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行在得知颜煜他们临行的日期后,热情地在家摆了一桌子菜,美名送行宴,颜煜听着这名字怎么听怎么别扭,但拗不过他的盛情邀约,还是在第二日一早,跟明月一起去了他们府上。
明月妹妹来的时日不长,但却与我投缘得很,待有机会我去扬州游玩你可要好好招待我。
魏小姐亲切地挨着明月落座。
那是自然。
明月微笑回应,但并没有做过多客套,她与魏小姐交好但也仅仅点到为止,她不敢保证在魏小姐的有生之年两人是否还能见上面,索性便也没有许出更多的承诺。
颜煜余光一直注意着她,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今日明月的兴致不高,像是有什么心事。
我这老胳膊老腿是走不动了,颜大人回去上书圣上时还望替我向圣上告罪。
魏行说着向颜煜敬酒,颜煜回礼,一饮而尽道:魏大人不必忧心,此次功德圆满圣上定会体谅。
行了,都说是家宴,就别谈论公事了。
魏夫人不满地瞪了一眼魏行。
好好,夫人莫气,我去问问厨房你爱喝的甜豆汤好没好。
语罢,魏行屁颠屁颠地离席,只留侍从们习以为常地给他们布菜。
魏夫人回头笑笑地对颜煜说:不好意思耽误你们启程了,我也劝不住他,一大把年纪了还像个毛头小子似的。
颜煜客气道:魏大人为人和善,下官第一次出公差便如此顺利,也多亏了魏大人的照顾。
宴席持续到了晌午,若不是颜煜以还要赶路不宜过多饮酒为由推辞,恐怕魏行还不能这么早放过他们。
魏夫人叫了下人送他们上马车,临行前魏行抬着一张被酒熏红的脸眯起眼睛看着明月,颜小姐当真与本官的一位故人长得一模一样。
话音一落在场的几位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明月,而下一瞬,魏夫人就打破沉默,揪着他的耳朵道:老头子,我看你是醉得不清。
随后魏小姐一脸歉意地对明月道:抱歉,家父有些喝醉了,本无意冒犯,他说的是三十年前救过他性命的一位娘子,想来是太久远他年纪大都记糊涂了。
明月摇摇头,无事。
随后看向她身后被自家夫人搀扶的半百老人,似是无意言道:现在蜀中百姓安乐衣食无忧,那位娘子看到魏大人如今的成绩定会很高兴的。
颜煜一直在她身边等候,听到这番话不由自主地看向她。
明月说完便向魏家众人道了别,随颜煜一同踏上马车。
两人一路无话,明月一直沉默地望着窗外,颜煜看完半本书,深觉车内太过安静,斟酌万分开口问:明月,你不开心吗?昨夜又没有休息好?明月闻言回头望他,没有,我只是有些讨厌这种离别的场景。
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以前的事我都记起来了。
颜煜眉毛一挑,惊讶地看向她。
这一刻,明月忽然厌倦了不断地说谎、圆谎,忽觉这些都没什么意思。
我的父亲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我母亲生下我不久后也跟着离世,也许也因为这个缘故,我天生就不喜欢和人太过亲近,因为和人相处总要分别的。
从前还好,神仙寿命漫长,不管去了哪总会有重逢的那一刻。
但自入了凡间便不一样了。
她也曾与凡人交朋友,但过不了多久,他们看着她始终不变的容颜也会露出害怕的神情,她不愿看到这种表情,便只能躲在暗处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慢慢变老直至死去却无能为力。
颜煜看她的情绪低落,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慢慢靠过去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
我自幼在扬州长大,十岁时父亲升官进京任职,我们一家便从扬州迁往京城定居。
