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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2025-03-22 06:45:36

浮华海在湾洱的郊区,到海滩边已经将近下午五点。

天色昏暗,层层叠叠的云积在空中,是浅浅淡淡的紫色。

层层海浪汹涌着打上黑色的礁石,在下一秒却又渐渐褪去,浪起浪落,潮声将他们包围起来。

沙滩上,小情侣们跑着闹着,在放烟火吃烧烤,虽然耳朵都冻得通红,可年轻面庞上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他们租了个帐篷,池矜月怕冷,就裹着超厚的羽绒服戴着围巾怀里揣着暖手宝躲在帐篷里。

她看着帐篷外的情侣,眸中露出一抹艳羡。

我们也去玩吧。

池矜月兴奋出声。

韩颂之瞥了眼裹得严严实实的池矜月,微微皱眉出声:你不是怕冷?我不怕,池矜月说着站起来走到帐篷外面,寒风呼啦呼啦地吹过来,打得人脸生疼,她又有点想逃回帐篷了。

可就在下一瞬,一个毛茸茸的帽子被人扣在了她的脑袋上,那人冷白的指尖碰上她淡粉色的围巾,轻轻一提,池矜月的半张脸就被遮得严严实实。

不是怕冷,盖紧点。

清清淡淡的男声混着海风,温柔又模糊。

好嘞。

丝丝暖意笼罩着她,她牵住韩颂之的手,眸中盛满笑意。

两人并排走在沙滩边,海浪裹挟着细腻的沙子涌上来又在下一秒褪去,池矜月穿着鞋忍不住想要踩一脚海浪,却被韩颂之拉住。

鞋子湿了没法换。

哦,池矜月踢着沙子,捏上毛绒帽子垂下的耳朵,轻轻一按,帽子顶上的兔耳朵就竖起来。

池矜月来了兴趣,一按一竖,一竖一按。

你这个帽子在哪里买的,还挺有趣的,池矜月笑了声:嘿嘿,我很喜欢。

那里。

韩颂之淡声答。

刚才他去买些必要用品的时候,看见那里有几顶帽子,又想起池矜月冻得窝在帐篷里的样子,就顺手拿了一顶。

顺着韩颂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一家推着车的小摊贩,车上放着帽子、手套、拖鞋和各式各样的烟花。

池矜月在摊位上挑了几根仙女棒和一个打火机付了款。

她很自然地将打火机递给韩颂之,拿起手上的一根心形仙女棒,说:快,帮我点上。

韩颂之接过打火机。

火机点起,明黄色的火焰跳跃着出现在眼前,带着微弱的温度,池矜月忍不住向火焰靠近。

韩颂之向后退了一步,微微皱眉:会烫伤。

知道啦。

池矜月将仙女棒碰上那簇火焰,铁丝劈里啪啦地烧起来,混上银白色的火焰。

甩了一会儿,仙女棒燃尽。

池矜月觉得没玩够,就又买了两根,央着韩颂之帮她点好。

她沿着海滩走,韩颂之跟在她身后。

她用燃烧着的仙女棒画成各式各样的图案,她回头看韩颂之,恰巧对上韩颂之的眸子。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她和这个冬日最绚烂的烟火,眸底的清冷和疏离也渐渐散去,染上了丝丝暖意。

她朝他靠近,语带笑意:韩颂之,你要不要玩。

韩颂之向前走了两步。

小姑娘穿着厚实的白色长羽绒服,露出一截淡粉色鱼尾裙摆,头上戴着一顶可爱的兔子帽子。

她冲着他笑,清凌凌的双眸弯成月牙,梨涡浅浅。

他攥住她细白的手腕,微微用力向下压,仙女棒孤零零地燃烧着。

铛。

钟声伴着海浪响起,这是浮华海的特色,每一个整点都会有钟声响起。

韩颂之垂眼瞥了眼手表,时针指向八。

还有两个小时。

他倾身覆上她的唇,冰冰凉凉的。

池矜月不知今天韩颂之怎么了,吻得又狠又凶,唇舌强势地侵占每一寸地方,她几乎有些喘不过气。

就像是最后一次接吻。

可明明他们还有很久很久的时间要一起陪伴着彼此走过。

她抬起手臂勾住韩颂之的脖颈,眸子亮晶晶像是盛满了漫天星光。

她踮起脚脑袋搭在他的肩膀,轻轻咬了下他的耳垂,语带笑意:这么爱我啊。

带着微微的气音,异常勾人。

两人呼吸沉重,心脏都跳得很快,只是从来便不在同一频率。

韩颂之没答话,只是再次吻了上去,甚至可以说是咬,鲜血的腥味在唇舌间蔓延开来,他浑然不知。

直到池矜月用力地将他推开,他才意识到,他将池矜月的嘴唇咬破了,猩红的血蔓出来。

你在做什么?池矜月从口袋里翻出两张餐巾纸擦了下唇上的鲜血,又气愤地推了他一下。

说完,她气鼓鼓地朝帐篷处走。

不过说实话,除了有那么一点点因为嘴巴痛而产生的气恼,更多的是......池矜月仔细品读了一下。

为什么有点开心。

快走到帐篷处时,她决定勉强原谅韩颂之。

她回头,却发现韩颂之站在原地。

男人站在礁石处,衣服被海风吹得鼓起来。

月光冷冷落下,平白添了点清冷。

就像是即将被人抛弃无处可归的落水小狗一般。

韩颂之!池矜月将手摆成喇叭的形状,大声喊着他。

他望向她的方向。

池矜月看不清他的神情,不知为何,心里竟莫名涌起些许的恐惧。

总觉得韩颂之陪不了她太久。

不过下一瞬,她就觉得这一切都是错觉,毫无依据的胡思乱想罢了。

九点的钟声敲响,原先平静的海面猛地掀起一阵浪,韩颂之走到池矜月身边,一起回了帐篷。

两人躺在帐篷里,池矜月翻了个身,望着韩颂之的侧颜,脑海里莫名就浮现出平安夜的梦境。

我那天平安夜梦见我们回了附中,池矜月用手撑着脑袋:你站在校门那边,我朝你跑过去,结果你手里拿了把刀,刀了我。

韩颂之睁眼,抬手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梦和现实是相反的,快睡吧。

不嘛,池矜月撒娇:其实我最近做了很多关于你的梦,然后我就去找梨枝说的解梦特别准的大师求了一签,你猜是什么?那支签是下下吉。

签语是远离他,他只会给你带来不幸。

什么?没意思,你也不猜,池矜月轻轻戳了下韩颂之的额头:签语是让我和你在一起,遇见你是我的幸运。

韩颂之微怔,静默了许久才开口:睡觉。

他觉得,那位大师实在是不准。

哦。

池矜月蔫了下去,她闭上眼,努力地想要入睡,但神经反复地跳跃蹦跶提醒她赶紧起来玩。

三分钟后,池矜月睁开眼,轻声说:韩颂之。

那边没有声音。

她撑起身子看着韩颂之紧闭的眉眼,心思微动,唇轻轻落在他的脸颊。

如蜻蜓点水一般,没留下任何痕迹。

坏事也做完了,困意也上来了。

池矜月打了个哈欠刚准备继续睡时,一只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池矜月看见刚才还睡得死死的男人此刻已然睁眼,桃花眸中晕染着浅浅笑意。

你不是睡了?池矜月下意识问。

韩颂之盯着她:闭上眼睛就是睡着了?池矜月被他盯得脸红:我亲我男朋友犯法,你刚刚不也亲......她话音还未落,十点的钟声便响起,韩颂之搁在一旁的手机传来嗡嗡的震动声。

韩颂之放开她的手,接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传来助理的声音,池矜月安心地闭上眼,准备睡觉。

韩颂之答应她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她无需担心。

倒是她,再不睡明早就没办法早起看日出啦。

直到她听到清冽的男声响起:好的,我马上来。

电话挂断。

他将外套挽上臂弯便走出帐篷。

你要走?池矜月来不及穿鞋,就跑出帐篷拉住他的袖子。

沙子硌得人生疼,她只穿着件单薄的裙子,海风呼啸着刮着将裙子吹得鼓起来,她的脸冻得通红。

韩颂之转身看她,漆黑的眸子里没一丝情绪。

他将池矜月的手拉开,言语冰冷:对,助理已经来接我了,你明早坐司机的车回去。

不是,池矜月没想到这么荒唐的事情也可以发生在她身上,她有些不能理解:可是看日出是你答应我的。

池矜月,韩颂之闭了闭眼,再出声时语气夹带着些许凉薄:我说了我有事,你能不能乖一点,不要再和我闹了,我们......最后两个字还是堵在了喉咙里。

但没太大所谓,让助理说也是一样的。

你现在跟我在这边说的什么鬼话,你自己听听呢,池矜月直接气笑了:乖一点?你喜欢乖的你干嘛喜欢我池矜月啊,嫌生活太安逸给自己找罪受吗?话音刚落,一辆黑车出现在两人面前。

助理下车,拉开车门。

韩颂之刚要上车时,一双冰凉的手攥住了他的手腕,他回头,看见池矜月眼眶有些泛红。

她说:韩颂之,你等下我。

你怎么想的,要留我一个人在这边跨年,我跟你一起回去。

语气很委屈,混在海风里,甚至带了些许的哭腔。

说完,她跑回去开始收拾行李。

韩颂之垂眼看着空荡荡的手腕,陌生的情愫涌上来,他有些疼。

他知道,池矜月在向他低头。

他回头看了眼帐篷里收拾东西的池矜月,径直坐上了车。

开车。

他说。

助理小心翼翼地问:要等池小姐吗?我说开车,韩颂之语气淡淡,却像是刀刃一般锋利:听不懂么。

是。

--等池矜月将行李收完时,门外的黑车已经不见踪影,她给韩颂之打电话,他却怎么也不接。

她盯了会儿身上薄薄的连衣裙和光着的脚,所有的感觉器官似乎才勉强复苏,能够感受到寒冷。

池矜月回到帐篷。

无边的黑夜里闪出几点星星。

一对情侣坐在沙滩上,说说笑笑,眼底满是甜蜜和开心。

忍了许久的眼泪突然就掉落下来,池矜月拿手背擦,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干净。

她等到五点。

等到他们约定好的那一轮日出升起。

也没等到韩颂之的短信和电话。

作者有话说:如果还有下辈子,我许愿不做拖拉机王,每天都在生死时速。

就是说,我还挺信求签这一套的。

这章还挺虐的【本甜文写手认为】,那就发个红包吧,给我留言【大声威胁感谢在2022-01-18 14:19:44~2022-01-20 21:01: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橘子你个橘子皮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橘子你个橘子皮 34瓶;45664563 5瓶;女汉子的妹纸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10、第十首诗从天黑想到天亮,池矜月也没想出来韩颂之突然对她这么冷漠的原因。

她只觉得筋疲力尽,干脆直接打车回家睡觉。

顺手,她把韩颂之的微信拉黑了。

睡到下午三点,池矜月被一阵电话响铃吵醒。

她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挣扎着伸手从柜子上拿过手机,没看来电就按了接通键。

脑袋像是针扎似地隐隐作痛,她想,可能是昨晚吹海风着凉了。

池小姐,我是韩总的助理。

池矜月把手机按了免提,边继续闭着眼睡觉,边漫不经心地敷衍着:嗯。

那边继续说:韩总为您订了上次您在拍卖展会上看中的珠宝项链,让我拿给您。

呵呵,一条项链就能哄好她?还是让助理送?池矜月冷笑一声,冷漠答:不见,挂了。

别,等等,助理语气有些焦急:韩总让我和您说一件事,很重要。

池矜月皱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很重要的事情,助理说:韩总吩咐我一定要当面。

行吧,玫瑰湾咖啡店见。

又在床上赖了十分钟,池矜月挣扎着掀开被子,从被窝里出来。

利索地套了件外套便出了门。

等她到咖啡馆时,助理已经坐在窗边等着了。

见她来,助理忙站起来:池小姐,不知您喜欢喝些什么,就为您点了杯拿铁。

可以的。

池矜月径直坐在靠椅上,拿起咖啡勺搅了搅咖啡,咖啡顶上的丝滑牛奶和黑咖融合在一起,黑咖的颜色变得浅淡。

淡淡的抒情音乐萦绕在耳畔,池矜月却始终听不到助理开口。

她抬眼看他。

助理似乎是在无意识地搅动咖啡,咖啡勺和杯壁反复地碰撞,砸出刺耳的声音。

可他似乎毫无察觉,目光茫然。

说吧,池矜月放下咖啡杯,开口说:韩颂之让你找我什么事。

助理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他低头道歉:不好意思,池小姐。

说完,他从一旁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黑色丝绒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条项链。

项链出自奥斯曼帝国,坠子是一轮月亮,小玫瑰切割和黄铜切割的钻石镶嵌在其表面,熠熠生辉。

池矜月认得,是她上次看中的那一款,价值千万。

她随手拿起项链,镶嵌在上面的红色宝石衬得她的手更为白皙细腻。

这是韩总让我送您的礼物,助理咬了咬牙,说:另外,韩总让我和您说分手。

池矜月微微一怔,价值连城的项链就这样从手心滑落,砸落在桌面,碰撞出刺耳的声响。

她抬眼看着面前神色紧张的男人,觉得没必要为难一个传话的人。

池矜月淡定地将项链收回黑色丝绒盒子里,重新递还给助理。

她笑了声,语气没什么起伏:别紧张,我不会闹。

只是分手是很重要的事情,我不接受别人的传达。

你让他亲自和我说。

这......还有,这条项链,是把那七年都当成包/养么,池矜月脑袋又开始痛,她揉了揉太阳穴,仔细整理了一下措辞:不过这才几个钱,就能包我七年,韩总不能大方些么。

看见助理面上为难的神色,池矜月勉强勾了勾唇角,她说:没关系的,就这么照实和韩总说,他不会责怪你的。

助理点点头,带着项链出了咖啡馆。

咖啡馆三楼,一首情歌萦绕在耳畔,池矜月望向窗外,天空中的最后一抹残云消逝,她眼眶止不住地红,清澈透亮的眸子也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

