了,请问您是齐大夫吗?不待齐父说话。
他便从兜里拿出一物双手递过来。
这是我的身份证。
他说道。
啊?齐父有些怔怔的接过。
小伙子,这个,看病不需要身份证…他说道。
我不是看病。
常云成微微一笑,说道,我想向您打听个人。
南寨乡卫生院,初冬的下午办公电话如痉挛般响起。
惊醒了靠着墙晒太阳打盹的老头。
喂?厨师兼看门的大爷接起电话,卫生院。
县医院,找齐大夫。
对面传来焦急的声音。
齐大夫下乡去了。
看门大爷说道。
手机怎么没信号?电话里喊道。
快些找她回来,救护车已经去接了,有个手术请齐大夫过来!这种电话自从乡卫生院落成以来,看门大爷还是头一次接。
去天台村了,那里有些地方没信号。
我找支书家里的电话打一下。
他乐滋滋的说道。
快点快点快点!电话里的人喊得几乎要把手伸过来。
看门大爷嘿嘿笑,有时候乡卫生院遇到紧急情况。
也是这样心急火燎的给县院打电话,催救护车催大夫,原来被人催的感觉是这样好啊。
电话很快打通了,支书听说人命关天,直接就打开大喇叭喊。
有急诊了?齐悦听到大喇叭传出的带着浓浓乡音的话一时没听懂,还是一起来人翻译才明白了。
快,你先坐车走,迎一迎县院的救护车。
院长说道。
齐悦点点头,和司机忙忙的上了车,车颠簸着冲出村子。
一个小时后救护车到达了医院,但却进不去。
看着医院大门水泄不通的人群,齐悦焦急不已。
这是出什么事了?她问道。
是昨晚的车祸,送来的时候已经很重了,观察一晚上,脑伤太重,医院建议立刻转院,家属一开始同意了,不知怎么上午又反悔了,省城的专家过来就到晚上了,所以没办法要齐大夫你来…这,这怎么闹起来了?救护车司机也不解的说道。
他将鸣笛的声音再次加大,但这对于聚众的人群丝毫没有作用。
你们快让让,等着救人呢!司机大声喊道。
齐悦也跳下来,从人群里要向内挤去。
我是大夫,快让让。
她大声喊道。
什么救人!黑心的医院是害人的!有人喊道。
伴着这声喊人群更加激动起来,白底黑字的条幅被举的更高,正往里挤的齐悦顿时被人围住了。
救护车司机吓了一跳,忙冲上去拦着。
…这是齐大夫,要进去做手术的齐大夫,你们快让开,要不然人可就真的救不了了!他大声喊道。
听到这话,喧闹的人群稍微静了下。
人群后有两人对视一眼。
骗人!不是说让转院吗怎么又来大夫了?骗人的!为什么早不能治现在又能治了?骗钱吗?人都死了请大夫来有什么用!便有人扬声喊道。
这声音让周围的人群再次激愤起来,纷纷冲齐悦挤来七嘴八舌的要她给个说法。
眼瞅着人涌过来,救护车司机有些怕了,抬手推搡,要让这些人站开,慌张之下动作未免大了些,便有一个老妇一脚跌倒在地上。
打人啦!她嘶声喊道,躺在地上就开始扑腾。
这一下人群更是炸了窝。
打他们!鼓噪声四起。
在这喊声的刺激下,就近的有人头脑一热举起了拳头。
救护车司机和齐悦下意识的侧身躲避,拳头却没有落下来,不知从哪里也不知什么时候闪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那人落下的拳头。
马拉隔壁的..那个多管闲事…那人被拦住,顿时破口大骂。
骂声未落,就觉眼一晕,整个人跌了出去,落地之后才发觉疼痛钻骨,抱着胳膊嚎叫起来。
这突然的事让在场喧闹的人群都愣住了。
地上扑腾嚎哭的老妇也没了声响。
走。
男人说道,抬脚迈步。
打人啦!愣神的人群回过神再次喊起来。
这一次的喊比上一次要多了几分感情,真感情。
四周的人气汹汹的都挤上来。
齐悦和救护车司机下意识的站住脚。
却见前边的男人左一下右一下,轻轻松松的扫开了一条路。
他的出手看上去轻轻松松,但被碰到的人无一不倒地不能起身。
一来二去,大家是看出来,这人是真下手且有真本事的。
路终于让开了。
去吧。
这里有我。
男人说道。
齐悦道谢一声,向内奔去。
里面的躲避的大夫见齐悦冲进来了,忙从玻璃门后接出来。
车祸,四十五岁,血压低,左股骨骨折。
大量硬膜下血肿,脑疝,脑挫伤….接过来的外科大夫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直接汇报病情。
齐悦点点头,一面听一面跟着他向手术室飞奔。
进门的那一刻,她回过头看了眼。
那个人,是医院的保安吗?门口的男人也进医院来了,但已经转过身。
背对自己,面向门外聚集的人群。
只看到高大的背影,看不到他的面容。
齐悦跑进电梯,门关上了。
手术室的灯终于亮了起来。
而此时外边警笛声也大作,五六辆警车冲过来,如临大敌的警察们下了车看到眼前的场景都愣住了。
说是聚众闹事,那么,众们怎么都躺在地上了?而医院的大门前,站着一个男人,手里慢悠悠的敲着一个跟警棍,身旁身后站着七八个保安,一个个如同鸡崽一般既兴奋又紧张的看着眼前的世界。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说的就是这个场面吧?你什么人?警察走过来,看着这个男人。
男人看着警察,然后伸手从兜里拿出身份证递过来。
真是个实诚的孩子…警察有些不知所措,他似乎没说把身份证拿出来,再说,这种台词貌似港台那边才有的吧。
这种第一句话先递身份证的真的是太少见了…你为什么打人?警察拿着身份证,只得换个方式问道。
男人没说话,又伸手从兜里拿出一个证件递过来。
还有啊?这次是什么?警察接过来。
中央警卫团….警察手一哆嗦差点掉地上。
手术室里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
齐大夫,出血了..一旁的助手低声喊道。
所有人几乎都看到,手术野里血突然血漫上来。
吸引器。
齐悦说道。
随着吸引器的转动,血是在减少,但效果并不明显。
血压极其不稳定。
麻醉医生的话传来。
手术里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齐大夫,怎么办?有人低声问道。
齐悦没说话,这种情况她见过,就是父亲手术出意外的那次,那时候她还没资格上手术,只是助手。
当时也是这种情况…术后病人瘫痪了。
没关系。
齐悦说道,声音平静,手下稳健。
为医一生,哪有四平八稳,会遇到挑战,会遇到难关,自然也会遇到失败,怕什么,尽心尽力问心无愧,尽人事听天命,没什么可怕的。
她的平静,让助手也稍微安心下来,手术室里气氛紧张却没有不安。
晨光照进来楼道的时候,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门打开了,病人被推了出来。
齐悦摘下口罩,看到楼道里的阳光。
已经天亮了?她说道。
八个小时了。
其他的大夫说道。
大家的面上声音都充满了疲惫,但眼中却是欣慰。
楼道里很多人闻讯赶过来。
怎么样?院长颤声问道。
齐悦冲他一笑,做了个oK的手势。
所有人顿时都松了口气。
这就好。
跟在一旁的一个警察说道,事情已经查清了,因为肇事车辆没有抓住,伤者亲属怕无人负担医药费用,所以在有心人的策划下来医院闹事,将过错推到医院身上获得赔偿,你们放心,这次的事我们一定会严格处理,不会放过这些专业医闹的。
齐大夫啊齐大夫,谢谢你啊谢谢你。
院子激动不已的握住齐悦的手摇晃着说道。
不管怎么说,故意的也好无意的也好,病人只要活着,总归是最好的,也是最有利的证据。
还好,还好赶得上,再晚一会儿就不行了。
齐悦说道,说到这个,她想起那个护住自己冲进来的高大身影。
要谢,就谢谢那个,保安吧。
齐大夫,宿舍安排好了,你快去休息。
有人说道。
齐悦点点头,八个小时的手术是极其消耗体能的,她的确有些撑不住了。
电梯门打开,要走向宿舍的齐悦忽地停下脚。
大厅里,一个男人站着向她看过来。
齐月娘。
他喊道。
齐悦觉得脑子有些嗡嗡响。
常云成站在她面前,微微一笑。
你这个笨女人,我一会儿不在,你就差点被人打!他说道,没了我,你可怎么过啊!第四百二十四章 幻觉没有了他,怎么过?齐悦想过。
或许她会一辈子就这样守着他的坟墓而过了。
每天一个人上班,一个人下班,买买菜做做饭,跟同事们聊聊天,逗逗村里的小孩子,燕京不回去了,在这里买个房子,她挣的钱也足够养活自己了,年纪大些了,会养一条狗,等到上不动班的时候,就搬个小马扎,坐在自己的房子前,陪着他的墓地,看着日出日落。
哦,对了,还得提前安排后身后事,和他同葬是不可能了,人家可是国家级文物,那么就在景区或者最近的山岗上立一个小坟包吧。
又或者,过了一段,她就会忘了,烦了,倦了,收拾东西,回去了,相亲,结婚,生子,过着正常人该过的日子,这个人,那些事,随着岁月的流逝,最终成为一个模糊的梦境,也许在年老的时候模模糊糊的想起,却已经想不清那些人的脸那些事的情….谁知道呢,日子怎么也得过下去不是?不过短期内总是会受影响的,你瞧,这不就是看谁都看成那男人的模样了…齐悦低下头绕过这个男人向前走。
这臭女人被吓到了!常云成忍不住哈哈笑。
喂,惊喜啊。
他转过身喊道。
齐悦低着头鼻子酸辣,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
大家说的没错,她是个有自制能力的人,她要分清现实和梦境。
她不能让梦境影响到生活。
她是齐悦,她是无论如何都能好好活着,活的好好的齐悦。
她能抬手擦泪,却挡不住越来越汹涌的泪水,她能控制不出声。
却无法让嘴合上。
常云成不再笑了,他抬脚跟上,默默的看着这个一边走一边无声大哭的女人,如同顽童一般用袖子擦鼻涕眼泪的女人。
月娘,真的是我。
他说道,声音也有些发涩,我来了,你不来找我,我就来找你了。
齐悦哭着穿过后门,长廊。
一路上吓到了很多人。
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惊讶的看着。
齐大夫?你怎么了?有人大着胆子问。
我没事。
齐悦哭着回答,我就是太累了,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就好了,你们不用管我…她哭着说话,脚下不停,像是在回答别人的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在众人惊异的注视中走进了宿舍。
这是她的宿舍,最初县院是要留下她的,但她执意要去南寨乡,但考虑到需要她参与手术,所以宿舍还保留了,齐悦过来讲过一次临床课。
所以这里也住过。
她推门进去了,径直向单人床上而去。
我只是累了,睡一下就好了。
她依旧哭着说道。
常云成跟在后边。
但还没进去,后边嘈杂的脚步声传来。
哎,哎你什么人?干什么的?原来前边院长等人得知齐悦失态的事忙赶过来,就看到这个男人要进齐悦的屋子。
什么人?常云成停下脚转过身,从兜里掏出一物递过来。
院长有些愣愣的接过。
身份证….不是。
我是问你,干什么的?齐大夫怎么回事…他忙再次问道。
哦。
我是她男人。
常云成答道。
男人?院长等人更迷惑了。
齐大夫,档案上,是未婚..男朋友?院长问道,带着几分谨慎。
旁边有保安忙低声过来说话。
昨天晚上门前拦住那些人的,就是他…也是他护着齐大夫进来的…他低声说道。
在场的人便有些恍然了。
燕京大夫突然要来小县城当大夫…见了面的失态大哭…这男人的相护…公安局的人说了,他是中央警卫团的..保安又低声加了句。
这一下便再没人怀疑了。