父亲一路高升,直至宰府,颜家门楣高悬稳立朝堂,表面看起来尊荣万千,但父亲始终心如悬石。
嘉元帝昏庸荒唐,嘉正继位更甚,之后的嘉庆嘉兴两朝皆是庸碌无能,百姓本没抱着什么他们能济世救民的希望,父亲等一众朝臣也只呕心沥血教导皇太子。
但却不想嘉兴晚年受内宦蛊惑,竟要废除储君改立年幼皇七子,提张氏女为贵妃将手中大权旁落。
满朝哗然,嘉兴帝糊涂执拗,最后父亲身为宰府首当其冲,死谏于朝堂血溅七尺,吓得嘉兴神志崩溃这才换来皇太子继位,也就是如今的□□。
明月闻言震惊,她记得当年坊间沸沸扬扬的传闻,当时的她刚到江南,饶是对这些事不怎么感兴趣也耳濡目染地听说到,一位位高权重的朝臣为了大业血溅堂上,随后家中夫人病危离世,只留还未及冠的幼子和一封家书。
当年的事如雷贯耳,老少妇孺皆知,即便江南离盛京足有数里远。
更常有百姓叹言颜丞相可谓是百年难遇的肱骨之臣。
当时她不明所以,只叹凡人太傻,几世轮回才有托生为人的机会说不要便不要了。
却没想到其中事情这么复杂,更没想到就是颜煜的家人。
对不起。
明月有些愧疚。
你没有做错什么,不必道歉。
颜煜轻松地笑笑,这回终于换我说这句话了。
明月摇头,不只是这件事,还有很多。
比如,她一直欺骗了他这么久。
颜煜定定地看着她,每个人都有不愿意言说的事情,在你不想说的时候不会有人逼迫你。
等到你愿意把它们说出来的时候,我定会倾听。
明月回眸与他对视,颜煜眼中泛着温柔的光,让她想起当初他从河畔将她救起的那一刻,那时候也是这样。
也正是这样的光让她不由自主地就跟着他来到了扬州,让她一想到有一天他也会同所有的凡人一样生老病死化为黄土便心中烦闷难受。
颜子行,我突然想到,还没谢过你的救命之恩,我们初遇那天是,扬州酒楼下也是,还有那天在荷花池。
说完,明月自己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好像从遇到你开始,就总是会有这些麻烦出现。
颜煜无奈:这么说来,怕不是你我八字不合,你在我身边总多灾多难。
明月:你也信这些?颜煜:宁可信其有。
明月不满,双手拉着他的衣领,脸颊凑近:要我说,咱们是命中注定,这叫有缘。
颜煜屏住呼吸,两人之间仅一掌之隔,彼此呼吸可闻。
明月比他稍矮一分,此时此刻她的目光刚好正对着他的唇。
男子薄唇紧闭,明月无声地咽了下喉咙,攥着他衣领的手无意识地收紧,只见面前人俊朗的面容一点点放大,男子的薄唇慢慢接近--明月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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瓢泼大雨中,女孩儿趴在男孩儿的背上放声大哭,男孩儿一路沉默。
直到她浑浑噩噩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时,男孩儿蹲在她面前,声音如大提琴般沉稳动听,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里:好好学习,考去首城大学,就没人再敢欺负你。
③两人在一起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陆遇礼都以为时岁是日久生情才喜欢上了他。
直到某天,他偶然间在时岁的手机中看到了一个名为【学长】的相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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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时毅然决然地跟那个总跟在她后屁股跑的青梅竹马退了亲,嫁给了心心念念的安王。
