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鸿的电话傅欢愉一直没有回过去, 他又发来一条短信邀请她去江家,还提到江玉忧想念她。
仿佛江玉忧才是她的母亲,仿佛那个温柔似水的女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收到短信的当晚下了雪, 落得悄无声息,却全部装进傅欢愉眼睛里。
每年的初雪她都会等,裹着小毛毯,抱一瓶红酒, 迷迷糊糊的时候总能依稀望见当年的场景。
苏香裹着毛毯把她抱进馨香的身体,温声细语讲着有关冬雪的童话故事,故事讲完后傅鸿也回到家, 他买了炒年糕和糖炒栗子, 笑着走过来把她们娘俩儿抱进怀里,陪他们一起看雪。
喝完一整瓶酒,傅欢愉深吸一口气逼退眼眶里罩上的水汽,回复了傅鸿的信息。
[我会来的。
]**有了上次的较量, 傅欢愉心知江玉忧会更加谨慎。
她的车还没到江家别墅, 远远就瞧见江玉忧携同江璐在外头等。
倒也不愧是影后, 脸上真情实感的期待和喜悦很有欺骗性,就连江璐也是满脸欢迎。
傅欢愉冷漠的笑了笑。
车停下, 江玉忧立刻过来拉车门, 目光与傅欢愉不加掩饰的讥讽眼神相汇, 丝毫不诧异, 竟还能当做看不见,盼星星盼月亮, 你这孩子总算来了!傅欢愉冷笑:忍功了得啊。
江璐在后面翻白眼, 嘴里应该是骂了一句脏话。
江玉忧装作没听到她的讽刺, 伸手要去牵她:饭菜都准备好了, 都是你爱吃的,快跟阿姨进屋。
傅欢愉笑眯了眼,把手递给她,劳烦江阿姨。
傅鸿也早就在花园里等,看到她和江玉忧手牵手一起走来,欣慰的点点头,看着傅欢愉那张和苏香三分相似的脸,声音不禁柔和下来:洄洄来啦。
傅欢愉乖巧道:爸爸。
傅鸿点点头,很是欣慰心酸的模样,调整了一会儿才说:进屋吧,都是你爱吃的,你江阿姨亲自下厨。
傅欢愉心里想翻白眼,还真能装,这情真意切的珍重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他流落民间的明珠,最近才被找回来呢。
谢谢江阿姨,您辛苦了,您对我这么用心,我竟然忘了给您带礼物,上次的百合花您喜不喜欢?要不下次我送您一条百合项链吧,您这么冰清玉洁,百合一定很衬您!江玉忧伪装得无懈可击的表情在听到百合花的瞬间有片刻的破裂,自从上次家里突然出现苏香的灵堂,她就更加见不得百合花,而最近的傅鸿偏偏就喜欢百合花,家里经常都能看到百合花的踪影,她现在闻到那花香都倍感心烦,晚上还失眠多梦,总是梦到苏香。
江玉忧嗔怪地拍拍傅欢愉的手:瞧你这孩子说的,你回自己家,见自己家人都要带礼物吗?难道上次对我们说的想加入我们都是假话?都是逢场作戏?江玉忧的等级还是比江璐高了太多,很会四两拨千斤的与她打太极,不动声色从她身上挑错处,试图让傅鸿看出不对劲,比她旁边那个只会用绞手指来表达心烦意乱的蠢女儿实在高明。
可惜……可惜傅鸿又在出神,根本没听江玉忧说了什么。
他想起自己也曾经送过苏香一条百合项链,她很宝贝和喜欢,就算当初和他撕破脸也始终戴在脖子上,临死前也没有取下来。
江阿姨可冤枉我了!我实在是看到你就容易想到我妈妈,她有一条百合项链是我爸爸送的,可我一直觉得爸爸的眼光不太好,明明那条项链很一般,妈妈却那样喜欢,怎么也不肯取下来。
