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止的记忆被拉回从前断断续续那几年, 其实他们也是谈过恋爱的,只是傅欢愉早就不记得。
他踏进花园里,傅欢愉发现了他, 故意用水冲刷他面前的土地,意在赶他走。
商止不生气,他从不会对她生气,哪怕那水溅到他昂贵皮鞋上, 带来星星点点的泥土,他也目光柔和,露出一点无所谓的笑。
傅欢愉面无表情:很好笑吗?商止过来把她手里的水管拿走, 看到她裤子湿掉一部分。
他没有责怪, 抱起她进屋。
傅欢愉全程冷漠脸,他要抱就抱,她才不搭把手。
商止又有些想笑,傅欢愉气闷捏住他嘴巴, 不许笑!看到他眼里的笑意, 她扑上去咬他脖子。
商止一直都纵容, 平平稳稳抱着她回去,送到衣帽间, 为她挑身衣服后放在她手边:需要我帮你换吗?傅欢愉原本是想骂人的, 可瞥到他脖子上被她咬出血的伤痕, 虚张声势哼了哼, 抱起他挑的衣服进更衣室。
换好衣服出来时,商止刚好给自己的脖子贴好一个创口贴, 发现了她, 他微偏头, 露出创口贴附近隐约的红痕, 笑得那般自若,充满些无可奈何的调侃:明晚的商务晚会,我应该会被开玩笑了。
傅欢愉喜欢的便是商止无底线的温柔和波澜不惊的从容。
其实她已经消气,他这样的大忙人愿意将本就不多的时间挪到她身上用来哄她,已经很稀奇。
她瞅了他两眼,露出些许的委屈,商止立刻过去抱她,拥得那样紧,让傅欢愉怔愣,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他们才等来现在的拥抱,他的失而复得是这样真实。
傅欢愉忽然不想去计较他们昨天到底吵了什么,她可能喝过酒,然后断了片,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具体的事。
没关系,只要商止还在身边就好。
她开心依偎在商止怀里,叽叽喳喳说着许多今早的委屈,并勒令商止立刻搬回来,商止都同意,百依百顺。
下午的时候,搬家公司送来商止给傅欢愉新买的家具。
傅欢愉在卧室午睡,商止穿着家居服在花园为她的花浇水,到饭点就很自然的去准备晚餐,像几年前那些为数不多的恋爱一样。
品凯盯着搬家公司搬完家具,瞧见在厨房的商止,有些诧异。
他并不生疏,显然常常为傅欢愉下厨,也清楚她的口味。
商总需要帮忙吗?不用。
商止没有抬头,切菜认真。
品凯忽然觉得奇妙,商止在任何人眼中都是温润而泽的君子,他总让人挑不出错,一举一动完全符合上流社会绅士的标准,那样包容,冷静,风度不俗。
品凯跟随他的这段时间早就被他做事的手段所折服,也习惯于商止的处变不惊,没想到他也会有措手不及的时候。
这个十万百万,千万亿万分之一的概率竟然来自一个女孩儿。
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品凯有些感叹的回头,瞧见傅欢愉站在他们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品凯可不想打扰两人培养感情,礼貌笑了笑,自己就去找门的方向了。
傅欢愉走到厨房外面,瞧了一眼他已经切好的配菜,还有锅里在炖的汤,忽然意识到商止似乎的确有段时间没有给她做饭了。
喂。
商止停住动作,垂了垂眼,将手洗干净才转过身。
傅欢愉一脸戒备怀疑,眯着眼打量他:不是吧商止,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跟你谈恋爱呢,你这是霸王硬上弓非要做我的田螺先生?商止皱了皱眉,很细微的动作。
他凝视的表情让傅欢愉忽然就笑不出来。
商止从来不会对她冷脸,他眼里总会有笑意和温情,傅欢愉没心没肺的时候还会烦他太好说话。
傅欢愉从未见过现在这样的商止,像在慢慢退潮,翻涌的波澜归于平静,很久很久,竟有深沉而经久的孤单。
傅欢愉被他盯得有些不适,莫名产生一种把他辜负过无数次的愧疚感。
她抖了抖这身鸡皮疙瘩,你为什么在我家?还有这些家具怎么回事?她表情不适,为什么都是粉不拉几的颜色?商止看着她问:你记不清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傅欢愉走向冰箱,拿出里面的抹茶蛋糕,商止却将它推开,盛一碗红枣桂圆养生汤给她。
天冷了,吃凉的伤胃。
傅欢愉没反驳,很自然的接过汤,语气充满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的不自然,不要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同意和你交往,谁知道你会怎么背刺我。