看来是情侣之间的分分合合爱恨情仇纠缠了…好好.院长伸出手,看了眼常云成递过来的身份证,常同志,齐大夫刚做完手术,让她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慢慢说。
常云成跟他握了握手,点了点头。
门边的人都散去了,常云成这才进屋子,随手关上门。
这女人住的地方永远都是这么简陋….一张桌子一张床….简单的似乎随时都要离开…简单的似乎只是匆匆过客…床上女人穿着衣服鞋子抱着被子蜷缩着。
似乎这断断的一刻,已经睡熟了。
常云成走过去。
蜷缩的女人面向里,不时的抽泣两下。
月娘。
他喊道。
齐悦闭着眼,瑟瑟而抖,眼泪已经湿透了枕巾。
我是太累了,我休息一下就好了,睡一觉就好了…她喃喃说道,我会好的,我会好的,我会好好的….常云成不再说话了,他侧身躺下来,伸手将这女人带被子一块拥在怀里。
我会好的,我睡一觉就好了..怀里的女人不肯睁眼,还是喃喃自语。
是,你会好好的,睡一觉就好了…常云成在她身后低声说道,将她再次拥紧,你睡吧,好好的睡一觉吧,是不是,很久都没有好好的睡了,好好的睡吧…齐悦醒来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漆黑。
她在黑暗里睁着眼一瞬间的迷茫。
阿如?她张了张口,发出轻微的声音。
没有人回答。
她再次张了张口,却最终不能喊出那个名字。
眼睛适应了黑暗,其实也算不上黑暗,窗外门缝都有灯光透进来,屋子里变得亮起来。
这种亮也让她清醒过来。
再不会有那些人了…她坐起来,感觉到脖子里的冰凉,她伸手摸了摸。
枕巾被子又是湿透了。
走的时候先洗了吧..她自言自语,手落在床边的灯开关上,但却迟迟没有按下。
她的视线看向床的外侧,那里空空的…一如既往…以及必将长久如此…所以…睡一觉就好了。
她手腕一弯,啪的一声轻响,灯亮起来了。
光明驱散了黑暗,屋子里的空气都流动起来。
齐悦吐口气,挥舞着手臂从床上站起来。
几点了?她自言自语,看手腕上的表。
七点十分。
食堂估计没什么饭菜了,出去吃吧。
她说道。
简单的到水龙头前洗了把脸。
镜子里女人的脸发白,越发显得两只眼红肿,因为手术卷发扎起来。
睡之前没有散开此时变得乱糟糟的。
齐悦冲镜子里的人做个鬼脸。
这样子出去会吓死人的。
她说道。
因为来的匆忙也没带洗漱化妆品,只得用水略微打湿一下头发,伸手抓出个形来。
好了,凑合能看了。
她端详一刻说道,干脆问问有车没。
连夜回卫生院吧。
做了这个决定,她拉开门走出去。
门开了,外边的热闹扑面而来。
刚睡醒,夜风吹的有点凉。
她不由抱了抱胳膊。
齐大夫..进出的有认识她的看到了含笑打招呼。
齐悦点头含笑回礼。
王主任还在吗?她问道。
那人想了想。
还在吧,公安局的人刚走。
她说道。
齐悦道声谢向前边快步走去。
虽然入夜,但医院里依旧热闹。
来来往往的人不断。
要穿过走廊时,一个声音从前边传来。
齐月娘。
男人喊道。
齐悦猛地收住脚,闭上眼哆嗦一下。
然后再睁开眼。
对面的人群里有个男人大步走来,手里拎着塑料袋包着的餐盒。
醒了?我买好饭了,回屋子里吃吧。
常云成说道,将手里的餐盒举了举。
齐悦深吸一口气,路灯。
门诊大楼的外灯,让周围的一切变得有些不真实。
她抬脚继续前行。
常云成笑着迎过来。
那女人却从身边擦过去,快步走了。
这臭女人…又干什么?他愣了下回头,见齐悦已经迈进门诊楼。
真是….常云成摇摇头转身跟上。
齐悦已经进了行政值班室。
王主任。
她含笑喊道。
正弯身从饮水机沏茶的王主任忙站起来。
齐大夫,你醒了,食堂安排着饭呢,快去吃吧。
他说道。
齐悦还没张口,后边有男人已经开口了。
不用了,我买了饭了。
齐悦微微顿了下,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王主任微微笑。
王主任哦了声。
主任啊,现在还有车没?我想赶回卫生院去。
齐悦接着说道。
哎,那怎么行,这么晚了,住下住下。
王主任忙摇头说道。
齐悦再次要说话,身后男人又先开口了。
没事,她想回去就回去吧,我带着车来的。
他说道。
齐悦深吸一口气,看着王主任。
我…她说道。
王主任已经看向她身后。
常同志,这天都黑了,山路不好走,等明天吧。
他对常云成含笑说道,再说,今天多亏了你了,都说好了,一定要我们表达一下地主之谊,明天的饭局,县委县政府公安局的人可都说好了,常同志你可不能推…他说着话放下茶杯,要走过去表达一下挽留的真诚。
齐悦伸手抓住他。
王主任..她看着他喊道。
她的神情煞白,眼神惊恐。
王主任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他忙问道。
你..你…齐悦颤声说道,一面慢慢的有些僵硬的转过头,看向自己的身后,..你..看得到..我的幻觉…出来的人吗?身后的男人,有着和那个男人一样的面容,一样的声音,一样的气势,只是,不一样衣裳打扮的男人,难道,不是她幻觉出来的人吗?别人,怎么会看得到?第四百二十五章 非梦王主任被说的一头雾水。
什么?幻觉?他不解的说道,也看常云成。
小情侣两个,难道还在拌嘴?常云成有些哭笑不得,这女人,脑子果然不正常,想什么呢这是!他几步走过来,伸手抓住齐悦的手腕,转身就走。
看着二人转眼出去了,外边传来女人的尖叫 。
王主任没有丝毫的担心,反而摇摇头。
年轻人们啊他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笑,端起自己的大茶杯,吸溜的喝了一大口。
喂,喂,你,你是谁啊?你什么人啊?你是人是鬼啊?被拖走几步的齐悦终于清醒过来,尖声喊道。
这声音引来四周人的注视。
齐悦忙收声,她也看着四周,看着那些人看过来的神情。
他们…都看得到你?她看向眼前这个还攥着自己手腕的男人,颤声说道,那,你是真的人…常云成甩了下她的胳膊。
你这臭女人脑子怎么还是这么古怪!我不是真的还是假的啊?他没好气的喝道,快些走,饭都要凉了!齐悦被拽着向前走。
等一下等一下。
她喊道,抓住这个男人的胳膊,你,你,你是什么人?常云成侧头看她带着几分不耐烦。
你说我是什么人?齐月娘,你装什么傻?你不知道我是谁吗?他说道。
齐悦看着他。
我,我知道,我最近太累了,我的眼偶尔会出现些问题…她颤声说道,一面伸出手在眼前晃,先是她的手在颤抖。
后来牙关也在抖,这位,先生,我,我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但是,我想我不应该误会的…她说着又开始要哭,常云成看着她。
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进屋说。
他说道。
拉起她向后大步走去,顺手一扬,饭盒准确无误投进路旁的垃圾桶里。
齐悦坐在床上,还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看着这个男人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翻来倒去。
怎么连个热水都没有?他说道。
将橱柜桌子拉开关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你怎么混的日子?他絮絮叨叨的抱怨。
…水杯呢?肯定也没有…齐悦看着他。
咬着下唇。
你。
你,你从哪里知道的?她忽地问道。
正打开水龙头的常云成回头看她。
你父亲。
他说道。
你胡说。
齐悦说道。
常云成看着她,这女人脸上的惊恐褪去,换成了警惕戒备,他关上水龙头走过来。
我父亲,根本就不知道我的事。
齐悦说道。
看着他,是,李晓丽大夫告诉你的吗?是她给我催眠的时候知道的是不是?常云成伸脚勾过凳子,在她对面坐下。
你看看我这张脸。
他伸手指着自己说道。
又看着齐悦,眼前这个女人的样子…再看看你这鬼样子…齐悦下意识的伸手摸自己的脸,又忙拢自己的头发,带着几分慌张。
自己这样子,的确像个鬼吧…你变成这个样子,我都认的你。
常云成接着说道,伸手拉下她的手,让她靠近自己,看着自己,你怎么就,不认得我的了?你这个女人,实在是太不象话了!齐悦看着他,一点一点看过。
这不可能她颤声说道,摇头,鼻头发酸,我知道,精神科上,幻觉臆想严重的时候怎么不可能?你,能去我那里,我怎么就不能来你这里?常云成说道,将她的手晃了晃,让这又要失态走神的女人清醒一点,喂,我来之前,他们担心我会遇到多少麻烦,结果,原来最麻烦的是你。
齐悦看着他。
不过也是。
常云成又笑了,撇撇嘴,是那种很欠扁的神情,你这个女人,在哪里都是个麻烦。
齐悦看着他,猛地站起来。
两人坐的很靠近,常云成也拉着她的手,这么猛一站起来,她几乎就站在来常云成的怀里。
你,你为什么这个样子打扮?她猛地说道。
常云成抬头看着她。
废话,我不这样子,难道还原来的样子?被人当神经病抓起来啊?他说道,反常即为妖,我又不是傻子。
齐悦伸手摸了摸头。
那随便吧。
她嘀咕道,你爱什么样就什么样吧。
什么?常云成没听明白,问道,一面伸手环住这女人的腰。
去吃饭,去吃饭。
齐悦说道,拉开他的手。
不待常云成说话,她就忙忙的向外走,带着几分迫切奔向夜色里。
喂,你急什么?常云成笑道,现在知道饿了,方才罗嗦那么多…快点啦,吃饭,然后我们去喝酒逛街齐悦头也不回的催促着,紧紧拉着他的手向前跑。
快点,夜很短的….梦也是很短的…唧唧喳喳的鸟鸣在耳边响起,趴着睡的齐悦从枕头上翻过来,还没醒就先皱了皱眉。
怎么这么累…她闭着眼伸手揉自己的腰。
就跟被人打了一顿似的…浑身酸疼乏力…做梦也做的这样累了?她慢慢的睁开眼,晨光透过窗帘洒进来些许光亮。
这是乡卫生院的宿舍…昨晚,她回来了?齐悦忍不住伸手按了按头。
只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
昨天做的梦太奇怪了,以至于她的记忆都有些混乱。
昨天又梦到那个男人了,不过这次搞笑的是,自己在梦里竟然将他塑造成现代人的样子。
他们一起去吃饭,然后还要了酒喝,喝完了酒去逛街。
手拉着手,又是说又是笑,沿着街道走啊走。
跟以前一样,在梦里做那些一直想做,但从来没有好好的享受过的事,两个人快乐的相处的事。
当然,还有和爱的人一起**做的事…一晌贪欢。
齐悦闭了闭眼,一滴眼泪滑下,她又睁开,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
伸个懒腰。
被子滑下,露出光洁的上半身。
睡衣呢…齐悦这才注意到身上光溜溜的,然后视线看到自己肌肤上的印迹…那种欢好过后的印迹她猛地拉高被子盖住。
天啊,她难道已经不只是做做春梦了?而且还自己对自己…那啥了?门在此时被推开了。
齐悦吓得叫了声。
醒了?常云成问道,一面反手关上门。
齐悦怔怔的看着他。
这个男人短头发。
精神奕奕,穿着白衬衣黑裤子。
胳膊袖子挽起来。
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腕,手上端着一个碗,冒着热气。
他一步步走过来了。
食堂熬了粥,起来吃吧。
他说道,放在床头,见着女人又呆傻的看着自己。