可成婚不足两年,将军府蒙冤下狱,她这才看清,昔日的良人原来有着一副蛇蝎心肠。
她难忍着婆母刁难,小妾羞辱,一条白绫悬上梁,脚下的木杌还没来得及踢倒,就被门外抄家的重兵一脚踢开房门。
当年的竹马已成为万人之上的宰辅。
②安王获罪,司妤作为他的嫡妻被处以流放。
有人存了心思,在荒野外的小路上给她套上麻袋送到了谢宴的床上。
听闻这女人从前负了大人的心,攀附权贵嫁给了安王,如今小人把她绑来,任凭大人处置。
谢宴漠然地瞥了一眼跪坐在床榻里侧看不清面容的人,想起当初抄家时她那一副决然赴死的情形,心里估摸着待会估计就会看到她满脸怒火,宁死不从的模样。
谁料,当谢宴神色淡淡地挑起床榻的纱帐,司妤自下而上望着他,眸光盈盈,小声问:大人,您要就寝了吗?司妤不知道,就因这一眼,谢宴藏了五年的心思在他脑中疯狂生长,从那时起,谢宴就下了决心,再也不会让这个人逃脱自己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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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顿时都安静了下来,就连马车外的风都停滞了。
过了好半晌, 什么都没有发生, 明月睁开眼,正瞧见颜煜面带浅笑地看着她。
明月后知后觉感到羞恼,愤愤地推开他的胸膛, 骂了一句之前在凡间戏本子中学到的话:登徒子!颜煜又惊又无奈,说:阿姐可冤枉我了。
说完摊开手, 里面正躺着一片不知什么时候落在她发顶的树叶。
明月一掌打掉他的手, 红着脸怒道:不许这么叫我!颜煜被打了一点也不生气, 只觉得眼前的姑娘小脸红扑扑的可比刚才的面无表情看着气色好多了,甚是好看, 于是继续逗她:阿姐怎么了?可是我哪里做错了?明月无语地瞪他一眼,颜子行,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一面。
颜煜收起玩笑话,似是还回想了一下, 温润道:我已许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明月,谢谢你陪我来蜀中。
明月盯着他半天, 突然直起身子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就像他之前安慰她的那样, 事情都过去了,生命短暂, 要开心快乐地度过每一天呀。
话虽浅显俗套,如同三岁幼童, 但颜煜却从中听到了她对他最朴素的祝愿。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 怕是不会再有人对一名已经及冠的男人说开心快乐才是最重要的话了。
颜煜望着她认真的神情心下动容, 主动矮了矮身子, 任由她一下一下地抚摸他的头顶。
明月不明他心中所想,她身为神仙也无法共情凡人的不易,只能用最浅显的语言说出她认为最重要的话。
马车走走停停,期间颜煜担心明月休息不好还专门绕路找了客栈。
你不是需要回去复命吗?这么耽搁下去不好吧。
明月看着马车慢吞吞地走有些担心。
颜煜:这里的情况已经由巡抚上报给圣上,大人也给我放了假,耽搁几天不碍事。
于是他们生生在路上走了十天,临到傍晚才终于得见江都府的大门。
明月没有怎么累着,但还是眼底泛青,颜煜把人交给阿云,随后嘱咐了一声:回去早点休息。
之后便跟着张听去了书房。
明月望着他的背影嘟囔道:他怎么刚回来就要去书房?阿云接过她的包裹,说:你们走的这几日每天都有公文送来,虽然不是什么紧急的事但还是需要大人来解决的。
书房里堆了近一个月的公务,大人能不急吗?明月一愣,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在路上时他说不着急的话其实是宽慰她的。
回到久违的寝房,明月倒在软塌上舒服地喟叹了一口气。