我想送一条更漂亮的给江阿姨!傅欢愉笑着搂住傅鸿的胳膊,爸爸说是不是?傅鸿对她的评价哭笑不得,对她的亲近更是喜出望外,不许你这么说你妈妈,我就觉得当初那条项链很漂亮,很衬她。
傅欢愉有些不服气,傅鸿笑着摇摇头,一副慈父的无奈,转头对江玉忧说话,难得的严肃起来:你不要乱揣测,我看洄洄想送你项链正是证明她把你当真了一家人,当成了自己的妈妈。
爸爸不愧是爸爸,真懂我!傅欢愉甜甜一笑,依偎在傅鸿身边,这让傅鸿好好感受了一把女儿的撒娇。
他开怀的笑笑,握着傅欢愉的手进屋,有说有笑。
江玉忧和江璐在原地,傅欢愉忽然回头露出粲然笑容。
江璐险些把牙咬碎,这贱人可真会装!江玉忧倒是冷静:这点风浪你就受不了了?知道傅欢愉为什么能拿演技奖而你拿不到吗?把你那副嘴脸给我收起来,好好观察她是怎么做的。
江家这顿饭吃得刀光剑影,暗潮汹涌。
饭菜自然都是江玉忧精心准备的,虽然都是傅欢愉爱吃的,但也是当初苏香的拿手菜。
她为了在傅鸿面前装大度贤惠,竟然忍得下这些憋屈,傅欢愉很愿意在不要脸这方面高看她一眼。
一顿饭下来,江玉忧自己没吃多少,都忙着照顾和体贴傅欢愉,傅鸿看在眼里,对他投去过几次关切和满意。
傅欢愉忍着恶心随便吃了点,江璐看她兴致不高,终于有机会挑错处,姐姐这是不喜欢妈妈做的菜吗?还是觉得我妈做的菜始终比不上你的亲妈妈?江玉忧瞪江璐:不准乱说!却伤心失落的放下碗筷强颜欢笑:我当然是比不上洄洄亲妈妈的,洄洄记着苏小姐,这是孝顺。
我不能和苏小姐相提并论,我心里知道。
非常意有所指和伤感的给傅鸿送去一个缠绵忧伤眼神,一下子让傅鸿愧疚起来,回想起自己这段时间沉浸在回忆里,江玉忧不仅一句怨言都没有,还处处关怀。
你别伤心,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傅鸿语气温柔动容。
傅欢愉简直想翻白眼,如果有招魂这一说,她还真想问问自己死去的妈,当初到底是怎么看上这根四处留情的墙头草的。
对啊,江阿姨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我是太感动了才食不下咽的!谁也别他妈在这事儿上跟她拼演技,她可以演到你怀疑人生!三人把目光转向她,傅欢愉适时落下眼泪,泪眼朦胧地看向傅鸿,我只是太开心了!自从妈妈去世后我就再也没吃到过这样好吃又合胃口的食物!我梦想着和爸爸一起吃饭,梦想着有妈妈疼我爱我,梦想着有姐妹诉说心事。
她每说一句话就掉几颗眼泪,把傅鸿哭得自责心疼,把江玉忧和江璐哭得心情复杂。
她慌忙擦眼泪:真是对不起,这么高兴的场合我不应该说这些丧气话。
她努力扬起微笑,明明眼泪还在流淌,却那么坚强,足以窥见这个女孩在过去这些年一个人抗下了多少辛酸,承受过多少委屈,傅鸿一时心痛难忍!他同样湿了眼眶,是爸爸对不起你!爸爸这么多年太忽视你了,爸爸向你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会了!傅欢愉眼泪双双滚落,颤抖着嘴唇扑进父亲的怀抱:爸爸!傅鸿用力抱紧女儿,父女俩冰释前嫌,眼前这一幕就算被搬到电视台,也会让万千观众感动得眼泪哗哗的程度。
江玉忧感到有些不妙,她今天做的好像都在为傅欢愉做嫁衣。
她有淡淡的慌乱,这个傅欢愉果然比苏香不好对付,不过她安慰自己,傅欢愉不和傅鸿经常见面,她还有机会!父女俩哭完,傅欢愉依然恋恋不舍的抱着父亲的胳膊,俨然是个黏父亲的小姑娘,傅鸿也由着她,下定决心要将这些年缺失的父爱补给她。
