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边怎么样?顾溪关切地问道。
还好,殷茶笑着回应,如你所见,基本上都解决了。
顾溪能感受到殷茶的避重就轻。
很辛苦吧?她轻声问道。
还好,想通了就是一瞬间的事。
殷茶语气轻松。
但事实完全不是这样。
殷茶回到音黎的时候迎接她的不是众人对族内年轻新秀的追捧与欢呼,而是冷眼愤怒与一些莫名其妙的怜悯。
接风宴上,号称重病在床加急将她召回的父亲坐在高位上,俯视着她,身边站着的是她又肥又矮被淫邪之物掏空身体的异母弟弟。
父亲,您身体安康,召我回来有何贵干?殷茶语气平平,面上带笑,但是她让所有人都听出来,她心情不是很好。
什么事都没有临时将她召回,在召回的同时剥夺了她的统领权,还有族内这种诡异的气氛,以及站在父亲身侧的那个令人生厌的异母弟弟,一切都让她恼火。
你通敌叛国,自然要将你召回,坐在高位上的族长她的父亲殷余畏惧地缩了缩脑袋,随后瞥了瞥周边的神官长,清了清嗓子,板着脸道,殷茶你可知罪?我何罪之有?殷茶笑得有些冷,但是她依旧没有动手,你们也认为我有罪吗?你们也认为我会背叛吗?她扫视着周围的人,有她曾经的闺中密友,有她即将联姻的对象,有小时候一切玩耍的发小,有她尊敬的老师,还有高位上的她原本最尊敬与依赖的父亲。
有些人她曾经向他们伸出过援手,有些人是她曾经想要光复族内的信仰,可得到回报的只有冷眼,讥讽,以及愤怒。
他们在瞬间将她定罪,往日情谊全部烟消云散。
殷茶笑了一声,夹杂着无限的叹息。
她没有流泪,只是稍许的酸了鼻尖。
或许本就没有情谊,仔细一想,那些人从来没有为她站出来过。
父亲从来是需要她的时候才会站出来。
算了,她早就想到了。
只是依旧怀有一点点的愚蠢的希望才会回来,参加这场简直是无理到极致的闹剧。
怀着巨大的恼火看着这小丑一样的表演。
将这个逆女押下去。
族长的命令没有人反驳,士兵一拥而上,在她的胳膊上打了一针强效肌肉松弛剂,将她拖入死牢。
得到的审判是绞刑。
一个传统又带着羞辱性的刑罚,死去的人会伸着舌头,面部扭曲,极其痛苦而狼狈。
刑期是明天。
牢狱内有些冰凉,殷茶靠在铁栏杆上想着曾经。
她的母亲是前一任族长唯一的女儿,这个老人家在妻子难产死后不愿意续弦,抚养她的母亲长大,为她挑选了丈夫,也就是这一任族长,她的父亲。
她的母亲长得很漂亮,小时候经常抱着她坐在腿上,跟她指着族内的发明,告诉她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让族内变得更好。
比起后面父亲所谓的鼓励,族人们对新秀热切的目光,她的志向其实更多来源于母亲的愿望。
我希望族人们能幸福快乐地生活。
母亲双手合十,软软的飘带在草味的空气中飞扬,舀起一缕一缕的阳光,投入她熠熠的眸中。
殷茶。
一个声音打破了殷茶的思考。
她仰起头看着来人——她的父亲。
您来做什么呢?不是已经宣布我谋逆了吗?还是说您念着母亲想给我来个临终关怀?呵?殷余冷哼一声,脸上冒出得意三分,你是说殷玲?我会念着她的面子来?也可能是我演的太好了。
你那个□□妈长相丑陋,还只会说些虚无缥缈的愿望,什么希望族里幸福,跟个圣女一样骗的全族人团团转,不少人还说让她继承族长之位,她也配?从古至今就没有女的继承族长的先例。
她说让我继承,这才让那些人停下,她说的这话的时候天真的令人恶心。
让?本来就应该是我的,她让?怎么会有这种人呢?要不是她投了个好胎,我怎么可能娶她?殷余,够了。
殷茶冷冷道,不用把你恶心的心这么明显的剖开放在我面前,我膈应。
你很生气。
殷余走近,一脚踹在殷茶的脸上,将她踹倒在地。
鞋印与鲜血一同在殷茶的脸上迸开。
你有什么资格生气,你是我的种,老子养你长大,结果你跟你那个□□妈一条心,什么对外交流,什么发展族内,什么男女平等,要不是看你有点发展潜力,谁他妈捧你,本来打算你打下之后再跟你清算,结果你什么进度都没有,还跟什么顾家还有皇室搭伙,后面是不是就要学那个西瑞尔杀了老子上位?你们最近交流挺多的,还参加他的生日会,是不是都已经搞上了?殷茶没有说话,与这种人争辩是没有意义的。
殷余不断地辱骂着,随后他觉得殷茶的反应过于扫兴,便停下踹人,凑到她跟前笑道:你知道吗?我打算把位子传给殷乐了,就在明天你死之后,就给他。