还是这里舒服。
奇怪,她不过来江都府也没几个月,如今从别处再回来她竟觉得这里哪哪都好了。
阿云烧好了水过来叫她,明月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后出来坐在床边擦头发。
现在什么时辰了?阿云:已经戌时了。
明月惊讶:还这么早。
阿云闻言警惕地望向她:姑娘您又想干什么?明月:……小阿云,我在你心中成什么人了?阿云用小小的身体挡住房门:不行,姑娘你今日无论如何不能再出去闯祸了!明月接连两次出事,她可是怕了。
明月无奈:谁说我要出去了,赶了十天路我要累死了,睡觉!说完看见阿云仍是面露怀疑地盯着她,明月为了证明自己,直接起身把烛火吹灭了。
你快出去,别打扰我睡觉!阿云给她放下窗幔,这才将信将疑地退出房门。
其实明月原没想这么早睡觉的,但当烛火熄灭,后脑枕在软枕上,这几日的疲惫顷刻间涌了上来,不一会儿她便眼皮打架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无人打扰,明月足足睡够了才起来。
神清气爽地用过早膳,随口问道:颜煜呢?阿云:颜大人在书房呢,明月不语,识趣地没有去烦他,吩咐了外面两个小厮去城中给她买近日最新出的话本。
另一边,颜煜天刚亮就起身处理积攒下来的公务,忙了一天,直到晚膳时才揉了揉酸痛的肩从成堆的公文中抬起头。
随意吃了两口点心,看见张听一动不动立在门前,便问了一嘴:今日府中可有什么事情发生?张听想了想,正经地道:今日府中如往常一样,平安无事。
颜煜抬眸看他,神色平淡,张听回望,面色无辜的与他对视。
片刻后颜煜放弃,直接开口问:北苑可还安好?张听一脸不解:回大人,北苑安好极了。
颜煜:……看着颜煜面无表情的脸和逐渐晦暗不明的眼色,张听迟钝的大脑终于动了一下,这才恍然,赶紧道:属下这就去打听。
片刻后,人匆匆忙忙回来,说:回大人,今日明月姑娘没有出门,早膳用的桂花莲子粥和松仁小饼,之后打发了两人出去买话本,再然后就待在房间里跟她的侍女阿云说话,一直到下人把话本买回来,便看书到现在。
颜煜浅抿了一口茶:她跟侍女都说了什么,怎么说了这么久。
张听又是一懵,立刻道:属下这就去打听。
回来。
颜煜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他,心道这人从小就跟着他,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脑子还越来越不灵光了呢?你先下去吧。
张听领了命退下,颇为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走在路上时嘴里还念叨:我从小跟着大人,怎么感觉大人越来越不好伺候了……颜煜独自坐在书房中静默,眼睛不由得看向书案上的一个檀木雕花的小盒子。
伸手把盒子拿过来打开,里面躺着一个精致的翠竹样式荷包,荷包中是一枚他此前一直带在身上的玉佩。
上次明月送给他这个荷包时他便把这枚玉佩装了进去,此次前去蜀中之前,这玉佩连带着这个荷包一同被留了下来。
颜煜拿起荷包把它重新挂在了自己的腰间。
之后接连几天,明月都乖乖地在自己的卧房中,连北苑的大门都没有迈出一步。
阿云从没去过扬州以外的地方,明月第一天回来时就跟她讲了些在蜀中遇到的趣事,阿云听得双眼放光,这几天一得闲就搬着小板凳坐在明月前面听她讲故事。
她乐意听,也喜欢跟着明月一起讨论,所以明月也愿意同她讲这些趣事,顺便把这些年去其他地方游历的事情也都说与她听,主仆俩每天乐乐呵呵,引得北苑其他丫鬟也都好奇地趴在门缝听。
见状,明月干脆就把房门打开,把软榻搬进院子里,几个姑娘都抓一把果子吃,围在一起听她讲故事,无不欢快。
这边是欢声笑语,颜煜那边却是每天苦哈哈地忙。
今日府里可有什么事?没人回答他,颜煜抬头,就看见张听又是一脸无辜。