不由皱眉,齐月娘,你不会告诉我你又要闹了吧?齐悦呆呆的看着他。
你怎么,没有像泡沫一样散去?她喃喃说道。
伸出手,就像以前一样或许,这又是一个永远也不会醒的梦吧….不过,梦就是梦,她必须醒过来了。
她不是为她一个人活着的,她不能让爱她的人再承担痛苦了。
她收回手重重的砸向一旁的墙壁。
疼痛,是人醒着活着的最有力的证明。
只有疼,才证明你活着。
常云成伸手拦住,顺势坐在床上。
齐月娘,这是真的。
他说道,一面站起来,唰的拉开窗帘。
明亮的晨光宣泄而入,满室明媚。
齐悦不由抬手挡住眼。
常云成又拉开窗户。
喂,张大爷。
他对着楼下喊道,包子蒸好了喊我一声。
好嘞,小常同志啊,腌菜我也切好了。
有声音大声的答道。
这是看门兼伙夫的张大爷的声音。
窗户拉开,山风也吹进来。
鸟鸣,清醒的空气,热情的阳光,楼下的说话声,街上偶尔拖拉机蹦蹦而过的,谁家孩子的哭叫。
齐悦猛地掀开被子,冲窗边的常云成就扑过来了。
光溜溜的白花花的女人抱住自己,常云成吓了一跳,忙唰的拉上窗帘。
成什么样子!成什么样子!他说道。
齐悦早已经在他怀里大哭。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反复的重复着。
常云成将她抱起来扔回床上用被子裹住,笑着伸手给她擦泪。
什么叫不可能?他说道,看着这张哭的跟猫一样的脸,有些粗糙的手掌慢慢的摩挲着,你不是也不可能扔下我吗?可是,你还是扔下了不是?说来你来了,说走,你就走了,你把我们当什么人?齐悦从被子里挣出来,伸手抓住他的脖子。
他们呢?他们都好吗?她哭道。
怎么可能好?常云成摇头说道。
齐悦便哭的更厉害了。
不过,大家都会好的,他们原本让我给你捎东西,谁知道怎么回事,我什么也没带过来。
常云成说道。
这真的不是梦?齐悦问道,伸手摸着这张脸,你不会突然消失?不会在我抱着你的时候突然消失?你这臭女人有完没完!常云成皱眉喊道,你想什么呢?脑子怎么还糊涂呢?你又不知道这种感觉!齐悦也喊道。
常云成看着她。
我知道。
他说道。
齐悦愣了下看着他。
我知道,那时候,我天天都这样。
常云成也看着她,微微一笑说道,晚上和你在一起,天明的时候,你就没了,在和我说话的时候,在对我笑的时候,在我怀里的时候,不管什么时候,啪的一下…他伸出手做了个泡沫破碎的声音。
就没了。
他说道。
齐悦看着他,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贴了上去,眼泪沿着常云成的脸脖子流下来。
那么以后,就不会了吧。
她说道。
常云成攥住她的腰,亲亲她的脸嗯了声。
因为手上用力,齐悦不由呻吟一声。
我的腰她说道,怎么要被掐断了似的常云成笑了。
那可不怪我,是你要我掐的他贴近她低声笑道。
热气在耳边吹气一片涟漪。
昨晚的,都是真的?齐悦侧头看他,问道。
常云成微微一笑。
我忘了。
他说道,是啊,真的假的啊。
齐悦看着他愕然。
那么,再来一次试试不就知道是真是假了?常云成露出白白的牙齿一笑说道,然后吻住齐悦的唇,翻身将这女人压在身下。
山风透过窗户卷起窗帘,窥视着满室的旖旎春光。
******************************不好意思晚了晚了,一加更更新的时间就会乱,尽快调整过来,不过,嘿嘿也没必要了,就要结束了,谢谢大家。
TA共获得: 威望:179 分| 评分共:75 条 共获得金币 2|收录 |收藏 |引用回帖 |评分 |举报 nephila金币: 115937 威望: 851192 注册时间: 2011-11-04 发私信 关注TA发表于2013-09-28 07:26 只看该作者427 #第四百二十六章 是真齐悦在门上敲了两下。
常云成?常云成?她喊道。
齐月娘!你有完没完?厕所门里传来男人的声音。
齐悦嘿嘿笑了,松了口气在门上轻轻抚摸两下。
太好了,没有消失….哦,哦,好,好,你慢慢上厕所啊。
她放柔声音说道,乐颠颠的转身。
没走两步厕所门开了,**上身,只围着一条床单的男人黑着脸出来了。
你这女人烦死了。
他说道。
齐悦立刻转头扑过来,伸手抱住他的腰。
毛茸茸的头发在身上拱来拱去,常云成有些忍不住笑。
喂,你干什么?他说道,伸手捏着这女人的肩头,脏兮兮的…齐悦只是抱着他不放。
哪里脏,人家刚洗过的头!她抗议道,贴在这男人结实的胸膛上,手一点点的摩挲着身上,闭着眼也能摸到的伤疤,是真的,耳朵里听着有力的心跳,也是真的,鼻子嗅到男人特头的气息,也是真的,都是真的,连那男人伸手揪自己的头发,感觉也是真的…她哎呦抗议喊了声。
松开手,捂住自己的头。
干嘛,揪我头发。
她喊道。
常云成伸手揉她的头。
弄得这奇怪的颜色,给我弄回去。
他说道,一面伸手拽了拽,弹得卷卷的头发。
齐悦哼了声。
真没眼光。
她说道,甩了甩头发,多好看啊!常云成笑了,伸手抬起她下巴,端详。
齐悦突然有些忐忑了。
虽然古代的铜镜看不太清,但。
齐月娘可是个美人,至少,比自己要美,又年轻…更何况自己病了那么久,没好好的保养,一定更差了…只是洗了澡,一点妆也没画…..你看什么看?她只觉得脸发烫,又有些说不上滋味,到最后鼻音囊囊。
果然年纪大!还丑!常云成说道,捏了捏她的下巴。
这个倒没骗阿如!齐悦想到以前和阿如说的话。
我啊至少比你们大…她伸手又搂住常云成的腰,贴在他怀里。
现在知道,晚了!她哼声说道。
头在男人的身上蹭来蹭去,反正你就是我的,后悔也晚了,也跑不掉了!常云成被她蹭的笑,大早上的又蹭的起火。
看来还有精神。
他说道。
伸手将她抱起。
齐悦这才笑着拍他要下来。
我还要上班,我现在可不是坐拥千金的前定西候少夫人了,一吃一喝都得自己挣。
她笑道。
这句话提醒了常云成,他松开她,忙去拿床头的衣裳。
上什么班,走了。
他说道。
一面催着这女人也换衣裳。
去哪?齐悦不解的问道。
你不是定西侯府的前少夫人了。
常云成回头说道,现在要做常云成的夫人了。
齐悦看着他,神情似悲似喜。
常云成皱眉。
这女人又来了..别发呆了。
都是真的,不会再消失了,快穿好衣服,去见你父母,结婚。
常云成说道。
长臂一伸,再次揉了揉这女人的头。
毛茸茸的乱糟糟的卷来卷去的头发还蛮好玩的…..齐悦躲开他的手。
想到什么,她看向窗外。
鹤度岭一如既往的安静。
她伸手拉住常云成的手,抬头看着他他到底是什么?转世?重生?复活?那里里的也是他?现在的也是他?看着这女人呆呆的神情忽悲忽喜,常云成吐口气。
他反手再次推这女人的头。
不许胡思乱想!现在去吃饭,然后我们就走。
他说道。
齐悦回过神,再次伸手抱住他。
这种时时刻刻怕失去的感觉…常云成伸手也抱紧她,亲了亲她的头发。
刚坐到饭桌上,齐悦就想到什么站起来。
刘大婶今天还要换一次药,我去一下。
她说道。
吃过饭再去。
常云成说道。
齐悦已经从桌上拿了一个包子,一边吃一边含糊的说话。
我给她早点弄完了咱们早点走。
她说道,也省的惦记,你先把我屋子里的东西收拾一下啊。
这臭女人,竟然把他当下人使唤,常云成抬手。
齐悦已经跑出去了。
他放下手,露出一丝笑,重重的咬了一口包子。
真难吃..什么肉啊都是..猪肉什么时候成这味了..他皱眉嘀咕道,要一口吐出去,看到正乐滋滋从门外走进来的看门老头。
在曹老家里吃的虽然谈不上多美味,但也没觉得这么难吃啊….小常啊,怎么样?包子还行吧?张大爷高兴的问道,这是我们本地养的大黑猪呢…不是那种催熟的猪..那种猪肉一点也不香,这样的才香,我今天早上一大早特意去买来的…常云成挤出一丝笑点点头,将口里的包子硬生生的咽下去。
不错。
他说道。
张大爷很是高兴。
多吃点,多吃点,你们城里人,多吃点我们的绿色食品。
他说道。
常云成点点头,慢慢的嚼着手里的包子。
齐大夫又去骨头墓了?张大爷忽的问道,这孩子真是,怎么那么喜欢骨头墓呢,是因为哪里出土手术刀么?常云成咬着包子的动作一停。
骨头墓?手术刀?他抬头问道。
那他到底是什么呢?景区管理人员正在做开门前的准备,便有人嘘嘘两声。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代表着那个爱哭墓的女人来了。
今天这么早?不是每天晚上散步才来的吗?哎,好像好几天没来了。
什么呀,才两天而已。
两天啊,真是,我怎么觉得过了一辈子似的…他们说笑着看着从外边走近的女人。
因为董老板以及乡里打了招呼,这女人不需要掏门票,所以大家没人说话,只是看着这女人慢慢的向墓道走去,但这一次那女人却在墓道门前停下脚。
等大家忙过一段看去,竟然看到那女人还站在那里,并没有进去。
这次又要玩什么新花样?大家愣愣的时候,见着女人猛地转身向外走来。
哎呦真是稀罕啊…不看了,不管是什么,她都拥有他了。
这就是天大的惊喜。
齐悦握着手说道,越想越忍不住要加快脚步,才这么一会儿不见。
她心里就想的不行,想要拉住他的手,看着他,一刻也不想分开。
她干脆小跑向外,才到门口就听到有人说话声。
她下意识的看去,吓得脚一绊差点摔倒。
常云成站在景区入口,正皱眉。
买票?常云成皱眉,为什么看看墓要买票?管理员也皱眉。
看着男人相貌堂堂气度不凡,怎么说话有些怪呢?先生,现在进哪个墓景区不买票啊?他们说道。
又是。
奇怪的规矩吗?那个,维护啊看墓的,需要资金的。
一个管理员耐心的给他解释一下。
这样啊!守墓人是要那些钱米糊口的。
常云成释然。
拿出钱包。
更何况这是极可能是他们常家的墓,当然更要精心对待守护。
多少钱?他问道。
五十。
管理员说道,伸手往售票处指,还没说话,就被常云成打断了。
才五十?常云成皱眉。
怎么这么便宜?一斤牛肉都五十!我们常家的墓难道还不如一块….…齐悦冲过来喊了声常云成打断他的话。
这是我的朋友,我男朋友。
她不待任何人说话又忙忙说道。
一把拉住常云成就往外走,我们回去了我们回去了。
常云成站着没动,齐悦哪里拉得动他。
齐月娘。
他说道。
齐悦忙冲他合手,哀求的看着他。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骗你的我错了你回去要怎么打我骂我都行,求求你跟我回去…她说道。
我正要找这个呢。
常云成说道,伸手拉住她,一面将钱包里拿出的一张银行卡扔给管理人员,里面大概是一万多吧,没有密码,拿着吧,赏你们的。
在场的管理人员都呆了。
赏..我们..的…他们是不是该施礼谢恩?果然跟着女人在一起,就遇不到正常的事….只是可惜这么好的男人,长得这么好,找个神经病女朋友,自己也变得不正常了….常云成扔下这些发呆的管理人员,扯着齐悦已经向里走去。
常云成,常云成,不去看不去看…齐悦挣扎不走,但她的力气在常云成面前什么都不是,轻轻松松的被拉着前行。
你闹什么啊。
常云成伸手将这女人带在身前,揽住她向前走,一面说道。
我不想让你看!我不想让你看!齐悦哭道,抓住他的衣裳,我不想让你看到你被挖坟掘墓,我不想去想,也不想知道,你,你是怎么过来的,也不想知道,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我害怕,你见了你的尸骨…会不会…没了…那些什么空间时间,一个人不能同时出现什么的…常云成,我们不看了好不好?我们看到对方在眼前,好好的真真实实的在眼前就好了好不好?我们快走吧,我们回去,回去结婚好不好?常云成被她哭的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抬头看着已经到了眼前的墓道。
