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酒店放下行李, 宁晗就迫不及待找关诗瑶求助。
【救命,我怀疑顾景明在试探我。
】这会儿正是午休时间,关诗瑶不忙, 给她打回来一个语音通话:你是指哪方面的试探?就是他有事没事总关心我未婚夫。
宁晗讲完近日来的种种古怪之处, 无比纳闷,我猜他已经知道,我根本没有交往对象。
关诗瑶比她更纳闷:你为什么要说自己有未婚夫,梁弈不是你的一生之敌吗?我……宁晗一时语塞。
这事要从头论起来,得追述到她跟顾景明认识的第一天。
反正阴差阳错的, 她就给自己操稳了已订婚的人设。
她心中涌上一阵懊恼,额头抵着落地窗,整个人被混乱的思绪团团包围。
投资论坛嘉宾下榻的住所,自然是在燕市排得上号的奢华酒店, 宁晗不在主办方邀请名单里, 是顾景明以私人名义替她多订了一个房间。
从房间俯瞰出去,车水马龙的城市景观跃然眼帘。
但宁晗的瞳孔聚焦在窗户上, 能隐约看见自己拧紧的眉毛。
总之现在已经这样了。
她含糊掠过前因后果, 拨弄下刘海,我现在就想知道,他到底要干嘛。
他多半想追你。
关诗瑶腹诽了一句, 暗示道:或许他想, 给你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
好友的提醒, 令宁晗茅塞顿开。
对啊,顾景明不就是爱捉弄人的性格吗?这几天刻意的提及,估计就像猫捉老鼠一样, 想起来了就懒洋洋地逗几句,然后欣赏她一惊一乍的反应。
回想她一次次拙劣的应对, 宁晗自己都觉得荒唐。
也不知道顾景明背地里嘲笑过她多少回了。
思及于此,宁晗狡黠地弯起眼。
坦白从宽而已,有什么难的。
她倒要看看,当她猝不及防手撕已订婚人设的时候,顾景明会有什么反应。
毕竟被他逗了那么多回,她总要反击一次。
·一整个下午,宁晗没有找到坦白的机会。
她在房间里画了多久稿,顾景明就在隔壁房间开了多久会。
等到五点过,房间门铃才终于被人按响。
放下笔,宁晗起身时的表情和姿势,都带着种奔赴沙场的英勇感。
她昂首挺胸地来到门边,深呼吸几次,用力拉开了房门。
走廊的光线才漏进来一缕,她反击老板的雄心壮志就濒临崩塌。
顾景明换上了一身正装。
剪裁与面料皆是一流的正装,适合出现在杯觥交错的酒会上,但无论是他敞开没系纽扣的西装,还是黑衬衫领结处垂下的印花领带,都和他靠在门边的姿态,组合出不受拘束的散漫劲。
宁晗认出来,他今天系的领带,就是她送的那条。
晚上有空没?安静的走廊里,他声音很轻,大概是下午开会说了太多话,此时低沉中带着不明显的微哑。
音质中磁性的部分被无限扩大,电流般游过耳廓。
宁晗:有。
顾景明点了几下手机,边跟对面沟通边说:陪我出席一个酒会,衣服等下会有人送过来。
宁晗懵懵地问:这也算前台的工作范围吗?顾景明:不算,可陈恒跟吴经理有其他安排。
发完消息,他抬起头,嘴角带了点笑意,所以,能邀请你成为我今晚的女伴吗?二十分钟后,出席酒会的服装由专人送到了宁晗房间。
一条正式却又不失俏皮的黑色抹胸长裙,搭配的首饰与高跟鞋也一应备齐。
宁晗换上后照了照镜子,发现尺码不偏不倚刚好合适。
她一边想着顾景明不愧是曾经的美术天才,对人体比例的掌握让人望尘莫及,一边又皱眉看着胸口小小的印花装饰,嫌它看起来跟顾景明的领带花纹太过相似。
跟情侣装似的。
酒会的举办地点就在这家酒店的宴会厅,她不用着急出门,在房间里等到快六点时,才拿上皮包出去。
顾景明已经等在外面。
见她开门出来,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艳。
很适合你。
他称赞道。
宁晗不自在地望向走廊:谢谢。
默了默,又小声说,你今天也挺人模狗样的。
顾景明笑了笑,往电梯处走去:不用说得这么勉强,反正又没你未婚夫好看。
啧,记仇。
宁晗不想在即将出发参加酒会的时候,花时间来解释她的个人问题,只跟在他身侧偷偷打量了几眼,发现顾景明今天确实很帅。
他身上藏着异于其他精英人士的气质,更洒脱不羁,换上正装也不显死板,像个笑起来时要误众生的浪荡子。
但是却并不惹人厌烦。
是那种他看你一眼,你的心都会跟着轻飘飘飞起来的感觉。
随着他往前走动,走廊精心设计的灯光落在他侧脸上,光影徐徐转变,他眼尾的笑意也时明时灭。
进了电梯后,顾景明眼神扫了过来:你还要看多久?宁晗蓦地扭过头,盯住旁边的楼层按钮不动:看都看不得,小气。
耳边响起愉快的轻笑声,与他身上的香水味一并送过来,在密闭的空间里,让她恍惚想起一个名词。
普鲁斯特效应。
意思是指,当一个人闻到曾经闻过的味道,当时的记忆也会随之浮现在脑海之中。
厢顶的空调吹出冷风,被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人挡住了大半。