两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之后张听这才想起昨天他家大人刚问过同样的话,于是道:回大人,府里一切安好,北苑…北苑的事属下这就去打听。
一连几日,颜煜每日从公务中得闲必要问,今日府里有什么事张听自然而然地就学会了答非所问:北苑今日采买了两匹新布料,明月姑娘喜欢那件金黄色的,便让人去做了衣裳,剩下一件翠色赏给了阿云。
北苑今天新买了一本新话本,明月姑娘看了一下午。
北苑今天让人去琼楼买了两壶青酒酿,明月姑娘和阿云在房间里说话,一整天都没出门。
北苑今日……------这天,颜煜看公文看得脑子发昏,刚一抬头,张听福至心灵地走过来,张口便道:今日北苑又让人去琼楼买了五壶青酒酿,还去琼花巷阿云她爹开的包子铺买了二十个大包子,属下去的时候刚好还剩了一个,牛肉萝卜馅的,别说还真是香!现在北苑的丫鬟们都坐在门口听明月姑娘讲故事呢,那可真是……话还没说完,张听就见颜煜面色平静地看着他,虽然他人没说话,但张听却十分惊悚地从他家大人似乎不那么温柔的眼神中看出了些想刀人的意味来。
张听被盯得头皮发麻,颤声问:大,大人?颜煜:磨墨。
……是。
颜煜盯着手中的公文,墨汁一点点在笔尖汇聚,最终啪嗒一声掉落在纸上,在纸面晕开了一片墨色的圆圈。
她每日这么闲散为何不来寻我。
颜煜的声音很小,以至于张听根本没有听清,迟疑问:大人您说什么?颜煜抬头,本官没说话。
张听:啊?可是我刚刚貌似听见您说……你听错了。
张听狐疑,颜煜从座位上站起身,坚定道:本官没说话,是你听错了。
张听……听错了就听错了呗,至于还站起来吓唬人么。
我出去一趟。
哎?大人,知州昨日吩咐了这一批公文明日必须交上去!颜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都批过了,拿走。
张听探身过去,见案上还真摆着一摞批好的文书,便赶紧抱起来去送到沈知州府上。
颜煜刚进北苑,还没瞧见人,就听见从里面传出来女孩们愉悦的笑声。
抬脚走进去,看见明月扬着笑脸神采奕奕地讲着什么,正对着门口的侍女眼尖地看见他过来,连忙起身行礼:见过知府大人。
众人的笑声戛然而止,都规规矩矩地站起来行礼。
颜煜见此情形忽然感到一丝莫名的不舒服,挥手让她们起身,下人们都自觉地退了下去,只留明月还坐在原位。
明月的两条腿伸直了,脚跟点地,脚尖一下一下地动,望着他笑吟吟地问:你的事情忙完啦?颜煜向她走过去,温润地笑了笑说:忙完了。
明月拉着他的衣袖坐下,又问:你的假还有几天?颜煜:还有明日一天,后天就要当值。
明月一听立刻坐不住了,凳子还没焐热就又拉着他起来,那还在这待着干什么,咱们出去玩吧!刚才听下人们说最近三日有个什么节,二十四桥那边热闹的很呢!颜煜知她心中所想,伸手回牵住她,是端阳节,我带你去。
明月脚下开心地蹦了一下,然后叽叽喳喳地说话,来扬州这么久我还没去过二十四桥呢!她一路上蹦蹦跳跳的,颜煜稳稳地牵着她的手防止她摔着。
过路的下人们惊奇地瞧着两人交握的手,知府大人什么时候跟明月姑娘这么要好了?阿云走过来低声遣散了他们,主子家的事别瞎打听,快去干活。
随后看着两人紧紧相依的衣角,阿云露出了一个早有预料的笑容来。
--夜色渐深,但今日扬州的夜晚却犹如白昼。
颜子行,我也想要!颜煜看过去,只见是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姑娘一颠一颠地走,她的手里拎着一个虎头灯。
颜煜无奈笑笑,拿出钱袋给她,去买吧。
明月高高兴兴接过钱袋,跑到前面的摊贩饶有兴趣地开始挑选花灯。
姑娘,这是我家老婆子新做的样式,像你这么大的小姑娘都喜欢!明月拿起他说的那个,精美的蝴蝶花灯只有男人手掌那么大,提起来轻便又小巧,蝴蝶的两只翅膀在晚风的吹动下竟微微颤动着,模样栩栩如生,鲜活又漂亮。
