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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3 章

2025-03-22 06:45:36

韩氏集团。

顶层办公室。

算我求求你了, 一个中年妇女跪在地上,不停落泪:阿颂,你去做配型好吗?你弟弟真的不能再透析了。

敏尔平均每周都要为了她的儿子盏三来闹三次, 韩颂之要么不理,要么让保卫处将敏尔赶出办公室。

可今天不同,他抬眼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女人,只觉得有点荒唐。

她为了她的儿子求情, 可他也是她的儿子。

这是韩颂之第一次开口和敏尔说话:你知道,我也是你的儿子吗?说完, 他又觉得有些可笑, 当然知道啊,不然怎么会每周都来他办公室找他帮她儿子配型。

敏尔愣住, 不过片刻后又反应过来:当然, 阿颂,你当然是我儿子。

你放心,你把肾给小盏后,我一定好好照顾你。

韩颂之沉默着签了几份文件, 没有答话, 也没有让保卫处将敏尔赶出去。

敏尔第一次看见希望,她绞尽脑汁又想了套措辞:你看池矜月死了, 宁臣他们又讨厌你。

如果你把肾给小盏,起码妈妈和小盏是特别爱你的啊。

韩颂之笔尖顿了顿, 视线落在手腕处交错的刀疤上。

想起那加到最大量的精神类药物,想起心理医生皱得越来越紧的眉头,他第一次感觉, 自己好像活不长了。

要不就去做配型, 把那一颗卵子还了。

好, 我答应你会考虑一下。

清冷的声音伴随着黑夜一起落下,却给了敏尔无限的希望。

敏尔不停地道谢,好像已经看到了盏三出院的模样。

敏尔跪在地上,将一直攥在手里的那把小刀放进口袋里。

医院已经下病危通知书了,其实她已经打算好了,如果今天韩颂之不同意,就杀了他。

反正离开小盏她也活不下去。

幸好,他松口了。

咚咚。

檀木门被敲响,韩颂之还没来得及说别进,就有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

看见来人,韩颂之皱了皱眉:林沐?林沐看见了跪在地上的女人,不过他觉得没什么所谓,径直朝韩颂之走过去。

林沐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邮箱的页面,点开他和池矜月的邮件,直奔主题:池矜月还活着。

那天他和韩颂之参加同一个酒会,两人都嫌烦就都躲在阳台上抽烟。

大概是喝得有些醉了,韩颂之有些热就解开衬衫袖子,林沐瞥了眼,看见了他手腕上密密麻麻的刀痕。

他那时便知道,韩颂之情况大概不太好。

也不算当什么圣母,只是觉得当时有些对不起韩颂之,就想把这个消息给韩颂之看一下。

韩颂之愣怔了一瞬,眼尾微微有些泛红。

敏尔原先打算出去,可听见这话她下意识看了眼韩颂之,那双原先已经是一潭死水的眸子里又燃了一丝丝希望。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不过池矜月都死了三年了,怎么可能突然复活。

