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嫁出门后,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日子也恢复到了从前,一切都正常的不得了——我每天清晨起了,还是会跑步,晚些还是会做瑜伽,做运动,不同的是,新兰会端来茶水给我。
大哥还是会偶尔来找我下棋,二哥还是三天两头的来找我出府玩,我也会经常到唐门的店子,见见掌柜,有时隐在客人间,巡查生意。
我也渐渐开朗起来,慢慢忘记姐姐是怎么样不堪地出嫁,放佛生活从来就是现在过的这样。
可是有些什么,定是不同了,我变得害怕呆在府里,渴望出去,渴望外面的世界,渴望回到我的时代。
南英在姐姐嫁后,并没有给我任何解释,就回了昆仑。
阿笛来传话说是南英的师父急召南英回去的。
我说不上失望——大概心里的某一个自己,并不想看到南英的心机与不堪。
虽然我知道他生长于侯门,师承昆仑,学的就是权术谋略这一些,可是心里还是隐隐希望,南英只是那个清雅高洁宛如谪仙的男子,是那个会有情绪的少年,是那个可以让我畅所欲言、交之以心、又能理解我奇特观点的知己,是那个对我说唯一对我想要真实以对的人。
新年在热热闹闹的气氛里过去,一家人都很和美的样子,除了不想见相里夫人,别的家人都让我觉得温暖。
只是守岁的时候,我悄地的对自己说名著里的话:但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当我的十二岁生辰来临的时候,已经是正月的月末,那天一大早,天空明媚,却飘起了鹅毛片大的雪,世界一下子干净起来,都银装素裹的。
新兰和吉祥都雀跃的不得了,一则是因为我生辰,二则雪是瑞兆。
新兰为我挑了桃红色短袄,配上淡粉色的衣裙,挽起流云髻,繁复的发式,却最后只赞了一只上好的羊脂白玉的簪子,耳上戴上了同样玉质的耳坠子,更显得浓妆淡抹总相宜。
一切穿戴停当,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十二岁的年纪,不需要任何装饰,肤若凝脂,唇若点朱,眉目清远,一双凤眼,光华慑人。
身段高挑儿而颈细,丰满而玲珑,原来不知不觉间我已成出落了一个窈窕少女了。
新兰在一旁不停的赞叹:小姐真是美,若不是时节不对,真让人以为是桃花仙子下凡尘了。
吉祥也在一旁凑趣:哪有什么时节对不对的,咱们小姐的心性,就算是桃花,也可以在寒冬里开。
我听他们这么说,一愣,随即嗔道:你们两个小蹄子,几天不收拾你们,都打趣起我来了!说完回头就去扭小吉祥的耳朵,吉祥一边告饶,一边用手垫着假装掌自己的嘴巴,把我和新兰都得前仰后合的。
这时只听一阵爽朗的笑声先至,随后只听到推门声,有人进了屋来。
我从内间跑出去,不用看也知道是二哥,只有他这个疏爽不拘礼的,才会通报也没有一声推了门就进来。
我笑着站定看他,大哥也跟着进了门来。
他们两个一见我,都愣在门口,我看他们一副呆头鹅的样子,不由更觉好笑,道:唉!我说这大冬天的,两位公子都冻傻了,新兰,还不给二位爷看茶!二哥先反应过来,道:明空,你这个淘气的,又取笑哥哥们。
不过你看看你自己,大了一岁,是不一样了啊。
我家有女初长成啊,几时估计要惹得倾国倾城了!大哥也轻轻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目光幽深的很,让我有点不知所谓。
我调皮的步到两人跟前,一伸手,道:礼物呢?没理由空手而来吧?这次大哥先发话,他先是清咳了一声,调侃道:能少了你的?说完背着的手拿到前面来,大大的手掌上躺着一只小盒子。
我笑,伸手就拿了过来。
缓缓的期待的打开,一看,一副碧绿带白的耳环,煞是精致好看。
