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吗, 有个光脚女老板在老城杀警察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
淮江市有一处九九重阳登高的好去处,龙干山。
是个3A级景区, 有四十二锋、三十七岩、二十一涧、三泉、七池、九井、十台……危峰兀立, 常年雾霭漫漫。
龙干山山脚处, 有座无尘宫,供奉风伯雨师, 雷公电母。
山脊处有座霄真庙, 供奉三清大帝。
庙北侧,连绵百丈长的霄真壁, 雕刻着明代的壁画《五圣千官图》。
由无尘宫的女冠和霄真庙的道士们共同管辖。
壁画成了阻隔山脊上下的一道屏障。
屏障下, 游客济济一堂,熙来攘往。
屏障上, 云屯雾集,鲜少有人踏行。
前两年听说有人在山峰尽头,看到了一片浩如烟海的浮翅白鹤, 停停落落。
怎么说呢,老淮江人都知道, 这是座仙山, 山野幽翳处,住着下棋的神明。
丁一远带人封锁龙干山时,恰逢天降暴雪。
山道又滑又陡, 烂泥裹着雪, 踩久了, 就成了黑魆魆的冰碴儿。
只要有一人摔倒, 便能化身破冰船。
将身后的人一路铲下去, 滚得人仰马翻。
无尘宫的女冠和霄真庙的道士一听有嫌犯入山, 还绑架了女人和孩子,纷纷弃笔从戎。
熟知山形的他们迅速分成了10队人马,指着地图给刑警们讲解山里的沟沟坎坎。
半个小时候后,物资车到了。
外勤们统一换上黑色高帮野战靴,人手一根道观里的木杖。
散进龙干山的每一处毛孔之中。
无尘宫的古钟一次次闷厚地响起,那是89岁的陈女冠向神佛祈祷的意望。
惊嘁起林间的寒鸦腾展双翅,在乌沉的天幕下纵横高飞。
霄真庙的驻殿道士们在三清大帝前点起明灯。
他们要上香、摆供、叫表、请神。
谨请九天玄女娘,腾云驾雾游天下,符水救人光英辉。
桃枝打鬼法无边,天上洋洋娘行去,地下忙忙娘行罡。
山巅之上,滚滚雾海奔泻而下,浮云中似有拈花玄女。
半阖着眼,微微噙笑,躺卧在浮云中,度生死苦海。
火烛在大殿上游游荡荡。
那明光锃亮比天高,比地厚,妍皮裹痴骨,笼着整个锦绣山脉。
劲风突至,似有风伯吹啸。
那濛濛大雾消影无踪,暴雪戛然而止,唯留下云丝一缕缕。
丁一远看着脚下猝然清晰的蜿蜒山路,听着山腰间散板式吟唱的请神咒。
耸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片刻后,有人在远处高呼,丁队!车——!找到了——!车!嫌犯的车——!上午11点20分,郭锡枰接到了丁一远的电话,在一处陡峭的山坳找到了绑架转移的车辆。
后备箱有大量的血液陈迹。
殷天和孙苏祺请缨去现场参与勘察。
一听山野险峻,郭锡枰咬死不放孙苏祺,即便胳膊被掐得乌青也绝不放行,把她换成法医中心的傻大个胡逾,庄郁一早来到分局,不吃不喝,有着刘秉如一般刚毅不屈的倔劲儿。
向花希陪着她,知道丁一远找到了车辆,可他们交流的声音太轻,什么都听不见。
然而再迟钝,也会辨别他们霍然黑沉的脸色,她一把拽住殷天,情况有多不好?我现在去现场确认,殷天余光撇了眼纹丝不动的庄郁,她佝偻的身子被暖阳覆盖,面容昏沉,竟有一种萧索光影的极致美感。
你们不要随便吓她,向花希目色灼灼,确定结果了再跟她说。
好,放心,我们会尽力,你好好陪她。
殷天上一次来龙干山还是2年前。
张乙安在体检时发现乳腺长了个肿瘤,需复诊才能确定是恶性还是良性。
老殷一宿没睡,天蒙蒙亮就拉着殷天到无尘宫烧香拜佛。
殷天也不认识各位祖宗,只能老实得从头磕到尾,那是春夏之交,满山苍翠,松涛阵阵。
如今童山濯濯。
黑褐的树身看久了,像青面獠牙的精怪。
白色的破捷达扎在树冠中,殷天到的时候,技术队已找到了陈念阳的头绳。
后备箱有大面积陈旧的擦蹭血液,不像是陈念阳的,倒更像是马悦琪的。
技术队在后排附近的泥泞中发现了少许喷溅状血迹和滴落状血迹。
殷天蹲下,打开后车门,正下方发黄的车漆上有牛仔裤擦蹭的蓝色痕迹。
她起身回头,在留下血迹的地方一会踮脚,一会沉腰。
而后又下蹲探索着后排座椅,斟酌着,丈量着。
片刻后再次挺直身子,重复着踮脚和沉腰。
这滑稽的深蹲做了一组又一组,引起了所有人的侧目。
半晌,她猛地伸手,给我雨衣,不是这个,那个,厚的那个,我这羽绒服大几千呢。
她今儿穿得油绿绿,又瘦,远看就像只高挑得蚂蚱。
这羽绒服是米和买的,自两人在一起后,羊毛,骆马毛,小山羊绒,灯芯绒,驼绒……米和将奇奇怪怪的料子和审美,一件一件搬去她家,连老殷都撇嘴。
殷天倒不觉得,保暖就成。
她套上雨衣,手往后一背,啪地斜摔在泥地里,来,丁一远,拖我!丁一远早听闻七中队喜欢沉浸式破案,倒也配合。
他附身下去,刚要抓她脚踝,殷天的短靴后跟狠狠踹向他。
一股劲风击来,在众人的大惊失色中,丁一远行若无事,不避不让,那鞋跟险险停在他鼻尖前一寸的地方。
