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 两边家长其乐融融。
另一边,孟响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内心煎熬, 挣扎。
前面两个人,一个是他亲姐,另一个是他老板。
即便背地里他对江泽洲挑三拣四, 但到江泽洲面前, 熊熊燃烧的气焰,经他一道轻飘飘的注视,瞬间熄灭。
孟宁和江泽洲没什么交谈, 两个人只是并排走。
可孟响浑身不自在, 他像是硬生生插进来的那一个,别扭又烦躁。
又一个拐角,孟响咳了咳嗓, 前边二人,闻声转过来。
孟响:那什么, 洗手间在哪儿, 我要去下洗手间。
江泽洲指了个方向, 走到尽头, 就是了。
孟响麻溜离开。
留下他们二人。
江泽洲问:要等他吗?孟宁:等一会儿吧。
等待的时间尤为无聊,他们站在廊道尽头,看着窗外云卷云舒。
欣赏了好一会儿, 孟宁突然问他:我今天给你发消息的时候,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江泽洲发现孟宁挺小心翼翼的, 各方各面都是。
连给他发个消息, 都瞻前顾后。
不像他, 想她了, 就给她发消息,晚上想听她声音,就给她打语音电话。
但其实怎么说呢,江泽洲还挺吃这一套的。
江泽洲喜欢的类型万变不变——乖乖女。
顾名思义,从外貌到性格本身,无一不严丝合缝这个词儿。
他见了太多装乖的女生了,唯独孟宁,是真乖。
没什么心机,也没什么心眼,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又好像什么都在乎。
她不在乎自己的想法,只在乎别人的想法,凡事为别人考虑,不为自己考虑。
这种人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纯情,另一类,是傻。
孟宁是前者。
是江泽洲偏爱的那类。
他谈恋爱,不需要女朋友主动做任何事,就像之前和孟宁说的那样,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做好他女朋友就行。
主动的女生固然好,可江泽洲不喜欢。
一段感情,如果一定要一个人主动,对江泽洲而言,必然是他。
他凡事都爱占据主导地位,工作上如此,感情上也如此。
但占据主导地位的意思,并不是说这段感情,全由他操控。
就像拔河比赛,他轻轻一拉,孟宁一个跟头,栽进他怀里。
他享受被她依赖的感觉。
不打扰,江泽洲说,我当时正好没事儿。
那就好。
她松了口气,眼尾缓缓挑起愉悦的弧度。
江泽洲又说:以后如果还有这种事,还是像今天这样,第一时间告诉我。
孟宁:应该不会有了吧?江泽洲扬了下眉,悠悠道:不好说,毕竟我爸妈和你爸妈认识,我觉得,这样的场合,以后少不了。
……难不成每一次你都会陪我出席吗?你工作挺忙的。
再忙也得吃饭。
江泽洲四两拨千斤。
没一会儿,孟响出来。
悦江府可供消遣的娱乐活动挺多的,但基本都是些男人喜欢的东西。
要找个适合孟宁玩儿的,江泽洲思前想后,大概只有唱歌这项活动了。
听到唱歌,孟宁头摇成拨浪鼓。
江泽洲问她:你不是艺术的吗?孟宁:学艺术的不代表喜欢唱歌,而且我唱歌的声音,透过话筒,和平常说话的声音差别很大。
她是细软声线,经由话筒出来,非常甜糯,即便唱流行歌曲,也像是在唱儿歌。
见她不愿意,江泽洲没再勉强,只是:好像没什么有意思的娱乐活动了。
孟宁:我看到大堂提供咖啡甜品,要不下去喝一杯?别人说喝一杯都是喝酒,就她,是喝咖啡。
江泽洲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唇,也行,孟响呢?一路都在当隐形人的孟响,陡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回过神来,也不知道他们问的是什么,反正有他姐在,总不能是什么坏事儿,于是点点头:好。
大堂一角的等候区。
三人围坐在一张四人桌旁。
江泽洲似乎终于意识到孟响这个电灯泡,也意识到他不仅是自己未来小舅子,还是自己的员工,于是开始和他聊工作上的事儿。
他们聊工作,孟宁不好插话,而且也插不进嘴,一句话里一堆专业名词,她根本听不懂。
不知过了多久,孟宁收到母亲的消息。
【你们在哪儿,我们打算回家了。
】孟宁打字:【楼下大堂,电梯下来就能看到。
】【好,马上下来。
】孟宁收起手机,不得不打断热火朝天谈论工作的两个人,那个,你们是接着在这儿聊天,还是回家?孟响:要走了吗?孟宁:嗯。
孟响:回家吧。
孟宁停顿了下,望向江泽洲,我回家了。
江泽洲:到家给我发消息。
孟宁眨两下眼,好,你到家了也给我发消息。
江泽洲:恐怕不能。
孟宁微楞。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面色未变,语气也不含任何着急成分,下午三点的航班,我得先走一步,再晚估计赶不上了。
我以为你明天才出差。
孟宁是真没想到他工作排的这么紧。
没有。
江泽洲仍旧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我送你到停车场?都几点了,还送我去停车场?孟宁替他着急,催他,你快走吧,要是赶不上飞机怎么办啊?改签呗。
