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佣人不知道发生什么,只看见陆习请来的客人陆续离开,且个个步伐匆匆,表情很不自在。
这是咋回事?陆习少爷不还让咱们准备午饭吗?没过多久,他们又看到祁医生跟姜予眠从院子回到大厅,一个上楼回房间,一个挥手告别。
最后是陆二少爷垂头耷耳跟着大少爷进了一楼书房。
陆习低头跟在陆宴臣身后,整张脸火辣辣的,觉得丢人。
谁也没想到姜予眠会突然反击,他毫无防备才会被推倒在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当时就懵了。
陆宴臣坐上椅子,胳膊随意搭在椅托,手指弯曲处,分明的骨节透出一层白。
他坐在那里,不怒而威。
陆习悄悄搓了把手上的尘土,瞄他一眼,极力想证明什么:大哥,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你们被姜予眠给骗了,她根本就不是表面那么单纯。
男人掀起眼皮,声线沉稳:无论她是真是假,你联合一群人欺负一个小姑娘就是对的?……陆习张口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没个正当理由。
他是想让姜予眠出丑,故意逼她开口,激她原形败露。
可最后,以多欺少的是自己,丢人的也是自己。
那你们亲眼看到她推我,总该相信她不是看起来那么柔弱吧?他不否认自己做法有问题,但至少证明姜予眠也没那么干净。
陆宴臣轻笑:兔子急也咬人。
听到大哥为她辩解,陆习更是头昏脑涨:你们到底为什么这么偏袒她?你是,爷爷是,连谈婶都被蛊惑。
你那么好奇她身份,我可以告诉你。
她的爷爷和父母早已离世,身边没有可靠的亲人,并且,她在高考时遇到意外,受伤住院,暂时无法开口。
她爷爷跟老爷子曾是生死之交,老爷子怜惜故友唯一的血脉,才把她接来陆家。
陆宴臣不紧不慢地简述,最后抛出的眼神似乎在问,这个解释还满意吗?陆习握了握拳,脸色有些难看:就这些事,为什么不早说?你觉得多久算早?陆宴臣沉声反问:她来陆家不过一天,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给人下定论?姜予眠的经历并不愉快,陆老爷子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主要是怕姜予眠不自在。
陆习平日对那些人际关系不上心,哪知他一来就把姜予眠当敌人。
遇事浮躁,陆习,你该吸取教训。
陆宴臣推开椅子,遽然起身。
字字句句戳到心口,陆习呼吸一滞。
直到陆宴臣从他身旁走过,陆习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喊道:大哥,她……话说一半戛然而止,陆宴臣停住脚步,等待他的后文。
陆习咬了咬牙,改口道:算了,以后我让着她点就是了。
至于看见姜予眠偷打火机的事,他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隔壁卧室,姜予眠坐立不安,站在洗手池前把双手清洗了一遍又一遍。
她没想推人的,陆习为什么要逼她、威胁她。
姜予眠望着镜子,里面出现好多张模糊的人脸,他们叽叽喳喳地命令她开口。
你怎么不说话。
你是哑巴吗?说话啊!砰——她实在承受不住,一巴掌盖住镜面,清凉的水顺着滚落下来。
镜子里的女孩一副病容,眼圈泛红。
是她恼羞成怒,害怕陆习最后说的那句话。
她有病,克制不住内心那点难以启齿的念头拿了打火机,未经允许就是偷,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宴臣。
更糟糕的是,她对陆习做的事被陆宴臣撞个正着。
那人一定觉得她糟糕透了吧。
咚咚——听到敲门声,姜予眠的心跳随之加速,隐约猜测到来人是谁。
姜予眠赶紧打开水龙头冲洗脸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
她来到门边,头也不抬地拉开房门,握在把手上的手指在用力。
哭了?落在她耳边的声音不是指责,不是教育,而是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的情绪。
姜予眠屏声敛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肩头隐隐发颤。