眼泪快要涌出,她却硬生生全部压下来。

故事快要收尾,一切却又戛然而止。

结局就像是烂尾的小说。

乌云笼罩在天际,雨滴透过云层落下来,划过玻璃窗,留下一道道蜿蜒水渍,行人行色匆匆,奔赴着预定好的终点。

硬生生等到雨停,池矜月抿了口咖啡。

咖啡早就凉透了。

--下午四点,韩颂之才起床,或者说得准确些,他一晚上都没睡。

他走到客厅,打开冰箱取出一杯冰水静静喝着,带着冰块的水划过喉咙,心里的烦闷也似乎少了些。

雨滴划过落地窗,他看着窗中自己的倒影,微微有些失神。

婚姻是什么呢。

基本可以代表,无止境的折磨和痛苦。

忠贞的誓言只有那么一瞬,紧接其后的就是鲜血淋漓的皮带、堆满家里的酒瓶还有成瘾似的赌博。

像是人间炼狱。

所以当母亲抛弃他逃离炼狱时,他甚至没法责备,只剩下绝望。

好像看见当年的小男孩。

好像也是在这么一个雨天,小男孩拿着棒棒糖等在雨里,等到工作人员将他赶出游乐园,他哭着求工作人员不要将他赶出去,妈妈回来会找不到他。

那时母亲是他最信任的人。

最后他缩在游乐园门口等,从天亮等到天黑,再等到天亮。

也没等到。

她说过来接他一起离开父亲,可她还是失约了。

最后他被酒醉的父亲接回家,或许那个人不能称作为父亲,他的脸模模糊糊,可抽打在身上的皮带每一下就很清晰。

再后来机缘巧合下,池矜月找到了他母亲的信息,只是母亲已经与另外的人组成了一个家庭,有了新的小孩。

那天是个下雨天。

池矜月问他去不去,他说去吧,一起。

免得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池矜月穿了衣柜里最漂亮的裙子和韩颂之打车到小区,准备好了一系列见家长话术。

在电梯间的时候,池矜月很纠结地问韩颂之:你妈妈会喜欢我吗?会给我红包吗?你说这红包我是收还是不收呢?韩颂之没回话,但池矜月能感觉到韩颂之很期待再次见到母亲。

她决定,还是把红包收了。

叮。

电梯门开,他们走到门口。

门上贴着一幅新春对联。

上联:欢声笑语贺新春,下联:欢聚一堂迎新年。

横批:合家欢乐。

一看就是很温馨的家庭。

韩颂之敲开门,是女人开的门。

他努力想从女人脸上看到一丝欣喜,可却只看见了害怕,极致的惧怕。

有一个小男孩走过来拉住女人的衣角,问这是谁。

女人回答是卖保险的,下一瞬,她将门关上,将韩颂之拉到楼梯间,池矜月一脸懵逼地也跟着去了楼梯间。

几乎是一瞬间情绪就崩溃了,女人拽着韩颂之的衣角,语气恳求:你和你爸究竟要多少钱?求求你别来找我了,别来打扰我的生活,算我求你了。

韩颂之瞬间白了脸,他已经记不清当时的感受了,只觉得痛苦。

他想要解释,但只是叫了一声妈就让女人彻底崩溃。

像是又回到了以前的痛苦日子,女人一巴掌扇了上来,力道很重,他的头向左边偏了几分。

不要叫我妈,你就是个害人精,害死我了!你要再来找我,我们就同归于尽!池矜月懵了,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上前想要说几句,谁知道女人完全没有理智,拿起他们带来的那把黑伞就往池矜月小腿上拍,韩颂之用手按住那把黑伞,神情有些冷漠。

抱歉,以后不会再出现在您的面前。

外面雨越下越大,伞又被摔坏了,池矜月和韩颂之只好坐在石阶上等雨停。

池矜月。

清冷的声音伴随着雨珠一同落下。

池矜月偏头看他,有些不解:嗯?对不起,没让你收到红包。

别人有的,好像我也给不了你。

没事儿,那你以后给我多发两个,补偿一下。

行。

池矜月当时还说了很多话,韩颂之也有些记不清了。

只记得送她回到宿舍楼时,宿舍楼底,她伸手将他抱住。

韩颂之,别难过,我会保护你的。

后来的日子里,他偶尔也会想到这句话。

却又从来不相信。

人最擅长的便是欺骗和背叛,当年母亲也告诉他会带他一起走。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相信,那么后来的伤害也就不成立。

叮。

手机传来震动声。

韩颂之按下接听键:喂。

助理将池矜月和他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给韩颂之。

我知道了。

说完,他挂了电话。

他觉得头有些疼,想上床睡觉,模模糊糊睡着时丝丝缕缕的玫瑰香气将他包围,他猛地醒来。

他打了个电话给阿姨。

要求把床单和被套换掉。

--分手分得挺难看的,池矜月在家躺尸几天,闲得无聊决定出门散散心。

刚好林沐的新电影《他与罪》马上开机,池矜月索性就收拾收拾行李,跟着剧组公费旅游。

在路上,池矜月和林沐说了打算拍完《他与罪》后就不带他的决定,林沐虽然有些不满,却也最终没说些什么。

只叫宁愿和齐一去他家里取合同。

合同放在书房里,宁愿走进书房,一眼便被挂在墙上的画吸引了目光。

油画上是一个种满桔梗的山坡,少年少女依偎在彼此身边,风吹过少女的长发,唯美漂亮。

白色画框上贴着张便签写着生日快乐,字体流畅利落,力道很重似要戳破纸张。

齐一取了合同,看见宁愿眼睛也不眨地盯着这幅画,笑道:是池姐送给沐哥的,画得漂亮吧,沐哥可珍惜了,都不让碰。

说完,齐一转头走出了书房,自然略过了宁愿发红的眼眶。

听见关门声,宁愿伸手将那幅画拿了下来,指尖触上画背面的角落,明显的凹凸不平,是刻了两个字。

桔梗,有些喜欢是无望的,却又始终不后悔。

像她,亦像他。

--最近几场戏是在山上的寺庙里拍,池矜月本来懒得爬山打算睡在酒店里,但听说有缆车送来回,也就干脆去了。

穿过红褐色的门来到正殿,耳边是低低的诵经声和清脆的木鱼声。

鼻尖的香火味很重,菩萨低眉似是怜爱世人。

这场是大夜戏,寺庙的钟声在此时响起,沉重又悠扬,回荡在大殿内。

这边剧组的规矩是拍戏清场之前要烧几柱香,以祈愿戏能够大爆。

但池矜月自认为不属于剧组人,只是公费来旅游,干脆也就不拜,果断出了大殿。

寺庙外天已经黑成一片,万家灯火连成一片,点燃了整个湾洱。

莫名地,池矜月想起韩颂之。

母亲生前很信这家寺庙,因为她和父亲就是在这里相识,之后她也很多次提过以后谈了男朋友一定要来这求根签。

池矜月很早之前就想和韩颂之来这里求支签了,可是他一直很忙也不信这个。

她也不强求,因为她坚信她和韩颂之会走到最后,即便没有神明的祝福。

她打开手机,韩颂之还是没有给她传消息。

这庙在山腰处,山风刮得人脸疼,池矜月回头见那边快清场完成,她拢了拢身上的羽绒服,打算还是回温暖的寺庙内缩着。

可她刚转身,就听见一声细微的猫叫。

紧接着,裤腿似乎被什么东西扯着动了动。

池矜月低头。

一只小小的橘猫躺在她的脚边,用牙齿扯着她的裤腿。

它似乎不太怕人,很轻易地就将肚皮露了出来。

大概是她身上有大橘子的味道。

她轻轻地笑了声,拍拍口袋,发现里面还有一根没喂大橘子吃完的猫条。

池矜月蹲下身,将猫条的包装袋撕开,小猫张嘴慢慢啃食着。

她一边挤着猫条,一边摸了摸小猫的头,神情在昏暗的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柔和。

眼见着猫条吃完,池矜月站起身打算走人,可小猫还是扯着她的裤腿。

池矜月微微皱了皱眉,蹲下身挼了一把猫头,语气温柔:我身上没有猫条啦,你自己去玩吧。

喵。

小橘猫放开了池矜月的裤腿,往前走,走了会儿又回头看池矜月,又喵了一声。

池矜月意识到小橘猫是想让她跟着它走。

她回头看了看那边灯火通明、人烟喧嚣的大殿,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拍完。

她一个人待在这儿又无聊,于是跟着小猫咪走。

走过一片梅花林,小猫咪兴奋地喵了两声。

池矜月抬头。

面前是一个笼罩在昏黄灯光下的算命摊,一个老太太窝在椅子里,盖着一条图案诡异的披巾,低头一边织着围巾一边摸着猫。

池矜月意识到,小橘猫应该是这老太太的宠物。

她转身想走,却有一道苍老厚重的声音将她叫住:姑娘,稍等。

相逢即是有缘,不如求根签。

池矜月礼貌地回了声:不必。

你将我的猫送回来,不收你钱,老太太放下手中正在编织的毛线,开始揽客:算关于感情问题的怎么样,你应该最需要这个。

莫名其妙地,池矜月竟有了几分相信。

她上前两步,拿起签筒。

签筒破旧,外表的古朴花纹被磨得很厉害,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带着一点檀香的味道,看上去很有那种感觉。

她忽然有些害怕结果。

深吸了两口气后,她告诉自己如果是上上吉,就相信它是灵验的。

下下吉就全当它是骗人的。

池矜月闭上眼,刚准备摇签筒,一双冰凉的手就覆上她的手腕。

她睁眼,对上老太太黑得有些令人害怕的眸子。

小姑娘,一定要诚心,心诚则灵。

好。

她闭上眼许下心愿,开始摇晃签筒。

寂静的密林里,只有木签碰撞签筒的声音。

寂静的月光落下,在她身上披了一层银白色的纱。

冷白脖颈上系着一条银质项链,泛着清冷的光。

一根签从签筒里落下,砸在台面上,木签翻滚了几下,停住。

池矜月有点不敢睁开眼睛。

直到老太太毫无波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下下吉。

池矜月睁眼。

木签斑驳,用朱砂写的三字尤为显眼,下下吉。

池矜月鼻尖一酸,眼眶止不住地红。

这是骗人的,池矜月反复提醒自己。

这是骗人的。

求的是什么?老太太从旁边拿起一叠看起来破烂不堪的发黄的纸,又拿起桌上的眼镜,颤颤巍巍地戴到鼻梁上。

池矜月唇角勉强勾出一丝微笑:希望这次剧组可以拍摄顺利,我手下艺人的新戏能够爆红,麻烦您为我解签。

老太太抬眸看了眼池矜月,就又低头将那堆纸重新理到旁边。

她淡淡开口:你可以走了,这签解得无意义。

池矜月意识到,老太太发现她在撒谎。

她盯着那根下下签良久,突然猛地伸手将桌上的签筒夺过来,闭上眼睛快速摇晃几下。

木签落地,下下吉。

老太太叹了口气,收起桌上散落的那两根木签:何苦呢。

执念太深也不是好事。

有些人,连相遇都是错误。

结局早已注定,这又是何苦呢。

清凌凌的眸子被一层水雾覆盖,池矜月用袖子抹了下眼睛,又再次摇晃签筒。

下下吉。

下下吉下下吉......签筒摇晃了八次,木签掉落了八次,池矜月看见了八次下下吉。

怎么全是下下吉。

对不起,池矜月的嗓音熏地有些哑,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对不起,我会付钱的,我想再抽一次。

她白皙的指尖再次覆盖上签筒的那一刻,一只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她转头,才发现林沐在她身后。

他还穿着戏里的服装,俊美的脸微红,密密麻麻的汗珠顺着肌肤纹理流下。

池矜月,够了。

林沐看着池矜月眼眶通红的模样,心就像是被丝线缠绕密密麻麻地发疼。

不用想,肯定又是因为韩颂之。

他真的不知道韩颂之究竟有什么好的,可以得到池矜月的喜欢。

不过这也没关系,池矜月迟早是他的。

后面还有很多人,她不知道他们在那里站了多久,她也没有心思去想此刻林沐牵着她的手后面会带来多少负面新闻。

能牵动她心弦的,只有桌上散落的木签。

我在替你求签呢,池矜月笑,泪水氤氲了眸子,随时会落下:我求的是这部戏的签,下下签不吉利的,我必须要抽到上上签的,你等下,我马上......够了!林沐攥住她手腕的力气越来越重,留下两道红色的勒痕。

池矜月手中的签筒微晃,重重地砸落在桌上,两根签应声掉落。

顺着冷冷的月光看去,是两签下下吉。

这不可能。

肯定是老太太在骗人,肯定是这里面都是下下吉,肯定要向她推销些什么。

肯定是在骗她。

你放开我!池矜月猛地向后退了一步,用尽全身力气甩开林沐的手,眼眶通红。

她拿起桌上的签筒,打开盖子,用力地向下倒。

签全数落下铺满桌面,唯剩上上吉。

原来,她摇出了所有的下下吉。

池矜月花了好半晌才缓过来,她抬头冲林沐笑了下:不好意思,没为你的新戏抽到上上签。

她低着头收拾着桌上的竹签,鸦羽似的卷发落下,掩住了通红的眼眶。

冷冰冰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木签偶尔滑落,却在最终都一一被池矜月收进了签筒。

阿月。

林沐伸手想要搂住池矜月,可最终却又无力地放下。

紧接着陆续有剧组的人过来,安慰池矜月说这部电影会大爆的。

她一一笑着答,好。

他们都知道,池矜月想要这部戏大爆。

可只有池矜月知道,她许下的是和韩颂之白头到老的心愿。

作者有话说:虽然今天才一号,但我已经在存春节的稿子了。

感谢在2022-01-20 21:01:28~2022-01-21 21:04: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ulibala、想吃柠檬鱼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11、第十一首诗#某顶流疑似和其经纪人官宣#池矜月已经盯了这条热搜一个小时,眼睁睁看着它后面的小尾巴从新到热再到深红色的大爆。