这个女人,日日守着这里,守着以为是自己的墓,一日一日的是怎么过来的….傻女人。
他说道,伸手摸着她的头,一下又一下,傻女人傻女人….齐悦放声大哭,抱住常云成。
好了好了,别哭了。
常云成拍着她的背,安抚着,这个,不是我。
齐悦哭声一顿。
什么?傻瓜,别哭了,这里面的,不是我,拿着手术刀的,不是我。
常云成抬起她的头,看着她的脸,说道。
***************************************粉红双倍开始了,这个故事的结尾,交给我,这本书的结尾,交给你们了,愿我们都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谢谢大家!第四百二十七章前事不是他?齐悦愕然看着他。
那,那¨她一时结巴说不出话来。
那是怎么回事?常云成拉着她向墓道走去。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不是我,因为我没有死。
他说道,幽暗的墓道里两人的脚步声响起,一声一声的回荡。
怎么回事?他们此时已经走到了墓室里,玻璃罩中的白骨赫然在目。
白骨!常云成不由微微眯起眼。
是怎么回事呢….那个时候,是月娘亡故半年后吧。
世子爷,世子爷,你听我说…阿如用力的拍打着门,哽咽喊道。
门猛地被拉开了,一身戎装的常云成大步而去。
世子爷¨阿如扑过去喊道。
常云成看都没看她一眼。
世子爷,少夫人要我和你说,说的话你要信啊,你要好好的过啊。
阿如硬是追上哽咽喊道。
常云成几步到了外边,翻身上马,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阿如一眼,催马疾驰而去。
阿如哭着追上去,但她怎么追的上马。
世子爷,您一日不停奴婢一日不走。
她嘶声喊道。
马蹄扬起,尘土飞扬,那队人马已经看不到了。
官厅外的营兵带着几分同情怜悯看着阿如,一直站在一旁的胡三这才上前来搀扶住阿如。
回去吧。
他说道。
阿如抬袖子擦了擦眼也没多说话,听话的就走。
阿如¨胡三迟疑开口。
他还没说出来,阿如就打断他。
你别担心,我们再过一个月就成亲,我已经给元宝捎信了,他正赶过来。
她说道,吸了吸鼻子,娘子不在了,但是我们该怎么过还要怎么过,不,还要过的更好,要不然,她死也不会瞑目的……胡三叹口气。
阿如,我不是说这个。
他说道,握了握她的手,师父才去了没多久,世子爷一时还……你别这样天天来….阿如紧紧抿嘴不说话,抬脚前行。
胡三便也不再说话了,在后慢慢的跟着。
他们沿着街走不远,就看到一个门店,悬挂着千金堂三个大字,后附辽东分堂几个小字,此时有人不时的进进出出,多是伤兵,也有卫城的百姓。
阿如姑娘。
门口有人看到她过来,便忙忙的喊道,这里有个病人,你看看注射前还要重新清创吗?阿如应声是,加快脚步跑进店里。
胡三在后叹口气,抬头看着随风飘扬的号旗。
到时候,处处都有咱们千金堂的分号呢,胡大总管,你可就辛苦了。
那女人的笑脸在眼前浮现。
有凉凉的雪粒打在脸上。
真是,这地方,都开春了,还下雪。
胡三伸手摸把脸,嘀咕道,甩甩手进门去了。
天近傍晚的时候,有马队从街上疾驰而过,震得地面颤抖。
这是常云成巡防回来了。
屋子里正整理病案的阿如放下笔就往外跑。
胡三早就注意着,上前一步拉住她。
阿如,你不要闹了!他喊道。
你放开。
阿如喊道。
我不放,你到底要闹什么?你天天围着世子爷,说一些奇怪的话,外边人怎么说…胡三说道。
阿如回头看他,冷笑一声。
我知道,说我想要借着少夫人侍婢的身份,贴近世子爷嘛,做个小嘛。
她说道,眼圈微红,咬住下唇,他们怎么说,关我什么事!我只要知道我要做什么就够了。
阿如,你到底要做什么?胡三喊道,你这样天天的去闹世子爷…娘子死前唯一要我做的事,就是我要做的事!你不用管,你们都不用管,你也不知道,我只要去找世子爷就行了……阿如喊道,用力的要挣开胡三的手。
正在这时,门外有人轻咳一声。
找我?有什么事啊?男声传来,屋子里争执的二人愣了下,转头看去。
屋门口,一个身穿素锦袍子裹着大红斗篷头戴玉冠的男子正含笑看过来。
阿如一瞬间有些恍惚。
她似乎看到了年少时候的常云成。
阿如姑娘,可是要找我?男子接着说道,走进来,我在门外就听到你喊世子爷。
阿如回过神。
三少爷?她喊道,很是惊讶。
常云起看着她微微一笑。
三少爷?他反问道。
阿如垂下头,施礼。
世子爷。
她低声唤道。
常云起的世子位已经下来了,如今他是定西侯府的世子爷,而常云成,只是定西侯府的少爷。
胡三对定西侯府的人没有丝毫的感情,反而带着深深的厌恶。
如果当初没有和离的事,哪里会有今日……只要想起这个,不敢说所有人,至少千金堂的所有人都恨定西侯府恨的牙痒痒。
虽然牵强了些,天灾**水火无情,但大家的哀怨愤恨最终还得找个寄托。
定西侯府再合适不过。
世子爷可是要求医问诊?胡三开口问道。
常云起淡淡一笑,没有理会胡三,而是看着阿如。
我要去见见我的兄长,阿如姑娘也要去,不如一起吧。
他说道我们不去。
胡三没好气的说道。
阿如也没有说话,而是低下头转身去整理医案,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要去和兄长谈谈月娘。
常云起忽的说道。
阿如的手一顿。
好啊,世子爷,千金堂离常大人的官厅不远,您要是受了伤,我们救治很及时的。
胡三阴阳怪气的说道。
常云起已经转过身了,走了两步又回头。
阿如,你说,齐月娘,是什么时候死的?他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胡三嗤声,才要说什么,却听见啪嗒一声。
阿如手里拿着的要摞起来的医案重重的跌落在桌子上。
别人眼里只有一个齐月娘,但阿如却知道,世上有两个齐月娘….齐月娘什么时候死的?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那么大家不知道的,就是另外一个齐月娘的死……三少爷,怎么会,知道?阿如转过身,看着常云起,满面惊恐。
官厅里,尚未卸下铠甲的常云成转过身,看着面前的二人。
你说什么?他问道。
自从齐月娘遇难后,除了在必要的军务上外,他人前人后很少说话,甚至说基本上不说话,半年多的时间,以至于说话的时候,听起来都有些怪异了。
面前的常云起正解下斗篷,阿如低着头似乎有些瑟瑟发抖。
常云起却不看他,而是看向阿如。
她是什么人?他再次问道。
还是这问的没头没尾的话….就跟他这个人一样,跟家里的那些人一样,都是莫名其妙-没头没尾常云成没有再说话,也不再理会他,慢慢的在铜盆里洗手。
她不是齐月娘对不对?常云起又问道。
常云成搓手的动作微微一停,但很快他又继续洗手。
自从她进咱们侯府的那一天,我就和她几乎坐卧行止都在一起。
常云起接着说道,她是什么性子,我想,这个家里,除了祖母,只有我最清楚。
说到这里他看向阿如。
医术?他笑了,又吐口气,她根本一点都不会医术。
常云成洗完了手,拿着毛巾擦手,他的动作很慢。
常云起说完这句话也不再说了。
屋子里一阵沉默。
常云成慢慢的擦着手,一下又一下。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常云起忽的说道,看着阿如,是,那次,上吊吗?阿如抬起头,眼中神情复杂。
常云成也停下擦手。
是。
阿如说道。
屋子里又是一阵沉默。
常云起忽的笑了。
这么说,我的齐月娘,原来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了。
他说道,笑声有些沉闷哑涩,原来,她那时候就死了……到最后,笑声已经沙哑变成哽咽。
他的月娘,他的月亮,原来到底是不肯走出秋桐院,到死也没有接受一点一毫自己的心意…那个走出来的,对他微微一笑的女人,不是他的月娘。
那她是谁?她到底什么人?他又猛地拔高声音吼道。
她是齐悦,她是一个大夫,她是一个出了意外而游离的孤魂。
阿如也大声说道,她说她不是这里的人,是另外一个¨一个世界…说到这里,她跪下来,抓住常云成的衣角。
世子爷,少夫人说了,她是回去了,你要好好的,好好的过啊,要不然她不会安心的……她哭道,她说她有男人,会好好的过日子,她要是死了不是死了,就可以回去了,世子爷,那时候,她刚来的时候,不止一次要上吊,说死了就能回去了,而且还要守着秋桐院,因为她是从那里来的,想着在那里还可以回去……那个时候…常云成,我回去后绝对不去烦你了,我就到秋桐院住着,也不管家了,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要,只要让我住在那里,我保证老老实实安安稳稳的。
那个女人揪着他的衣袖哀求,眼里满是惊恐。
原来惊恐不是自己不要她,而是离开能回去的地方吧。
那个时候秋桐院一把大火,烧的那女人如同疯魔……有人用力的摇着他的胳膊。
常云成猛地回过神。
你干嘛?你吓死我了!齐悦哭道伸手抱住他。
他呆呆的看着那白骨,如同神魂俱丧,她以为他就要消失了,不见了….我们走啊我们走啊我们不看了。
她哭道,拖着他要往外走。
常云成有些好笑又心酸,伸手搂住她,将她在怀里安抚,蹭了蹭她的头。
月娘,我以前说错了。
他说道。
齐悦抬头看他。
你不是胆小鬼。
常云成说道,我现在知道了,你胆子很大,一个孤魂莫名其妙-的来到一个陌生的完全不同的世界,面对我们这些奇怪的人,奇怪的规矩习惯,我一个男人家,还会感到紧张不安,时时刻刻警惕,小心翼翼的一步一行,而你,还会笑,还会闹,还会救人命,还会做那么多事…齐悦看着他,本来止住的眼泪再次决堤而出。
常云成伸手摸着她的脸,擦去她的眼泪。
月娘,不,齐悦,我爱你。
他说道。
第四百二十八章 由来这句话说出来,齐悦先是愣住,旋即大哭。
你神经病啊,现在说这个做什么?她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哭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哪有人在这种地方表白的!常云成哈哈笑了,伸手抱住她的肩头。
那,他是谁?为什么你来这里跟他有关?齐悦擦泪急问道,看着玻璃罩下的白骨。
常云成也看过去。
他啊。
他说道,目光落在那把手术刀上,是云起。
齐悦大惊。
他?怎么会是他?她喊道。
这时外边的传来脚步声。
这里面又哭又笑的,门口的管理人员再三犹豫后,还是冲了进来。
这骨架可经不起再被砸散了!脚步声让二人暂时分开。
你们,你们注意点啊,文明参观,保护文物,人人有责,破坏文物,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管理人员喊道。
齐悦忙再三保证不会破坏文物。
怎么回事你快给我讲讲。
她又忙拉着常云成的胳膊,低声问道。
怎么回事啊…常云成看着被白骨抱在怀里的刀。
你把手术刀给我吧。
常云起伸出手说道。
常云成看着他,嗤声笑了下,一句话不说让人进来打洗脚水。
常云成,你想不想找到她?常云起问道。
