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六十六章

2025-03-22 06:46:22

丝竹声声, 管弦阵阵。

王爷、皇子、公主们在向帝王献上宝贵的收礼。

那些费劲心思搜罗来的,只为得帝王一笑的礼物,被坐在帝王和皇后中间的小公主看看、摸摸、翻来覆去的挑剔。

挑剔完了,把千金求不来的大师十年前的绝笔画, 扔到侧边的侍从手里, 嫌弃地说:没劲。

任是脾气极好的太子都忍不住皱了眉, 更别提那些被贬得一无是处的公主们。

帝王却只是摸了摸小公主的头,宠溺问:这也不好, 那也不好,倒不如让父皇瞧瞧你的礼?周汀央骄傲地抬起娇艳的脸庞:我的当然是压轴礼,哪有这么快拿出来看的。

她看向侧边案几后的几位公主, 攀着帝王的手臂嘻嘻一笑:我之前呀, 听说慧仁姐姐为父皇编了一支惊天绝世舞。

早上练呀,晚上也练,练得差点把脑袋摔开了瓢。

父皇呀,不如您先瞧瞧慧仁皇姐的绝世大舞?慧仁皇姐跳舞一向跳得很好看,这支舞肯定漂亮极了。

她语气期待,神情却倨傲得像在吩咐歌舞姬上来舞一曲给大家助兴。

周慧仁气白了脸。

皇后佯作怒般拍了周汀央一下:哪有这样说你皇姐的。

你皇姐也是一片孝心, 想几时舞给你父皇看便几时舞。

哪能让你想看就拐弯抹角唆使着你父皇。

成天就精灵古怪没个正经养,亏得你父皇大度愿意宠着你。

帝王不赞同地看了眼皇后的手,朕的女儿、太周的公主, 想要什么不能有。

他如此说。

案后的周慧仁,藏在宽袖里的手掐得泛了青白。

最上面的那三个人, 一人一言, 欢笑得像甜蜜的一家三口。

那他们、她们, 坐在侧方的太子、皇兄、皇姐皇妹们算什么?周慧仁站了起来。

父皇。

她叫道, 声音脆硬, 儿臣前些日子为父皇编了一曲贺寿舞,请父皇一赏。

允。

丝竹管弦声声奏起。

底下的官员们,不看吧,觉得有些不给皇室面子。

看吧,似乎又有些将公主当歌舞姬观赏了。

怎么着,都不对礼。

可当广袖一扬,大家都纷纷停了酒樽,搁了竹箸。

连梁妆都眼前一亮。

好看吧?梁双歌摇着扇子凑到梁妆耳边问。

梁妆点头。

那一扬一转,一颦一笑,每个眼神,每个动作都极具神韵。

舞姿是活了一般,极尽全力地诉说着什么。

有小道消息,想听么?梁双歌刷开的扇子遮住半边脸,悄声问。

说吧,想要什么?懂哥哥者,非小妹也!梁双歌嘿嘿一笑,六瓶桃花酿。

梁妆霎时回了头。

梁双歌唉了一声:我跟人家说咱府的桃花酿天下一绝,有人不信。

他从大理寺卿的席位顺了顺。

得罪一次还不够?还想继续得罪?梁妆挑眉问。

哎哟,哪能啊,车厘子都给妹妹罚完了,哪还敢得罪人啊!这整个京城啊,现在是只有别人得罪我的份了。

梁双歌苦着叫,城北的庄子不是不够大嘛,哥哥我啊,就想着肯定不够妹妹种的,不如将隔壁的庄子一块拿下来。

梁妆倒是对他刮目相看了。

行,再加四瓶樱桃酿,必须拿下。

拿不下,你就上城外要饭吃去吧!说吧,小道消息哪来的?梁妆问。

淮南王。

梁双歌小声地咬着字眼。

啧,这淮南王真是八卦小能手,什么消息都有。

梁双歌继续说:周慧仁的母妃,是个舞姬,在江南可谓一绝。

皇上南下,对在江心舞洛神的宛妃一见钟情了。

然后让江南巡抚收她为养女,次年入宫为嫔。

一入宫就是嫔,可见皇恩多厚。

也看得出,没有厚多久。

毕竟容颜总有衰老的时候,年轻的姑娘更是一扎接一扎地探出头。

皇后端庄妆容下的眼纹,和各家年轻娇嫩的姑娘们,就是极好的对比。

不过,一个舞姬,能从嫔到妃,仅得一女,该是极有手段的。

梁妆笑了笑。