点进去的置顶微博是某个据说从不爆假料的知名营销号发的。

微博内容很简单,就一张图。

图片里的男人穿着黑色戏服,紧紧攥着一旁女人的手腕。

图片极其清楚,池矜月觉得连她脸上并不明显的细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到这种程度,池矜月想,连人间洗衣机估计都洗不干净。

她后来才知道,林沐拍完一段戏找不到她,就让整个剧组停下进度陪他一起找。

像是疯了一般。

她不理解,她明里暗里拒绝他那么多次,为什么还是一定要喜欢她。

她想,该找个机会彻底说清楚了。

叮。

放在一旁的手机微微震动,池矜月看了眼来电,就按了免提。

一秒钟后,梨枝兴奋的声音在车里炸开。

我靠,姐,居然在热搜上看见你了,梨枝很激动:采访一下,上热搜的感觉怎么样。

池矜月漫不经心地翻着微博:你自己上上不就知道了?那你打算怎么洗?连我脸上的细纹都拍出来了咋洗,池矜月冷笑:我都不知道拍得这么清楚为什么还要说某顶流。

别激动,梨枝在家摇晃着红酒杯,淡定抚慰道:你不如把和林沐的事情说出来?池矜月指尖一顿。

不是因为梨枝的话,而是因为一条微博。

@咸蛋yyds:我是池矜月和林沐的高中同学。

林沐长得特别漂亮就被男同学开了一些小玩笑,当时池矜月就特别护犊子,把那些开玩笑的男生打了一顿。

而且高三快毕业有人写了篇举报信,那群人连毕业证都没拿到,肯定是池矜月。

我当时就知道他们两个以后肯定会在一起。

这条微博瞬间多了很多评论。

有骂池矜月过分的,同学之间开个小玩笑,至于上升到打人吗,果然长那个样子就像是校园暴力者。

池矜月觉得自己快气晕了。

她直接用微博大号回怼:【你说的小玩笑,是那位同学把林沐一个人关在女厕所关了一晚上,还是说他长得漂亮活该被人/上?傻/逼给我一边去。

】林沐身材纤细,脸蛋又是雌雄莫辨的漂亮。

他家里贫穷又内向温和,成了所有人都可以欺负的对象。

她当时和林沐做同桌,但林沐从来不和她说这些事。

直到有天她忘带作业,晚上去学校拿。

听见厕所有人在低低地啜泣,她打开门,看见是林沐,他身上都是肮脏的餐巾纸,皮肤青一块紫一块,像是流浪的小动物。

见到她就哭得稀里哗啦。

后来她稍微打了个架,那些人就哭着向她发誓再也不会欺负林沐了。

再后来,她就一直罩着林沐,直到现在。

不过那人有一点说错,那封举报信还真不是她写的。

冷静了几秒后,池矜月又将那条微博删掉。

她想了想,回梨枝:是个方案,不过这次公关我已经委托给别人了。

不管了,我马上回湾洱了,我得倒个时差睡会儿。

事实是,她昨晚倒在床上失眠到天亮,现在再不睡觉,可能就会猝死。

梨枝:啧,睡吧睡吧,改天去玩。

行。

--傍晚,清河会所顶层包厢。

包厢内饰极其奢华,顶上是金色吊灯,镶着金色丝线的地毯蔓延到落地窗处,凹面落地窗外灯火通明。

韩总,上次宜城并购案是我的错,程式向高脚杯里倒了些红酒,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走到韩颂之面前,一饮而尽:这就当作是我的道歉。

韩总但凡有看上我手里哪个项目的,我一定拱手相让!坐在主位上的男人闻言唇角勾了抹笑,他慢条斯理地解开金色袖扣,衬衣上卷,露出一截修长有力的小臂。

那就宁荷那块地。

程式神情变了变。

韩总,不是,他有些慌张,却还是整理好情绪才开口:那块地对程氏真的很重要,韩总能不能通融......那块地几乎是程式一整年的成果,几乎耗尽了程氏上下全部的人力和物力才竞标成功的。

韩颂之用指尖敲了敲桌子。

他眉头微皱,抬眼看向程式,黑漆漆的眸子漠然又疏离:我只问你,给还是不给。

嗓音清淡不带一丝情绪,却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昏黄的光也掩不住程式苍白的面庞,他动了动唇,却始终说不出话。

怪不得韩颂之还愿意和他吃顿饭。

他本来还以为是合作了三年的情分,没成想只是他还有利用价值。

也是,南城陪了他五年,不照样没好下场。

他知道,面前这个看似温和礼貌的男人本质上就是个恶魔。

他不敢拒绝,也不能拒绝。

作者有话说:我算了算大纲,后天开始虐。

撒花撒花~~,嘻嘻,可以无奖竞猜分手原因【bushi。

感谢在2022-01-21 21:04:36~2022-01-22 21:04: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之乎者也、夕颜、一剑轻安007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12、第十二首诗咚咚。

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这边近乎压抑的气氛。

几乎瞬间从恐惧中抽离,程式逃也似地打开了包厢的门。

程总,你好。

传来一道低低的女声。

程式面上露出微笑,他拽着女人的手腕,飞快地跑到韩颂之面前。

女人穿着高跟鞋,跑得时候快要跌倒。

韩颂之抬眼。

女人穿着件红色吊带裙,裙摆堪堪遮过大腿,脚上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

她大概特意将妆面画得成熟,明媚漂亮,可微微咬住下唇的贝齿和紧紧攥着衣摆向下拉的白皙指尖无一不暗示着,这只是个小女生,大概才二十出头。

她慢吞吞地走到韩颂之身旁坐下,为他倒了些酒:韩总喝酒。

她瞥了他一眼。

乌发朗眉,眼瞳是纯粹的黑色,像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夜。

他腕上的手表,是她不认识的牌子,但看起来就极其昂贵。

程式没骗她,面前的男人的确是极品,而且看起来极有钱。

但很可惜,她勾不到。

以前勾不到,现在也勾不到。

宁小姐?韩颂之没接过她递上来的酒,只是淡淡问道。

明媚漂亮到极致,不得不说,程式找的这位,的确是他的理想型。

程式见韩颂之认识,连忙挤出笑容介绍道:对的,小宁,你认识韩总啊,怎么没和我说。

韩总,您和池小姐刚分手......他话还尚未说完就被韩颂之打断:分手?程式听不出他的语气,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对啊,我今天下午刚看到的热搜,说池小姐和林沐在一块儿了。

韩颂之神情微怔,他打开手机微博,第一条就是关于池矜月的热搜。

#林沐池矜月救赎小说#点开话题。

那张林沐攥着池矜月手腕的照片映入眼帘。

再往下翻,甚至有网友自己脑补写的池矜月和林沐的救赎短文。

年少时,你伸手将我从泥潭里拉出来。

现在,我想和你在一起走到生命的尽头。

韩颂之指尖微顿,将这篇文章举报了。

握着红酒杯的手不断收紧,直到咔擦一声,酒杯碎裂,玻璃碎片扎在冷白的手心里,猩红色的鲜血蔓延开来,流至衬衫的袖口,晕了丝红色。

程式屏住呼吸。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唇角分明勾着丝笑意,可他却莫名觉得韩颂之在生气,很生气。

宁溪,还不替韩总擦血?程式自己不敢上前,只能喊宁溪。

啊,宁溪愣了下,随即说好。

她拿起餐巾,想要替韩颂之擦血,可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手心的那一刻,他将手收回。

