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溪没有说话,只是用执着话筒的右手手腕以及空着的左手发出了今天第一道掌声。
宛若一个石子坠入湖泊,涟漪阵阵而来,鼓掌的声音将整个场子充满。
无数围观的记者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比武场上的仍站得笔直地那台机甲,像是要将它的一分一毫都刻在脑海之中。
他们之中很多人都是精神力B等,也不乏有人曾经做过驾驶机甲驰骋星际的梦,但是当自己的精神力等级被测试出来之后,在周边社会低等精神力开不了好机甲的铁律中,在亲戚朋友看清现实的劝解中,年岁渐长,他们将梦想埋藏,混吃等死的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社畜,努力上进的争取成为一个稍许有所成就的记者。
本以为会这样度过一生,但是有人揭开了一个新的窗口,阳光满溢。
他们猛然间明白这个系列机甲名字的由来。
即使精神力天生不足的人,也有开机甲的权力,顾溪看着下面已然有些骚动的人群,不为所动,继续道,如果一个人的人生从开始就已经决定了,那活着本身就是不必要的,按照自然规律的最高效率来说,已经成为既定事实的东西不必再重复一遍。
顾溪露出今天第一个温柔的笑,语气宛若春风化雨。
而现实并不是的,在座的各位,我就是这样,即使没有精神力,我依旧精彩地活着。
我相信人生拥有无限的可能,也拥有无限的可以改变的希望。
这就是Hope系列名字的来源,她顿了顿,朝那些已然呆愣眼眶微红的记者们伸出手,也向直播前所有因为自己天赋而自责的普通人们伸出手。
人生拥有无数向上的希望。
那是无尽的沙砾中开出的唯一一朵仙人掌花,在不起眼中骤然绽放,身姿坚毅而美丽地立于众人跟前,仿佛只要有她在,这句曾经在一代一代人心中拂过又压下的无尽虚言就能变作现实。
的确能,H1就是她交出的第一份答卷,完美到不可思议。
现场先是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是雷鸣般的掌声,比刚刚那一场激情热烈地多,其中还间隙夹杂着一些叹息的气声和隐忍的抽泣,因为他们看见了曾经因天赋而颓丧的自己,更是因为他们看见了之后不必再为所谓的天赋而垂泪的孩子们。
就连弹幕都停止了对顾溪的攻讦,甚至有人在评论区阐述自己的故事。
要是我是精神力s就好了:我出身在一个军官小家族里,也不必打什么码,毕竟说了大家也不知道。
我父亲是这个家族的独苗苗,我的父亲是精神力S等,我的母亲是精神力SS等,而他们生出的我是精神力B等,一个最多只能开开运输机甲的B等。
我的父母很爱我,在生出我之后,我的父母为了让我不被歧视,坚持不愿意生第二个。
即使周围的人极力劝说,我的爷爷不断逼迫,他们也不愿意。
我知道我的父母为我付出许多,于是我十分努力地想要成为一个军官子承父业,但是还是不行。
精神力B等开不了高级机甲,开不了高级机甲就进不了军队,我又是独苗苗然后我的家族就没落了。
父母很不好受,但是他们一直很小心地不在我面前表现出来。
我曾经有段时间愧疚地想要自杀,但是看着已经渐渐老去的父母,我放弃了,接受了自己是个平凡的人,接受了自己曾经这么努力去学的驾驶经验是无用的东西,接受了之后远离机甲的人生。
而现在,谢谢。
顾小姐,如果您需要测试员,请一定联系我,我有战斗型机甲的驾驶许可,我的光脑号就是这个,谢谢。
哥我也能开机甲了:我是精神力B等,周边的哥们姐们也大多是精神力B等。
毕竟B等几乎占50%,这个天赋转盘一半都是B等,我们这种运气没那么好的就踩在那上面了。
小时候周边有不少小伙伴,都想着开机甲。
那个时候战火纷飞的,我们窝在荒星边边上读书操练,看着战场上传回来的消息,没一个不热着血晚上做梦想着开着最强的机甲跟在顾元帅后面大杀四方的。
后来教我们的老师一个一个头敲过去,把我们敲醒,说我们这种上战场就是搞搞运输,有时候战况危急上去叠人墙给人送菜的,别想着去打仗了,好好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那时候哪信啊,都觉得没有咱能开的机甲不能造一个吗?实在不行用运输机甲改个咱不也能开了吗?愣头青就拿着废铁改造,一个都没成功。