哎这位公子,走过看看!明月回头,就看见颜煜正站在她身后,随即把蝴蝶灯举起来:你看!颜煜点点头:很漂亮。
明月从钱袋里取出铜板给商贩,一手提着蝴蝶灯一手拉着颜煜,向着人潮汹涌的地方走去。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①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不远处的红楼传来娇娘声音轻柔的唱词,歌声清透,穿过人群落入每个人的耳中。
明月站在人群之中听得入神。
一曲罢,又有箫声阵阵,颜煜牵着她从人群的中心离开,不远处的湖边停靠一座游船,明月走近了才发现这座游船竟然是一个水上茶坊,坐在这里刚好能听到箫声还能看见二十四桥的盛景。
②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歌女悠扬的声音伴随箫声传来,水面波光粼粼,灯火的昏黄倒映在水面上,水天相连,让人一瞬间产生一种不知天上人间的错觉。
湖上比在地面上要清凉安静许多,水声淙淙,忽然一阵微风拂过水面,带起女子的青丝滑落脸颊。
船桨拨弄着水面,船身轻摇,女子背靠山水古船,春花秋月水秀山明,美人身姿轻盈不染凡尘,宛如一幅不似人间应有的画卷。
颜煜呆呆地望着眼前,手中的杯盏不知何时落地,茶水浸湿了衣角。
明月似有所感,回望过来。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悠扬的歌声终于唱到了终,箫声也在这个时候停止,周围突然间安静下来,只有水声淅淅和茶客们的窃窃。
明月如水的眸子透出灯火的倒影,颜煜目光怔怔与她对视,周遭似乎全都静止了,他的所见所感全部都与眼前人有关。
不远处墨色的天边一下子炸开一朵绚烂的烟花,明月感觉自己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也跟着烟花一起,砰的一声炸开。
斑斓的烟火映入她的眼底,周围的欢呼声、叫喊声也跟着逐渐放大。
明月最先移开视线,扭头去看天上一朵接一朵的烟火。
女子的长发被风吹起露出白皙的侧脸,雪白的脖颈如同平滑的山脉蜿蜒而下。
客官,您的茶水钱。
茶坊的小二走过来,客客气气地说。
颜煜仍痴愣着不为所动。
客官?小二狐疑地稍稍弯下身子,声音大了一些。
颜煜这才回过神来,低头有些手忙脚乱地掏钱袋,找了半天才徒然想起自己的钱已经都给了明月。
略为窘迫地开口唤她:明月……女子回眸,看见那跑堂正看向她。
又看了看颜煜,明月明白过来,从怀中掏出钱袋问:多少钱?五两银子。
这么贵呢!夫人您瞧咱们这位置,面朝红桥背靠河山,能听见歌声,能看见表演,能看见烟火,还能安安静静地品茶,您就说值不值?明月沉默一瞬,从钱袋中拿出银子递给他。
得嘞夫人,船马上靠岸,还可以给公子夫人安排马车。
不用了。
这回是颜煜开口。
明月看了他一眼,道:听他的。
船停靠岸,颜煜率先一步上去,之后自然地把手伸给明月。
明月顿了一下,随后乖乖把手搭在了他的掌心。
颜煜扶了一下她的腰把人带上岸,后迅速放开。
想再逛逛?还是回去?两人在岸上面对面站着,袖中的两只手还连在一起,不过两人十分默契地都当做没看见,谁都没打算收回。
明月望着他,总觉得现在的颜煜看上去似乎哪里有些不一样了,就是跟上船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女子睁着一双亮亮的眼睛颇有些深情地凝望着他,颜煜轻咳一声转移视线,他实在是招架不住。
表演结束,人们都慢慢离开湖边,随即街边的酒楼开始热闹起来。
不如我们沿着街边慢慢走回去可好?女子终于出声。
颜煜自然应下。
两人牵着手谁也没说话,有幼童相互追赶跑来跑去,手里拿着的串灯烛火交错。
哎呀!明月停下脚步,懊恼地道:蝴蝶灯落在船上了!颜煜恍然,也才想起。
回头望向湖面已经走远的船坊,颜煜摸摸她的发顶安慰:没关系,咱们再买一个。