商止的清朗眉眼里流动着轻柔的喜欢,很是轻声细语:我不舍得的,洄洄。
傅欢愉含着一口汤,笑得假模假样。
她也想相信他,也的的确确相信过,要不是知道他曾经想将她送到合作商的床上,她现在还会笃定的相信他。
傅欢愉总是会被他的演技折服,他人面兽心,居然也能演得这样真情。
有时候傅欢愉想,她能拿演技奖真的要感谢商止,毕竟人生如戏,她在现实生活里都这样毫无破绽,更何况戏剧里。
傅鸿给我打了电话。
傅欢愉转移话题,提起手机里的未接电话。
也不知道是早上睡得太沉还是昨天被商止吓坏了,好几个未接来电,愣是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商止拿走她喝到一半的汤放桌上,随意道:应该是想你了。
傅欢愉被他逗笑:这是最新的冷笑话吗?她从厨房出来,有些嫌弃地窝进粉色的新沙发里,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阅,我提这个事你难道不是应该提防我吗?傅鸿一旦开始联系我,就说明和江玉忧之间出现了问题,江玉忧可是你姑姑。
商止没有回应,难得的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
傅欢愉一抬眼就看到他指间香烟,片刻的讶异后又重新低头翻杂志,要抽出去抽。
商止望向烟,轻笑笑,重新放进烟盒里。
他继续准备晚餐,并没有回答傅欢愉刚才那一番讽刺。
傅欢愉觉得他今天有些奇怪,又谈不上具体哪里怪异,难道是她太刻薄了?诡异的愧疚感驱使着她难得的会体恤人,需要帮忙吗?商止似乎笑了,嗓音里沁着松弛的散漫与温和,就快好了。
等到吃饭时,傅欢愉的不适感加重,她将这一切都归咎与昨天商止对她说的那番话。
洄洄。
商止用指节轻敲桌子:别发呆,吃菜。
傅欢愉撞进他重色的眼瞳深处,立刻飞快地挪开视线。
商止的手忽然伸过来握住她手腕,傅欢愉一愣。
商止只是抽走她的筷子,重新给她一双,不要再咬。
……嗯。
她埋头吃饭,思绪如万马奔腾越跑越跑偏的时候,傅欢愉忽然意识到商止从头到尾没吃饭,面前只放着一杯红酒,始终浅笑望着她,如果眼神没那么幽深的话,傅欢愉倒也能接受。
他应该已经喝了一杯有余,眼神慢慢变得慵懒,有些涣散迷离。
……搞什么?想色.诱她?想都别想!傅欢愉义正言辞地将大米饭塞进嘴里,犀利扫视对方。
商止挑眉,一脸计谋被识破的遗憾,眉眼靡靡,摇摇晃晃自己的红酒杯,酒的鲜红衬着他玉色苍冷的皮肤,狭长眼型比刚才还要艳丽几分,笑道:被你看出来了呢。
傅欢愉原本是不想捅破那层窗户纸的,至今都想不明白商止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搞得她现在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我们是不可能谈恋爱的,商止。
商止慢慢歪了歪头,仿佛在活动酸痛的脖子,深刻而温柔的眼神静静看着她。
傅欢愉晓得这人根本就是个疯子,十八岁时看清他本质想离开他,被他掐着脖子威胁的景象还历历在目。
如果你愿意,我会忘记你昨天说过的话,咱们还和从前一样。
好。
他勾起唇,终于还是抽了烟。
**离开傅欢愉家已经是晚上九点,下了雨,街道萧条。
商止的车风驰电掣,夜里刮来几道利风,挡风玻璃响得震耳。
黑夜如墨,浓得化不开。
回到商家,商止下车时眉眼已经一片冰封,不复在傅欢愉面前的温柔体贴。
陆管家撑伞赶来迎接,林医生已经到了,在书房等您。
商止挡开伞快步上楼。
书房的林雾已经焦急等了好一会儿,听到动静立刻起身。
商止推门进来,一身冷气。
怎么样?商止冷淡的瞥了他一眼。
林雾连忙把门关上,小心翼翼凑到他身后:我看到你的信息就立刻从国外赶回来,怎么样?商止的手点在桌上,慢慢滑动,很是漫不经心。
林雾焦急期待时,商止忽然抓住他的衣服领口摁到桌上。
一下子缺失氧气,呛得林雾满脸通红,还没来得及看清商止表情,他冰凉的手就把他的下巴摁偏过去。
林雾只能以扭曲的姿势躺在桌上,商止指节摁住他咽喉,他感觉肺部都快炸了,挣扎的时候,商止忽然踹向他的膝盖。
林雾害怕了,他早就知道商止疯得没人性,当初就不应该陪他赌!他看不到商止的脸,只感觉生命在流失。
林雾慌乱抓住商止的手臂,拼命的扭转视线,可太逆光了,他根本看不清商止现在是什么表情,只看到一个充满阴霾的高大身影,冷静冰冷的宣布。
她的记忆又错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