很像初遇那天,她坐在他的车里,用他的衣服取暖。
外面是初夏暴雨连绵不断,车辆如同行驶进蜿蜒河流,停停走走,浮浮沉沉,而她的身边,是一个还不知晓姓名的陌生人。
转眼快两个月,当初的陌生人早已有了更确切的称呼。
顾景明。
宁晗扬起头,与他对上视线,你用的香水,到底是哪一款?顾景明看着她:终于舍得问了?她啧了声:说来听听嘛。
电梯门在此时打开,有主办方负责接待的人过来,微笑着将他们迎到前厅,再他们出示邀请函。
邀请函事先放在了宁晗的皮包里。
她打开环扣刚准备拿,顾景明就先一步将手伸了过来。
皮包很浅,他借着身体微倾的姿势,修长手指拿住邀请函一角,同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个沙龙香品牌的名字。
将邀请函递给工作人员时,顾景明淡声说:定制的,外面没得卖。
……哦。
宁晗心里有些遗憾。
如果你喜欢,他又拖长音调继续道,可以跟我说。
宁晗反应慢了半拍。
总觉得……他说的不是香水。
·进入酒会现场,顾景明玩世不恭的态度就收了起来。
他一手扭转思腾亏损的事迹,在燕市也是赫赫有名。
整场酒会不断有人端着洒杯过来和他攀谈,每当有人举杯示意时,他手里的香槟就会随之减少一些。
哪怕不是沸反盈天的酒局,宁晗陪到后半程,也隐隐开始担心。
趁着这会儿没人打扰,她拉了下顾景明的袖子:你还行吗?她声音太小,顾景明没听清,不得不弯下身:嗯?呼吸里有淡淡的酒气,眸中却是一片清明,看不出是清醒还是微醺的状态。
宁晗:你今晚喝了不少,胃要不要紧?没事。
顾景明平静地回了句,又在看清她灵动双眼里毫不掩饰的怀疑时,心念一转。
静了几秒,他开口道,帮我跟前台说一声,让客房服务送点解酒的到我房间吧。
宁晗点点头,走到角落打电话,过了会儿又转回来:胃药带了吗?带了。
但不记得放在哪儿了。
真的假的?宁晗开始犯愁了,今晚他助理不在,万一酒会结束顾景明大醉不醒,岂不是要靠她帮忙找?顾景明:当然是假的,逗你呢。
……宁晗无奈地瞪他一眼。
因为眼睛形状的限制,她瞪起人来并不凶狠,反倒像小姑娘气恼的撒娇。
再开口时,说出来的话也像撒娇:你一天到晚,能不能有个正经的时候,烦死了。
顾景明忍着笑,随手将香槟杯递给路过的服务生,转而拿了杯不含酒精的饮料。
之后任凭其他人如何示意,都没再碰一滴酒。
等到酒会结束,两人再搭乘电梯原路返回。
回去的两三分钟,顾景明明显比来的时候沉默了很多。
先前喝下的酒终于在身体里起作用,从头到胃,都隐隐让他感到不适。
宁晗帮他打开房门,等里面灯光亮起,再转身想去扶他时,才发现他脸色竟是异常的苍白。
……你是在演我吗?宁晗惊了一瞬,刚才不是还好好的?顾景明连眼皮都不想抬,睫毛低垂着,声音也很轻:演得像么。
挺像的。
宁晗诚恳地评价了一句,侧过身想让他自己进去,却听见他的呼吸也逐渐变得沉重。
她愣在原地观察了刹那,默默得出结论。
是真的喝多了,不舒服。
她叹了口气,将碍事的皮包扔到旁边,使劲搀扶着他:你说你什么毛病啊,该说实话的时候不肯说。
顾景明低着头笑了一下,没吭声。
他看起来高高瘦瘦,可真正架住他的手臂时,宁晗才迟来的意识到,这人应该是那种脱衣有肉的类型。
很沉,潜伏在衣服下的肌肉也很结实。
可惜她已订婚的人设还没来得及澄清,力大无穷的人设就险些毁于一旦。
几乎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她才踉跄着把人扶进了屋内。
太久没关的房发出嘀嘀的提示音。
宁晗一咬牙,把他直接扔进沙发,没管他手臂撞到扶手的动静,跑回去先把门关好,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就这十几步路的距离,她快要累死了。
顾景明慢慢换了个姿势,仰面躺在沙发上,两条长腿仿佛无处安放,一条屈起,一条垂下来踩着地毯。
宁晗在旁边看着,觉得酒店这不到一米八的沙发,真是委屈了他。
先把药吃了吧。
她放软语调,怕他意识模糊听不清自己说的话,往前几步,在沙发边蹲下来,顾景明,你的药在哪里?男人半阖着眼,看着她不说话。
宁晗不得不重复了一遍:吃——药——,能听懂吗?还是没反应。
……该不会喝傻了吧。
她摇摇头,默念酒精害人,起身刚要去翻他的行李箱,手腕就被人一把捉住。
顾景明没用什么力气,微凉指腹轻搭在她的皮肤上:我知道药在哪儿。
所以呢?她耐着性子问。
他嗓子哑得能听出颗粒感:但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行,你不舒服你最大。
说吧,什么问题?顾景明眼中有暗潮涌动。
他安静了很久,才一字一顿地问:你说你有未婚夫,是骗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