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将军府的瘸子梁四?假山上的少女拿着玉镯, 对着天空翻来覆去地看。
这玉镯还挺漂亮的嘛。
她对梁妆笑,但就是不把玉镯还给梁妆。
翠绿不高兴了,想蹬上山去抢回来。
被梁妆抬手拦住了。
你的银镯子也挺漂亮的。
梁妆的视线落在少女手腕间的银镯子上,花纹繁复, 是银丝龙响凤镯。
龙凤镯。
整个太周只有皇后的小公主敢戴。
上前年, 皇后五十大寿, 西域上奉的贺礼,据说雕制了五年之久。
梁妆笑盈盈的:不如换换?少女嗤笑一声:就这么个破玉镯也想换我的镯子, 你想得倒美!她说着,扬手就要扔玉镯。
翠绿赶紧伸手去接。
结果,她没扔, 像逗狗一样, 晃来晃去。
翠绿气得脸都鼓起来了。
少女嘻嘻笑,玩得很开心。
你给我!翠绿气鼓鼓地叫。
哎呀,这又不是你的,干嘛给你呀。
少女拿着玉镯,对梁妆比划,想要呀?给我看看你瘸了的腿, 看高兴了,还给你。
翠绿一听这话要气哭了。
是个人都来欺负她家姑娘。
梁妆拦下真要爬山去抢的翠绿,一瞬不挪地盯着山上的少女, 叫道:朝阳公主。
少女脸上的笑意霎时没了,她冷脸撇嘴:没意思。
将玉镯丢给了梁妆, 向假山背面滑下去。
滑到一半, 突然止住, 回头疑惑问梁妆:你怎么知道本公主?梁妆戴上玉镯, 指了指假山后面, 笑道:有人在叫你。
莹透的玉镯衬得白皙的手腕纤细优美,腕骨的弧度美得人心尖一颤。
少女愣了一下,匆匆爬上假山,向梁妆这面滑下来,一把捉住梁妆的手腕,神情喜爱。
我是周汀央。
小公主高高在上,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听说过你,梁妆。
周汀央抓着梁妆的手,从山上跳了下来,走,我带你去看御医。
梁妆止住了她的拖拽,说:宴席要开始了。
周汀央翻了个白眼:他哪年不办呀,年年都一样,没什么好看的。
还不如你给我讲讲打仗的事情,这个我还比较想听。
没什么好讲的,提刀就杀,杀死了就赢了。
梁妆道。
仔细讲讲呀。
没什么好讲的。
周汀央上下打量梁妆,像审视一件玉器值多少钱。
梁妆以为她要问和自己有关的事情,不料周汀央开口问:那个嘭嘭嘭震响的东西是什么?……炸弹。
怎么做的?梁妆粗略地讲了一下,她还听得多有趣的。
改天给我做几个玩玩嘛?没材料。
本公主给你找。
不敢做。
去京外炸,不炸皇宫。
梁妆:?感情还想炸皇宫?宴席要开始了。
梁妆道。
周汀央扯住她的手腕,不准她走。
本公主说真的。
她神情格外较真,倔着一股劲。
我也说真的。
梁妆转身面对她,认真道。
两人站在假山旁,气氛一时沉默。
匆匆的轻轻脚步声绕过假山,宫娥提着裙摆小步快走到周汀央身边,急急叫她:小公主。
闭嘴!周汀央冷冷喝她一声,一脸不快。
宫娥吓得一哆嗦,低垂在一旁,犹豫许久,又叫了声:小公主,皇后叫您。
不去!小公主……烦死了!周汀央一把丢开梁妆的手,突然转身抓住了宫娥。
宫娥惊恐地失声尖叫,叫声刚起,就被周汀央扯了下裙去堵住她的嘴,又撕了宫娥的衣衫,反手将人捆起来,往假山缝里一丢。
动作干净利索。
梁妆惊呆了眼。
这么干脆的动作,不是天天干,都不会有这么熟练。
做不做?周汀央阴沉着脸问梁妆。
梁妆戒备地盯着她,这个人出其不意从她手里抢走玉镯,嘻嘻笑笑。
又这般熟练地对待皇后派来的宫娥。
情绪不稳定,真是难捉摸。
梁妆依旧道:不敢做。
嗤。
周汀央突然挑起嘴角,对梁妆笑了。
她又抓住了梁妆的手腕,笑嘻嘻问她:你坐船从边关回来,带有秋桃嘛?本公主吃着还挺合口味的。
还有几颗,明天给公主送来。
梁妆道。
哎呀,这多麻烦呀,我直接去你府上吃多当便。
周汀央话音一转,说到了船,那船有多快呀?一般快。
真好,你想吃秋桃拿船运就吃上了。
本公主要吃颗秋桃,还得等一个多月运粮队从边关拉回来。
周汀央没意思地撇嘴,桃都给拉烂了。
梁妆想起,从边关出发的时候,京里的运粮队还在地里摘秋桃。
这会儿,应该才在半路吧。
送到京里,都不知道烂多少了。
是挺可怜的。
不过,梁妆说:秋桃已经摘完了,还想吃得等明年。
周汀央又不感兴趣秋桃了,问她:你那船怎么动的?梁妆认为自己给她讲不清,而且这个人,似乎有点……不太正常?梁妆只好答:手动的。
手堆着走?周汀央不可置信。
差不多吧。
嚯!有意思!手堆能那么快。
周汀央晃晃她的手,笑眯眯说:带我去坐坐呀。
我想坐船。
我们去边关嘛。
这孩子,是真的不太正常。
梁妆鉴定完毕。
柳静姝的伺女往这边来找人了,亭子里的公子、姑娘们陆陆续续从湖上回廊下来。
梁妆动了动自己的手腕,说:是真开宴了。