离开,男人垂眸,声音近乎冰冷:我不想再重复。

啊,好好好,程式算是彻底明白了韩颂之在生气,他决定溜之大吉:韩总,这件事下次再说。

那个,宁溪啊,你好好陪着韩总。

行。

说完,宁溪坐到韩颂之身旁。

她垂眼看了眼韩颂之的手机屏幕。

图片上的女人和她有七分相似,女人也穿着件红色吊带裙,比着耶,明媚又张扬,还带着点天真。

其实她也长得很漂亮,真不知道到底比她差在哪儿了。

明明她和韩颂之才是同路人。

韩颂之,宁溪靠在沙发上,拿过杯子倒酒:说实话,我有点儿恨你。

要是你当时娶了我,后面哪儿还有这么多糟心事儿。

顿了顿,她笑着说: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我同路。

利益至上,典型的贪婪野心家,我是做梦也没想到后来你背弃了我。

宁溪父亲是很典型的凤凰男,前半生隐忍卑微。

压抑地太久,反弹地也越厉害。

宁母因病去世的第三天,他迫不及待坐上了宁氏总裁的位置,一周后,他领回来一对母子,告诉宁溪,这是她弟弟。

那天是志愿填报的最后一天,宁父改掉了宁溪最开始便填报的管理学,换了艺术。

大学刚上第二年,她就被送到A国读书,读中文。

她没法反抗,母亲留给她的股权需要她结婚才能生效,而且,她的股份不及父亲一半。

那时候,她感觉到,父亲讨厌她,一看见她怕是就想起了前半生隐忍卑微的模样。

或许弟弟才是他唯一的儿子。

她有能力,自然不甘心。

可不甘心没有用,她藏住了所有锋芒,成了父亲所爱的风流堕落的大小姐,以免被流放地更远。

直到回国那一年,她在聚会上看见韩颂之。

同类的人永远相互吸引,韩颂之举着酒杯面上挂着温润的笑意,可那双被金丝细框眼镜遮盖住的桃花眸中,她分明看见了野心。

很快,凭借着诱饵,他们成了同盟。

她暗地里拥有了散落在股市的股份,他则得到了一笔笔不菲的投资。

在某个冬夜,他们从星月酒店出来。

或许是那晚的月色太漂亮,她问身旁的男人:和我结婚么。

如果是他,父亲应该会同意。

长得帅,事业又完全无法和宁家抗衡。

她答应的报酬是她手里一半的股份,得知女儿看上男人皮囊主动将股权稀释,宁父怕是高兴还来不及。

可韩颂之几乎是瞬间便拒绝了她。

宁小姐,你喝醉了。

宁溪笑着将诱饵全数抛给他,轻声道:你需要融资,我可以帮你。

我知道你在找鼎盛,那帮不想亏半分钱的吸血鬼是打算和你签对赌是么,赌上市。

顿了顿,她又补了几句:你不是不知道最近几年股市不景气,你的韩氏又太小,对赌失败拿不出钱责任无限牵连个人,到时候我想帮也帮不了你。

而和我合作,低风险高收益,何乐而不为。

韩颂之停下脚步,宁溪回头看他。

车灯恍了一瞬,她看清他眼底的冷清。

不过仅仅是一瞬,他便恢复了常态:我有女朋友。

我不介意,宁溪笑着答:婚后你在外面养情人我无所谓,在这圈里你见得还少么。

韩颂之,机会只有一次,你信不信我打个电话,大把愿意抛弃女朋友的精英男抢着和我结婚。

宁小姐。

韩颂之垂眸看她。

嗯?很抱歉,但我想结束合作关系。

其实为了利益牺牲婚姻不是不行,但韩颂之知道,无论他愿意给池矜月何等的钱财或资源,她都绝对不会当三儿。

他,不想,失去池矜月。

宁溪乐了,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生跑了过来。

这女生她认识,宴会里见过,池矜月。

那场宴会里很多人,她独记得池矜月,或许是因为她最天真也最幸福。

年少父亲疼着护着,父亲破产了,男朋友不离不弃护着。

想勾着韩颂之吃她的诱饵的心思又重了些,她好想见小公主被强行剥离温室的模样啊。

玫瑰被强行从温室里移除,变成路边人人可践踏的野草,想想便爽。

凭什么有人一直当玫瑰,有人一直当野草。

这不公平。

韩颂之,宁溪看着朝他们走过来的池矜月,唇角勾了抹笑意:股份再加百分之三十。

这是鼎盛都给不到的投资。

不可能。

他想要无风险的投资,但本能告诉他,不可以背叛池矜月。

行,大情种,宁溪笑着拍手:有软肋的人我还不想要。

在这儿有感情的人没有好下场的。

说不定等你败了,你身旁这位就离开你了。

人都是很现实的,韩颂之,我等着你求我的那一天。

池矜月走过来,时间隔得太久,她已经忘了宁溪。

这位是......池矜月话还没说完就被宁溪打断,她眨了眨眼,酒精混着情绪一齐涌出。

我认识你,池小姐。

池矜月疑惑皱眉:认识我?韩颂之瞥她,眼神是很明显的警告。

小姑娘爱美,拉链也不拉,一阵冷风吹过,她打了个喷嚏。

韩颂之弯腰,替池矜月将拉链拉到顶,语气也有些责备:跟你说过好多遍了,记得拉拉链。

我不怕冷。

池矜月反驳。

行,韩颂之勾了勾唇角,语气晕着半分温柔:你不怕冷。

宁溪穿着一袭无袖红裙,冷风吹过忍不住战栗。

其实她真的很怕冷,每年湾洱的冬天都冷得让她觉得撑不到来年夏天。

半晌,宁溪歪了歪头,语气真挚:对,因为池小姐真的真的好幸运啊。

永远都被人坚定地选择着。

作者有话说:叮--没得到不是最苦的,永远是得到了再失去才最难受。

呜呜,爱大家。

◉ 13、第十三首诗从回忆里醒过来, 宁溪笑得有些讽刺:我当时还笑你没好下场,没想到没好下场的人是我。

当时她在国外读中文,一直旁听管理学的课。

认识了一位导师, 是她非常信任的前辈。

后来她夺得宁氏却惨遭这位前辈背叛,差点儿进了监狱。

宁小姐说完了么,韩颂之对她的抱怨没有兴趣,他随意将伤口包扎了下, 便拎起西服:说完了我便走了。

猛然间,宁溪想起这次来包厢的目的。

她轻轻地咬了下唇, 凑近男人轻声开口:韩总, 既然分手了不如考虑我。

您可以将我当作她,我很乖的, 我知道你喜欢我的脸。

她知道韩颂之喜欢她的脸。

因为第一眼见, 他眼底的惊艳是藏不住的。

即便后面隐藏得很好。

韩颂之垂眼,她的确是他的理想型,甚至比池矜月更是他的理想型。

说到底,他不是长情的人。

甚至, 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池矜月。

他只喜欢和池矜月做。

没出轨, 只是因为他根本找不到池矜月的替代品,仅此而已。

而面前乖巧女人心甘情愿做替代品, 大概只需要付钱和资源。

比池矜月好多了,池矜月还会生气还会和他闹。

可却升腾不起一丝一毫的欲/望。

他嗓音有些冰冷:离开, 我说最后一遍。

宁溪望向面前男人森冷的眼神,脸色忍不住地发白。

她想带着最后一丝尊严离开,可是从这儿走了再找路就很困难。

她白皙的指尖攥紧红裙, 低声开口:你能不能帮帮我。

那一瞬, 她觉得上帝何其不公。

凭什么, 她的人生就像一场游戏,从开始就是hard模式。

所有的人的设定都是会背叛她。

泪水止不住地上涌,啪嗒啪嗒地掉落在裙摆,她用手背抹泪,晕花了妆容:我知道要你的同情很可笑,但我没办法。

宁氏是我母亲的产业,等我拿到了,我会给你一半股份。

韩颂之望着那张脸,突然想起了池矜月。

他除了公司必要的慈善很少会帮助苦命人,毕竟世间很大,苦命人何其多,包括他自己曾经也是。

他没有义务去帮助他们。

但池矜月和他似乎是两个极端,她心软又爱哭。

虽然是当了一段时间的苦命人,可这习惯却是怎么也改不掉。

遇见这种事情肯定是要先哭一顿,然后帮人家。

很莫名其妙地,他从包里取出一张卡递给宁溪:去吧,计划书一周后给我,我们走正常的融资程序。

说完他才发现,这明显是池矜月的口吻。

宁溪接过卡,红着眼道谢。

韩颂之拿起餐桌旁的点菜单,在最后一页用黑笔签上名字:不必谢我,我只是觉得她大概会帮你。

半晌,宁溪反应过来,她笑着道:经年不见,韩总还是大情种。

--睡醒之后,池矜月洗了个澡,就抱着零食躺在沙发上看晚上八点档的狗血肥皂剧,顺便和梨枝细数韩颂之的一系列渣男行为。

你知道吗,池矜月用力嚼着薯片,似乎把那包无辜薯片当作泄愤对象:韩颂之这只狗居然送我一条项链当分手礼物,我当时拳头都硬了。

姐,不要诋毁狗好吗,狗也有好狗,梨枝恨不能冲到玫瑰湾和池矜月面对面吐槽:但男人永远没有好男人,你项链收了没?没,我又不缺那点钱。

我们的准则是什么?梨枝有点想打死池矜月这个不争气的人:给我背一遍!池矜月有些茫然:啊?只捞钱不动心!钱都不捞算什么好汉!......那边似乎传来换鞋的声音,梨枝说:等会儿再给你打电话,我处理点家事。

说完她就挂了。

看来是宁臣来了。

梨枝是嘴上一套行为一套的典型代表。

池矜月盯了挂断的电话一会儿,突然又觉得梨枝说得有几分道理。

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

池矜月跳下沙发,哒拉着拖鞋走去开门,刚打开门,冷风飕飕地刮进来,她看见站在门口的男人。

他背着光,垂眼望着她,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池矜月下意识关上门。

男人伸手拦住她关门的动作,刹那间,池矜月闻到了极重的血腥味,她低头,看见他撑着门的手上缠着绷带,绷带上有鲜血蔓延开来。

他怎么会知道她家是哪一栋?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一个疑问,不过现在想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她更加用力地想将门阖上,语气也有些冰冷:我不认识你,再这样我会用强闯民宅报警。

他手上的伤口似乎崩裂地越发厉害,池矜月看见鲜血将绷带染成深红色,似乎有血会滴落。

她下意识放轻了推门的力气。

小月亮,韩颂之声音有些哑,带着诱哄的意味:让我进去。

池矜月愣了下,不过很快脑海里浮现出的跨年夜的那一轮日出就让她清醒:我不是你的小月亮,你认错人了,先生。

韩颂之勾了勾唇角,低低地笑了声:大橘子。

话音刚落,一只胖胖的大橘猫就飞快地跑到门口,看见韩颂之的那一刻猫眼似乎都亮了下,它跳起来蹦到韩颂之怀中。

韩颂之揉了揉它的脑袋,小猫在它的怀中蹭了蹭。

大橘子。

韩颂之说。

喵。

大橘子答。

......见色轻友的猫。

池矜月一把将大橘子从韩颂之怀里夺过来,她板着脸:韩颂之,我们已经分手了,你提的。

最后几个字她特意加重了语气。

是,我提的,韩颂之说:我后悔了。

池矜月听着这话,只觉得委屈,可她不想在韩颂之面前再掉眼泪,她强行抑制住掉眼泪的冲动:韩颂之,你究竟凭什么啊?你想分手就分手,想复合就复合,你究竟凭什么?哦,她想起来了。

因为她喜欢他。

所以他可以随意把她的喜欢当作筹码,一遍遍地糟践她的喜欢。

眼泪控制不住地掉落,她猛地关上门,想要保留住最后那一点点尊严。

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靠着门缓缓坐在地上。

韩颂之盯着紧闭的门。

他想起池矜月刚才的样子。

没有浓重的妆容,没有精心设计的发型,也没有穿漂亮的礼服。

仅仅只是穿着简单的体恤衫和牛仔裤,松松地扎着个丸子头,就能让他不受控制地靠近。

他觉得,他大概没办法离开池矜月了。

门内,池矜月哭了会儿,起来看监视器。

本来以为韩颂之会走,却没成想他仍然站在门口。

楼道的风很烈,将他的衬衫吹得鼓起来。

还是会心软,一遍一遍心软。

她打开门,一字一顿说:韩颂之,你那天为什么抛下我?抛下了就是抛下了,这件事永远也没法过去。

但她需要,需要有一个理由去继续喜欢韩颂之。

池矜月,对不起。

这句话很重地落下,似乎砸在了池矜月的心里。

进去吧。

她的声音带着很重的哭腔。

池矜月是属于那种不太爱收拾的人,薯片盒子堆满偌大的茶几桌面。

韩颂之习惯性地将盒子丢进垃圾桶,池矜月像是一定要和他作对一般,又重新将薯片盒子拿出来,丢在他脚边。

叮。

沙发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池矜月看了眼来电按了接听。

梨枝的声音响彻整个客厅:阿月,不好意思,我刚有点事。

说到哪儿了,韩颂之是条狗,然后呢。

哦,梨枝恍然大悟:准则第一条,只捞钱不动心!空气安静了一秒钟。

池矜月挼着大橘子的脑袋,淡定拿起电话,声音并没有明显的波澜起伏:等下,我这边突然来了位不速之客。

梨枝:啊?韩颂之淡淡开口:继续说,这位不速之客也想听听。

池矜月:......梨枝尬笑两声,火速挂了电话。

室内又重归安静。

七年一晃而过,她想起去年还去给大学舍友当伴娘,她站在台下全是阴影的位置,光影掠过,她听见陪伴一生的誓词,看见相爱的两个人在众人祝福声中接吻。

新娘落下了眼泪。

她站在台下也止不住地掉眼泪,好幸福啊。

她也不止一次地幻想过牵着他的手走过长长的红毯,可幻想终究是幻想,就像是海上脆弱的泡沫一样,甚至不用戳,起一阵风或是一阵浪就可以将一切湮灭。

他永远是握有筹码的那方,因为她喜欢他。

耗了这么多年,池矜月觉得嗓子像是堵了棉花一般,每说一句都难受得要命:我最后一次问你,你愿意陪我走到最后么,如果不愿意我们就及时止损。

及时止损,硬生生从七年的感情里剥离出来,池矜月只是想想都觉得痛苦,但她可以做到。

没有什么不可以做到的。

韩颂之低垂着眼,光影掠过,留下细细碎碎的阴影。

他最终没有答话,只是上前搂住池矜月。

两个人贴得很紧,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他听到断断续续的抽泣,温热的眼泪濡湿了他的衣领,皮肤温热。

这似乎就是回答。

她两只手垂在身侧,没有伸手搂住他。

她闭了闭眼,语气有些哑:我还可以相信你吗?韩颂之加重了搂着她的力气,白皙修长的手指插/进她鸦羽似的长发。

他微微侧头,吻去了她面颊上的泪珠。

温温热热,有些咸。

别哭了。

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似乎所有的委屈都肆无忌惮地爆发出来,池矜月哭得更凶了,她用力锤着韩颂之的背,快要背过气去:韩颂之,你他妈就是个混蛋。

韩颂之闷哼一声,松开了抱着池矜月的手,他用指尖拭去了她眼尾的眼泪,轻轻的吻落在她的唇角:是,我是混蛋。

小月亮,别哭了。

渐渐地,他咬着她的脖颈,池矜月只觉得意识有些模糊,习惯性地伸手勾住他的脖颈。

细碎的黑发扎得她有些痒,沙发上的两个人气息都有些乱。

池矜月睁眼看着他,他额头似乎冒了层薄汗,原先冷淡疏离的桃花眼里此刻也布满□□,像是深深的漩涡。

细细密密的汗珠落在脖颈处,池矜月听见他问。

林沐的事是怎么回事?微哑的声音和窗外的雨混落着砸落,温柔又模糊。

啊。

池矜月愣了半秒,声音支零破碎的。

说话。

他声音落得很重,似是惩罚一般啃噬着她脖颈处白皙细腻的皮肤,留下斑斑点点的红印,像是专属烙印。

池矜月唇角勾了些笑意,她微微仰头,吻上了他的唇瓣,他的动作在这一瞬间顿住,炽热的呼吸彼此交缠着,池矜月勾住他的脖颈,话语在他耳边轻轻落下。

阿颂,我只喜欢你。

最后一束光熄灭,韩颂之用手肘撑着沙发处,将池矜月抱起来。

迷迷糊糊中,池矜月隐隐听到他说好。

好什么?情到浓时,她咬了韩颂之脖颈处的红痣一口。

留下一个很深的牙印。

韩颂之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咬住她的耳尖,声音温柔又模糊:池矜月,你属狗么。

对啊,小狗的嫉妒心很强的。

你还有这颗红痣都只能属于我,听见没有,韩小猫。

本以为韩颂之会恼羞成怒,没想到他只是很轻地笑了声:池小狗,韩小猫,这名儿倒取得不错。

他挺喜欢的。

猫猫性子冷又容易应激,小狗热情又爱摇尾巴。

他喜欢小狗摇尾巴,却又不希望它对其他人摇尾巴。

池矜月,以后只对我笑好不好。

他似有若无地突然冒出了句话。

池矜月沉浮在情/欲的浪潮里,她努力拉回理智,骂了句:神经病。

韩颂之轻轻笑了声,窗外的雨滴滴答答地落下,划过玻璃落进土壤。

--第二天,池矜月睡了个昏天黑地才起床。

梨枝来找她,池矜月哒拉着拖鞋替她开了个门,就又跑到床上躺着。

梨枝拉了把椅子在她床边坐下,她看着池矜月脖颈处的红色蝴蝶,不由啧了两声,说:韩颂之牛逼啊。

池矜月没理她,只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梨枝也没所谓,她拿着挂着梨子玩偶挂链的手机飞速地打着消息:今晚去酒吧玩?池矜月掀开衣服看了眼浑身的淤青:去个屁。

梨枝放下手机,突然蹦出一句:宁臣昨儿个和我求婚了,明天就吃订婚宴,今天是我单身party,你不去也得去。

啊?池矜月愣了下:求婚?对,梨枝想着昨晚的场面,内心居然还有点感动:不知道他请的哪家策划公司,居然还整的挺好。

你快点,梨枝看了眼时针即将指向八的挂钟,飞快地从衣柜里替池矜月拿了两套衣服:换衣服,再不去就晚了。

池矜月:......大概是这场party有特殊的意义,梨枝喝得特别多,幸好宁臣提前叫了司机在那边等着带梨枝回家。

今天格外冷,细细的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在昏黄路灯下折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路上却还有很多情侣,十指紧扣走在路边,虽然脸颊被冻得通红,可面上的愉悦却怎么也掩不住。

池矜月在路边等出租车。

黑色的高跟靴插/进绵绵软软的雪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不要闹。

面前有一对情侣在打闹,似乎是女生将冻得冰凉的手塞进男生的衣服里,男生冻得一激灵作势伸手要拍女生脑袋。

女生连忙求饶,男生手轻轻落下揉了揉女生的脑袋,语气宠溺:傻瓜,我还真能打你啊。

两人说说笑笑地走开了。

池矜月愣了几秒,打开手机取消了打车,又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通,那边传来一道男声:喂。

你能不能来接我,池矜月握紧电话,因为有些紧张脚一直在雪地上踩着:外面好冷,我想你接我回家。

电话那边沉默了三秒。

池矜月感觉到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动,她真的害怕,韩颂之像从前那样让她自己打车。

你在哪里?池矜月明显感觉松了口气:望月酒吧。

行,等一下。

电话挂断。

韩氏集团大楼顶层会议室灯火通明,巨大的办公桌围着坐了十几个人,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的男人。

男人坐回主位,白皙修长的手指交叉着,眉眼清冷。

他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淡淡的: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还有什么问题直接整理给宁臣。

说完,他顺手将椅背上的西服挽进臂弯,迈开长腿走出办公室,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

宁臣率先反应过来,他勾了勾唇角,拿过外套,飞快地跑出办公室,留下一句:行了,那我先走了,各位请便。

一眼就看见正在等电梯的韩颂之,宁臣跑上前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却被他无情地推开。

