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 郝语的老公才是跟陌生人吃饭会社恐的那位。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等饭吃完了,大家不算陌生人了, 他就突破心理障碍进入了社牛阶段。
接下来几分钟,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了齐总撬墙角的故事。
郝语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
她先看了看宁晗。
宁晗表现得很捧场,撑着下巴专心聆听,听到精彩处还会微微睁大眼睛,以表示对故事剧情走向的关注。
她又看了看顾景明。
顾景明就没那么专注了,中途偶尔还用手机回条消息。
但他并没有露出厌烦或尴尬的表情, 嘴角始终噙着抹笑,眼神时不时往宁晗的方向荡过来又收回去。
这两个人……心理素质太好了。
郝语得出结论的同时,她老公的表演终于告一段落。
故事的结局,是建恒地产的齐总, 凭借淋着大雨在恋人楼下苦等一夜, 导致高烧不退,终于小三上位抱得美人归。
宁晗今天算是长了见识, 感叹道:他也太拼了。
作为一条咸鱼, 反正她是不可能为了谁去淋一场雨的。
有这功夫干嘛不好,何必呢。
郝语的老公说:我们听来当然像个笑话,但人家身处其中, 又是另一种感受了。
说着, 他还怕宁晗不能体会其中奥妙, 又补充道,想想如果是你,有一个优秀的男人对你这么痴情, 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心动?可能我没那么浪漫细胞吧。
宁晗伸手去端茶杯,反正我是不吃卖惨这套啦。
杯中的茶水早就凉了。
她只抿了一口就放下, 再抬起眼,意外瞥见顾景明若有所思的表情。
?宁晗以为他之后还有事,便转移话题:外面好像打完了,走吗?走廊尽头的三角恋相关人等,都已经被警察带回派出所,只有还在忙着打扫残局的清洁工,证明这里不久前发生过一场斗殴。
宁晗还是先陪郝语去了趟卫生间。
出来时,郝语不安地开口:我老公就是掌握不好说话的分寸,他今天讲那些,顾总不会介意吧?宁晗莫名其妙:他有什么好介意的。
不是顾景明自己要听故事的么。
……要是大学时期的郝语,恐怕就会直接说我怕他以为我老公在影射他或人家没名没份地跟着你,你总该考虑他的感受。
如今她早已学会说话留三分的社交技巧,便心领神会地笑了一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只在心里嘀咕,顾景明果然是做大事的人,能屈能伸。
·一行人各怀心思下了楼,在餐厅门外友好告别,又由各自的司机开车接走。
宁晗刚上车,就收到了易云彬的消息。
甲方再好也毕竟是甲方,有了什么新想法,就会不分时间前来打扰,易云彬在这一点上未能免俗。
宁晗跟他来来回回发着消息,等沟通结束,才发现旁边的人很久没有动静了。
她回过头,借着昏暗夜色望去。
顾景明闭着眼,眉间拧出一道浅浅的皱褶。
似乎不太舒服的样子。
视线再往下看,只见他右手虚握成拳,抵在腹部。
宁晗一怔,想起他胃不太好。
有胃病的人,好像不适宜吃日料这类生冷的食物。
顾景明。
她轻喊了声,凑过去些,你胃疼了?顾景明缓缓掀开眼皮,低垂视线落在她写满关心的脸上,似乎迟疑了一下,才说:没有。
宁晗不信。
她往窗外看了眼:附近应该有药店,我去帮你买点药。
前排司机已经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不用不用。
司机趁着等红灯的间隙,熟门熟路地翻找出胃药,连同矿泉水一起往后递,顾总胃不好,车上常备着药呢。
宁晗看见顾景明眉间的皱褶更深一成,好像在嫌司机多管闲事。
你瞪他做什么,身体不舒服就该吃药呀。
宁晗为司机仗义执言完,又不解地问,既然吃不了日料,干嘛不让他们换一家店?顾景明无语地接过药盒与矿泉水。
他熟练取出两颗药片,就着矿泉水咽下去,才不咸不淡地说:我说我没想到那是家日料店,你信么。
宁晗哑然失笑。
信,当然信。
因为她也被郝语发来的英文店名误导了。
那你也可以点餐的时候提出来。
她说,让郝语点些你能吃的熟食。
车辆在此时驶上跨江大桥,沿途灯光骤然明朗。
光线笼住男人英俊的侧脸与他修长的身影,让宁晗有了刹那的恍惚。
抛开别的不提,这人哪怕身体不适的时候,也依旧很好看。
顾景明把药盒与矿泉水放到旁边,头也不抬,懒声说:我这不是,不想卖惨。
省得招人嫌。
宁晗:……对,不喜欢别人卖惨的话是她说的没错。
可那都是饭后的事了,怎么还能跟她扯上关系。
她扭过头,目光平视前面的副驾:关我什么事,你少往我身上泼脏水。
顾景明笑了声,靠着椅背缓神。
没过多久,宁晗先按捺不住:可是你既有洁癖吃饭又挑剔,不应该是那种生活特别规律的人吗,怎么会胃不好?在她浅薄的医学常识里,只有像她这样晨昏颠倒三餐不定时的人,才容易被胃病找上门。
顾景明语气散漫:你眼神是真不好。
……顾总,我这是在关心你,你别突然人身攻击行吗?反正就是眼神不好。
顾景明意有所指地重复了一遍,才解释说,我上中学的时候生活就不规律了,有时忙起来就忘了吃饭。