……别改签了,快走吧。
孟宁边说边推他,火急火燎的。
出旋转门,江泽洲的车就停在正门,毕竟是自家地盘,就算把车停在大堂里边儿,也没人敢有意见。
江泽洲敛眸,低笑:你这样,我真的会以为你迫不及待希望我走,然后换一个男朋友。
孟宁完全没料到他还有这种闲心思,瞎说什么呀,我们两年内都不能分手的好不好?江泽洲煞有介事地点头,又得寸进尺地强调:别和异性单独约会。
孟宁哭笑不得:我上哪儿来的异性朋友?你别无理取闹啊江泽洲。
江泽洲心想这哪儿是无理取闹,他这分明是——恃宠而骄。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逼近,江泽洲没再停留,我走了。
车门拉开,他坐了进去,车窗降下来,孟宁往后走两步,朝他晃了晃手,路上小心。
然后他就揣着孟宁这声叮嘱,一脚油门踩到底,飚了出去。
孟宁:……目送江泽洲离开后,孟宁回到大堂,恰好父母也在大堂。
孟宁左右看,江叔叔和吴阿姨呢?刘白:你吴阿姨怕你不好意思面对她,所以他俩没下来。
孟宁面色羞赧:怎么会……刘白无情戳穿她:那正好,我要去你吴阿姨的画廊玩儿,你一块儿吗?孟宁瞬间哑火:不了吧。
刘白轻嗤一声,她的周末活动向来安排得满满当当,不是让老公陪她上选修课,就是和闺蜜约会。
孟川工作忙,每周只能抽一天的时间陪老婆,昨儿个陪了一天,今天出来,还是因为要和江永邺谈事儿,顺道赶过来的。
二人忙完这场,还得赶下一场。
最后剩下两个留守儿童,面面相觑。
孟宁:打车回家吧?孟响:各回各家。
孟宁:不跟我回去吗?孟响:明儿个要上班,住你那儿不方便。
言之有理。
于是二人分头打车,各回各家。
休息日几乎是眨眼的工夫就过去,忙碌的周一又来了。
孟宁每天依然两点一线,只是偶尔上班前,和下班前,会看一眼手机。
过去一个礼拜,江泽洲给她养了个坏习惯——她总以为一出门,就有人在外等她。
手机里没任何消息,门外接人下班的车许多,但没一辆车是来接她的。
孟宁勉力笑了笑,拿起车钥匙,自己开车上下班。
但她和江泽洲每天都会联系,时间很规律,早中晚三次。
聊天也是常规的早安、晚安,有的时候孟宁觉得他们两个像是刚在一起的情侣,有的时候孟宁又觉得,他俩像是在一起很多年的老夫老妻。
温吞,清淡如白开水般的相处模式。
直到周三晚。
孟宁晚上看电影时没注意时间,原本九点洗澡,硬是拖到九点半才洗。
洗完澡,急匆匆出来,头发还没擦,就听到急促的手机铃声。
她赶忙跑过去,铃声却停了。
一点开聊天界面,十三个未接来电。
均来自江泽洲。
孟宁不顾还在滴水的头发,忙拨回去,一秒接通。
她懊恼解释:我刚刚在洗澡。
江泽洲按了按太阳穴,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
孟宁是个生活作息非常规律的人,几点干什么,日复一日。
电话迟迟无人回应,江泽洲胡思乱想,脑海里闪过不知多少入室抢劫案件。
到头来,倒是自己吓自己。
孟宁失笑:我怎么可能会出事啊,小区安保很好的,而且七点多的时候,我们还聊过天。
江泽洲也笑了下,不等他接话,敲门声响。
为了赶明天的航班回去,两天的行程压缩成一天,一天忙到晚,他没怎么吃东西,直到胃疼才察觉到这件事,于是十分钟前,给前台打了个电话,让人送点吃的上来。
他以为是酒店高效率,十分钟就能送餐上来。
等一下,我去开个门。
江泽洲握着手机,到门边,拉开门。
意料之外的,门外站着并非酒店送餐人员,而是穿着紧身连衣裙,身材凹凸有致的女人,烈焰红唇,笑起来娇艳妩媚:江总,你好。
因为和孟宁打电话,江泽洲唇畔挂着的笑,只一秒时间,消失。
他沉着脸,滚。
然后,毫不迟疑地关门,力度极沉,门框似乎都在颤。
孟宁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发火,冷不丁也跟着打了个寒颤。
她不知道江泽洲那边发生了什么,但是隐约听到了个女声,娇滴滴的,酥到人骨子里的腔调。
大晚上的,门外出现个女的,声音撩人。
时间,地点,人物,组织起来——要发生什么,昭然若揭。
随后的关门声,以及江泽洲怒斥声——他的态度,也显而易见。
孟宁抿了抿唇,那个——话刚出口,就被江泽洲打断,不是在冲你发脾气,你别往心里去。
孟宁小声哦了下。
江泽洲烦躁地薅了把头发:刚那女的我不认识,没骗你,我以为是酒店的送餐人员,所以才过去开门的。
孟宁:嗯。
江泽洲默了几秒:你别不信。
孟宁咧嘴笑:我没有不信,你要是真想干些坏事儿,不至于在这个时间点。
江泽洲:你还是不信我。
孟宁笑意更放肆,我真的没有不信你。
江泽洲:真的?孟宁:真的。
空气又被灌入一注沉默,唯轻浅起伏的呼吸交错。
孟宁。
嗯?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什么问题?江泽洲思忖片刻,他深知,感情并非一蹴而就,但今夜也不知怎么,突然想她,非常想她,也非常想要一个,她的态度。
不是确信答复,是一个态度。
他觉得这应该不是很过分。
你……刚刚有吃醋吗?话到嘴边,硬生生改口,怕吓到她,成了另一种——我想和你视频,看看你的脸,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