后面哥几个都大了,也不做这梦了,战争也结束了,忙着工作娶老婆养孩子,没想到这梦今天给顾元帅的侄女儿实现了。
顾帅侄女儿啊,你可别被那些老古董忽悠了去,这绝对行的,加把劲去,我们哥几个现在抱着孩子跟老婆一起在直播前掉眼泪,真的,不敢相信,但是,太好了。
……诸如此类,这次的发布会震撼了整个联盟。
但这只是他们要走出的第一步而已。
H1只是第一步,顾溪解释道,接下来我们将致力于增大机甲威力的同时减低操作门槛,为了让所有人都能够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
掌声几乎将体育馆掀翻,连最刁难顾溪的那个前排记者都鼓起了掌,在这样的环境里没有鼓掌的便是所有人敌视的异类。
顾溪看着下面群情激奋的记者们,眸中闪过一道满足的光,她举起手示意众人安静。
在这之前,我还要澄清一件事,为我的合作伙伴,也是这台H1的发明者之一姜楼正名,也为无数曾经蒙冤的发言者们正名。
听到顾溪这句话,殷茶笑了。
程素素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果然,她不会无缘无故去准备一场这样的大戏。
除非为了更好地去做什么。
比如洗脱姜楼被人诬陷而判下的盗窃他人成果的罪行。
毕竟,划时代人类平等道德先锋科学家姜楼与平平无奇第一军校讲师姜楼的可信度可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顾溪下台,将有些怔愣的姜楼拉上了上台的台阶。
另一位当事人鲁框先生不在现场,顾溪笑着站在姜楼左前侧半步,将这个有些局促的老人与下面的记者们隔开,从容地打开手上的光脑,真是非常遗憾,如果您现在正在看直播的话,建议您可以开始准备一下了,因为我们在准备宣布这件事的同时,也向专利保护局以及司法局提供了案例证明,不出意外,您应该会面临流放的惩罚。
鲁框这个名字将原本安静下来的人群炸个稀巴烂,交头接耳的有,拼命举牌子的有。
鲁框在横空出世的那一年因为传奇的发明以及悲惨的过往迅速获得巨大的人气,加上后面出现的一项接一项的发明,被全联盟尊为机械之神。
安静。
顾溪道,不怒自威。
原本即将要乱做一锅粥的记者群立刻稳定下来,他们坐下,牌子放在膝上,整整齐齐。
谢谢,顾溪拿着话筒微微倾身道谢,操作着光脑,这些是证据,人证物证皆有,有些教授没有来,他们同意由老师来代表他们的出席。
一张一张的照片展示在上面,试验记录,试验日期,试验人,还有试验的资料文档,以及记录时间。
以及最后一张签着满满的名字的澄清请愿书。
不少的名字旁边有个括号,里面是形态各异的四个字——家属代签。
还有一些名字是打印体。
其中有一些蒙冤者已经死了,所以是他们的亲人来帮忙签字的,顾溪将签名页放大,甚至还有连家人都销声匿迹的亡者,我们用的是打印体。
顾溪看着下面,面上连礼貌的笑都不见了。
‘鲁框’是人造的神。
她锋利地将真相开膛破肚,挖出里面最丑恶的心脏,为了一些人的私欲,所捏造的‘机械之神’。
一个人将所有人的成果集合在一起,在周围人的矮小下,他越发高大,于是便顺理成章地被拥作神明,顾溪直直地看着镜头,像是看着另一边正在观看的某人,只是无能的木偶终究有破裂的一刻,这些被压迫者的血泪终究有溢出的一刻,妄图造神左右一切的那只手……顾溪笑了笑。
你在看着我。
白隆笑了,眼角地褶皱们聚在一起,畅快淋漓。
他从茶几下拿出他的棋盒,将一个刻着马的棋子放入红丝绒盒子。
父亲您这是?一边的白彦朗问道。
这次是她赢了,白隆将红丝绒盒子的盖子盖上,不知道她是怎么在短时间内说服这些人的,所有人都愿意把自己的资料给她,甚至能说服这些家属们都站在她那边,真是不容易。
只是啊,她也暴露了她的弱点。
什么?她对棋子们太在意了,白隆将棋盒中剩余的棋子摆到茶几上的棋盘上,移动着自己的另外一个【车】吃掉了对面的【车】,这不是一个好的执棋者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