明月叹了口气,算了,小孩子玩的东西。
颜煜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把她拉到一个长杆处,在这里等我。
哎,你干什么去呀!颜煜没回答她,转身走进了人群中。
过了不一会儿,颜煜跑回来,手上提了一盏圆圆的散着浅白光的花灯。
明月把它接过来,有些哭笑不得:其实你不用专门再去买的……颜煜挠挠头,有些不自在,也不是,我刚才远远看见它,当时就觉得适合你,就去买了。
适合我?明月低头,看着手里这一团圆滚滚的物件,哭笑不得问:这是什么?颜煜展颜,说:是明月。
明月一愣,低头再看,这灯外面还糊了一层白纸,跟其他的花灯不一样,独它散着冷光,可不就像天边一轮洁白的明月么。
明月不由得笑了,仰头看他:谢谢你,我很喜欢。
颜煜盯着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我也喜欢。
明月眨眨眼,歪头,颜煜猛地回神,连忙慌乱解释:我是说这个灯,我也很喜欢。
明月看着他找补的样子,也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就升起一团火气,一下子把灯推到他怀里,你喜欢你就拿着吧!随后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颜煜懵了一瞬,赶紧在后面跟上,看见前面随着她的走动从袖口中露出的玉手,倒是不敢上前去牵了。
明月颜煜走到她身边,低头问:你生气了?没有!明月用眼睛剐他一眼,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颜煜哑口,有些无措,只能闷声跟在她身边。
明月看似在专心走路,实则一直在注意着旁边的动静。
等了半晌都没再听见他开口说话,明月心中的火更胜,脚下的步子愈发快了。
颜煜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了她不高兴,一路埋头苦想,可惜这么多年他的脑子都用来读书了,新科的探花郎也琢磨不出这漂亮的姑娘为何不开心。
难道是对花灯不满意?眼看江都府的大门离他们越来越近,颜煜赶紧上前一步拦住明月的步伐。
对不起。
不管什么原因,先认错总是对的。
在颜煜那遥远的记忆中,似乎每次母亲生气父亲都是这样做的。
颜大人是温润君子,什么都没做错,有什么可道歉的。
呃……似乎眼前这腮帮鼓鼓的姑娘不吃那一套。
颜煜此刻脑子打结,身体比脑子先行一步,举起那灯说:你不喜欢吗?我可以再给你买别的。
明月:……或者你喜欢的那个蝴蝶灯,我去找回来!明月深吸一口气,心中的郁火更甚,心觉今日这人是说不出什么她想听的话了,索性越过他直直朝江都府的大门去。
明月!颜煜拉住她,有些无措地垂眸说:我家人离世的早,我自幼便不太会与人交流,我哪里说错话惹你生气了还请见谅,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蓦的,明月从他的眼中读出一丝委屈,心中那团憋了一路的郁火在这一刻无声无息地熄灭了不少。
明月上前一步把那个灯拿起来,明亮的光顷刻间将两人的脸照亮,在这光亮之下,两人脸上的任何表情全都无处可逃。
明月强迫他与她对视,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抬手指着那个灯,道:颜子行,你刚刚说喜欢,我问你,你喜欢的是这个明月,说完她停顿了一下,手指慢慢移到自己的心口,还是这个明月?作者有话说:注:①出自词作《扬州慢·淮左名都》②出自《寄扬州韩绰判官》超级感谢小天使投喂!比心心~本章留评发红包!今天还有一更哦~感谢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