敏尔努力地安慰着自己,直到她看见韩颂之打开电脑,几分钟后声音颤抖地说出了那句在F国时。

那一瞬,她知道,她所有的努力都已经崩塌,韩颂之根本不可能去配型。

如果一开始就是绝望那便没那么痛苦,被活生生打碎的希望最为致命。

一股近乎绝望的心绪涌上来,敏尔站起身往林沐身上靠,她伸手拽住林沐燕尾服的一角:你在骗人吧,池矜月死了三年了怎么可能回来。

林沐听着这沙哑的声音下意识回头,看见刚才跪着的女人扯着他的一角,她手有些脏,白色西装上染上污渍。

他其实有些洁癖,他皱了皱眉,将衣服扯出来:我骗这个做什么,还有你是谁?女人诡异地弯了弯唇角,轻声道:杀你的人。

话音刚落,一柄锋利的小刀直直地刺穿林沐的心脏,血喷涌出来,染红了那雪白的西装。

她原先学过护士,知道刺穿哪里最致命。

她看着韩颂之慌乱的眸子,心里止不住地有些爽。

她的儿子没了,谁也别想好过。

扎完后,敏尔就跑了,最后被警卫处拦了下来。

韩颂之立马拨打了120。

也许人死之前真的会有种直觉,林沐盯着流淌在雪白燕尾服上的鲜血,过了半晌突然笑了:果然老天是看不下去我幸福的,可宁愿怎么办呢。

世间仿若黑白,韩颂之根本不敢碰林沐。

我帮你给宁愿打电话。

他拿起林沐放在桌上的手机拨了电话,可铃声刚响了一秒时,林沐就说算了。

让宁愿别等我了,之前说的话都不算数。

120来了的时候,林沐便已经没有了心跳。

送到停尸间时,宁愿受惊过度,哭到晕厥。

韩颂之在警察局做笔录时,敏尔已经处于不正常的疯癫状态。

你他妈为什么要这样做?韩颂之提起敏尔的衣领,将她压到墙上,语气浸着夜的冷。

都是因为你死,都是因为你,敏尔无意识地重复着:你要是死了不就没那么多事了?你就是害人精,我真后悔生下你。

警察从调解室出来,将他们两个人拉开,又对韩颂之说了声节哀。

沉默了半晌,韩颂之突然笑了出来。

该死的从来就是他。

可他现在真的,好想活着。

宁愿醒了之后,韩颂之去见了她一面。

病床上,宁愿闭着眼,不愿看韩颂之一眼。

韩颂之替宁愿掖了掖被角:我会让敏尔坐一辈子牢,另外,我会将名下所有韩氏股份赠予你,届时,你可以雇佣职业经理人打理。

宁愿听见这话只觉得可笑,她睁眼望向韩颂之,语气冷淡: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些,你给我我也不会要。

抱歉,韩颂之说:可我只有这些。

他知道宁愿想让他给林沐赔一条命,其实如果在今晚之前他真的可能会欣然同意,但现在不可能。

空气静默了半晌。

宁愿静静开口:是因为池矜月吗?话没有说清楚,但两个人都明白。

是。

好,宁愿声音平淡又温和:我接受你的赔偿,今晚就可以签股份转让协议。

我会去宁荷生活,也许不会再见了。

希望你能尽快追到池矜月。

可以。

韩颂之走出病房,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半小时后,助理带着合同到达医院,两人正式签署了合同,韩氏易主。

韩颂之只留下了一套玫瑰湾的房子。

价值万亿的股份就这样转移,韩颂之并无半分不舍,只有解脱。

签完合同后,韩颂之给相熟的职业经理人打了个电话,经理人答应进行韩氏的管理,每一年的管理费由韩颂之支付。

--小黄,趴着不许动!说话的女人手里拿着平板和笔,眉头皱着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她穿着件青色吊带和热裤,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腿。

长发随意扭成丸子扎在头顶,有几缕碎发散落下来。

水泥地上乖巧地趴着一只小狗,眼神委屈到不行。

砰。

木质大门被人砰地一脚踹开,走进来一个小麦色皮肤的女人。

外面真是热死了,看见地上趴着的小黄,她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脑袋,神色怜爱:哟,又被池矜月拉来画画了啊,真是一只可怜的小狗狗。

小黄似乎是听懂了女人的话,轻轻地呜咽了一声。

樱桃面色的神情更加怜爱了,她又摸了摸小黄的头,接着起身倒了杯水喝。

F国这鬼天气简直不能呆人。

我真的救命,池矜月挣扎良久终于还是放弃了,她自暴自弃地将平板摔在一旁: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难画的东西。

难得见到池矜月放弃抱怨,樱桃挑了挑眉,端着水杯凑身去看平板。

紧接着,一口水毫无征兆地喷了出来。

不是我说你,樱桃皱眉看着平板上的画,忍不住皱眉:你他妈有把小黄一分的神韵画出来吗?这画,简直丑得让人一言难尽。

池矜月抬眼,看了看乖巧躺在地上的小黄。

又看了看平板上的画,原本就不怎么美妙的心情一瞬间跌入谷底。

算了,你是摄影的,又不是专业画画的,樱桃也坐在床上,爱怜地摸了摸池矜月的脑袋:大不了咱们那微信公众号上的图片你自己拍不就行了?池矜月和樱桃创立了一个微信公众号桃月流浪,目标是为流浪的小动物找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不过公众号毕竟只是线上宣传作用不算太大,池矜月索性就用这些年做经纪人的积蓄在全国各地建立一些收容所。

