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言柔的尸检报告出来了,他的确曾经是男性,身上很多段骨头都有幼时受损而留下的痕迹,这些证据一出,网上本来已经被白隆演讲软化的舆论风向,现在更是偏离到不知道哪里。
白言柔的名字在星网的热搜上足足停留了三天,所有人都在热议他。
说他可怜的有。
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有。
说这出悲剧都是因为他父亲的也有。
同情白隆养了这么多年现在还得为他擦屁股的也有。
……所有人都几乎忘记了这件事的另一个受害者——顾溪,毕竟看客只喜欢看有意思的东西,顾溪只是险些被杀,哪里有白隆白言柔那一出儿时被阉绝望救赎希望以死报恩的大戏有意思?再加上本身星网的娱乐势力就有白隆的触手,在两相作用下,这件事居然就这么荒唐地盖过去了。
不,还有登门道歉。
首相府发函,白隆将在明天登门道歉。
哇,那老头子真的拉的下脸面,蒋轻轻坐在顾家的沙发上,被顾溪投喂奶油苹果,你说他来的时候,我直接把他做掉怎么样?然后你还没动手,就被周边的警卫们直接打成碎片。
坐在旁边的顾涟拿起叉子给自己叉了一块苹果,整个人漫着一股怨气,说话的语气也十分不客气。
诶,不是,顾弟弟你怎么这么针对我?蒋轻轻就不明白了,一进门顾涟还好好的,她一坐在顾溪边上他就垮起个批脸,做啥都要刺两句。
没有针对,还有,我是你学长,顾涟又插了一块苹果,当着顾溪的面咔嚓咔嚓地嚼着,不要叫我弟弟。
顾溪,他这是……没事,顾溪从顾涟手里拿过叉子,叉起一块苹果递到他嘴边,行了吧,别针对人小妹妹,小气鬼。
顾涟咬下,囫囵地就吞了下去,又张开嘴。
顾溪看着他,眉头微蹙,又喂了一个。
顾涟故技重施。
旁边的蒋轻轻也不消停:顾溪,我也要,他都吃了好几个了。
顾溪:……于是燕庚进来时候,就看见顾溪坐在一人座的短沙发上,另一边的长沙发上,顾涟蒋轻轻并排坐着,被两台并排站着的粉色家务机器人投喂苹果。
燕庚识相地离那边远一些,选择侧身坐在顾溪短沙发的扶手上。
这是怎么了?俩小孩子闹脾气,顾溪好气又好笑,所以索性公平一点,我也省点力气。
燕庚接收顾涟希望他求情的目光,摇了摇头。
不必。
果不其然,顾溪跟燕庚说完那句话,就挥手让机器人停下了。
她向来懂得分寸,不会让在意的人在外人面前出大丑。
你住的怎么样?顾溪抬头问道,还习惯吗?从前几天白言柔事件开始,燕庚便以保护顾溪的名义搬到了这里住。
顾家的所有人都没有异议。
除了顾溪本人。
但是三对一加上亲情攻势,顾溪还是勉强同意了,同时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想来横插一脚的燕岁。
很习惯,燕庚笑着回道,谢谢招待。
习惯就好,顾溪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再反悔,你对这件事怎么看?她拿起了白隆的拜访函在燕庚面前扬了扬。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燕庚接过拜访函,不过他的说的话还是挺好听的。
果然是多吃了这么多年的饭吗?看似言辞恳切,全包全揽,顾溪语气不屑,其实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一个直到死前都在为他盘算的已死之人身上,真的是多吃了这么多年的饭,心都吃硬了。
你在生气。
燕庚将拜访函放回桌上,摸了摸顾溪的头,其实没必要,所有的路都是自己选好的,在选择这条路的时候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没有,顾溪拍开他的手,只是有点不平而已,还有,不要摸我的头。
