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瞬间变得异常尴尬。
池矜月站在原地, 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韩颂之也意识到自己过了界,他很轻声地说了声抱歉。
池矜月点点头,低着头向前走。
身后却没有脚步声, 她下意识想要回头看,却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顺着风传来。
池矜月,走的时候别告诉我。
池矜月觉得韩颂之脑子有病,她回头, 看着韩颂之低头的模样,却是一句挖苦的话也说不出来。
行, 不告诉你。
看着手中的狗绳, 池矜月想了想,问韩颂之能不能把小黄先放到他车上。
为什么?池矜月垂眸将狗绳重新递给韩颂之:我想要先和大橘子好好道个别。
说完, 她没等韩颂之, 径直走进墓园。
南山那块儿全是宠物墓,林荫路一路走下去,哭声不绝于耳。
池矜月走到墓园最末尾,那儿是大橘子最后的归宿。
她蹲下身将包里的一些玩具和零食拿出来放在墓前, 不知怎么的, 竟没那么想掉眼泪。
或许大橘子离开她的时候真的太老了吧。
她都记不清究竟是哪一天,大橘子变得不爱动又黏人整天呆在她身边, 也记不得是哪天,大橘子掉了牙啃不动零食。
她安安静静地看着远方, 思绪飘向远方。
直到身边出现了不属于她的呼吸声,她抬眼,看见韩颂之蹲在她的身边。
韩颂之。
嗯?你说人死了会去哪儿呢?天堂还是地狱, 似乎意识到这个问题是无意义的, 池矜月低头开始拔野草:算了, 你肯定也不知道。
好像习惯了所有不会的问题都甩给韩颂之,因为他永远会给她一个答案。
你还记得我们看过的电影么。
池矜月抬眸。
只要你还记得,只要你还爱它,它就会一直存在永远不消失。
天边阳光烂漫,野草顺着风摇晃。
池矜月掉了眼泪。
走吧,池矜月站起身,动了动酸麻的腿:小黄还在等我们呢。
--车内。
韩颂之和池矜月坐在后排,小黄坐在两人中间。
我替你在玫瑰湾租了套房子,韩颂之将空调温度打高了点:你和小黄一起的话住酒店不方便。
池矜月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便同意了。
多少钱?要押一付三吗?可是我就住半个月。
掏出手机转钱的时候她才想起来玫瑰湾不太便宜,她就住半月,这租金越贵她越亏。
韩颂之侧头看她:不需要。
给八千就行。
池矜月疑惑:什么房东这么好,愿意短租一个月?玫瑰湾的项目韩氏是主开发商,韩颂之耐心解释:有几个朋友当时找我留了几套还不错的。
现在他们人长居国外,房子就空下来了。
池矜月点头,表示可以理解。
哦。
池矜月也没啰嗦,打开手机给韩颂之转了8888:取个吉祥寓意,祝你朋友发财。
......刚关掉页面,微信有个弹窗,池矜月点进去,是盛誉的好友请求。
申请理由是,池姐,我想你和一起去晚宴,你也知道我只是个小明星,需要多结识点大佬。
池矜月被这个离谱又蹩脚的理由笑出了声。
盛誉做落魄小明星还做上瘾了。
韩颂之,池矜月侧头问:你组织的晚会可以带人么。
韩颂之闻言点头,答:可以。
梨枝和宁臣都在邀请之列,你是想要带你的那位摄影师朋友么?不啊。
樱桃最讨厌这种聚会,请着她来她估计都不去。
盛誉刚才给我发微信,让我带他一块儿去。
韩颂之很明显地愣了一瞬。
不过下一秒他便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我记错了。
今晚慈善晚宴应该是不能带人的。
......要不是太了解,池矜月快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骗了。
韩颂之根本不可能记错事儿,这摆明是搁这忽悠她。
两人陷入沉默。