叮。

电梯门开。

两人走进金色电梯。

啧,第一次见韩总提前结束会议,宁臣按下电梯楼层,语气调侃:去干嘛?韩颂之拿出手机给司机发微信:接人。

宁臣好奇:谁那么大脸让韩总亲自去接?韩颂之侧头看他,嗓音清冽:池矜月。

宁臣:?!--池矜月站在那儿太久冻得脚麻,干脆就坐在公交站台那里玩手机。

听到一阵喇叭声,池矜月抬头,看见一辆黑车停在她的面前。

后座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一张线条流畅的侧脸。

他微微侧头,说:上车。

池矜月晃晃悠悠走过去,手肘搭在车窗上:不想坐车,可能会吐。

你下来陪我一起走嘛。

作为报酬,她将手摆成喇叭形状,凑在他耳边说:我会告诉你一个秘密。

顿了顿,似乎是担心韩颂之不答应,她又补了句:超级大秘密,你不知道会后悔的那种。

韩颂之伸手将池矜月额角的碎发拢到耳朵后面,他轻轻地扯了下她的脸,唇角勾出一抹笑:行。

他从车旁边取了一把伞撑开,池矜月就勾着他的胳膊,整个身子都快倚在他的身上。

池矜月虽然面上还是淡定的模样,但步子已经有些走不稳,韩颂之干脆伸手揽着她,抱在怀里。

雪静静地飘落在黑色的伞上,融化顺着伞骨坠落,砸落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小水坑。

街道旁路灯洒落下昏黄的光,落在雪面上染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两人走着走到湾洱附中的门口。

恰巧赶上学生放晚自习,学生三三两两地从校门口走出来。

似乎是刚考完试,对答案的声音和自行车的铃声一齐入耳。

我记得我第一次遇见你也才十七八岁,池矜月觉得有些冷,就吸了吸鼻子:就像他们,真的好小啊。

路灯下,韩颂之牵着池矜月的手,在柏油路上笼出一片长影。

后来我们在一块儿了,池矜月说:你喜欢湾洱大学,喜欢物理。

对了,你猜我怎么知道的?韩颂之抬手替她理鬓角的碎发:嗯?当时老班不是让我们在便利贴上写心愿,然后高考结束再还给我们嘛,池矜月笑得有些狡黠:我那天趁着学校停电去老班办公室看的,不过就看了一眼,还差点被发现了。

粉色便利贴上的字俊秀飘逸。

湾洱大学物理系,韩颂之。

韩颂之失笑:其实你可以直接问我的。

我才不要,池矜月接着说:然后我就想和你一起去湾洱大学,大概大学霸不能理解我们这种小学渣的痛楚吧,当时物理题怎么也不会,每天学完了哭,哭完了再学,好累。

她记得高三第三次模考成绩下来那天,她距离学校划的湾洱大学的名次差了足足三十位。

她快要崩溃了,因为她很想和韩颂之上同一所大学,很想很想。

可韩颂之似乎完全不在乎,第二节晚自习下课,他牵着她的手走到空教室处,低头吻她。

她质问他究竟爱不爱她,为什么不能稍微想一想未来。

韩颂之当时的反应她记得很清楚,他愣住了。

后来同学告诉她,怎么会想的那么多,十七八岁的年纪怎么可能有未来。

再后来,我们去了大学,我就这么看着你一步步走到韩总,池矜月顿了顿,又继续说:看着围在你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多,我不再是你的最好选择。

有比她更精致漂亮的。

有比她更加爱干净,甚至和他一样是洁癖的。

有也喜欢物理和商业,和他会有共同话题的。

所以后来我开始害怕,池矜月将所有的心思都和盘托出:害怕我不是你的第一选择,害怕自己不够漂亮......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韩颂之打断,他将伞换到左手,右手轻轻拉住了池矜月的手腕。

清冽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这不是玫瑰湾的路。

她对上韩颂之的视线。

他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垂下,在冷白的皮肤上拓下一道阴影。

三秒后,池矜月移开视线,环顾着周围,她确认自己没有走错。

这里是湾洱市中心,霓虹闪烁,车子飞驰带出一道道水渍落在雪上。

没走错,池矜月已经能看到那家店的招牌了,她有些急想要向前走,雪又滑,差点跌倒。

韩颂之将她扶稳:慢点走。

哦。

五分钟后,池矜月停下脚步。

韩颂之撑着伞,朝着池矜月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家婚纱店,池矜月指的是那条展示纱。

婚纱繁复漂亮,裙摆上用手工绣着蕾丝,镶嵌着水钻。

洁白的纱裙曳地,似乎可以容纳所有浪漫。

看,我的秘密,池矜月脸色没变,说话也很直球:很想,穿着这条婚纱跟你一起走红毯,许下一生一世的誓言。

池矜月。

韩颂之勾了勾唇,妥协似地笑了声。

嗯?他垂眼望着昏黄灯光下的她。

她没化妆,只是简单地穿着羽绒服和加厚牛仔裤。

更别提估计昨晚哭过了,眼睛都肿着。

没必要那么漂亮。

反正遇到更符合他理想型的,他也喜欢不起来。

嗯?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池矜月忽然笑了,丹凤眼弯成漂亮的月牙。

你会骗我吗?池矜月摇头:不会。

既然只能是池矜月。

韩颂之一字一顿说:那我们选个黄道吉日。

干嘛?去结婚。

他对亲密关系很排斥,从大学就开始治疗,但一直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医生尝试过很多种方法,可还是一想到要和人建立长久而稳定的关系,就会忍不住后退。

包括现在也是。

埋葬在骨子里的天然对人的不信任疯狂叫嚣着,他却不愿意服从本能。

爱意尚未显现,嫉妒和占有就似藤蔓般在阴暗的角落里疯涨。

他想要,池矜月一直留在他身边。

像是有一簇烟花在心底绽开,池矜月眉眼弯弯:行。

那一轮红白相间的日出像是潮水一般慢慢散开,寺庙里的九支下下签像是迷雾一般渐渐拨开。

当所有事情都褪去,眼前便只有韩颂之。

一切都如愿以偿。

作者有话说:改了改了,大家入坑的放心,我会日更的【拍胸脯】◉ 14、第十四首诗《他与罪》拍摄现场。

少年身材纤细, 穿着件黑色戏服,腰带勾勒出腰线,玉佩垂在腰间, 温润清透。

他整个人隐在阴影里,纤长的睫毛垂下,掩饰住黑眸中全数的情绪。

他看着手机屏幕,唇角勾出一抹笑。

屏幕上是林月超话, 自然是他和池矜月的超话。

因为他从出道便大方地承认自己是同性恋,所以公关洗白的方式自然是从池矜月是林沐信赖的姐姐这方面入手。

虽然粉丝和路人也都买账这个公关, 但还是有很多路人很磕这对救赎cp, 还创立了林月超话。

蟹黄汤包yyds:【我不管,林月就是最配的!!!不许反驳, 我靠, 最近两天都在磕这一对,真是磕拉了。

】下面配的视频是b站某知名up剪辑的池矜月和林沐的cp视频,因为在林沐宣布同性恋的那段时间池矜月一直陪着他,所以有很多素材可以剪辑。

乍那么一看, 倒真有点像情侣。

下面瞬间有了无数条评论。

林月cp yyds:【我也是啊啊啊, lz好人,能不能把那个视频地址给我一份, 我要疯狂为up投币!!】林沐看着这一条条评论,黑漆漆的眸中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他将那些说他和池矜月配的评论一一拿小号点了赞。

点完后, 他打开微信聊天框,找到置顶:【阿月,我在剧组那边请了下午的假, 今晚陪你过生日。

】那边回得很快:【不用了, 你安心拍戏, 今年我和韩颂之一起过生日。

】心脏像是被丝线缠绕,密密麻麻地发疼。

他攥紧手机:【阿月,你和韩总商量过了么,韩总不是年末很忙吗?】阿月:【今年不同,嘿嘿嘿。

好了,安心拍戏吧,我这边也快和陈胜交接好了。

】韩颂之年末真的挺忙的,很少会陪池矜月过生日。

所以,基本上都是林沐梨枝他们陪着。

为什么不同......林沐有些茫然。

捏住手机的指尖因为太过用力隐隐泛出青白,可他却似乎并未察觉,仿若全部的情绪都沉溺在手机里的那人身上一般。

为什么......就连这一点点都要抢走。

下一秒,朋友圈的标识上出现了一个小红点。

他点进去看,是宁臣发的朋友圈,提到了他。

可图片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一张图,男人坐在窗边,用手肘微微撑着头,黑发细碎柔软,淡淡的光落在那双桃花眼里,清冷疏离却又隐隐带着丝笑意。

他白皙修长的指尖里夹着根木签,木签是特意做旧的款式,上面用朱砂写着上上吉。

可配上的文案却与他有关。

韩总送池矜月的生日礼物,真是有心。

空了一行,只有四个字,收收心思。

他突然有些慌乱,连忙找出宁臣的微信:【宁哥?】那边像是知道他会问一般,回得很快:【你猜的没错,那条朋友圈就是给你看的。

池矜月和韩颂之快结婚了,收收你不该有的心思。

】他喜欢池矜月是宁臣知道的,并且宁臣似乎更希望他和池矜月在一起,总是有意无意地将他和池矜月撮合在一起。

林沐:【为什么,以前明明......】他打字的手微颤,一句话还没打完消息就发了出去。

宁臣明显无情:【我从来没支持过谁,只是希望阿月可以幸福。

况且你也说了,以前是以前。

】林沐老师,下一场快开始了!少年这才缓过神,他点开预定好的飞机票,指尖在取消的按钮上停留了许久,却最终没有点下去。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手机递给旁边的助理,往拍摄现场走去。

他知道,事情在朝他不受他控制的方向发展。

可是却又无能为力。

这一场戏,是他最心爱的女人背叛了他的戏码。

白刃捅进他的胸膛,猩红的鲜血将利刃开了锋。

他用缠着白色绷带的手紧紧握着刀刃,神情不甘:你骗我。

对戏的女演员似乎是回了神,猛地放开手向后退了几步,不停地摇着头:对不起,对不起。

但林沐知道,他所演的少年永远也不会原谅她。

想到了什么,林沐唇角突然勾勒出一抹微笑,弧度越来越重,他拔出剑,倒在血泊里。

--与此同时,宁臣呆在韩颂之办公室,躺在沙发里看搞笑视频看得前仰后合。

手机屏幕上弹出一则消息,是花店老板发来的花束打包好的消息。

宁臣看了眼便从沙发里起身,推门进了韩颂之办公间。

韩颂之还在翻阅文件,他鼻梁上架着副细框金丝眼镜,几缕阳光被落地窗切割落在他眉间,颇有点斯文败类的感觉。

花束好了,宁臣随手拖了把椅子坐下,心情颇好地调侃:大哥,你今儿求婚,现在还有心情看文件?能顺利将池矜月那位事儿精嫁出去,作为娘家人的宁臣很开心。

最后一份了,韩颂之翻到最后一页用钢笔签上名,而后阖上文件放在一旁:年末了,各方面的总结会议和文件真让人头疼。

说完,他将手肘撑在桌上,将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搁在一旁,眼睑处原先冷白的皮肤蒙上淡淡一层黑。

年末的事情繁多,他已经将近一个礼拜没睡过完整的觉了。

我是万万没想到资本家赚的也是血汗钱啊,拿着数家公司股份分红度日的宁臣毫不走心地感慨道:走呗,咱两去拳击馆玩两把。

明天你就是有妇之夫了,今天下午爷好好陪你玩一把。

知道是宁臣自己想玩,但韩颂之今儿心情好也不在意。

他笑笑,从椅背上挽起西服起身说:走。

在拳击馆里,连输三把的宁臣气得直接撂挑子走人,坐在在台阶上玩手机。

韩颂之摘下手套,去零售柜里拿了两瓶水。

诺。

感受到脸上传来一丝寒意,宁臣侧头,看见一截小臂,肌肉线条流畅漂亮。

宁臣不屑地哼了声,接过水拧开瓶盖大口地喝。

韩颂之也坐在台阶上。

喝完水,宁臣心情稍微好了点。

他握着矿泉水瓶来回倒,看着水流反复流转。

感觉打拳这种事也看天赋,宁臣从小便学习拳击,却始终打不过半路出家的韩颂之,这件事烦得都快成他心里的结了。

宁臣侧头,有些好奇:你第一次打拳是什么时候?韩颂之想了想,答:高二高三那会儿吧。

这么早!宁臣惊呆了。

不是他瞧不起韩颂之,只是当时在湾洱附中,韩颂之家境不好是传开了的。

虽然说拳击不是焚钞炉,但有些钱还是要实打实花的。

似乎能看透宁臣在想些什么,韩颂之笑了声:在黑市打的。

牛逼,宁臣没打过黑拳,却也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单纯好玩么,你没死在那儿也是老天保佑。

事情明明已经过了那么久,可只要稍微一回想,所有的细节又都涌现在脑海里。

没,就打了一场,韩颂之淡淡道:那时候我想要七千块。

要七千块干嘛?似乎是回想到了什么,韩颂之恍惚了下。

汗珠顺着漆黑的发丝向下流,落在锁骨,最后隐没在流畅的肌肉线条里。

半晌,韩颂之抬眸,语气半真半假:想不起来了,当时可能是疯了。

话音刚落,台阶上韩颂之的手机震动了下。

韩颂之拿起手机,思考了会儿回了消息。

回谁消息呢,宁臣凑头想过来看,韩颂之不动声色地将屏幕关掉。

小气鬼,肯定是池矜月那个事儿精。

韩颂之没回话。

小宁在这儿就祝福池公主和韩总喜结连理百年好合了,宁臣笑着调侃:韩总发个红包呗。

韩颂之没回话,可唇角便不自觉弯了起来。

小气鬼,宁臣拿起毛巾走人:我先去洗澡了。

快到洗澡间那儿时,宁臣手机传来一道系统的声音:【到账8888元。

】--为了今天过生日,池矜月从下午三点开始就坐在程宁的造型店里。

梨枝就在旁边玩手机,时不时地搭两句话。

行了,大功告成!程宁拢了拢池矜月还有些烫手的长卷发,从首饰盒里取出一条淡红色的丝带绕过黑发,扎起一个低低的马尾。

做完一切,她把双手搭在池矜月的肩膀上,表情满意。

镜子中的女孩生着一双绝美的丹凤眼,眼尾微挑,一举一动都是风情万种。

身上穿着件无袖红色伞裙,后背镂空用蝴蝶结收起腰线,裙摆处用丝线绣了数朵绽放的玫瑰。

颜色很艳,更衬得少女肤色雪白。

梨枝站起身,看着镜中的少女,眼中满是惊艳。

靠靠靠,池矜月,你今天真的好漂亮!池矜月分了个眼神给梨枝:你这说的,老娘哪天不漂亮?梨枝:......看着池矜月在镜子面前反复转圈,梨枝沉思了会儿,说:宝贝,你今天的确很美,可是你知道美中不足在哪里吗?池矜月瞥了眼她:哪里?梨枝:如果你能够成为哑巴,别说韩颂之了,我现在就把宁臣甩了,跟你在一块儿。