这是白隆这边最好的选择,不过就算是最好的选择,他还是出现了一点纰漏,因为他做的太过头了。
什么?马上你就知道了。
燕庚笑着从沙发扶手上下来,不需要我们动手,另一个人也发现了。
西瑞尔坐在椅子上,看着旁边的艾尔。
你准备的怎么样了?殿下,已经准备好了。
白隆还是轻看了我们,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说的太绝对,只要一点点的裂缝就会激起更大的怀疑。
甚至有时候真实的证据都会变成造假的一环。
的确,艾尔看着已经开始流动的舆论,殿下,这件事您认为到底是怎么回事?权力斗争中真情实感的牺牲品,西瑞尔看着屏幕里流动的舆论,如果他知道被救赎什么都是假的会怎么样呢?都是假的?他的母亲是白家的旁支,白隆曾经与她是师生,而且曾经恋爱过,会不关心她的儿子?而且根据收集的情报,原本白言柔的父亲对他不差,甚至为了他的母亲一直没有再婚。
西瑞尔将头发别到耳后,金色的发丝从手指缝漏下,语气满是玩味:要是一个男人知道他心爱的女人出轨了,而长子是出轨的产物,那他会怎么样呢?再之后,那个奸夫还在他面前炫耀自己跟亡妻的羁绊。
这……艾尔一脸震惊。
是真的?是假的?重要吗?西瑞尔笑着,有意思不就行了?谎言里面有80%是真话,才最好骗人。
是。
网上很快出现了小道消息。
白言柔其实是白隆的私生子。
白言柔的母亲跟白隆曾经在做师生的时候有过关系,而且已经二人已经出了五代旁系血亲,本来打算结婚的,结果因为白隆想要往上爬,所以娶了另一个大家的小姐,也就是他现在的第二任早亡的妻子。
后来白言柔的母亲心灰意冷就嫁给了他的父亲,本来婚后生活的好好的,结果白隆又来找她,两人婚后出轨。
直到白言柔的母亲死后半年,他父亲才知道这件事,而且还发现一直疼爱的长子是妻子出轨的产物,他愤怒之下再娶,冷落长子。
他依旧舍不得对这个孩子动手。
直到白隆登门逍遥将白言柔带回去,还在这位可怜人面前炫耀两人曾经的羁绊。
甚至说出:你养的儿子终究会回到我的身边。
阉割这件事其实那个可怜的戴了绿帽的父亲冲动而为之,他已经在牢里待了近十年,最近才放出来。
他已经为他所犯得过错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却被儿子杀死了全家,还无辜背上因为娶了后妻虐待亲生孩子的罪名,……蒋轻轻看到网上的消息,嘴里的苹果都差点没叼住。
这么精彩?白隆那老头可以啊,师生恋,私生子,他有点东西。
西瑞尔,真是一个恐怖的人啊。
顾溪看着消息感叹道,燕庚,这就是你说的纰漏吧。
的确,不过我没想到他做的比我想的还要彻底,不过也的确是他的作风。
啊?蒋轻轻听得一头雾水,不不不,先不管什么纰漏不纰漏,哪个是真的?旁边的顾涟拍了一下她的头,同时抓住想要反击的蒋轻轻的手。
傻不傻?都是真的,也都是假的。
啊?只要看客看的高兴,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顾涟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忽然正经起来。
蒋轻轻一直跟他打打闹闹,看他忽然正经有点不习惯:所以是什么意思?以彼之道还治彼身,他编了个半真半假的故事推责,西瑞尔也编了个半真半假的故事回敬,每一句都在往白隆身上引,同时还利用了白隆之前为自己加分的诚恳道歉。
顾涟解释道,毕竟对于人之常情而言,为了一个养子道歉成这样是不正常的,但是为亲生的孩子这样道歉,正常的不得了。
……蒋轻轻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顾涟,趁他关切地看向自己的时候,迅速出击拍了一下他的头。