江璐食不下咽,到底道行浅,随便扯了个理由回房。
傅鸿蹙了蹙眉,觉得江璐不懂事,洄洄明明说了想要姐妹,她却视若无睹,这孩子还是被自己宠坏了。
傅欢愉悄悄握住傅鸿的手对他摇摇头,安慰的一笑,表示自己不在意。
傅鸿更怜惜不已,这么多年他做了多少混账事,竟然一直没有发现他和苏香的女儿这么优秀懂事。
傅欢愉来江家一趟就是为了把这些人搅得不能安生,江璐如果能装得下去,那傅欢愉不是白瞎哭一场吗?她心里挺高兴,竟然也有心情提起筷子再吃点东西,享受一下江玉忧处心积虑的服侍有什么不好?傅鸿看她夹鱼,笑了笑说:你江阿姨做的鱼可能有些干。
父女俩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像是想到什么,笑得温馨惬意。
江玉忧笑容僵住,她忽然意识到,就算他和傅鸿生活这么多年,可属于苏香的那段记忆从来没有在他心里消失过。
她得到傅鸿的现在,得到他的财富和陪伴,可他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却被苏香占据着。
**晚点的时候江灯灯过来寻傅欢愉,傅鸿乐见她有人陪伴,让她玩得开心。
江灯灯是自来熟,又是个古灵精怪的,她们小姐妹打麻将,拉傅欢愉过来一起玩。
傅欢愉去了才知道商止也在,和江家的几个表兄弟在一块儿喝茶下棋。
他上座,优雅地端着杯青绿色瓷器茶杯,缓缓抬眸瞧她,看得仔仔细细,什么也没说,垂眸抿了一口茶。
……?江灯灯推着她的肩坐下,江妤妤笑说:你弄错了吧,哥哥在那里。
江家除江璐是喊商止表哥外,其他女孩儿都喊商止哥哥,亲疏有别。
江灯灯拍拍自个儿脑瓜,把傅欢愉拉到商止旁边,给商止一个眼神,给你带过来了,这回你不会总走神了吧。
商止竟然没反驳,一本正经,理所当然笑道:谢谢,输了算我的。
江灯灯美滋滋的坐回麻将桌,江妤妤等人叹叹气,早知道我就去把人请过来。
傅欢愉一头雾水。
和商止下棋的江莱笑着向她解释:你不在,我哥注意力不集中,怕你在那边被欺负。
傅欢愉看向商止,怪不得他刚刚看她这样仔细呢。
商止但笑不语,落下一子,江莱一个不注意满盘皆输,狠拍大腿:哎呀!商止自然的握住傅欢愉冰凉的手放进怀里,将温暖的茶水递过来喂她喝一口,笑对江莱说,多嘴。
江灯灯和姜妤妤对视,我们说错了,哥哥才不会输,他是故意等到欢愉过来,要在欢愉面前赢。
商止也没否认,傅欢愉看向他,他的视线也转了过来,盯着她的眼睛,忽然就眯起眸,因为什么哭?房间里立刻静下来,江家兄弟姐妹看着傅欢愉。
傅欢愉就知道他肯定在她刚进屋就看出来了,这么久没等到她自己开口,八成会问。
傅欢愉面露腼腆:好久不见爸爸了。
商止抬手抚了抚她脸颊,什么也没说。
江莱转移话题问商止还要不要下棋,商止把傅欢愉拉到怀里,搂住她腰,下巴轻轻搁在她肩上,你来玩,输算我,赢了给你。
江莱笑道:嫂子,咱们赌很大的。
大不大都是其次,傅欢愉不明白的是:你叫我什么?江妤妤失笑:你还不知道吧,我们爷爷去苏家提过亲了,你外公已经同意。
傅欢愉看向身后的男人,他握着佛珠一颗颗慢悠悠的拨,笑容散漫,姿态风流,长臂一勾握住她的腰,倾身吻她鼻尖,我不会逼你嫁,你慢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