雇佣或者找志愿服务者去进行正常的运营。

一开始池矜月以为这个项目要一亏到底的,谁知道后来出了几个网红宠物,接了些合作和广告卖周边。

再后来就开店卖狗粮猫粮猫砂之类,算了算虽然不能维持所有领养机构正常运转,却也亏不了多少钱。

最多也就她拍两三组宣传照的钱。

池矜月觉得为了爱好这些钱算不了什么,也就依旧乐此不疲地干着。

不行。

池矜月摇头,随意束在头顶上的丸子头都快要摇下来。

她对拍摄的要求奇高,拍摄完所有小动物的照片,她可能会累死。

更重要的是,话都说出来了,她现在突然不做了,那不是侧面印证她不行么?池矜月可以接受所有的批评并且认真改正,但唯独不能接受有人说她不行。

樱桃表示理解,她又试探着问:那你雇个画师,又用不了多少钱。

不行,池矜月自己可以。

哎,你这么喜欢小黄,干嘛不领养它。

池矜月愣神,可就在下一秒反应过来:我担心照顾不好它。

樱桃无语,将水一饮而尽后去检查摄影设备:那就随便池公主了,对了,最近有个公司邀请我去拍一组宣传片,佣金蛮丰厚的,在国内,你陪我?池矜月放下平板:你又没灵感了?樱桃就是这样。

她名气很大,数不清的公司开出高价请她拍几组宣传片,她却只坚守在F国这鬼地方。

等到没钱或者没灵感的时候,就接几组来钱快的,找找感觉。

但众所周知,F国没什么可以消费的途径,因此不存在没钱的情况。

所以只能是没灵感了。

昂,陪我吗?我刚好也要回国,国内哪儿?湾洱,樱桃皱眉思考了会儿,得出结论:那个公司好像是慕玥,成立了没几天,但做得还挺大的。

挺巧,我也要回湾洱,顿了顿,池矜月倚在床头,睫毛轻轻颤动:去看看朋友,就明天。

林沐去世的那天,她接到消息立马就要回国。

但她在国内已经是死人了,在大使馆软磨硬泡好几天,那边帮她走手续也要将近一个月。

明天手续就下来了,她也订好了明天的机票。

几乎是一瞬间,樱桃就反应过来池矜月说的朋友是哪位。

她沉默了半晌,走到池矜月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节哀,我陪你一起。

这几天还好,前几天池矜月哭得和泪人一样,白天哭晚上哭,根本干不了活。

这是樱桃第一次相信孟姜女哭垮长城的故事。

空气静默了片刻。

眼见着池矜月眼眶又开始发红,樱桃连忙岔开话题:云朵儿说湾洱那块要举办线下领养活动,去不去?云朵儿是湾洱那边的负责人,是个很早就陪着她们的志愿者。

我们不是要回去几天?那就去呗,正好看看办得如何。

说完,池矜月放下画板想下床倒杯水,没想到腰部传来一阵痛意。

樱桃见状连忙将她扶到床上,又给她腰那边垫了个软垫。

摄影真的挺伤腰的,池矜月已经因为这把子老腰去了好多趟医院了。

我真是服了你了,不能拼就别拼,你好歹现在也是知名摄影师了,樱桃倒了杯冰水递给池矜月,语气嫌弃:拼命熬夜拍摄又修图,你真不怕早死啊。

池矜月慢吞吞地喝着水不说话。

第一年时,她是樱桃的助理。

第二年,她便是樱桃的合作伙伴,是独立的摄影师。

一开始没什么名气,后来拍了几张出圈图后,数不清的邀约砸到她头上。

里面真的有很多和她爱好完全符合的邀约。

池矜月完全没考虑时间,一下子全接了。

后来,就是一边履行拍摄任务,一边吐血修图,一边再吐槽指责当初不停接拍摄的自己。

接着发誓再也不接这么多。

然后遇到下一个喜欢的主题继续接,最后直接腰椎劳损过度,送医院了。

行,懒得说你,樱桃从裤袋里掏出手机,给云朵儿发消息:哎,你别说,云朵儿还从宁荷找了个小明星来宣传,看起来挺帅。

明星?池矜月想起以前林沐的通告费,眉头一皱:挺贵的吧。

没,说是人自愿来的。

--到了湾洱已经是下午四点了,池矜月掐着公安局上班的时间先去重新办理了身份证。

她习惯性打车到玫瑰湾,走到家门口指尖按上指纹锁的那一刻,她才想起来,这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她没有所谓继承人,所以死后所有的财产都充公。