我笑看大哥一眼,道:果然知道我,这么多首饰中,我最喜欢耳坠子!我再仔细看去,碧绿的是一座惟妙惟肖的山峰,郁郁葱葱似的,仿佛有树木丛生,在这么小的玉石上雕这样精细的东西,不但要玉质极硬,还要师父雕工非凡,错一点点,整个玉石就会被刻断。
更妙的是,整块玉的侧角竟然是一朵悠悠的白云,上面一丝儿红淡淡晕在白云的下角,仿佛夕阳下的云霞一般,云上虽只雕了三两笔,却悠游尽显。
耳坠子由一块玉天然雕成,这么硬的玉质必然是铁龙生,而又要翠绿带白,白中带红丝,而且两个坠子极为对称,不知玉料有多昂贵,工匠又花了多大的心思才能做成。
我极为欢喜和感动,知大哥是寓意了峨眉山时大家一起看的日落。
我笑得明媚,一双眼凝着大哥,真诚道:明空真的极为喜欢这份礼物,多谢大哥!二哥在一旁说嚷嚷道:能不喜欢吗?这一对峨眉晚云,大哥亲自画的图,找了十几个玉匠,才有人说能做。
又不知挑了多少玉料,又刻坏了许多,多亏咱们自家就有经营玉石生意,不然真是要亏得血本无归呢……大哥出声打断:这还好,明空生辰,做哥哥的总要有诚意的。
说完竟可疑的有些不好意思。
我心下更是感动,大哥平时总是冷酷别扭,但是疼惜我这个妹妹的心思,一点都不比和我更为熟稔的二哥要少。
我感激的看着大哥,吩咐新兰立刻帮我戴起来。
戴上后,大哥二哥都端详着齐齐点头称妙。
然后我转向二哥,问道:那你嘞?总不能太没诚意吧?二哥一副鄙视的样子,对门外他的贴身小厮福强吩咐道:上菜!然后几个小厮鱼贯而入,在桌子上摆了几道精致之极的菜,煞是好看。
我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我的好二哥,你不是打算吃一顿好的,就把我打发了吧?我狐疑道。
二哥一副更不屑的样子了,你二哥几时小气过?是谁前两天唠叨着好厨子难请。
我忽然想起我前几天在考虑香满楼生意时,对身边的香兰和吉祥抱怨说,好厨子太少,菜肴做的没有新意,或者我吩咐的都做不出来,那时二哥正好路过的。
没想到他听进去了,以为我抱怨没好吃的。
喏,二哥聘了前御厨给你,付了三年的工钱,到期了你满意就再用,不满意就换。
怎么样?不算亏待你吧?说完一副得意的神情看着我。
我笑,心里极温暖,道:哇!这个是份大礼,好的酒楼的厨子,工钱都不菲,更何况是前御厨三年!二哥果然厚道!说完我开心的拍拍他的肩膀,一副看待大好青年的样子。
二哥一副嫌弃的样子,晃开我的手,但是嘴角的笑意却满溢出来。
我接着道:我不打算把他留在府里,不过会一直用他,二哥不会介意吧?哦?你这个鬼丫头又打什么主意?莫不是要拿我送的厨子,换银子?他疑惑道,随后又说:算了,随你,反正是给你的礼物,你怎么样都可以,不用征询我同意。
我拍掌大笑:二哥万岁!他大哥都一脸无奈地摇头看我,我回一个大大的鬼脸笑。
再看看新兰吉祥,心里觉得很充足幸福。
唐朝的习俗,未成年的孩子的生辰要午宴,于是中午一家人着实热闹了一番,我心满意足的吃完二哥送的大厨做的菜肴,真是享受。
有了这个厨子,香满楼更是客似云来,财源滚滚,我似乎看见,一簇簇金锭子向我奔来。
午宴笑意融融,一片歌舞升平过后,因为冬季日短,太阳已经开始西斜。
我想要一个人独处一会儿,就只带了新兰步到后园。
大雪洋洋洒洒的怎么也不停时,我差了新兰去沏茶,自己一个人站在后花园的亭子里,静静的赏雪。
亭子里的四角早就有家丁置好的火炉,并不觉得冷。
这时我听到身后咯吱咯吱的声音,以为是新兰拿茶回来了,我看着被阳光染成金色的漫天飞雪,问新兰:新兰,吉祥说,我就算是桃花也可寒冬开放,你也这样觉得么?背后,沉默了半晌,我才发觉不对,还未回头,就有一把声音沉沉的说道:是啊,明空要盛开,又怎么会管时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