两人山鸣谷应,已不止一次默契相当。
丁一远满目激赏,出脚雷霆万钧,收脚如丘而止,这是真功夫。
殷哥,来嘛,来二中队,等我升队长,你就是副队,作威作福,踩我脑袋上都成。
殷天懒得理他,身子绷紧往下拱,模拟着陈念阳可能的逃生方式,之前北威有个跆拳道黑带的女警,在双手受制的情况下,把挟持她的人的眼球给踢了出来。
她起身把雨衣一脱,跆拳道的腿法是可以杀人的,陈念阳是绿带,什么弱不经风,一个11岁孩子能把嫌犯踢得喷鼻血,两条腿,简直就是把刀。
殷天轻轻一笑,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陈念阳逃跑的路径很隐秘,约莫身形小的缘故,窜入了成片低矮的树垛中。
嫌犯追得吃力,断枝碎了一地。
树杈尖锐得很,殷天心疼大衣,索性脱了,露出一身大红毛衣。
红配绿,赛狗屁,连丁一远也被这搭配晃了眼,这也是米和买的。
殷天一路寻踪,在外勤队员的指点下,看到了跌下山坡的蹭痕,她有些惴惴不安。
面颊驼红的老道看出了她心思,警官,这丫头走的是我们经常采药的小道,她穿得多,摔下去,不至于跌伤,顶多淤两天。
10多岁,跟她年纪相仿的道童没少摔。
跌下去的那条路,是条野路,驴友们经常来爬,能走小电瓶,勘察了车痕,也符合。
他就是来弃车的,建行的监控一拍到他,他就知道这车留不了了。
这路通哪儿?一东一西,都没监控,东边有个环岛,三个岔口,现在挨个排查呢。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手机都响起了提示音,系统内部群发了信息。
明确了嫌犯身份:陆一,男,淮江市人,38岁,未婚,常住地:丁卯街2弄。
丁卯街?殷天蹙眉,丁卯街不就在老城吗?离惠爱医院很近,就两个街口。
淮阳分局3层。
郭锡枰跟丁一远商讨着下一步的警力部署。
康子翻找着老城区的地图,侯琢紧赶慢赶联系着当地派出所。
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庄郁和向花希已经不知所踪。
15分钟前,卢老板给庄郁发了信息:丁卯街2弄1403,你来,我等你。
向花希掩护着她,两人匆匆出了大门,打的奔向老城。
会议室里,侯琢火冒三丈,打去下北派出所的电话久久无人接听。
要么不接,要么疯狂占线,他气得跳脚,干嘛呢!去吃饭也得留个人啊!不止是他。
每一通打到下北派出所的电话都没人接听,那儿宛如无人之境,空城一般。
您好,这里是淮阳市110服务台,请讲?那个那……丁卯街,大爷劈着嗓子喊,丁卯街和望月路那个口,那个口的凉粉摊……有个婆娘啊,有个婆娘在砍人,你们快来!现场是否有人受伤?有的有的,她不正常的,像吸了东西啊,那人倒地上不动啦,好多血哇!我们马上派民警到达现场处理,请您拨打120急救中心。
丁卯街是下北派出所的辖区,服务台迅速联系了派出所,却无人接听。
接警员再三拨打无效后,联系了中北派出所,并上报给了淮阳分局一中队。
您好,这里是淮阳市110服务台,请讲?我要报警,这里有人砍人哇,砍的好像是个警察,我觉得那好像是警服,年轻女人颤颤巍巍,那女的是干洗店老板,在丁卯路,那个第一个路口。
您好,这里是淮阳市110服务台,请讲?你们快来啦,这儿有一女的疯了!见人就劈,她那个房间啊,有味儿,有问题,哎呦呦呦呦,跑啊他妈傻愣着不要命了!喂喂!诶!来啊,你们快来!请告知具体地点。
丁卯街21号,那个口接望月街,有条美食街,人最多的那条!你们不厉害嘛!定位啊,给我手机定位,诶诶诶诶,走啊走,过来啦——电话戛然而止。
15分钟内,大量报警电话涌入接警大厅。
服务台的接警员们陆续按下紧急灯,白组长闻讯而来,怎么回事?1128,下北派出所的管辖地丁卯街出现警情,当街砍人。
1475,受伤者可能是警员。
1099,砍人者为女性,状态疯癫,不排除服用违|禁|品。
1035,已共计拨打下北派出所13次电话,7次主机,6次分机,所内无人接听电话,已经联系中北派出所,并上报淮阳一中队。
丁卯街人|流茂密,防止次灾害发生,减少围观,电话再打进来,提醒他们注意安全,继续联系下北。
白组长火急火燎给一中队打电话。
庄郁和向花希抵达丁卯街时,整个街巷都被尖锐刺耳的求救和高嚷所覆盖。
密密麻麻的人墙横呈在她们面前,向花希拽着庄郁爬上花坛。
呵!两人同时骇气,被眼前一幕骇然。
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口水淋淋漓漓,双目瞋圆像尊怒目金刚,一脚穿着脏兮兮的毛线袜,一脚光|裸着。
一手菜刀,一手消防斧,疯狂地抡着。
她的身下,躺着两个下北派出所的民警,血糊糊看不清面容,胸腹奄奄一息,起伏得很滞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