可没想到的是,门就在下一刻打开。

池矜月走进去,所有的摆设还和从前一样,白墙上的孔雀挂钟,还有梨枝绣的那幅丑不拉几的凤凰十字绣。

空气中仍旧弥散着淡淡的玫瑰香味,只是此时的玫瑰并不纯粹,它和淡淡的檀木香缠绕着蔓延,构成另一种几分奇妙的香气。

和这所有的一切阔别几年,倒有几分恍如隔世的感觉。

恍惚间,竟有泪水浸润了她的眼眶。

大概是有人买下了这幢房子,不过买了不住,估摸着是宁臣和梨枝那一对冤家。

哒哒。

房中传来拖鞋的声音,随后是房门打开的吱呀声,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

池矜月猛地一愣,向后一退关上了大门。

很明显,买下这幢房子的人不是宁臣和梨枝。

下电梯时,池矜月给梨枝拨了电话,梨枝大概在逛街,旁边还有导购的声音:哪位啊。

池矜月想起来,她回国换了号码。

她轻笑一声,想要逗逗梨枝,她故意变了音调,哑声道:我是......谁知话还没说完,那边就打断了:阿月,你换了号码?池矜月惊了:你怎么猜出来的?笨蛋阿月,梨枝撒娇抱怨道:你说话我还能不知道吗?找我什么事?确实有事,池矜月将玫瑰湾的事情原原本本和梨枝说了。

谁知梨枝下一瞬突然就哭出来了:阿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玫瑰湾的房子我和宁臣真的要买的,但该死的韩颂之突然冒出来......韩颂之啊。

这么多年,第一次听见他的名字。

即便过了那么多年,即便刻意想忘记,再次听见这个名字时,心脏依旧酸涩。

她分不清那是什么感情,姑且算讨厌吧。

池矜月理解了梨枝的意思。

玫瑰湾那块地本就是韩氏集团开发的,就算不是,韩颂之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宁臣和梨枝不可能抢得过他。

所以方才房间里的也是韩颂之,池矜月想,住在死人的房间里也不嫌膈应。

当时韩颂之把全部财产都给宁愿了,就留了个玫瑰湾的房子,梨枝有些愤懑,开始为她的好闺蜜出主意:你现在把玫瑰湾的房子拿走,你让他睡!大!街!听到睡大街三个字,池矜月没忍住笑出来。

她实在没法想象韩颂之西装革履睡大街的模样,不过他从前的家啊,和桥洞底下也没什么区别。

既然玫瑰湾的房子没了,池矜月索性就和樱桃住在一家酒店里。

收拾完行李,池矜月打算去趟墓园,可早过了墓园下班时间。

池矜月在酒店里吃了个晚饭,便出去随意溜达。

三年没有回湾洱,湾洱却不曾变了样子。

仍旧灯火通明,仍旧人声鼎沸。

不曾因为谁来了而热闹,也不曾因为谁走了就冷清下来。

那家酒店在山脚下,说来也巧,就是上次抽了八支下下吉的山。

池矜月吃完晚饭后闲得无事,索性就去了趟那家寺庙,权当饭后消食。

循着记忆里的路线想要重新找到那位老婆婆,却只扑了个空。

只觉得有些失望,池矜月去了寺庙大堂。

低低的诵经声和淡淡的香火味缠绕在一起,池矜月跪在蒲团上,虔诚地闭上眼,却发现没什么想要的。

一位穿着袈裟的僧侣走过来,淡声道:小施主可是有什么所求的,不妨烧几柱香。

池矜月睁开眼,有些好笑道:无欲、无求。

这话说得她自己都觉得好笑,怎么会有人走进佛堂无欲无求呢,在旁人眼里,估摸着是舍不得那几柱香火钱罢。

此时另一位僧侣走到那人旁边,低声道:那位贵客方才给我发了消息,今日不来,往后便再不来了。

但日后的香油钱今日已全数捐赠了。

僧侣皱眉:为何。

池矜月跪在蒲团上,对两人口中说的贵客倒有几分好奇。

贵客说,夙愿已了,无欲无求。

听见这句话,池矜月弯了弯眉眼。

你看,总有人和她今日一样,走进佛堂却又无欲无求。

不过,她的恳求没有应验。

那位贵客的求倒是已经如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