算了,还是不懂。
不过我知道是白隆要倒霉我就高兴。
首相府动作很快,立马辟谣。
白言柔与白隆的dna不符合。
白言柔的母亲白薰与白隆的确有过师生关系,但是中间没有任何私心。
首相白隆与白言柔的父亲在白薰死后完全没有见过面。
都迟了。
群众的脑补能力是很强的。
dna比对是造假的。
你说两个人没关系就没关系啊,人家说师生恋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死后没见过面有证据吗?不就欺负人死无对证吗?白隆原本争取来的优势荡然无存,甚至还有其他的所谓知情人上来爆料。
比如白言柔考试那天有人还见过他的父亲。
比如白言柔的母亲曾经说过不嫁给白隆就去死等等等等。
人们总是对污染品德高尚心怀悲悯的偶像乐此不疲,白隆最失败的一点就是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过于完美的人,真正善良完美的人都逃不过这一劫,何况是他这种看着就令人作呕的冒牌货,艾尔,你怎么看?西瑞尔轻轻地叩着椅子的扶手,有规律地嗒嗒声在办公室里弥漫着,他看着底下一言不发的艾尔,轻笑一声,不用担心,说说你的看法。
你太谨慎了,只是聊天而已。
艾尔看着地面,哑声道:您想说的不是这件事吧?嗯?您的眼圈有点红。
这样吗?西瑞尔笑着叹了口气,仰头,昨晚我梦到哥哥了,他跟我说‘放弃吧’,即使那些人都死掉也没关系,我知道他不是哥哥,那是想要放弃的我自己。
哥哥是不会说这种话的,他爱着所有人,即使恨他的人,处死他的人,他依旧为他们祝福,有所有人都死掉这个卑劣想法的只会是我自己。
这个梦想本就是从哥哥那里捡来的,我谁也不爱,也不爱这个世界,我甚至觉得世界就此毁灭所有人都变成一团烂泥也不错,但是他爱着啊,即使冷眼憎恨围绕着周身,他依旧笑着说:‘希望所有人得到幸福’。
我有时候甚至有些恨他。
西瑞尔捏紧了扶手。
您……明明不是他的错,他没有任何错,是他以为深爱着他的……西瑞尔顿了顿。
父亲和母亲将自己的政见过错全部推到他身上,说他本就要死了,不如死的有价值一点。
殿下。
我没事,西瑞尔声音有些沙哑,哥哥他没有反驳,直到被万人唾骂着推上断头台,那些曾经称赞他高洁悲悯的人们快乐地辱骂他,他依旧没有反驳。
他站在断头台前,低下头,将自己的脖颈放在刀下,然后说自己卑劣,说自己对不起这个国家,说希望他死后所有人都能幸福。
你知道吗?那个时候他看向了我。
西瑞尔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从眼眶里漫出来一些,他低下头闭上眼。
我怎么能不帮他实现呢?您的兄长不是这个意思,艾尔看着西瑞尔,他的意思是想将最后的祝福赠与您吧。
你是第一个这么向我这么解释的人,西瑞尔笑了,不必了,抱歉,今天我有些失态,让你见笑了。
没关系,殿下。
白隆在那篇舆论稿出来的时候就猜测出了后续的走向。
民众是愚昧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一点,只要一点点火星就会将一切带偏。
不过没有关系,这个反击的力度是比他想象地要稍微大一些,顾溪他们编故事和收集消息的能力比他想象的要强,但是也在他的可调整范围内。
白隆吩咐着手下,发布着已然无用的辟谣帖表明自己的态度。
现在舆论环境的确很不好,不过白隆丝毫不在意。
只要没有板上钉钉的证据,就没有人能反驳他,都是一面之言,没有谁比谁更高贵。
让出一个子,趁着松懈再狠抓猛打,才是他的作风。
毕竟谁也不知道他的消息哪个是真的,而顾家那边他将要派出的可是当事人本人。
父亲,陆先生在门外等你。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