宁晗下意识问:忙着画画啊?跨江大桥一过,就是片市政开发的绿地公园。
茂密林荫遮挡住多余的光线,让视野重新回归昏暗。
顾景明双眸浸在这片昏暗中,无声地望着她。
宁晗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自觉地绞紧手指。
她从来没跟顾景明提过,自己在傅老师家里见过他的画。
此时猝不及防说出来,显得像她早在肆意打探别人过去的经历。
就在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时,顾景明缓声开口:也对,你认识傅老师,知道我画过画也很正常。
声音里没有半分不悦,宛如稀疏平常地跟人闲话往事。
宁晗应该就是在这时,被他平静的语调鼓励了。
她抿抿嘴角,问出盘旋已久的好奇:其实你画得蛮好的,后来为什么不画了?顾景明耸肩:画画哪有继承家业容易赚钱。
……话是这么说没错。
可想到傅老师家中那幅令人一眼惊艳的油画,哪怕作为旁观者,也会感到深刻的惋惜。
宁晗点点头:哦,还是挺可惜的。
顾景明目光沉了沉。
下一瞬,漫不经心的笑意就重新覆盖了眼中的失落。
此后一路无话。
快到枫林水岸时,宁晗想起来说:对了,我打算周一回画廊上班。
顾景明停顿一拍,说:把绘图板带过去吧,画廊事少,闲下来把乐云的图画了。
宁晗有些意外:可以吗?她都做好下班后回家赶工的准备了。
顾景明:反正你给乐云画画,也是在给我赚钱。
宁晗默了默,意识到如今顾景明算是她甲方的甲方。
完了,人家都说位高一级压死人。
她摇头感慨,现在你位高我两级,一只手指就能碾死我,我简直是食物链底层了,好卑微啊。
顾景明:没看出你卑微在哪儿了。
宁晗振振有词:一个人打两份工,还不卑微吗?我们打工人的辛苦,你哪里会懂。
她说这话时,睫毛还配合语速扇了几下。
不知道的人见了,恐怕会真以为她是备受压迫的小可怜。
顾景明看她一眼,忽然说:我明天要出国,回来给你带份礼物,是不是就没那么辛苦了?哎呀,我说着玩的,不用带礼物。
宁晗弯起眼笑,接着又问,你去哪里呀?法国。
啊……她懊恼地发出个单音,感觉自己要打脸了。
顾景明接收到她似有求助的目光,低声问:有什么想买的?司机已经将车停在枫林水岸门边。
宁晗不好耽误太久,慢吞吞地说:我有个喜欢的冷门画家,她这个月自费出版了一本画集,放在自己的画室卖。
顾景明心领神会:行,我帮你买。
真的?宁晗惊喜地睁大眼,画室位置很偏僻哦?那位画家性格极其孤僻。
她居住在偏远乡村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
若非如此,宁晗大可以委托代购。
顾景明无奈地笑了笑:再偏僻又怎么样。
你都亲自拜托了,哪怕深山老林也得给你买回来啊。
相比其他时候,他这句承诺语气很淡,仿佛就是自然而然地答应帮个忙而已。
然而宁晗下车后,耳边萦绕的声音却久久没有散去。
她仰头望向夜色中的月亮,眨了下眼,感觉心里某个角落,被留下了一笔淡淡的印记。
·过完周末,宁晗经历了一番痛苦的起床,总算没在返工当天就迟到。
好几天没来画廊,站在门口输入密码的动作也有点生疏。
等她成功输入正确密码,推开门时,往里迈步的动作就随之一僵。
庄烁坐在前台,与她面面相觑。
你怎么来了?两人异口同声地问对方。
幸好宁晗马上明白了缘由,肯定是她以为顾景明会通知,而顾景明却以为她会通知,结果最后两个人都没有告诉庄烁。
庄烁白白早起一天,十分无语。
尤其自从他知道顾景明那些见不得光的打算后,这还是第一次跟宁晗见面,所以导致他此刻见到宁晗的表情,立刻变得无比复杂。
宁晗以为他心有埋怨,关上门说:我的锅,忘记跟你说一声了。
这怎么能怪你呢。
还不是顾景明知道你手没事了,心里一激动,就把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发小抛之脑后了。
庄烁让出前台的位置,但没急着走,拨了拨她放在桌上的画框。
宁晗觉得他语气酸溜溜的,忍俊不禁:别这么幽怨嘛,这几天麻烦你了,我请你喝杯奶茶?不麻烦。
庄烁说,我一个闲人,能帮你代几天班,是我的福气。
宁晗:???是她的错觉吗,几天不见,庄烁好像哪里怪怪的。
庄烁心中的苦闷无人知晓。
他叹了口气,指着宁晗的手腕:确定你那手没问题了?我看着还有点肿,你要不要再休息两天?……宁晗怀疑他看上她的神仙工作了。
于是便坐回前台,态度坚决地回道:不行哈,我不像你跟顾总运气好,生下来就可以坐等继承家业,我要为我的事业好好拼搏。
拼搏事业这种话,从宁晗嘴里说出来根本没有说服力。
换作其他了解她的人听了,都会反嘲一句你个咸鱼说什么鬼话。
谁知庄烁听完,却微妙地变了下脸色。
他到现在依旧不赞同顾景明的决定,可这并不代表,他愿意放任别人误会多年好友。
你觉得,他是继承家业?庄烁犹豫着问。
宁晗茫然地抬头:不是吗,他自己是这么说的呀。
静默数秒,庄烁再开口时,话里充满了替顾景明鸣不平的意思。
顾景明继承的能叫家业吗?他外公生前给他留下的,就是个烂摊子。
--------------------作者有话要说:庄烁立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