周汀央笑眯眯的脸瞬间垮下来,黑幽幽的眼睛盯着她,就是不松手。
行,有空带你去坐船。
梁妆无奈道。
周汀央又笑了,松开她的手,放她离开。
直到梁妆绕出假山,看不见她的背影了,周汀央才转身往假山后面走。
路过呜呜咽咽的宫娥时,停了下来。
她俯身到宫娥脸前,说:若敢把本公主刚才说的话传出去,就这样——突然拔下碧玉金簪刺进了宫娥的耳朵里,恶狠狠地威胁道:刺死你!宫娥顿时哭了,眼泪一串一串地掉,呜呜哭泣着拼命摇头。
赏给你了。
周汀央把金簪插到宫娥头上,拍拍手,哼着歌,快乐地走了。
*妆妆,这儿。
王世欢对梁妆轻轻招手。
那个位置,离上面很近,紧挨着皇室,是能很清楚听见帝王声音的位置。
对面案几后是丞相,太师太傅、甚至有些侯爷,都在这位置之下。
将军府这分量,比册子上来的还要重。
梁妆以为,册子上排第九,已经是很重了。
在各家各种眼神之下,梁妆走过一张张案几,坦然落座在王世欢下手方。
花萼楼坐满了人。
宫灯亮起,人影晃动。
梁国安从外面,笑嘿嘿地跟人打着招呼走过来坐下。
一落座,梁国安就回头来,悄声问梁妆:妆妆,爹最近挺勤奋啊,为什么禁爹酒啊?昨晚,他想去库房淘两瓶子酒,帐房先生愣是锁死了门,不给开。
灶房也是,说四姑娘吩咐了,未来三个月都不能给他酒。
梁国安抠着脑门,怎么都想不通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这会见着梁妆,忍不住问她。
梁妆冲斜对面昂了昂下巴。
梁国安顺着看过去,看见了曾经的兄弟、太傅那张木板一样的脸。
他干咳了一声,转回头去了。
王世欢笑着拍了拍梁妆的手,问道:刚去哪儿玩了?湖那边。
有没有瞧着好玩的?梁妆想起了周汀央那张笑得可可爱爱、又冷得阴沉的脸,沉思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王世欢瞧着她那模样,当以为她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话,悄悄说:跟娘还有什么小秘密啊,是不是瞧上哪家公子了?娘给你看看去。
梁妆:……原来左左右右想听的是这话。
没瞧上哪家公子,倒是碰见了朝阳公主。
梁妆打破王世欢的幻想。
果然,王世欢没那么喜悦了。
王世欢说:朝阳啊,是圣上四十六岁得的女。
这十四年来,宫中再无所出。
宫中上下啊,朝阳最得宠。
你在边关张扬跋扈,朝阳在宫中横行霸道。
你们,差不多吧。
王世欢笑道。
哪有这样说自己女儿的?梁妆转了话题,府上还有些秋桃,你让外公明天给宫里送点来。
送给朝阳吧?王世欢一语道破。
嗯,她想吃。
哟,你和朝阳还成好朋友了?梁双歌大步跨过来,坐在了梁妆身旁。
梁妆摇头:不是。
吹,不是你还送?真以为我不晓得你啊,就你这人,你不想送的,就是丢给狗吃都不送。
梁双歌一摇扇子,悠哉悠哉。
王世欢听得点头。
怕她缠到府上来。
梁妆说。
摇晃的扇子突然停止了。
她出不来。
梁双歌说得斩钉截铁。
梁妆被他的语气惊了一下,梁双歌这语气可不像在说宫里的皇子皇女不得出宫。
自古以来,哪个皇子公主不会悄悄摸出宫玩玩?怎么说?梁妆疑惑问。
梁双歌突然合上纸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
花萼楼静了。
梁妆抬头,看见身着四爪蟒袍的太子,同一个身着青白正袍的男子,交谈着走进来。
你瞧瞧,是不是昨晚那个人?梁双歌一肘子拐在梁妆手臂上。
他们落了座,青白袍子的男子的视线落在梁妆脸上,又很自然地划了过去。
花萼楼又响起低低的说话声。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楼外,唱官高声唱道。
花萼楼静了,文武百官携家眷们站了起来。
帝王带着宫中最受宠的小公主,和皇后在最上面的主位落了座。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百官跪拜。
帝王微微抬手,声音沉缓:众爱卿无需多礼。
百官再拜:恭贺吾皇千万岁寿!今,朕与百官同庆。
众卿随意。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1-11-24 17:56:50~2021-12-01 19:21: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睡觉的she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