常云成不说话,又恢复那种看不到屋子里有其他人存在的状态,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
常云成,你有没有想过阿如说得对,她可能真的回去了。
常云起也自顾自的说道,她的遗物,你有没有看过?常云成将脚放进铜盆里。
带动水声响。
她所有的东西都在吗?常云起问道,慢慢的踱步。
一旁的阿如凝神回想。
齐月娘的尸体被皇帝下令运进京城,常云成跟在后边,一直送到京城,直到皇帝再次下令常云成永世不得入京。
这个京城,指的不止是京城这个城,而是京城范围,包括齐月娘埋葬的地方。
不仅不得同葬,连见都不让见了。
常云成在京城外停下脚步,该有的丧仪俱全。
待齐月娘下葬七日后,转身离开。
而那时候,已经按照他的要求。
将出事的那条河流域几乎翻了个遍,所有的东西都找出来。
其实她们船上带的东西也不多,药材已经跟着专门的军队供给过去,带着金银细软也都是成箱子的,很好打捞。
她的衣服首饰也不多,除此之外….阿如一个机灵。
药箱。
常云成猛地站起来,结果忘了自己在洗脚,差点滑倒。
对,药箱。
阿如喊道,那个药箱。
是她带来的!是那天小姐上吊之后跟着一起来的!她当时哄我说是她祖母留下的,后来才告诉我是,那是她在那边出事时带着的药箱!常云起看着常云成。
笑了笑。
信了吗?他问道。
常云成站在洗脚盆里。
我不是信你,我信她。
他说道,看向阿如。
她如果跟阿如说,那么她就没有骗人。
药箱一定是跟她一起走了。
常云起接着说道,伸手指了指常云成的腰间。
她留下来的真正属于她的东西,就只有这把刀子了。
常云成已经卸了铠甲。
穿着日常的衣裳,腰里挂着一个皮鞘,这个皮鞘日夜不离身。
他低下头,伸手拿起来,打开抽出手术刀,握在手里,正好跟手心中的伤疤重合。
有这个,或许能找到她。
常云起说道,伸出手,给我。
常云成看着他,将刀子装回去,坐下来慢悠悠的擦脚。
常云起摇摇头。
饶家那个姑娘的死,是我干的。
他忽的说道。
一旁的阿如惊愕的瞪大眼看向他。
常云成擦脚的手也停下。
我想,这是我一辈子干的最得意的一件事。
常云起说道,笑了,眼中闪着兴奋,你,没了世子之位,你的母亲,也一辈子受此煎熬愧疚,你们母子二人互相煎熬痛苦,但偏偏又没有办法化解..说到这里,他又收了笑。
不过,我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他叹口气说道,月娘竟然还是要和你在一起,我原本以为她会高兴呢,你们母子欺负她如此,看到你们这样下场,她应该最高兴,没想到…说到这里他又笑了。
但是现在我放心了。
他笑道,原来,那不是我的月娘,我的月娘早就被你们害死了,所以,看到你们如今这样,我的月娘一定会很开心的,那个不开心难过的,不是我的月娘,是你的月娘…..他的话音未落,一阵风袭来,一拳重重的打在他脸上。
常云起直直的跌落在墙角,撞在桌角上,人又被反震的趴在地上。
阿如掩着嘴死死的堵住尖叫。
滚。
常云成简单的说道。
常云成的脸立刻就肿了,满口满鼻的血,但他还是扶着桌子站起来,用手背擦了下自己的脸,看到那一手的血笑了。
我说过了,或许能让你找到你的月娘,你要是信,就来城外的普利寺找我。
他说道,因为嘴破了,说话有些漏风含糊,三天,我只等你三天,不来,就当我没来过。
说罢他转身走了。
屋子里陷入一片安静,常云成站在正中垂手而立,久久未动。
后来呢?齐悦摇摇他的胳膊问道。
她现在见不得常云成发呆,尤其是在这个环境里。
我刚才说到哪了?常云成笑道,一面伸手摸齐悦的头以示安抚。
这个女人以前是不胆小,但现在真的是胆子小的让人心酸…她时时刻刻的看着自己,小心谨慎战战兢兢,似乎一闭眼就再也看不到自己一般…说到那个男人听别人说有办法让他找到爱人。
一旁的管理员忍不住提醒道。
因为有外人在,常云成方才讲的很隐晦也很简单。
就是说一个男人失去了爱人,只留下爱人的遗物在手日日悲伤,然后遇到一个男人说能够帮助他找回爱人。
这种爱情故事最能吸引女人,虽然男管理员觉得一个大老爷们讲故事实在是太娘太扯淡,但这个二十多岁正是最憧憬爱情故事的女管理员听得很开心。
后来,那男人信了吗?去找那个男人了吗?她忍不住催问道。
后来啊…常云成迈进禅房,看到屋子里坐着的不是只有常云起一个人,在他对面摆棋的是一个老僧,慈眉善目。
看到他进来,常云起落子。
大师。
我赢了。
他说道。
老僧含笑念声佛。
病急乱投医,人之本性,世子爷赢得也不稀奇。
他说道。
行了。
别废话了,说吧,要什么?常云成说道,撩衣坐下。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常大人是个明白人。
老僧含笑说道。
常云成没说话。
不过,有舍不一定有得,就看常大人舍不舍了。
老僧话锋一转又说道。
舍。
常云成简单答道。
老僧点点头。
世子爷找到老衲,说了这件玄妙事,老衲早年曾得一玄妙法门,或可以助常大人一臂之力。
他也干脆说道。
不过,常大人想必也知道,此事玄妙匪夷所思。
所以,老衲有心相助,至于成不成,就只能看天意了。
常云成点点头。
大哥不问问要怎么做吗?常云起在一旁问道。
有什么可问的。
常云成淡淡说道。
常云起点头笑了,伸出手。
拿来吧。
他说道。
什么?常云成问道。
手术刀。
常云起说道。
常云成没有动。
是这样。
世子爷说此物是这位女子留在这里的唯一一件真身其物,所以。
只有它能将常大人送去那女子所在之地。
老僧在一旁解释道。
那我拿着不是更好?常云成说道。
老僧摇头。
见骨不见人,常公子,你如拿着也可以过去,但,只是她见你,而你则见不到她。
他说道。
常云成皱眉。
他从小到大对这些僧道玄妙之人皆敬而远之,此次能坐在这里听这些神神叨叨的话到现在,他都觉得自己是疯了。
不过,如此活着,还不如疯了的好。
他没有再说话,将腰里的手术刀摘下递过去。
常云起接过,在手里把玩。
老僧从袖中拿出一块通体碧绿的玉环,临递过来之前又停下。
常公子,你要知道,这件事不能保证,不知何时,不知何地,你可愿意?老僧又问道。
常云成伸手拿过玉环。
就这样吗?他问道。
就这样。
老僧点头,常大人要做的就是等。
常云成嗯了声站起身。
常公子,世间最难的事便是等。
老僧唤住他说道,你可想好了?常云成看他一眼。
不是,世间最难的事,是连等的机会都没有。
他说道。
老僧摇摇头,看着他,带着几分悲悯。
首先你要等的是,世子爷寿终正寝,方才托骨相送。
他缓缓说道。
常云成一愣,看向常云起。
所以,你最好好的活着,别等我还没死,你就死了,那一切都泡汤了。
常云起笑道,将手里的手术刀翻来覆去,或者,你祈祷我早些死,别等你七老八十了,才得以去见你的月娘,那见了又有什么用?常云成笑了笑。
只要见了,哪怕一眼,就足矣。
然后,你还要等。
老僧接着说道,世子爷寿终那一刻,便是你离开这里的一刻。
但却不是能到那位女子那里的一刻,你将如同被从世上剥离,困压在暗塔之下,等着机缘到来的一刻,幸则百年千年,不幸则无休无止无头无尽无边无岸,这期间你非死非生,非人非鬼。
他说到这里,看着常云成。
常公子,这种等。
你可等的?他问道。
常云成没有说话,转身就走。
常公子,你有没有想过。
万一永远没有这个机缘,纵然世子爷托骨相送,她也看不到这把手术刀,或者见到了也不会拿到,那么。
你就永远的困在黑暗的天地里,无休无止无头无尽无边无岸,你可愿意?常公子,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真的可以到那里,但是。
她或者幼齿稚子,或者白发鹤皮,或者已然枯骨一具。
你可愿意?常公子,你可知道,这件事千万分之险,一分之缘,你当真愿意?身后是老僧一声高过一声的话。
常云成已经走到了门边。
他回过头。
我愿意。
他说道。
老僧看着他,垂首念声佛号。
常云成一只脚迈出门槛。
常云起又喊住他。
常云成。
他带着戏谑的笑,将手中的刀子抛起接住,你,就这样信我吗?常云成收回视线大步而去。
女子的手摇他胳膊的动作让常云成再次回过神,他看着眼前的白骨,目光落在一旁的模拟画像上。
画上儒雅公子俊立含笑。
我信你。
他吐出一口气,看着画像低声说道,不过,你信不信,我没有天天的期盼你早些死。
那男人六年后在任职的地方得病不治死了,抱着刀子下葬了,那那个男人找到自己的女人了吗?一旁的管理员急急的问道。
找到了。
常云成看她一眼说道,然后看齐悦,含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齐悦自然知道他说的什么,忍不住又要掉泪,伸手抱住他的胳膊。
就这样啊?女管理员觉得故事有些无趣,说道,就这样简单啊?那可怕的黑暗…那可怕的等待…那孤独的千年…那不知春夏秋冬冷热寒暑的清醒着,非人非鬼非生非死的清醒着..空荡荡,无声无息,无边无尽。
常云成微微一笑,点点头。
是,就这样简单,很容易的。
他笑道。
女管理员失望的摆摆手。
这算什么故事啊,一点也不浪漫,还不如改成这两个男人基情永恒呢…她嘀咕道。
也就你们这些女人爱听故事,有什么可听的,故事嘛,不过是故事。
男管理员哼声说道。
他们说笑着再次嘱咐二人文明参观,便放心的退出去了。
虽然讲的故事无趣了点,但至少表现不像是神经病。
室内安静下来,常云成没说话,转头看到齐悦看着自己。
看什么看?他低声笑道,伸手拍她额头。
真这么简单?他一死,你就过来了?齐悦问道。
是啊,要不然怎么着?常云成笑道,将她揽在怀里,不要胡思乱想了,总之,我现在好好的在你跟前呢。
齐悦将信将疑。
可是,时间空间啊这些逻辑对不上啊…她皱眉说道。
常云成晃了晃她。
喂,别跟我说这些听不懂的话,说些我能听懂的。
他不满说道,一面看面前的玻璃罩,比如,这个墓为什么还不封起来?天啊,这个话题还是来了!竟然将尸骨曝与天日之下,这真是太过分了!常云成说道。
齐悦吓的一声,伸手抓住常云成的胳膊。
不是的,你听我说..她忙喊道。
刚走到墓道门口的两个管理员还没站稳,就听到里面传出女人的叫声以及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面色愕然惊恐。
完蛋了!这下饭碗真的要丢了!快来人啊!整个景区又沸腾起来。
第四百二十九章 见亲齐家客厅里的电话急促的响了起来。
小锐,接电话。
里屋齐母的声音喊道。
妈,我正整理通讯录呢。
另一间屋子里传出齐弟的声音。
电话一声接一声的催促着,齐母只得急匆匆的过来,脸上的老花镜都没顾的摘下。
哪里就忙成这样..她说道。
还不是因为二姐!突然就说结婚,还这么赶!什么都没准备忙死..齐弟在屋子里喊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也没见家长呢,怎么就说结婚呢?真是太胡闹了…不理会儿子的嘀嘀咕咕,齐母接起了电话。
妈,小月要结婚?小月真的要结婚?小月怎么要结婚了?电话里传出大女儿的喊声。
自从齐悦打回那个电话后,齐母的耳边就时时刻刻都被这种声调充斥着。