池矜月:......去死。

程宁看着这一幕觉得好笑,她收起一旁池矜月试过觉得不好看的礼服,随口问了句:今晚打扮地这么漂亮是你那位要求婚吗?池矜月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当时宁臣和梨枝求婚的时候,据梨枝形容,她还在家穿着起着毛球的睡衣,头发几天没洗,脸上还敷着面膜。

宁臣一下子就冲进来了,后来梨枝哭得涕泗横流,闪光灯咔咔响,拍的都是她最丑的照片。

梨枝怒了,可惜没法改变既定的事实。

所以她决定不让闺蜜步她的后尘,她和池矜月在家反复推算韩颂之最有可能求婚的时间,最后,两人推算的结果都是今晚。

又是黄道吉日,又是池矜月的生日。

简直是完美的一天。

梨枝从旁边开了瓶啤酒,拿起啤酒瓶盖,深情地走向池矜月,然后在距离她一步的位置单膝跪下:亲爱的池小姐,我已经喜欢了你七年,请问我有荣幸照顾你的余生吗?说完,她将啤酒瓶盖举到池矜月面前。

池矜月很配合地用手捂住嘴巴,将右手递给梨枝:哦,亲爱的,我当然愿意。

程宁用音响放了首婚礼进行曲。

梨枝握住池矜月的手,深情款款地将啤酒瓶盖子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梨枝站起来的那一刻,音乐戛然而止。

两人望向程宁,程宁面无表情地将池矜月拉到一旁,给她换了一副红色丝绒手套。

池矜月看向镜中。

刚刚太兴奋,口红都被抹到嘴唇外边了,看上去像是个大花嘴。

靠。

池矜月说。

到时候千万不能捂嘴,她想。

--生日会的地方订在星月餐厅顶层,价格极其昂贵,按某著名吃货论坛的说法,这家店基本上是明着在抢钱。

宽敞明亮的旋转餐厅,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向下看,是湾洱的万家灯火。

带着白手套的侍应生穿梭其中,高台上的乐者演奏着,舒缓的音乐流淌在餐厅中。

池矜月到的时候,韩颂之已经在等她了。

男人穿着白衬衫,袖口向上卷了几圈,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手臂。

他低着头,轻轻转动腕上的表,柔软细碎的黑发垂下,快要遮住镜片。

柔和的灯光洒落在他的面庞,近乎是让人一见钟情的好看。

韩颂之!一见到他,池矜月就完全忘记了梨枝耳提面命的教导--要优雅一些。

韩颂之看向池矜月的方向。

小姑娘白皙的指尖提着红色的裙摆,正缓缓向他走来。

肤色白得像是曝光,眉眼弯弯,像是天边的那一轮月牙,唇角勾勒出一个若隐若现的小梨涡。

池矜月提着裙摆走到韩颂之身边,她弯下腰靠近他的耳边,用手挡着,声音轻又淡,还带着点类似于撒娇的抱怨:人太多我会不好意思。

还有,这礼服的裙摆好重啊。

说完,她坐到韩颂之对面。

韩颂之抬了抬手,眼尖的侍者立马走过来,轻声恭敬地问需要什么服务。

韩颂之将池矜月的要求重复了遍,侍者点头,撤下了所有的人,还贴心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桌上摆着蛋糕。

黑绿色的荆棘缠绕着淡粉色的蛋糕体,荆棘之上,绽放着数朵玫瑰。

池矜月眨眨眼,朝韩颂之伸手。

韩颂之不解,微微皱眉:什么?池矜月胳膊放在桌上,手肘撑着脑袋,鸦羽似的黑发垂落在脸颊处,带着点暧昧的氛围。

她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笑意:大哥,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礼物啊,我生日你不送礼物的啊?顿了顿,池矜月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她坐直身子,语气凶狠像是只炸了毛的小狮子:韩颂之,你这次要是再送我助理买的包包和首饰别怪我当场翻脸!她生日是年底,也是韩颂之最忙的时候。

一般来说,礼物要么是助理带她出去挑包包和首饰。

要么是她没空的时候,助理挑一些给她送过来。

韩颂之唇角勾笑,将一旁的红盒子推给池矜月。

打开看看?池矜月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支木签和一根红绳,木签和她上次在寺庙见到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小了几个尺寸。

而且不同于上次抽出的八根下下吉,这根签上用朱砂写着上上吉。

鼻尖突然有些泛酸,她拿起那根木签,轻声说:你在哪里拿到的啊?韩颂之起身走到池矜月身边,他俯身拿起红绳穿过木签上的小孔,又将这条红绳系在她的手腕上。

昏黄的光洒下,他垂着眸,眉眼淡淡。

几天前,助理提醒他过几天就是池矜月的生日,问他是不是和以往一样替池小姐挑些包包和饰品。

他本想答应,可想到雾青湾里堆在衣柜里的估计连标签都没拆的衣物,就又有了别的心思。

他驱车去那家寺庙,找到了梅花林里的那个织着围巾的老婆婆。

他问了池矜月求了什么,老婆婆说求的是新戏顺利。

他说明来意,表示想要一支上上吉的签子。

老婆婆看了他很久,看到他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摇了摇头,说不可以。

他点点头表示理解。

可在即将走出密林之时,他又被那位老婆婆叫住。

她放下手中的毛线,从一旁抽出一个很小的上上签和一根红线递给他。

老婆婆最后说的话,他到现在都记得。

本不想给的,因为有些人连相遇都是错的。

但想想还是给吧,万一天意本来就是错的呢。

但这真是万分之一的概率了,遇见她真的是你原先没有的福气。

池矜月看着韩颂之出神的模样,微微侧头:阿颂?你在想什么?韩颂之回过神,用丝线在池矜月细长的手腕上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没什么。

顿了顿,他补了句祝福:小月亮,希望你一世平安顺利。

池矜月在光下转了转手上的红绳,木签摇摇晃晃的。

她唇角扬起愉悦的笑,酒窝很深:好漂亮啊,这礼物我真的好喜欢。

韩颂之看着她面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发愣,他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说:切蛋糕许愿吧。

行。

池矜月还在不停地晃动手上的木签。

我许愿,池矜月闭上双眸,却又在下一秒睁眼看向韩颂之。

她唇角勾勒出笑,声音很大:和韩颂之永远在一起,平安快乐!说完,她鼓起气吹灭了蛋糕上的几根蜡烛。

你没听说过么,韩颂之有些失笑:愿望说出来了就不灵了。

呸呸呸。

池矜月怒目圆睁,语气有些凶:我的愿望我做主,我乐意说!嘿嘿,她就是说给韩颂之听的呀。

相比于神灵,她更相信韩颂之。

她相信韩颂之会帮她达成所有的心愿。

韩颂之喉结上下滚动着,眼底的淡漠和疏离被一点点一片片撕裂。

他笑了声,笑意蔓延至眼底最深处的角落:好。

再许一个,许你自己的。

我替你完成。

那就想找到当年父亲当掉的那块玫瑰钻石。

当年集团突然破产,所有东西都被变卖,包括父亲和母亲的定情信物--那颗玫瑰形状的钻石。

据说是落在一位私人买家的手中,可惜她到如今也未找到。

父亲的遗愿有二,一希望她平安健康快乐长大,二便是赎回那颗玫瑰钻石。

好,韩颂之许诺:我会替你找到。

韩颂之替池矜月铺好餐巾,两个人开始吃饭。

叮。

韩颂之皱着眉打开手机,是林沐给他发的微信。

林沐:【韩总,你和阿月正在星月餐厅吃饭吧,我有事要和你说,关于阿月的。

】韩颂之脸色沉了下去。

池矜月见状好奇发问:谁啊?推销广告的。

可似乎是不死心,那边一直不停地发消息,韩颂之打算将手机关机,直到看到最后一条。

【不知道阿月有没有告诉你,她一开始接近你的原因?】指尖的叉子瞬间掉落,砸落在白色骨瓷盘上,碰出清脆的响声。

韩颂之看了看外面黑沉沉的天,又看了眼面前正在专心致志吃饭的小姑娘,他问:小月亮,我有点好奇,你一开始为什么会喜欢我?啊?池矜月内心突然涌起一阵慌张,但她很快就将这一抹慌张压了下去,她咬了块肉,神情自然:一见钟情嘛,因为你长得帅。

大哥,你都问一万遍了。

她抬眼,对上韩颂之漆黑的眸子。

像是一汪海,表面上平静无波可内里却晕着汹涌的海浪。

池矜月感觉到心跳停了一秒,她拿起一旁的纸巾擦了擦嘴,装作无意:怎么了?似乎有口气松了出来,韩颂之将林沐拉黑,他揉了揉池矜月毛茸茸的头发,语气淡淡:没事,遇到一个神经病而已。

吃饭吧。

既然池矜月这样说,那他便相信。

毕竟,池矜月是他未来的妻子,是会和他建立一段长久而稳定关系的人。

是永远不会背弃他的人。

吃到一半,韩颂之垂眸瞥了眼腕表,时针快要指向九。

他和池矜月说出门有点事,便顺手拿上椅背上的西服出了那道檀木大门。

韩颂之打开手机,宁臣连着给他发了数条微信叫他快一些,在门口等他。

走到电梯口,他按下下层的按键。

叮。

金色的电梯门开,韩颂之看见唇边挂着笑意的林沐站在那儿,向他挥手,礼貌地说了声好巧。

星月餐厅的最顶层是天台,夜晚的江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韩颂之站在天台边缘带着铁锈的栏杆边上。

他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可却没有火机。

林沐摩挲着火机点起火,帮韩颂之点燃了烟。

我刚才在楼下看到宁臣了,林沐手肘压着生锈的栏杆,铁锈蹭上他白净的衬衫,他语气很淡,没什么起伏:他手里抱着很大一束玫瑰,中间有个丝绒盒子,我没猜错的话,韩总今晚是要向阿月求婚吧。

韩颂之斜斜瞥了眼林沐,语气没一丝掩饰:是。

林沐低低地笑了声,笑声淹没在风里:韩颂之,我真的好恨你啊。

明明是我先遇见阿月的,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早就和阿月在一起了......说完了么,韩颂之只觉得烦:我不想听你的感情史。

说完,他向电梯的方向走。

林沐看着那道背影,突然大声说:韩颂之,你以为她是真心喜欢你吗?亲眼见着那道背影顿住,林沐笑了,一种扭曲的快/感从心里慢慢升腾起来。

他自顾自地说着:你以为她是真心喜欢你么?林沐走到韩颂之身边,唇边是掩藏不住的笑意:你知道她一开始为什么会接近你么?作者有话说:分手了,撒花撒花,明天11点更新哈。

◉ 15、第十五首诗韩颂之垂着眼睫, 遮掩住眸中全数的情绪。

暗黄的灯光洒下,圈出了一道影子。

看着韩颂之的沉默,林沐心里涌起一丝爽:韩颂之, 你还记得秦思吗?韩颂之抬眼,黑眸深邃却沉静地令人害怕:你究竟想说什么?就像是一块拼图,无数从前想不清楚应该拼在哪里的碎片在这一刻都完整地拼在原有的位置上。

秦思当时追了你很久你没同意,林沐突然觉得面前的男人也很可悲:后来秦思和我们哭了很久, 你知道阿月的性子,她看不过去就提出报复你的计划, 先让你爱上她, 再把你甩了。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扬起韩颂之额顶细细碎碎的黑发。

他快步走回去, 一把提起林沐的衣领, 锁住林沐细长的脖颈,白皙的手因为太过用力密密麻麻的青筋暴起。

声音很淡,可言辞狠厉:你他妈知道骗我是什么后果么?林沐被提在半空中,手无缚鸡之力。

可他止不住地狂笑。

他知道, 韩颂之在恼怒, 本质上就是在害怕。

害怕他说的都是真的。

好可惜,可惜他说的都是真的。

我知道啊, 谁不知道韩总最讨厌欺骗啊,林沐说:所以我特意赶回来。

这些事情梨枝知道, 宁臣也知道啊,只有你被蒙在鼓里。

哦,对了, 林沐笑着又补了句:你相不相信, 在阿月心里, 我远远比你重要很多,只要我出了事,她就一定会抛下你。

韩颂之面色很淡,可掐着林沐脖颈的手却不断收紧,直到林沐面色潮/红,拼命拍打着他的手的那一刻,韩颂之才猛地放手。

林沐直接摔倒在地上,捂着脖颈不停地咳嗽。

就像是我想让她当我的经纪人,你猜我怎么做的?他顿了顿,笑声像是乌鸦:我对自己很狠,我当时找人揍了我,浑身青紫,走到阿月面前。

我当时看着她眼里的同情我就知道,我赌对了。

韩颂之记得。

池矜月当时和他冷战了整整一个月,一步也不肯退让。

最后甚至用分手来威胁。

韩颂之望着他,慢条斯理地拿出手帕擦拭着手,似乎刚才触碰过极为恶心的东西。

颇有点居高临下的意思:我凭什么相信你?林沐从包里掏出电话,拨了一个电话。

他用食指堵住嘴唇,笑得有些诡异:韩总千万别说话啊。

电话接通。

那头传来池矜月的声音,她刚刚还说要和他永远在一起的。

阿月。

他在哭,声音颤抖,可黑眸里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怎么了,小沐?电话那头传来池矜月关切的声音。