韩颂之从车的一侧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池矜月,池矜月疑惑接过,打开发现是盛誉的简历。
不得不说,做调查的人挺负责的,连盛誉上的幼儿园都扒出来了。
盛誉是盛家私生子,从小不受待见。
十八岁在外成立公司,二十三岁接受韩氏融资扩大,最后恶意收购盛氏。
嚯,阖上盛誉的简历,池矜月发自内心地感慨:这小家伙还挺厉害的。
话音刚落,她能明显感到空气有些沉闷,韩颂之生气了。
池矜月刚准备再看看,韩颂之就一把夺过文件,语气冷淡:盛誉没什么天赋,比他厉害的有很多。
池矜月彻底沉默了。
所以,韩颂之是在暗示他比盛誉厉害吗?!服了,这是什么小气鬼。
池矜月也不惯着他,故意逆着他的意:我觉得他厉害就行。
身边温度又低了几分,池矜月假装看着微信实际在努力憋着笑,半晌,她没忍住,还是笑了出来。
韩颂之冷冷地瞥了池矜月一眼,语气冷淡:池矜月,我没和你开玩笑。
他没看上去那么人畜无害,小心点。
我知道,池矜月想到宁愿,语气也变得严肃又认真:林沐死了,宁愿不好受,把所有的错都归到你身上。
但韩颂之,宁愿若是没做太过激的行为,就让她几分。
算是我的请求。
宁愿暗戳戳的小动作不算少,池矜月也明白,韩颂之因为愧疚一直在退让。
但一路走来顺风顺水的商业奇才忍耐度算不得太好,让自己亲手创造的韩氏倒下也只是一念之间的事。
韩颂之点头,算是默认。
得到承诺后池矜月松了口气,她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由衷感慨:这么久没见湾洱,湾洱还是和从前一般漂亮。
韩颂之神情微动。
老板,前排司机开口:玫瑰湾到了。
韩颂之替小黄扣上绳子,递给池矜月:今晚八点的宴会,别忘了。
玫瑰湾的房间和密码我等会微信给你。
谢了。
池矜月接过绳子,带着小黄下了车。
韩:【28#,12层,密码20140220】池矜月看着这串数字越看越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输了密码拽着小黄进了房间。
这房子不大,就四个房间,不过装修得不错。
一间卧室以蓝白色为主调,一间以粉色为主调的次卧,还有一间连床上都印着卡通图案的儿童房,里面小一号的衣柜和桌椅看起很可爱。
池矜月想也没想进了那间蓝白色的房间,因为她喜欢住大房间。
蓝白色的底调让整间屋子看起来温馨整洁,但走进卧室,大床上却铺着格格不入的红色床单和被子。
被套是很纯的红色,边缘用金线绣出凤凰。
池矜月摸了摸觉得挺舒服的,就想着自己也买一套,搜了价格数了几个零后,她决定放弃。
她没有睡纯金被子的习惯。
这间屋子,池矜月拖着脑袋想了想,有点像婚房,又有点金屋藏娇的意思。
汪汪。
门铃响起,小黄冲着门口拼命叫。
池矜月去开门,看见几个憨厚的大叔拖着行李箱冲她打了个招呼便走进来,身后跟着叼着烟的樱桃。
池矜月嘴角抽了抽。
樱桃看见池矜月,将嘴里的烟扔在垃圾桶里,冲她张开双臂:surprise!池矜月一点也不觉得惊喜,甚至想把樱桃赶出去。
樱桃自来熟,不请自入,她参观了几个房间,思考了会儿问:这房子多少钱?八千。
樱桃点头,拿出手机操作了一下,池矜月支付宝响起到账6666元。
小宝贝,樱桃飞速拉过自己的行李箱冲向蓝白色主卧,关门前还冲池矜月比了个飞吻:给你转钱了哈。
你知道我对粉红色过敏。
......她和樱桃都比较喜欢住小区的房子,但都是懒猪转世,谁也不愿意主动找房子,而且找房子也特别麻烦,于是次次住酒店。
池矜月冷笑几声,拖着行李箱进了粉红色的次卧。
准确来说是粉白色的次卧,粉白色搭配得刚刚好,既充斥着少女心,却也并不显得太过娇嫩,池矜月还蛮喜欢的。
她打开行李箱收拾衣柜,房门毫无预兆地打开。
池矜月都懒得抬头看,因为知道肯定是樱桃和小黄。
她皮笑肉不笑地将一件衣服叠进衣柜:抢了我房间,现在找我还有什么事儿?樱桃也不尴尬,理不直气也壮:这不是我对粉色过敏而你刚巧喜欢么。