是,她是要结婚,她怎么就不能结婚了?齐母重复着已经说了很多遍的话,口干舌燥,都有些有气无力了,….不知道,没见过..对,没见过,哪里人多大了干什么的都不知道….婚礼咱们家全权操办….不是开玩笑….她愿意就行了….你看你说的,你妹妹有那么不长眼吗?…吴建峰那是意外…谁还没走眼的时候…这次不会走眼了….什么奉子成婚…你回来再说吧..家里都要忙死了….你自己先回来吧,回来一个是一个……几点的航班?好,让小锐去接你…她说道这里时,屋子里传出齐弟的喊声。
妈,我没空去接,让大姐自己打车回来。
她又不是不认得路。
他喊道。
齐母挂了电话。
看把你忙的..她说道,站在电话边有些发呆,我要干什么来者?呆了一刻才恍然拍头。
对对,被套的花样..她说着忙忙的向屋子里走,还没走几步,门铃又叮咚的响,齐母又忙去开门。
原来是送新家具的来了。
不是在这里,是在燕京医院仁和小区…齐母急忙忙的喊道,小锐。
带他们去…哎呀妈,我都来不及了…正热闹着,齐父回来了。
我来通知人,你带他们去布置你姐的新房。
他说道。
齐弟这才拿衣服出门。
真是的,竟然要用姐的房子做婚房。
妈,不会是个骗财骗色的吧?他嘀嘀咕咕的说道。
哎呀你快去吧,就不能想点好的!齐母推他嗔怪道。
齐父进了门,换上衣服,坐在沙发上,就开始戴着眼镜翻看通讯录。
齐母也戴着眼镜坐在对面翻看床品画册。
日光透过窗户照在室内,此时的静谧安抚了先前那种忙乱焦躁的气氛。
老家那些亲戚还通知吗?齐父问道。
时间太紧了。
他们也来不了,再说,咱们是嫁女儿不是娶媳妇,还是不说了。
齐母说道。
那。
场面会不会太小了?齐父迟疑一下说道。
齐母推了推眼镜。
那边真的没有亲家吗?她问道。
小月说了没有,就一个人,简单的办个婚礼就行了。
齐父说道,可是这结婚大事。
哪里能简单办了…可不是。
齐母摇头,别听他们的。
年轻人搞些古怪理念,这结婚是人生的大事,不好好操办,那是不敬,不敬父母不敬天地。
齐父点点头。
那就这样吧,我把院里的同事,同学,认识的人都通知了,再加上小月她的同事同学朋友,算下来也得好几十桌了,我刚才再去燕京大酒店看看…他说道。
还有空期吗?齐母担心的问道。
我托了关系问问,小月也没说个具体时候,只说立刻马上,我就找人算了下,十一月十七,这个日子还行。
齐父说道。
十一月十七?那不就是三天后吗?那也太快了!其母说道,顿时又一脸急,这被子可是做不出来!那些都是小事,也没亲家,谁还看这个,把婚礼办好就行了。
齐父说道。
也只能这样了,齐母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画册干脆扔到一边。
决定只安排当天婚礼的事,齐母觉得心里一下子轻松了很多。
其实想想也没什么事要忙的,这两天的焦虑说到底还是因为女儿结婚这个消息来的太过于突然的缘故。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忍不住说道。
齐父低着头在通讯录上做标记。
我,可能见过..他忽地说道。
齐母啊了一声,猛地坐起来。
你见过?你什么时候见过?在哪里?长的什么样?多大了?她一叠声的问道。
齐父笑了,摘下眼镜。
齐悦电话里任凭问也没说结婚的对象是什么人,只说回来见了再说,但他听到后眼前第一个浮现的就是那个男人。
那个那天进到他的办公室彬彬有礼坐下拿出身份证的男人。
我叫常云成,我想向您打听一下齐悦齐大夫的消息。
他说道。
那天他也没多问什么,只是说听说齐悦病了很久,一直没联系上很是担心。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这个对陌生人都警惕的年代,齐父面对这个男人询问,竟然没有迟疑就把齐悦的手机号以及工作地点告诉了他。
但奇怪的事,他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安,似乎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那个男人怎么会让他如此放心呢?或许是因为当他说出齐悦两个字的时候,攥起的手,颤抖的身子,以及那满眼的喜悦吧,那种劫后余生般的喜悦。
对一个名字都能流露出如同珍宝般呵护的人,应该不会对这个名字的主人有恶意。
哎呀你快说啊。
齐母见自己老头子发呆。
急得伸手推他催促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说着又开始抱怨,你们父女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之类的。
齐父哈哈笑了。
也不一定,也不一定,我就是瞎猜的…他忙安抚老伴,说到这里,门铃响起来。
爸,妈。
我回来了。
门外响起齐悦的声音。
齐父一笑。
这不,人亲自上门了,你好好的去看看吧。
他笑道。
齐母早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急忙的去开门,走了两步又忍不住放慢脚步。
人家都说女婿见丈母娘心里忐忑。
她回头对齐父低声说道,一面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怎么我这里是丈母娘见女婿心里紧张的不行不行的….齐父笑着冲她摆手,待看到老伴儿伸手开门,他自己也偷偷的深吸一口气,看向门口。
妈。
齐悦的笑脸先呈现出来,然后便伸手拉过身旁的人,这是常云成。
坐在沙发上的齐父轻轻吐出一口气。
没错,果然是这个男人。
常云成。
常云成…真是搞笑。
这就好似明天就要叫姐夫了,今天才知道人家的名字叫什么,这种事说出去都没人信吧?这边沙发上坐着的齐锐,看着对面的男人。
母亲和齐悦在厨房忙碌。
父亲刚接个电话走开了,现在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面面相对。
这个男人没有丝毫的初登家门的拘束,反而带着几分轻松自在打量四周。
这样子好像他已经是这家里的一员了一般。
这让齐锐有些很不爽。
尽管这个男人长的的确不错。
但是,本着做为齐家将来唯一男丁的他。
还是要对家里的这些女人们负责的。
女人们很多时候都是会被一张脸迷的失去理智,这时候。
就需要一个理智睿智英明的男性来替她们拨开云雾照亮正途了。
你是什么人?他问道。
常云成收回视线,看着这个小屁孩子。
他伸手从兜里拿出一物递过来。
齐悦手里举着一块牛肉从厨房出来,恰好看到这一幕,忙冲过来,从齐锐手里夺过身份证,塞给常云成。
齐锐还伸着手呆呆的。
方才,他接过的是什么?身份证?怎么个意思?跟你说过了,别动不动就拿这个。
齐悦在常云成身边沙发扶手上坐下,笑着将牛肉递到他嘴边,低声说道。
常云成皱眉,似乎对她这样的粗鲁动作不满意,但还是乖乖的张开口吃了。
人家问你什么人,不是这个意思。
齐悦手扶着他的肩头,在他耳边低声笑着说道,没人怀疑你不是这里的人,你不要这么紧张的急着证明自己不是异类…你才是异类呢,我才没紧张。
常云成哼声说道。
才怪。
齐悦吃吃笑道。
一旁的齐锐重重的咳嗽一声。
哎,哎。
他翘翘二郎腿,抬抬下巴说道,伸手指着自己,注意点,这里有个未成年的纯洁少年呢…齐悦笑着对他摆手。
齐母这时候也从厨房出来。
吃饭了。
她说道,笑吟吟的看着常云成,来,云成啊,来坐这边,月亮说你爱吃猪头,我特意给你做了,你看看合不合口?常云成站起来含笑施礼。
谢谢母亲。
他说道。
齐锐噗嗤一声呛了。
喂喂,你可真..真..他瞪眼说道。
真什么真,叫姐夫。
齐悦伸手拍他头一下。
齐母倒是没什么不自在,而是高兴的笑着点点头。
齐锐哼了声几步向饭桌去了。
妈,我最爱吃的烧鸭头呢?怎么不给我做..他扫了满满的一桌子的饭菜不满的嘀咕道。
哪有那个空。
齐母说道,将筷子递给他,分筷,这么大人了,在家里就没个眼力,看不到活。
齐锐摇摇头。
真是啊。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红颜易老,欢情薄啊..他感叹道,一面将筷子分发。
这样子逗得三人都笑了。
齐父打完电话走出来,看到大家笑也笑了笑。
吃饭吧。
齐母说道,看到齐父的神情微微愣了下,老齐啊来给我端个汤。
齐父明白老伴儿的暗示,跟着进去了。
怎么了?齐母问道。
一面压低声音看了眼外边,常云成已经坐下来,齐悦就坐在他旁边,正用筷子指着菜说什么,那男人看着自己的女儿。
眼里满满的都是疼爱的笑意。
挺好的。
她收回视线说道,看着齐父,我问过了,是父母亡故了,当过兵,长得好,人也好。
虽然不爱说话,但一看就是个可靠的人,你可别拉着脸吓到孩子们。
齐父笑了。
人长得好看就是好,就这么一站。
冲你一笑,喊声母亲,你就立刻把人家捧心尖上了。
他笑道。
是啊,我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
就看脸。
齐母笑道,又拉着齐父的胳膊。
往外看,你看看,这孩子对月亮那是百分百的好,一点也没假,你是嫌弃他没爹娘,还是嫌弃他没工作?没学历?齐父笑了。
我嫌弃你过了大半辈子了,竟然冤枉我。
他说道。
齐母愣了下,又笑了,放下心来。
那到底是怎么了?她低声问道。
燕京大酒店没空期啊。
齐父皱眉说道,方才打电话来,实在是不行,说最多能给找到明年三月的日子。
没空期就算了。
齐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吓了老两口一跳。
你怎么偷听说话。
齐母嗔怪道。
我怕你们说云成坏话嘛。
齐悦扶着门笑道。
齐母瞪她一眼。
真是女大不中留!她嗔怪道。
爸爸,说真的,我们就是想领个结婚证,然后跟你们相熟的朋友一起吃顿饭认识一下,就好了。
齐悦笑着说道,别搞那些大场面了,对我们来说,那些真是无关紧要的。
可是对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
齐父摇头说道,你别管了,该领证就是领证,这个婚礼,就当是你们照顾我们,为我们举办的吧,月亮,我们养你这么大,是真想风风光光送你出门,说我们虚荣也好,我们这做父母就想得瑟一下。
这边常云成停下筷子,看着那边大口大口吃饭菜的齐锐。
领证和婚礼不一样吗?他问道。
齐锐头都没抬。
领证是法律上的,婚礼是昭告世人的,当然不一样。
他说道。
风风光光昭告世人,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夫。
常云成点点头。
你真没上过大学啊?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齐锐这才反应过来抬起头问道,在乡下,就算不领证,只要办过婚礼,请乡亲们亲友们吃过酒,那就是成亲的铁证,就算没证,也是受法律保护的..常云成点点头。
我知道了。
他说道。
齐锐看了看他,又看那边还在厨房说话的三人,伸手从兜里拿出一张卡递过来。
什么?常云成问道。
这是我的私房钱。
齐锐低声说道,我姐最近这几年挺倒霉,先是被人甩了,后来又出了事,好容易捡回一条命来,又因为古古怪怪被人暗地说精神有问题,咳,哎,我这话可不是说我姐不好,我姐可不是精神有问题的…常云成含笑点点头。
我知道。
他说道。
齐锐塌塌嘴。
你,你给她买个像样的结婚戒指吧。
他说道,将银行卡推过来。
常云成看着他没说话。
算我借你的,以后你要还我的。