你知道的,林沐哭得很厉害,泪珠从脸颊上不停滑落,他捏紧电话,像是受了欺负:我今天拍完戏去酒店,那个大佬突然从浴室里出来,呜呜呜。

你能不能过来陪我拍一天戏,就一天,我保证不缠着你。

他在哭,可他抬头对着韩颂之笑。

韩颂之紧紧捏着生锈的铁栏杆,用力太深,栏杆上残落的碎铁屑划破了他的手掌。

猩红的血顺着手掌脉络缓缓留下,可他却似毫无知觉。

他在等,等池矜月说这一切都是林沐骗他的。

电话那头的女声缓缓落下。

好,你等我。

那一刻,似乎连风声都停止了。

细细碎碎的情绪像是小而利的玻璃渣,猛地扑向韩颂之,他感觉到一丝疼痛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

阿颂,你在这里乖乖等妈妈。

妈妈带着弟弟去给你买好吃的。

他点头,在游乐园等到天亮,成了被抛弃的那一个。

你和你爸都应该去死的!求求你不要再打扰我!他点头,在那栋楼里,成了被遗弃的小孩。

如果你把肾捐给你弟弟,我就认你,好不好啊?在洁白的办公室里,名为母亲的人以死相要挟,榨取最后一分可得的利益。

叮。

韩颂之接了池矜月的电话。

那边传来电梯的声音,她语气似乎很着急:我这会儿要去A市找林沐,你乖乖在家等我好不好?话语似乎重复,乖乖等,等着被抛弃。

韩颂之瞥了眼林沐近乎得意的表情,他淡淡开口,像是淬了冰一样:池矜月,你能不能......所有的傲骨似乎在拼命往下折,他轻笑着开口,似乎是无谓:能不能不去找林沐,生日还没过完,我陪你过生日。

阿颂,林沐真的出了事,那边女声在空旷的天台中响起:你在家里乖乖等我,我明天就回来。

好。

韩颂之答。

这一刻,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清晰。

他只是池矜月的报复对象,如果没有那个女生,或许这辈子池矜月也不会靠近他。

啧啧,跟我想的一般无二,林沐从地上站起来,心情愉悦:怎么样,韩总?你是不是想把我封杀。

韩颂之抬眼看他,沉静的目光毫无波澜,像是一片海。

封杀吧,相信这对韩总来说再简单不过了,林沐说:不过那个时候韩总可能会看到阿月为我向你求情,啧啧,我想着那个场面,就觉得......他顿了顿,又笑着补了两个字:好爽。

话音刚落地,林沐的脸上就挨了一拳,他偏过脸,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摸了摸嘴角,猩红的血滑落在指尖。

他冲过去想还手,可纤细的手腕猛地被韩颂之攥住,整个人被提着衣领举到半空中。

江风刮过,白色衬衫被吹得鼓起来。

韩颂之唇边挂着笑,可眸底全是冰冷,他拿过栏杆边还带着火星的烟头,在林沐衣领处蹭了蹭,火苗在衬衫上留下一个洞,烟灰嗖嗖地掉落。

林沐抬头望着他,心里只剩下害怕。

韩、韩颂之,你要干什么?韩颂之向后退了一步,将手放开。

风吹乱他柔软细碎的黑发,他浑身带着戾气垂眸看着瘫在地上的林沐,像是在看小丑一般。

我还挺佩服你的勇气的,韩颂之随手从昂贵的衬衫上扯下两根布条,将手上的伤口缠着:但跟我说这种话,你还不够格。

韩颂之弯下腰,用手轻轻拍了下林沐的脸,语气带着讽刺的笑意:你知道你手里多少资源是我看在池矜月的面子上给你的么?顿了顿,他笑着补了句:放心,我会封杀你。

啧,这脸长得不错,顶流么,可惜是昔日的了。

--池矜月刚从电梯下去就碰见了捧着花的宁臣,他不停地垂眸瞥着手上的腕表,似乎在等人。

花束很漂亮,玫瑰花瓣饱满,颜色漂亮耀眼,上面似乎还有些晶莹剔透的露珠,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刚好计程车还没来,池矜月走到宁臣身边,寒暄着问:你怎么在这?你也和梨梨在这里吃饭啊。

宁臣又瞥了眼腕表,快九点半了。

但他和韩颂之约的是九点,猛然间,他想起刚才在门口见到的戴着口罩的熟悉的人影。

他猛地攥住池矜月的手:韩颂之呢?他的动作太大,丝绒盒子顺着花束滚下来落在地上。

这是什么?池矜月弯腰捡起盒子,她笑着调侃道:你这是要求婚......可下一秒,她就想起来,宁臣已经和梨枝求过婚了。

所以,这是给她的。

我好像,宁臣犹豫着开口:刚才看见林沐了。

池矜月下意识摇摇头,束着黑色长卷发的丝带落下,她笑着说:不可能,你在跟我开玩笑么,他还在A市拍戏......但看着宁臣严肃的神色,她意识到这不是玩笑。

所以刚才电话里,韩颂之才会说话那么奇怪。

慌张止不住地从心头冒出来,池矜月额头沁出一层薄汗,她拿过宁臣手里的戒指,就飞快地朝电梯那里跑。

因为太着急高跟鞋又太高,她脚崴了下,锥心的疼痛从脚踝蔓延到四肢百骸,可她来不及顾及,指尖按上电梯按钮。

她不停地打着韩颂之的电话,可没有人接听。

叮。

金色的电梯门开。

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从电梯里走出来,他斜斜瞥了眼神色慌张的池矜月,就径直走向宁臣。

刚刚用布条随意缠绕的伤口崩裂开,布条染上猩红的血,异常刺眼。

池矜月怔了怔,眼底有些暗淡。

她伸手扯住韩颂之的袖子:你怎么受伤了,我替你包扎......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韩颂之打断,他转头看她,将池矜月的指尖从他的袖子上扯开。

他微微勾了勾唇,眼底却只有漠然和冰冷:这是在同情我?我想现在还在A市的差点被大佬强的林沐更需要的你的同情。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言语间尽是讽刺:池矜月,你的喜欢和同情真的好廉价。

他看到池矜月的脸色变得苍白,看着她的眼眶泛红,他原先以为自己会觉得痛快,可事到如今却只有痛苦和麻木。

你他妈还是人吗,宁臣冲上来一拳打上韩颂之的面颊,他侧了侧脸,鲜血从唇角蔓延开。

宁臣扯住他的衣领,俊脸上满是愤怒:你他妈怎么和我说的,说啊,韩颂之,今天不是要求婚吗,你听听你现在说的是什么?!池矜月本来以为自己会流泪,可脸上却干干的。

她扯开打架的两人,转向韩颂之,语调平静:林沐和你说了什么?韩颂之垂眸盯着她,抿着唇没答话。

好,池矜月笑了声,脚踝处传来的刺痛让她紧皱眉头:那我问一些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还是不是。

他和你说了,我当时接近你,只是因为秦思的事情想要对你报复。

是。

那你呢,眼泪最终还是落下来了,池矜月用手背抹了下眼泪,语调带着很重的哭腔:你相信,你真的相信我跟了你七年,只是因为报复吗?风声静止,那道声音像是淬了冰。

是。

话音落下,池矜月似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原先紧紧攥住韩颂之衣袖的手也缓缓放开,心脏像是被细细的丝线缠绕,越扯越紧,扯得她流下眼泪。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向后退了一步,语调有些发颤:好,我知道了,你走吧。

韩颂之消失在车水马龙中。

池矜月拿起那束玫瑰花,晃晃悠悠地走着,走着走着,晶莹的眼泪顺着白皙面颊滑落,滴落在鲜艳的花瓣上。

滴答,滴答,晕染出一抹暗色。

--可能是因为穿得太单薄,那晚池矜月发烧很严重,烧得意识都有些模糊,她挣扎着起床吃了颗退烧药,又躺到床上。

黑夜里,手机亮了很多次,却都不是韩颂之的消息。

她想,韩颂之可能把她拉黑了。

睡到一半,她还是从被窝里钻出来拿了手机给韩颂之打电话。

她想解释,其实那一点点报复的念头根本不足以支撑她陪着他七年。

电话响了三声,那边便接了。

池矜月想,他愿意接电话那大概还是喜欢她的:韩颂之,我知道过去是我做错了,是我错了,你能不能来我家找我,我跟你当面解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传来一声讥讽刺耳的笑:池小姐,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了,再表演可就没意思了。

作者有话说:是快了,大哥,你快完了......◉ 16、第十六首诗不是啊, 真的不是啊,池矜月眼泪从眼眶里涌出来,浸湿了脸颊:我真的喜欢你, 从第一眼就喜欢,你可以去问梨枝,高二下学期我就和她说想和你好好在一起的。

我还可以相信你的话吗?说完,那边便挂断了电话。

哭到接近凌晨三点, 池矜月头痛欲裂,脑袋像是针扎了似的密密麻麻地发疼。

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却又在凌晨五点惊醒。

她想起了些什么, 拖着疲乏的身躯翻箱倒柜地寻找一个本子。

直到天光大亮,那本泛黄的日记才终于在角落里被池矜月找到。

她看着那泛黄的书页, 泪水啪嗒啪嗒地流下, 浸湿了笔迹。

池矜月一直有记日记的习惯,上面写着所有年少时的喜欢与厌恶。

10月8日,晴。

秦思又不吃不喝了,明天就转学了, 明明她那么好......我一定也要让他尝到秦思的痛苦!11月20日, 阴。

完了,好像喜欢上韩颂之了。

不可以,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不能对不起秦思。

3月20日, 雨。

对不起,我还是吃了窝边草。

和梨枝坦白了,嘻嘻, 正式在一起啦!好开心好开心, 旋转跳跃我闭着眼~~4月14日, 雨。

二模没考好,呜,好想和韩颂之去湾洱大学。

那就加油努力!明天开始十二点睡六点起,早自习再把历史背一遍,我一定可以的!......池矜月将笔记本小心地放进背包里,然后勉强画了个妆遮住哭得发红的眼眶,就往韩氏走。

幸好那天的前台小姐认识池矜月,给了她顶层电梯卡。

池矜月拿着卡走到韩颂之办公室。

她想,如果她耐心地解释,韩颂之应该还是会相信她。

他们还是会像当初约定好的那样结婚,彼此陪伴着走到故事的尽头。

年少时就相恋的恋人,走到如今这个结果。

说实话,她实在是不甘心。

深吸了一口气,池矜月走进办公室。

韩颂之正坐在主位上签署着文件,戴着副金色边框眼镜,睫毛垂下,在冷白的眼睑处拓下淡淡一层阴影。

听到门的声音,韩颂之抬眼。

他摘下戴在鼻梁上的眼镜,笑容玩味,可桃花眸中却并无半分笑意。

池矜月踩着高跟鞋走到韩颂之身边,脚下的地毯极软,听不见半分声音。

她将包的拉链拉开,抽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递给韩颂之:这是我当时上学的日记,我想......池矜月吸了口气,补完了后面的话:留在你身边。

韩颂之接过笔记,随手翻了几页。

半晌,他随手将笔记丢在桌面上的蓝色垃圾桶里:留在我身边?池矜月看着垃圾桶上笔记本黑色的一角,只觉得心脏被丝线缠住,线越缠越紧,甚至有些麻木。

那你不妨换一种方式,韩颂之盯着池矜月看了几秒,唇边的笑意近乎残忍:比如说情人,我想我会乐意。

话语轻轻地落下,甚至带了点诱引的意味,可却像是锋利的刀子,一点一点凌迟着她的心脏。

话音刚落,池矜月白了脸。

其实在来之前,她便已经想过了韩颂之可能说一些恶毒的话。

池矜月觉得这件事既然是她做错了,那她也愿意承担后果。

可这话还是接受不了。

把她所有的骄傲和尊严当成垃圾不停践踏。

相互了解的两个人最知道对方脆弱的地方在哪儿,随意一扎便是鲜血淋漓。

原以为会有些过激的情绪,可最后都只化为麻木。

池矜月深深地鞠了一躬,眸中带笑:对不起,我先回去了。

昨晚其实就有点低烧,池矜月打算回去睡觉,但回玫瑰湾的路上又收到梨枝的微信,约她在咖啡馆里见。

她想拒绝,可梨枝说是很重要的事情。

到咖啡馆时,梨枝已经在那儿等她了。

池矜月点了杯咖啡,强撑着笑,道:你刚订婚,最近在准备结婚吧,我先恭喜了,结婚记得你说的,给我贴份子钱。

你是傻/逼吗?梨枝想哭,吸了吸鼻子又强行忍住眼泪,她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这是给你贴的份子钱。

池矜月接过文件翻开:什么文件?这他妈可以在雾青湾全款买套房了。

开玩笑吧。

池矜月唇角的微笑在看见那份文件的内容后变得僵硬,眼泪几乎是在瞬间便不受控制地啪嗒啪嗒掉落,打湿了黑色的文字。

这是咨询记录。

每一年的诊断结果都是患者排斥亲密关系。

每一年,咨询师都会问同一个问题。

有打算和池矜月维持长期关系的打算么,爱她么。

2012年。

【没有维持长期关系的打算。

】2013年。

【不爱,没有。

】2014年。

【不爱,没有。

抱歉,我不希望再回答这方面的问题。

】这份文件是哪里来的。

池矜月阖上文件夹,语调微微有些颤抖。

呆在他身边,她分明能够感受到爱意。

明明,就在前几天,他还温柔地揉乱她的头发,笑着说想结婚。

以至于,这份文件摊在眼前时,她觉得荒唐。

这份文件绝对可信,梨枝觉得有些话残忍至极却又不得不说:那位咨询师需要钱,宁臣用钱买了他整个职业生涯。

池矜月垂眸,陷入迷惘。

片刻,大滴大滴的泪珠掉落在散着香味的咖啡里。

半晌,她抬头。

梨枝,你会不会觉得我活得像一个笑话,池矜月唇角勾出笑意,可眸中却涌出泪:他每一年都不喜欢我,可我却每一年都想和他结婚。

--原先昨晚便有些低烧,今天情绪波动过大又受凉,傍晚池矜月摸了摸额头,发现额头已经烫得不行。

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太过疲倦,池矜月按照说明书吃了两粒退烧药便睡下了。

大概是发烧的缘故,过往的事情成为破碎的梦境一齐涌入她的脑海,她又梦见了平安夜那天做的梦。

阴暗幽深的小巷子里,少年站在那儿向她伸手,浅浅地笑。

她知道结果的,在附中门口,那把利刃会朝她心脏的方向落下。

小月亮,少年沐着光亮,又朝她走了几步,像是触手可得:你不是喜欢我么。

梦境里,她又随着他走到了附中门口。

结果还是一点没变,尖尖的利刃还是没有一丝犹豫地落在了她的心脏。

她看着流淌的鲜血,突然笑了。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韩颂之能毫不犹豫地将刀刃对着她心脏的方向。