那道善于洞察的目光一眼把她看穿:你在害怕什么?姜予眠蓦地抬头,浅色唇瓣微张开。
张口无声,她转身去桌上写字,拿给他看:【我,推了陆习。
】笔尖顿了下,又颤巍巍写到:【对不起。
】陆习是他亲弟弟,他现在一定讨厌死自己了吧。
你没有错。
沉静的气氛中,陆宴臣看清了纸上的字,却不认同。
姜予眠错愕抬头。
陆宴臣取走她手中的纸笔,郑重地将她写出的两句话用黑线划掉。
姜予眠,别人欺负你,你反抗没错。
他抬眸,与那双迷茫的眼睛对视,无比认真地告诉她,保护自己更没错。
男人温和而强势地声音敲在女孩脆弱的心灵,身体像是被注入一股新的力量,姜予眠眼里多了丝坚定的光。
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反抗没错,保护自己更没错。
今天的事情错在陆习,不要自责。
见她前后明显的变化,陆宴臣就知道她把那些话听了进去。
小姑娘心思敏感,他便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见到祁医生了吗?姜予眠连忙点头。
陆宴臣顺水推舟:该做第三次咨询了,明天可以吗?他把选择权交给姜予眠,而姜予眠根本不会拒绝他。
看到姜予眠露出纠结的眼神,最后又点头那刻,陆宴臣想:小姑娘果然很乖。
陆宴臣替她提前预约。
接到电话时,祁医生刚到家:她果然很听你的话。
陆宴臣毫无负担:我说过,她很乖。
祁医生:……他实在忘不掉推门院门见到那一幕。
倒不是说姜予眠不好,而是他觉得陆宴臣对乖的认知有偏差。
回到家,祁医生懒懒地往沙发上一趟:我看她很依赖你,有个词叫什么来着?雏鸟情结?雏鸟情结?陆宴臣不以为然。
他跟姜予眠又不是两个月前才认识,这词显然都不合适。
通话间,有别的电话打进来,陆宴臣结束了跟祁医生的对话,切换下一个。
陆总,出事了。
电话里的沙哑男声显得有些严肃,昨天有人在监狱里闹事打架,那人磕到脑袋,据说当时流了很多血。
人已经送到医院,现在还没醒过来。
真是倒霉,早不打完不打,偏偏在他们刚找到的时候出事。
小混混躺在医院生死未卜,套不到话,线索又断了。
陆宴臣:查过他的探监记录?查过,没有人。
本身就是不学无术的混混,认识的人恐怕也都不干净,去警察局还不等于送人头?这点早有预料,那么就要从另一条线挖掘:送他入狱的是谁?侦探回道:好像有人刻意抹去信息,具体还没查到,我们需要时间。
继续找。
是,陆总。
姜予眠牵涉的事情比想象中复杂。
可偏偏,她现在受不得刺激,不能直接去问。
陆宴臣放下手机,无意间瞥见桌上那个金色打火机,伸手一捞,揣回兜里。
隔天,他亲自把人送去心理咨询室里。
这里的环境摆设都是精心设计,使人心态更容易平和,谁知道姜予眠第一次来到这里差点砸坏东西。
祁医生引导话题,几次尝试跟她沟通失败,姜予眠虽然乖乖地坐在他对面,却一直心不在焉。
姜予眠的情况跟真正的自闭症患者不同,她是在经历伤害后产生的应激反应,经过长达一个月的治疗和引导,情况已经好很多。
只是她抗拒回忆过去,一直不太配合。
祁医生双手交握:眠眠,你听到我刚才说什么了吗?姜予眠点点头,看起来更像敷衍。
平时跟来访者交流还要费尽心思观察记录,姜予眠倒是给他省事。
祁医生维持着自己的职业素养,语气平和:那咱们今天聊点别的。
姜予眠没给他回应,直到他提起:不如就说说陆宴臣?无精打采的女孩终于抬头,给了他正眼。
祁医生赶紧抓住机会,从这个话题入手:我看你似乎很信任他,是因为他当时救了你吗?她先是点头,过了两秒钟,又摇头。
是也不是。
那段记忆容易让姜予眠产生应激反应,祁医生采取委婉方式,一点一点让她卸下防备:那你遇到他的时候,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是什么?姜予眠盯着地板,眼睛一眨不眨的,似乎在思考回忆。
不一会儿,她终于拿起祁医生早早准备在一旁的纸笔,画了一颗星星。
祁医生不解:星星?这是什么意思?他记得姜予眠出事的时候是白天。
姜予眠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画。
一颗、两颗、三颗……直到星星遍布整张纸,像是满天星。
见她不搭理自己,祁医生做了个弊,偷偷给陆宴臣发短信:【星星和你有什么关联?】L:【?】祁医生换个说法:【你、姜予眠、满天的星星,有印象吗?】过了一会儿,祁医生收到回复。
L:【有。
】作者有话说:陆总:是的,我俩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