齐锐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哼声说道。
常云成笑了,将银行卡拿过来。
谢谢。
他说道。
齐锐抬手摸了摸鼻子吭吭唧唧的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低下头猛扒饭。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两边说话的人。
****************************************差距在一步一步的拉大,我知道你们还在奋力的支撑,没关系,差距是很大,但不到最后一刻,我决不放弃。
一章大结局实在是写不完了,分成两章吧。
晚上大结局,我等着你们,等着最后的结局,不管如何,谢谢你们给我如此的畅快淋漓!第四百三十章 携手我的我的。
齐悦说道,忙去找自己的包。
齐母和齐父过来餐桌坐下。
怎么样,吃得惯吗?齐母含笑问道。
常云成含笑点头。
很好吃,谢谢母亲。
他说道,跟月娘做的一样好吃。
哎呦,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夸月..齐母笑了,说道,说到这里似乎觉得方才听的话有些….月娘?月亮。
常云成含笑又说道,月亮做饭这么好,原来是母亲您教的好。
齐母笑的合不拢嘴。
哎呦,我说,差不多就行了,我的牙都要酸倒了。
齐锐在一旁敲着桌子说道。
齐父含笑看着他们,神情愉悦。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问道。
怎么认识的…常云成微微笑了笑。
简陋医馆,药味血腥味混杂,那个女人像一道亮光冲了进来。
天啊,难道连止血都不会吗?她皱眉喊道。
得意的张狂的神采飞扬的熠熠生辉….看病的时候。
他说道。
齐父等人对这个回答没有丝毫的怀疑,都哦了声,这个答案真是理所当然。
齐父还要说什么,齐悦拿着电话走过来。
找你的。
她说道,一面掩住手机话筒,是你说的那个帮助你的老者,你把我的电话告诉他了?自然没有,不过,那老先生想要谁的电话要不到呢?常云成接过电话,起身走开到一边去了。
这边齐悦一家说话,刚说两句,常云成就过来了。
婚礼的事,还是定在十一月十七吧。
他说道。
齐家诸人都看着他。
对他的话有些不解。
明天领证就是结婚了,我们这里就是这样,跟你们那里不一样…齐悦拉他坐下,说道,含糊的我们你们,所幸家里人都没在意,只是看着常云成。
你不懂这个的..齐悦又说道。
我懂。
常云成说道,不再看齐悦,看向齐家父母,就定在十一月十七吧。
齐父笑了笑。
好。
好。
他说道。
齐母忍不住看他,齐父只当没看到。
吃完饭,齐母拉着齐父就进了厨房。
那饭店怎么办?这么紧。
根本就没有合适的。
她急道。
我再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大不了通知的人少一点,换个小点的地方…齐父说道,既然他张开口了。
我这个当长辈的总不能让他的话掉在地上。
你还说我呢,人家还没喊你爸呢,你就如此惯着了。
齐母嗔怪道。
齐父嘿嘿笑了。
外边齐悦也正拉着常云成说话。
..这里结婚要定酒店,都是提前定的,现在定都没有地方了,爸妈又想办个风风光光的…她低声说道。
我也想让你风风光光的。
常云成打断她说道。
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常云成,我们两个现在还在乎那个吗?齐悦看着他说道。
常云成只是看着她笑没说话。
电话又响了,这一次常云成接起来。
嗯嗯听了两句,就放下电话,走向厨房。
他礼貌的敲敲门。
齐母吓了一跳,打开门。
云成啊,水果洗好了。
来,快坐下去吃。
她忙又笑着说道。
将一盘水果端过来。
父亲母亲。
常云成说道,我的一个长辈说婚礼的地方定好了。
齐父齐母,包括跟过来的齐悦和齐锐都愣了下。
因为时间太紧,长辈就不过来见你们了,让你们把宾客的名单准备好,到时候会安排车来接。
常云成说道。
定哪里啊?齐父忍不住问道。
常云成摇头。
他没说。
他说道。
这什么长辈啊,齐父母有些愕然,对视一眼。
夜色深深的时候,齐母进卧室关上门,看到齐父在台灯下整理宾客名单。
真按他说的啊?齐母问道,在齐父一旁坐下,面色不安,也不说什么地方,也不说长辈是什么人..他不是说了不知道嘛,怎么叫不说呢。
齐父说道。
不知道不就是不说嘛。
齐母说道。
不知道长辈什么人,不知道定的婚礼的地方,谁信啊,哪有这样的不知道啊。
这孩子实诚人,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的意思,不是别的意思。
齐父皱眉说道。
齐母忍不住笑了。
说的好像是你生出来的似的,瞧你知道的。
她笑道。
放心吧,既然他说了,咱们就听着吧。
齐父说道,看着手里的名单,那就只通知关系好的这些人吧。
一来人不多,二来婚礼真有什么不妥,这些人也会担待,不至于成了笑话。
齐母点点头。
虽然齐家父母缩小了通知的范围,但齐悦要结婚的消息还是在医院传遍了。
…没几个接到喜帖,说是小范围聚聚,就不大操办了。
….哎呦那老齐大夫这次份子钱可损失大了…….舍弃份子钱是为了面子吧……放着彭大夫那样的不要,谁知道弄来一个什么样的人当女婿…….就是就是,彭大夫真是太可惜了..…谁可惜啊,是齐大夫可惜吧,难不成还是人家彭大夫被甩了?明明是彭大夫甩了她嘛…各种议论谈笑充斥每个角落,很多人都在打听齐悦到底嫁了什么人,但无奈婚礼消息突然,接到通知的人也不多,因此乱哄哄的什么也问不出来,各种猜测五花八门。
不管怎么猜测,三天后的婚礼日子安安稳稳的到来了。
黄英是从机场直接赶过来的,扯着行李下出租车。
正遇上医院的同事们来。
还好小黄你赶得上。
两个女大夫忙接过去帮她拿行李。
哎呦真是气死我了!黄英气呼呼的喊道,这么大的事,她搞什么啊!看来你也不知道新郎的消息了。
女大夫们笑道,一面拍着她的肩头,走走,咱们看看月亮给咱们什么惊喜。
刚要上楼,一辆车停下来,一个穿着喜庆正装的女人先下来,看到黄英她们,忙扬手笑。
哎呦。
你们都来了。
她说道。
黄英拉下脸。
崔秀,有邀请你吗?她问道。
崔秀笑着撩了撩头发。
不管怎么说也是同学兼同事一场,她小气不通知我们。
我们可不能小气的不来。
她说道。
吴建峰从车上追下来。
上了礼金就走。
他拉着脸说道。
干嘛?吃顿饭会死啊?崔秀喊道。
门前此时已经开始上宾客了,闻声都看过来。
黄英和两个女大夫面色很难看。
崔秀,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敢惹事,我就敢当场撕烂你的嘴。
黄英咬牙说道。
我怎么惹事了?我来道贺上礼难道是来找事的吗?现如今好人这么难做了吗?崔秀也毫不客气的喊道。
两个女大夫拉了拉黄英。
算了。
快别喊了。
她们低声说道,又看崔秀,崔秀,大家同事一场,你自己掂量着点。
黄英恨恨瞪了这二人一眼,拎着行李上楼。
崔秀哼了声。
也抬脚进去。
吴建峰迟疑一刻,也跟了进去。
因为是嫁女儿,所以齐家没有贴红挂彩。
只在门头悬挂了一条红绸,屋子里已经来了十几个客人,正聚在一起说笑。
黄英等人进来却没有见到齐悦。
接去化妆了。
齐母说道。
我还说我陪她去呢。
黄英很遗憾。
她大姐回来了陪她去了,小黄,你也累了。
快坐下歇歇。
齐母笑道。
阿姨,听说没定上燕京酒店。
那是直接去婚房那边吗?崔秀忽地问道。
黄英咬牙回头。
齐母不认得她,只当是同事。
不是,先去饭店。
她说道。
哪个饭店啊?崔秀追着问道。
齐母面色有些尴尬,到现在了还不知道在哪个饭店…说出去都没人信。
这边崔秀看齐母的脸色有些得意。
我和建峰开车来的,到时候直接过去好了崔秀接着说道。
建峰?齐母一愣,然后看到走进门的吴建峰了,神情一顿。
阿姨。
吴建峰低头喊道。
齐母挤出一丝笑,要说什么又觉得不好说,干脆转身走开了,但齐锐可不干了。
喂,谁让你来的?有请帖吗?他几步过来喊道。
陡然提高的声音让屋子里的其他人都看过来,齐母忙拍了儿子一下给他使个眼色。
你姐大喜的日子。
她低声提醒道。
齐锐哼了声,虽然收了声音,但看吴建峰的眼神依旧不善。
出去。
他摆头低声说道。
干吗?我们不能来啊,没请帖不能来啊。
崔秀说道。
没错,没请帖你们不能来。
齐锐说道。
崔秀嗤声笑了,不理会他,摆着手在屋子里转四下看。
不就是结个婚嘛,还没请帖不让来。
她说道。
齐锐还要说什么,手机响了,他忙接起来。
妈,大姐二姐直接去婚礼现场了,说车也来接咱们了。
他听完了忙说道。
难道连婚车也不坐了?接亲也没有?崔秀低声对旁边的人说道。
旁边站着的同事站开一步当没听见。
走吧,咱们自己开车去吧,给人家省一辆车是一辆,现如今租辆车可不便宜。
崔秀也不在意,哼声说道,抬脚向外走。
刚到门口,就听脚步声响,再抬头有人就进来了。
竟然是穿军装的人,前后进来十个。
崔秀愣了下不由后退几步。
最先进来的军官环视屋内。
看到齐父,便快步过来,立正敬礼。
屋子里有些安静。
哎呦,这是个少校呢..有客人认出来,低声给旁边的人说道。
原来这位女婿是当兵的啊,或者家里是当兵的啊,有个少校来当迎亲,还不错。
屋子里的气氛又欢悦起来。
齐先生齐女士,我是你们的司机。
少校说道,请跟我上车。
司机?大家又楞了下。
不是迎亲的长辈吗?而此时其他的军人也分别走到在场的客人面前。
拿出手里的文件。
…你是徐文青先生吗?…你是凌翠女士吗?屋子里响起询问声,看着这些不苟言笑拿着文件打量询问自己的军人,在场的人都有些紧张。
有人还特意看了眼。
这些文件,竟然是红头文件…这是..怎么回事?是在干什么?接到请帖的有人不是自己单独来的,而是带着家属孩子来的,也都一一进行了核查。
自然有人问到了崔秀和吴建峰这里。
干什么?崔秀回过神问道,搞什么啊。
是接亲呢,还是过海关呢?面前的军官神情肃穆,啪的敬礼。
职责所在,请你理解。
他说道,你们有请帖吗?没有。
崔秀没好气的说道,搞什么啊。
以为自己谁啊,国家领导人吗?参加你个婚礼,还请帖…我们都是同事。
旁边也有个同事没有请帖。
但因为和齐悦关系好,所以也来了,此时有些尴尬的说道。
那请说你们的名字。
军官说道,一面拿出对讲机。
要不算了,我不去了。
那同事尴尬又紧张的说道。
吴建峰也拉了拉崔秀的胳膊。
干嘛不去。
搞这么大阵仗,不去。
对得起人家吗?崔秀哼声说道,甩开吴建峰的手,我叫崔秀,他是吴建峰。
那军官也不多话,对着对讲机报了名字。
见她如此,那个同事也报出了名字。
很快那边有了回信,军官点点头。
请你们跟我来。
他说道。
屋子里的人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显然是接到齐父请帖的,而另外一部分则是没有请帖的。
楼下停着清一色的红旗轿车,临近中午时分,但奇怪的是,以往正是小区里最热闹的时候,此时四周却显得很肃静,别说围观了,连路过的人都没有。
爸…齐锐低声问道,你真的只是把咱家宾客的名单给常云成了?这,这,是去参加婚礼吗?我怎么觉得是去参加人民代表大会….齐父心里也惊骇不已,他隐隐猜到什么,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那位少校军官拉开车门,请他们上车。