因为,根本就不喜欢她。

一开始就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

你看,结果永远也不会变。

就像是那九支下下吉,怎么也没办法变成上上吉。

第二天醒来,已经不发烧了,她却又觉得浑身乏力,想着今年还没做全身体检就索性去了趟医院。

但池矜月没再主动联系韩颂之,她每天照常忙碌着,仿若一切都没发生过。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睡不着会喝点酒,希冀接下来的梦境不会出现韩颂之的模样。

有韩颂之的梦境实在是太苦了。

有的时候想起那一次次的低头退让又觉得好笑。

她太蠢了,以为低头就可以让韩颂之爱她。

但事实是,反复低头的池矜月根本就不是池矜月。

韩颂之一个月都没有主动给池矜月发消息。

他在等,等池矜月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反复向他低头道歉,挽着他的手臂说爱他。

他只想要池矜月认错,仅此而已。

想要证明,在池矜月心里,韩颂之永远占着最大的分量。

二月中下旬,《他与罪》杀青了。

林沐邀请池矜月去参加杀青宴。

池矜月本来不太想去,但想着《他与罪》是她带林沐拍的最后一部戏,索性也就去了。

林沐包下了星月饭店顶层那一整层,池矜月踩着金色地毯走进宴会厅时,还有些恍然。

上次来还是求婚,这次就已经分手成死敌了。

有一个小桌上按着她的口味摆了很多牛肉炒粉,池矜月吃着却觉得味同嚼蜡,吃了两口便又不想吃了。

林沐在外面敬了一圈酒后,抽了张椅子坐在池矜月对面。

他往池矜月的高脚杯里倒了点白葡萄酒。

来,阿月,我们喝点酒,池矜月不想扫了他的兴,拿起酒杯相碰,砸出脆响。

白葡萄酒一饮而尽,池矜月估摸着这酒度数还挺高的,她喝着头有点晕。

阿月,我们应该庆祝。

听见庆祝这两个字,池矜月心里莫名其妙有点不舒服,但想着林沐杀青了的确得庆祝。

也就说了句:庆祝你杀青。

暖黄的灯光下,林沐的眸子里尽是温柔:不只是庆祝杀青,也是庆祝我们阿月终于摆脱了那段情感。

他刚准备将那杯酒饮下,却听见对面传来酒杯碎裂的声音。

池矜月的酒杯碎了,她面色有些发白,睫毛垂着,看不清黑眸中的情绪波澜。

再帮你拿一个......不必,池矜月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就像是没有理智了一般,伤人的话不停地从嘴里冒出来:庆祝什么,就算我和韩颂之分手了,也永远永远不会和你在一起。

一切都陷入静默,林沐脸色白了几分。

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许久没发泄的情绪此时像是打开了闸口拼命地向外涌动,池矜月眼泪不停掉落,反复地说着对不起。

虽然知道这并没有什么用。

缓了几分钟后,林沐唇角勉强勾出一抹微笑,他签了账单,不甚在意地说了声没关系。

杀青宴结束后,林沐送池矜月回家。

池矜月说了再见准备下车,林沐拽住她的衣角,将那份连结着他们关系多年的雇佣合同递给她。

池矜月随意翻了下合同便在最后一页签了字。

她将合同重新递还给林沐,语气真诚:林沐,世上所有事情只要坚持就会有好结果除了喜欢。

话外音已经很明显。

林沐接过合同塞在座位的一角,唇边勾出一抹笑:池姐,我们下车走走吧。

顿了顿,他又补了句: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池矜月盯着他的眸子,眼见着里面的执念一点点消散。

她笑了声,说:我的荣幸。

今天湾洱下了雪。

他们肩并肩地走着,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静谧寒冷的空气里,只有鞋子踏雪的嘎吱嘎吱声。

直到池矜月打了个喷嚏,林沐才恍然回过神。

明明前面还有长长的雪道,可他和池矜月只能走到这儿了。

池姐,我们回去吧。

雪映着暖黄的路灯光缓慢飘落,最后归于虚无,就像是他永远也实现不了的执念一般。

再次走到那盏路灯下,林沐伸手环住了池矜月。

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也就没有挣扎:以前我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可是从今天开始,我以后大概不能再帮你了。

林沐闭了闭眼,眼底涌动着浅浅的水光:其实自从我发现我喜欢上你的那一刻,我就再也没有希望过你再帮我。

他放开了池矜月,主动向后退了几步。

有些话说出来也就解脱了,池矜月笑道:希望以后可以在海花奖的领奖台上看到你。

海花奖是当代歌坛最后分量的奖项,没有之一,也是林沐一直努力的最终目标。

林沐听见这话心情莫名有些复杂,他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池姐,你知道为什么我想拿海花奖么。

顿了顿,他又自己解释了原因: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站在和你平等的位置上。

等到那个时候,再说出那句喜欢你。

他一直觉得韩颂之不会和池矜月走到最后。

所以他还有很多时间。

他努力地想要做出最好的音乐,获得所有人的认可。

当然也包括池矜月的。

他要证明,他不再是需要被池矜月护在身后的小孩,他也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她地身边。

然后,站在镁光灯下,对她说那句,他从初中开始便憋在心底的那句喜欢。

一切都正常进行,直到那天似乎所有事情乱了套。

他第一次失了分寸,口不择言说出那些话。

可直到今天,他都没有后悔。

拍《他与罪》的那一天,他做了一个噩梦。

池矜月穿着洁白漂亮的婚纱,眸中带笑地说着那句我愿意。

而他则站在灯光打不到的位置被迫看着那个场面,对,是被迫,他就站在那儿,动弹不得。

他像是最卑微的小丑,连带着他的爱都是卑微的、带着阴影的。

梦醒时分,他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只觉得心脏被丝线牵扯着在痛。

他必须留下池矜月,即便用他所拥有的一切作为赌注。

因为,从开始到结束,他想要的,也只有池矜月。

没有池矜月,一切都会失去意义。

阿月,林沐垂着头,细碎柔软的黑发遮住他的眼睫:如果没有韩颂之,你会选择我吗?池矜月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个假设没有意义。

林沐抬眼,清亮的眸中泪珠在打转:如果我偏要一个答案呢?这么多年了,他想要一个答案当作结局。

不会。

池矜月看着他的眼睛,语气认真。

好,林沐的语调里带着几分自嘲: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再缠着你。

沉重的夜色里,隐着一辆车。

车内烟气缭绕,闷得人喘不过气来,坐在后座上的人交叠着双腿,眼睛盯着不远处那对拥抱着的男女。

回吧。

被烟侵蚀过的嗓子声音有些哑。

好的,韩总。

--二月的某一天,大橘子生病了。

池矜月还在附中读书的时候大橘子就是老学长了,之后大橘子又陪了他们度过了七年时光,是只名副其实的老猫了。

她半夜里将大橘子送到宠物医院,检查的时候大橘子异常乖巧,不停地舔着她的手。

医生说没太大的事情,只是猫老了就会有点毛病,在医院里呆几天就行。

第二天下午,池矜月收到她最喜欢的摄影师cherry的回复,cherry回国过新年,想要见见她。

两人约了一间咖啡馆。

Cherry是个很漂亮的丰腴女人,她的肤色因为长期暴露在阳光下有些偏黑,指尖夹着一根烟,白色烟雾环绕在她周身,性感又颓废。

你好,cherry伸手,指尖上覆着薄薄一层茧:在这里叫我樱桃就行。

她打量着面前的女人。

女人穿着红色大衣,腰带勾勒出漂亮的腰身。

乌黑的长卷发垂至腰间,衬得肤色极白。

看起来就像是个极易破碎的精美瓷器一般。

池小姐,虽然有点冒昧,樱桃皱皱眉,斟酌许久后开口:做这一行不仅需要摄影技术,体力这方面......顿了顿,她补了句:你有点瘦。

她想要挑一个合作伙伴。

之前见过池矜月大学的毕设作品,觉得很有灵气,所以才答应来见一面。

池矜月垂眼,看见白得像纸一般的手背上青筋脉络清晰可见,瘦得有些吓人。

挺好笑的,大学那会儿天天嚷嚷着减肥却怎么也减不下来,现在想要胖一些却瘦得吓人。

不过也挺正常,她最近吃东西味同嚼蜡,一日三餐基本上都是敷衍着过去的。

最近遇到了些事情才这样的,池矜月笑了下,抿了口咖啡:放心,我不是吃不了苦的类型。

虽然我口头这样说证明不了些什么,但还是希望你可以相信我。

樱桃勉强点点头,和池矜月继续聊了下去。

聊天中,樱桃意外地发现这个女孩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有灵气一些。

对摄影的一些事情都有独到的见解。

她笑着加了池矜月的微信,叹了口气说:说真的,你没一毕业就搞这行还挺可惜的。

池矜月将微信点了通过:可是现在还不算晚不是么。

刚说完,她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是宠物医院打来的。

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里涌出来,池矜月走到旁边接了电话。

宠物医生大概是看惯了生死离别,话语听起来有些冰冷:实在对不起打扰您,但这或许是最后一面。

几乎是在医生话音刚落的瞬间,手机就从手心滑落,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撑似的,池矜月直接跪在了地上。

透明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砸落在地板上,晕出几抹暗色。

最后一面......可是不只是生了病么。

可她实在来不及难过,她抹掉眼泪,用手撑着地勉强站了起来,飞快地跑到咖啡厅楼下打算打车。

上车,下班高峰期堵车。

樱桃骑着机车停在她面前,递给她一个头盔。

池矜月熟练地将头盔套在头上就上了车。

到宠物医院的时候,大橘子躺在白色的小病床上,努力撑着眼睛想要等池矜月来接它。

看见池矜月来了,似乎是回光返照,它舔了舔池矜月的手,轻微地叫了几声,就又看向门口。

池矜月知道它在等韩颂之。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韩颂之的电话。

嘟嘟声循环地响在耳边,池矜月放下手机揉了揉大橘子的头。

又想到韩颂之公司就在附近,池矜月飞快地跑出宠物医院,骑车到了韩颂之的公司。

她走到前台那儿,双手按在桌前,语气冰冷:打电话给韩颂之,让他来见我。

或者直接给我顶层的电梯卡。

前台被池矜月的语气吓了一跳,但她还是遵守着规矩:请问您有预约吗?没,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池矜月脑海里全是大橘子虚弱的模样:我现在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叫他来见我!前台小姐翻了个白眼。

每个说要见韩老板的人都说有很重要的事情,如果她每个都放,那她估计就要被解雇了。

况且,现在韩总在开会,要是让这人打扰到会议流程,她估计不仅要被韩氏解雇,可能整个湾洱都找不到工作了。

不好意思,按照流程......她话还没说完,前台桌上的东西就被面前的女人全部拂到地上。

警卫处,警卫处!前台害怕地大声喊叫。

几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彪形大汉闻声赶来,池矜月猛然想起些什么,她从包里掏出一张副卡,递给前台。

金黄色的卡面角落用楷体写着一个字--韩。

看清楚,这是你老板的副卡。

前台没见过韩颂之的副卡,但她听着这笃定的语气还是决定相信一回。

她颤颤巍巍道:可是老板在开会。

你告诉他,是池矜月找他,他会下来的。

前台勉强说好,她打了公司内部电话,响了第一声就接通了。

那应该会议已经结束了,前台松了口气,勉强稳住心神:老板,有一位池矜月小姐说要见您。

下班高峰期已经过去,公司里空荡荡的,池矜月能够很清楚地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

不见。

话音重重落下,嗓音清冽却冷漠。

紧接着,电话里又传来方才在耳边响个不停的嘟嘟声。

心脏像是被丝线缠绕密密麻麻地发疼,疼痛从心脏顺着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

池矜月以为自己会哭,但眼睛里干干的,什么都没有。

她快步走到电梯那儿,用指尖疯狂地按上行的电梯,就在电梯门开的那一刹那,两个保安将她拽住。

在她想要挣脱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

池矜月摸出手机,看见是宠物医院的来电,她接了电话,机械地说了声:喂。

那边传来声音:很抱歉......那边话还没说完池矜月就将电话挂断。

她挣开了保安的束缚,晃晃悠悠地朝门口走。

走到大门处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猛地坐下。

对不起。

没让你见到你的爸爸最后一面。

池矜月坐在石灰水泥做的楼梯上,将头埋进膝盖里,小声地哭,眼泪掉落却没有一点声音。

池小姐,韩总答应见您一面,让我带您上去。

池矜月抬眼,看见是前台。

她勉强勾出一丝微笑:不必了。

为什么?明明刚才那么想要见韩颂之。

池矜月突然笑了声,小声喃喃道:没意义了。

都怪她,如果她能早一点知道大橘子身体不舒服。

大橘子就不会死。

作者有话说:做你心上的野草,烧不尽,吹又生。

来自网络。

我在大纲里加了一个戏份不多的男二,温柔款的,就是那位柳医生,嘿嘿嘿。

看到有小天使对误诊有疑问的,肝肿瘤需要通过病检才可以确定是否为癌症,所以的话,之前我写的也是大概率这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