对了,那个大红色的被子什么鬼?你找的婚房?有地方住不错了,还挑三拣四,池矜月有些没好气:你今晚就住这儿?樱桃:不,酒店还有一天,我明天搬过来。
池矜月哦了一声:还有事儿?樱桃笑了,露出八颗牙:这不是听说你晚上要去宴会,我用我专业的眼光为你挑选了一套衣服。
说完,她打开客厅中央的行李箱,一件淡色鱼尾裙静静躺在那儿。
--离晚宴还有将近半小时,池矜月穿上那件礼服上了樱桃准备的车。
宴会地方也不远,十几分钟也就到了。
请下车,我亲爱的大小姐。
樱桃穿着牛仔装,戴着顶帽子,颇有几分帅气。
谢了。
池矜月搭着樱桃的手,走进宴会厅。
宴会尚未开始,池矜月就随意找了个地方坐。
听完各种无聊的演讲后,就是正常的社交环节。
池矜月去找了宁氏现任执行总裁,主要是听说宁氏有一款即将上市的产品。
你好,池矜月端着一杯酒走到徐阳身边,笑道:我是桃月流浪的负责人,希望和您合作。
......韩颂之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的位置,视线落在远处和人搭话的女人身上。
淡色鱼尾裙勾勒出漂亮的曲线,她长发落腰际,眉宇间泛着笑意。
她在和身旁的男人搭话,神情专注又认真。
韩总。
一道女声响起,女人手搭在韩颂之椅背上,笑意盈盈的。
韩颂之侧头,看见来人时挑了挑眉:宁溪?听旁人说你隐居山林了?那次分别后,宁溪拿着融资的钱重新建立了宁氏,成为总裁。
但第三年又不想干了,索性将手上的大部分业务都交给徐阳,自己去游山玩水了。
难为韩总还记得我,宁溪从旁边抽了把椅子坐下:什么隐居山林,听别人放屁。
不过是尔虞我诈的日子过够了,想躺平享受生活了。
她顺着韩颂之的视线看去,看见那人时唇角泛起笑意:还是她?怎么?韩颂之问。
我哪敢说什么啊大情种,宁溪手肘撑着桌子,想了想说:不过她给徐阳的计划书倒是够烂的,不要告诉我是你写的,那我建议你赶紧把慕玥卖卖也出去游山玩水吧,免得最后的名声都毁了。
说完,她将手里的一份打印好的文件递给韩颂之:看看。
韩颂之扫了眼那份文件,淡淡道:她第一次做,挺正常的。
你看未来财务预测的损益表,宁溪虽然隐居山林了,但这些年看过的损益表真的不算少数,一眼便找出其中漏洞:她的损益表完全没有按照之前的损益进行预测,完全就是凭空写的数值,强行让自己盈利。
韩颂之拿起酒杯抿了口酒:我知道。
不过第一次写,已经挺好的了。
想到当初融资那份报告被韩颂之骂得狗血淋头,宁溪就忍不住生气,她喃喃道:怎么会有这么双标的狗东西啊。
韩颂之皱眉:双标?他常年不上网,不太能理解新颖的词。
宁溪巧笑嫣然:就是夸您的意思。
......宁溪有些无语地继续说:凭借这份计划书根本不可能拉到任何投资你知道么。
韩颂之侧头看了眼宁溪,挑眉:我也知道。
你不是喜欢她么,宁溪有些好奇:那你直接一步到位就行了。
韩颂之放下酒杯,说:我觉得她自己可以。
宁溪歪头看他,语气里带着点嘲意:干我们这行的要么有天赋直接出头,要么没天赋直接熬资历。
你就这么相信她?韩颂之视线落在远处的女人身上,桃花眸深处晕染着几分柔和:她是池矜月啊。
她是池矜月啊,明媚热烈的池矜月,无所不能的池矜月。
所以愿意毫无理由地相信。
宁溪晚上明明没吃饭,却硬生生被狗粮塞饱了。
她转过身抚着胸口吐了几口狗粮,才勉强可以用正常语气说话。
她将那份在桌上的文件卷成话筒,开始阴阳怪气:请问韩总,既然您心中的池小姐无所不能,那您的存在对她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世间少有人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我希望我的存在能让她成为这类人。
宁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