一家三口坐在一辆车上,少校待他们坐好,才上车。
其他宾客带着惊异不定的神情也顺序上了车。
齐锐坐在车里实在是忍不住了。
这位兵哥哥。
他说道,我们是要去哪里?国宾馆。
少校司机没有回头说道。
齐锐的嘴角扯了扯。
国宾馆….这就是常云成说的定下的结婚的场地吗?我的妈妈咪呀….此时国宾馆,常云成已经换上了新郎礼服,站在镜子前。
不错不错。
曹老笑道,他也换上了一身新衣。
一般般吧。
曹文军在一旁撇嘴说道。
老先生。
常云成转过身说道,其实您不用来的。
曹老一瞪眼。
怎么?让我给你定了结婚的场地,结果连顿饭也不让我吃?他故作恼怒说道。
曹文军在一旁忙跟着嗤声。
是啊是啊,既然敢开那个口,让吃个饭的口怎么不敢开了?他酸溜溜的说道。
这小子,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胆子大,非亲非故的,竟然张口就敢请求自己爷爷给他找个结婚的场地。
这世上,敢这么直白跟老爷子提要求的人还真不多了。
让老爷子给他置办婚礼,他知道这代表什么不?最可气的是。
老爷子还真答应了!真是…有胆子你再请老爷子当长辈受礼啊!常云成整容,看着曹老,拱手弯身施礼。
看着他的礼节,曹老微微眯了眯眼。
晚辈常云成,孤身在此,无亲无友,蒙天幸得遇老先生,值此人生大事,请老先生以长辈身受我夫妇之礼。
他慢慢说道,弯身拱手拜了三拜。
这话说的半文半白的。
曹文军一时没听明白,待反应过来才瞪眼倒吸一口气。
我擦,还真敢!!曹老哈哈笑了。
好。
那我就受之不恭了,沾沾你们新人的喜气。
他痛快的说道。
屋子里只剩下曹文军和常云成时,曹文军点燃一根烟,重重的戏了口。
侧耳听,外边已经有热闹的说话声。
你知道。
我爷爷出面给你办这个婚礼,对你们来说,有什么意义吗?他吐出一口烟说道。
不待常云成说话,夹着烟的手指了指外边,侧耳也听了听。
恩,听。
现在说话的是军委的人,他们来了,军委的几个首长肯定也要来…你知道军委的首长是什么意思吗?他又看常云成。
吸了两口烟问道。
常云成只是笑了笑,对着镜子看自己。
这奇怪的衣裳….喂,我就不明白,你到底是山里的野人没见过世面无知无畏啊,还是天上来的神仙见怪不怪宠辱不惊啊?曹文军皱眉问道。
瞧你这样子,就好像那戏词怎么唱的。
天子跟前饮过酒,太监给脱过靴子什么的…天子..常云成摸着扣子的手停了下。
天子,倒是真喜欢跟他一起喝酒….他轻轻叹口气。
虽然暴怒成那样,但想来更多的是寂寞吧。
哎,哎。
曹文军提高声音喊道,拉回走神的常云成,我说你知道..我知道。
常云成转过身打断他的话,老先生还我的恩,我敬他的义,我是晚辈,敬他如长辈,请他受礼,仅此而已。
曹文军被他说的愣了下。
真的假的…我是这样想的,至于你怎么想,随便。
常云成说道。
曹文军在此狠狠的抽了两口烟。
你可真是运气好,竟然能让我爷爷欠了你的恩情。
他说道。
常云成冲他竖起手指摇了摇。
不是我运气,是我应得的。
他说道,看着曹文军抬下巴一笑,不然,换你在当时,看看你有这样的运气没?曹文军愕然,看着他又失笑。
我说,你这脸皮可真够厚的!他说道, 就算真是这样,你也不用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吧?哥哥,做人要厚道啊!常云成笑而不语。
外边传来更热闹的声音,隐隐还有乐声响起。
走吧,新郎倌,你的新娘来了。
曹文军将烟头按在烟灰缸里,伸手一拍常云成的肩头,推着他向外走去。
门打开,乐声说笑声扑面而来,大厅里或坐或站好些人。
这些人都不是他认识的人,常云成直直的看过去,一眼看到人群里那个穿着大红喜袍子的女人,那不属于这个年代穿着打扮的吉服,以及虽然不完美但也算是有模有样的凤冠霞帔,跟他这个一身黑西服的装扮形成滑稽的对比。
我不是为你而来,但你却为我而来。
齐悦看着一步步走近的男人,眼里的泪还是忍不住掉下来,她伸出手,常云成握住她的手。
(正文完)尾声-当看到那个齐悦穿的古典婚服出来时,在场没有一个人笑。
『雅*文*言*情*首*发』连一心要看笑话的崔秀都没有笑,或者说她根本就没看到。
建峰建峰你看你看那个人她伸手紧紧抓着吴建峰的胳膊,跟随着引导人员慢慢的走着,四周好些人,好些她认识的人,不过,那些人都不认识她,那不是那个什么副总理来者…还有那个还有那个…哦天皐小说章节。
ǚ澹颐鞘遣皇墙挛帕サ牡缡踊胬锪耍俊?br/>吴建峰虽然不至于她这样失态,但僵硬的身子也表明此时的紧张。
其实他们一行人都是如此。
怪不得呢,怪不得呢。
怪不得只邀请了这么些人来参加婚礼,这种场面的婚礼,我的乖乖…老齐啊,老齐啊。
当被引到他们的桌子前后,所有人都按奈不住挤过去给齐父齐母说话,他们也不说什么话,只是用力的拍打着肩头胳膊,握着手摇啊摇,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以及震惊。
这样的婚礼,老齐能记得邀请他们来参加,啥也不用说了,这就是再真再铁不过的感情了。
其中有几个是卫生系统的干部,在介绍亲家入场的时候,已经跟那边部委的大领导得以握手,有幸的还说上了一两句话。
对于官场仕途上的人来说,时时处处皆机会,别小看这一句话一个握手,关键时刻能起到起死回生的作用。
齐父母其实比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此时再看到大家感激激动兴奋的神情,有些哭笑不得。
天知道,他们的本意是怕人多了闹笑话了不好收场,所以才斟酌出这些人来。
要是知道参加的是这样场面的婚礼,他们只怕更要好好的斟酌,那这其中好些人就不可能被邀请了。
自己这个女婿到底什么人啊?这,这是一个孤儿没有学历没有工作的人能摆出的婚宴吗?开什么玩笑啊!齐锐认为自己坐进那红旗轿车的时候喊出一句妈妈咪呀就应该是今天最大的震惊了,没想到原来那才是开始而已。
『雅*文*言*情*首*发』他看着大厅里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人,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妈呀,原来我的姐夫是个红X代啊…他喃喃说道,那么,我的银行卡应该很快就要被还回来了,说不定里面的钱还会翻一倍呢…想到这里。
他不由咧嘴嘿嘿笑了。
大厅里一阵热闹,有人喊新郎出来了。
大家忙踮脚看去。
这来的人中,几乎都是没见过新郎新娘的,甚至不知道新郎新娘是谁,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哦。
是这家伙!黄英看着从身边大步走过去的男人,瞪眼惊呼道。
你还说你没见过。
旁边的同事低声推她埋怨道。
我的天啊我的天啊。
原来是他啊!黄英掩嘴还在惊呼。
那个没礼貌的男人….崔秀看着那男人过去。
久久才收回视线,然后看向吴建峰。
看什么看?吴建峰被她看得发毛,低声喝道。
还说是你甩了齐悦。
崔秀嗤声笑道,看着他,其实是人家甩了你吧?吴建峰面色发黑。
胡说什么,别在这里胡说。
他没好气的低声喝道。
我真是…我捡了人家不要的。
亏我还在人家跟前得瑟,得瑟什么啊崔秀不听,接着说道,斜眼没好气的说道。
你真是让我丢人。
鼓掌声响起来打断了二人的说话,大家都向台上看去,夫妻二人正在对长辈高堂行礼。
时光流转千年,大夏的时空下,初冬的永庆府,雨雪纷纷而下,街道上行人匆匆,穿着破旧的孩童们举着风车笑闹着穿过,为冬日的萧瑟增添一抹亮色。
千金堂里,已经做妇人打扮的阿如看着面前被打开的包袱,书信以及一些小泥人玩物等等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散开。
这些都是在常大人失踪的地方找到的吗?她颤声问道,手抚了上去。
是。
侍卫小曲说道。
那常大人他…胡三忙忙的问道。
小曲摇摇头。
杳无音信。
他说道。
阿如和胡三对视一眼,二人谁也没说话。
有人咚咚的跑进来。
姐姐,姐姐,果然是,果然是…阿好冲进来,一张口话没说出来反而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
怎么了?果然是什么?阿如抓住她催问道。
定西候世子病故了。
阿好哭着喊道。
阿如和胡三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震惊。
什么时候的事?阿如颤声问道,抓着阿好的手不自觉用力恨不得抓透她的衣服。
十天前。
阿好抹泪说道。
十天前!阿如看向小曲。
小曲冲她点点头。
没错,没错,常云成是十天前突然失踪的,巡防的时候,他又纵马甩开部众狂奔的嗜好,但从来不会乱来,狂奔之后回到安全的地方等候部众,但这一次,部众们没有找到自己的大人,只看到了马匹,大人的衣裳以及总是随身所带的小包袱,他们找遍了能找的地方,常云成却如同鬼魅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件事在当地还被谣传成鬼怪作祟,官府不得不出面辟谣,胡乱将常云成定为遇袭身亡了事。
姐姐。
阿好伸手也紧紧的抓住阿如,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又开始大哭。
阿如转头看到桌面上的包袱,眼泪再忍不住夺眶而出。
今生今世,到底是再不能相见,连借着信纸相问一句,也不能。
求求你救救阿好.不管您是什么人,只要您救了阿好,阿如愿意拿命抵…我一个人做不来我需要你们帮忙,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要做的事有很多。
娘子….您要阿如做什么,阿如就做什么。
阿如喃喃说道,阿如一定好好的做!门外传来急急的喊声。
有急救,重症急救。
阿如抬手擦泪,一面松开阿好,向外跑去。
备车。
她打开门,喊道,一面跑向设于后院的急诊通廊,已经有三个身穿lǜsè罩衫的弟子在那里,依次从旁边一溜的木柜上拿下不同功能的药箱。
阿如拿着自己的护理药箱上车,悬挂着大红色标有千金堂急救灯笼的马车冲出千金堂。
雨雪纷纷中行人纷纷避让,马车在街道上疾驰而去。
(大结局兼结尾奉上)------------------------------------------------------------------------------------------------------------------------------------------------------------------------------------------------------------------https://flycncn.taobao.com/要看小说可以来我的店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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