殷乐,是殷茶那个异母弟弟。
你母亲要气死了吧?呵。
殷茶冷哼一声,忍着口腔里的血腥味,人渣。
算了,殷余跨过躺在地上的殷茶,我跟死人说什么话?翌日,殷茶被当众绑上绞刑架。
族人们在底下聚集。
人山人海。
全是男人。
窃窃私语声如同细小的雨丝,汇聚成巨大的暴风雨。
我就说女的心思不定,你看她出去一趟心就野了,居然想着谋逆。
她也没必要谋逆吧,原本只要好好地做事,族长的位子肯定是她的,毕竟只有她是老族长的血脉。
女的有什么资格继承族长之位?你在开什么玩笑,就算她再优秀,她也是个女的。
也是啊,不过族长也给她安排了未婚夫,到时候辅助她丈夫一起治理也不错,她这么能干,怎么会起这种心思。
可惜什么?她本来就想违逆传统,搞什么男女平等,要是男女平等,原来一代一代神官的贡献算什么?……殷茶是精神力sss。
五感灵敏至极,每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一瞬间甚至有些迷茫,她原本一心想要光复的族群居然是这个模样?她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这些愚昧,刻板印象,故步自封,荒谬到令人可笑的……野兽们?不是。
她想起来一早就被自己压抑在脑海中的愿望的来源。
并不是那一句我希望族人们能幸福快乐地生活。
而是。
不过比起这个,我还是希望,茶茶你能过得幸福,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被任何东西困住,成为你想要成为的人,母亲转过头,将她抱起,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这是我的私心。
成为她想成为的人,做她想做的事。
她被母亲离去后包裹她的一切蒙蔽太久。
她不是承担着族人与母亲父亲的希望而这么做的,她是因为自己才想这么做的。
去结交知己,去发展族群,去成为一个能够给予别人平等与幸福的人。
就像顾溪一样。
绳子绑上她的脖颈,粗糙而带着些许沙砾的触感将她包围。
在那一瞬间,她看见顾溪的脸。
随时欢迎你回来。
我不会让你失望。
枪响在周边密密麻麻地显现,大型机甲移动的声响震得周围的围观者纷纷飞奔逃命。
殷余有些慌乱地坐在高位上,旁边的殷乐两腿打颤。
他今天穿着华丽,等着绞死他所谓的姐姐后,参加继承者确认仪式。
殷余指挥着护卫上前对抗,在联盟科技的猛烈冲击下,□□凡胎只是徒劳。
尸山血海。
尚且温热的手脚们横七竖八地插在肉泥里。
殷茶被援兵从绞刑架上救下来。
或许是为了看她垂死挣扎的狼狈模样,今天他们没有给她注射肌肉松弛剂。
殷茶在地上稳稳地站好,咳嗽了两声,将喉咙里的淤血咳出来,从地上插着的刀剑里随意地拔出一把来,往高位上走去。
想要逃窜的殷余父子被她的部下控制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本来不想这样的。
殷茶叹了口气,但是我现在不得不注意。
感谢您,前族长大人,殷茶没有叫他父亲,是您教会我,情感要与理智分开来算,我的情感使我相信您和族人们,而我的理智让我提早布下了这步棋。
你!这些其实是母亲留给我的,殷茶看着殷余逐渐扭曲的表情,您心中天真到恶心的母亲,为了保护我在我出生的时候留下了一支军队,而且是能够不断更新武器的生力军。
怎么……怎么可能!殷玲这个婊……殷茶脸上恶意的笑容消失,一剑将殷余的头颅斩下。
看着喷涌而出的血液,她抖了抖手上的剑。
我为什么要听一条狗说话?又不是时间多得很。
话音未落,她利落地将剑捅进殷乐的胸口,然后向上,将他胸部以上连带头颅一起切成两半。
我也不爱听小狗叫。
走了,各位。
殷茶吩咐道。
是。
夕阳照在她的背脊,殷茶抬头看向天际。
她期盼着与旧友的重逢。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很轻松就收拾完了,我已经一家独大啦,殷茶握着顾溪的手,看着这位重逢的旧友,有什么需求都可以跟我说,我都会跟你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