这舞确实好。

周慧仁的贺寿舞毕了,她将自己摆成了一个形象的寿字,开口朗声道:贺父皇万寿无疆、国运昌盛。

丝竹管弦绵绵延续,轻轻如晚风吹。

上位的帝王抚掌道:好!身旁的小公主周汀央双手拍得啪啪啪响,笑嘻嘻道:我就说皇姐跳得好吧,父皇您还不信。

皇姐跳得这么好,快让我看看,父皇要赏皇姐什么,赏得小了,我可不依哦。

皇姐每日练得很辛苦呢。

赏,赏,赏。

帝王笑问周慧仁,慧仁想要什么赏?朕都依。

儿臣不要。

周慧仁道。

百官静了,只有管弦声轻轻响着。

帝王大寿,如何能拒?周汀央眉眼全是笑,插科打诨大声说:皇姐呀,父皇难得一次打赏呢,你不要点好东西,多亏呀!周慧仁低垂眉眼,躬身在台阶下,郎朗声音充斥寂静的花萼楼。

她道:儿臣只要父皇圣体康泰。

好好好!帝王龙颜大悦,朕的好公主。

来人,将上月江南上供的云锦赏给慧仁。

周慧仁:谢父皇。

周汀央无趣地撇了嘴,没意思。

皇后笑道:慧仁也有十六了吧。

正要退至案后的周慧仁浑身一顿,脸霎时白了。

她突然想起了,那年百花宴,皇后也是这般高高在上坐着,轻飘飘说:婉柔也有十六了吧。

本宫瞧着今年新进的探花郎,是个身家清白的人杰才俊,倒和我们婉柔是个登对的。

皇上觉着如何?然后,她们的大皇姐,出了宫,嫁给了清贫寒苦、除了一张脸能看以外、一无所有的探花郎。

周慧仁低着头,暗自平静了良久,才稳住情绪答道:是,母后。

皇后若有似无的视线在百官席位上轻飘飘滑过,然后不动声色地抿了下嘴。

嗯。

她发出这个声音后,再无别话。

整个花萼楼像绷紧了一根弦,谁也没有动。

良久。

在周慧仁快要承受不住时,淮南王站了起来。

永平妹妹进京许久,作为皇兄的我倒是一次都没见过。

今日父皇大寿,怎么也不见前来贺寿?淮南王神情犀利地向梁妆望了过去。

剑眉方脸,一脸铮铮,怎么看都不像是好八卦的人。

梁妆微微侧头给了梁双歌一个疑惑的眼色。

梁双歌掩脸尬笑:他跟周慧仁的感情颇深,两人拉扯着长大的。

也没见着人家喝了你的酒、玩了你的庄子,就给你家妹妹一点好面子呢。

梁妆呵了一声,丢下这句话,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坐在太子下手的着青白正服的男子也站了起来。

他一个大步跨出来,立在台阶前,如玉的声音环绕在花萼楼。

奉焦单王令,来朝贺吾皇寿与天齐、国泰民安。

侍从双手捧着一桶生姜,向上位的帝王献去。

帝王先是微微凝了眉,而后哈哈大笑起来,三声大赞:好好好!侍从退开。

百官们看清了。

一桶的生姜摆出了连绵山峦的形状。

【一统江山】贺吾皇一统江山!百官跪拜。

龙颜悦得眉眼笑成了条缝。

众卿起,快起。

长冗,朕与你父王可谓是亲兄弟,你又是自小随在朕身边长大。

这客气做什么?帝王赐他坐下,又问:你父王近来身体可好?一切安好。

听说你自出宫后,没有回去?是,出宫一次,不免被外面山河所吸引,沿路游玩了一番。

沈长冗面色平静,将路上有趣的事情,捡一些道来。

帝王听着,时不时抬眼看下面的百官,已经落座继续享用食物的、他以为已经再无生还、封了个封号以安抚将军府的永平公主。

听说,你在边关呆了不少时日?帝王问道。

时运不济,恰逢战事,被迫逗留月余。

一如曾经在宫中,言词温和,不急不缓答来他的每一个问话,温文的脸上挑不出一点不敬。

帝王又问:边关如何?沈长冗略作思考,道:战后,百姓安居乐业。

他顿了顿,道:江南,却属实名。

安乐,比不得盛京。

作物,比不得江南。

好,是比曾经的边关好,却也只是好。

帝王满意的嗯了一声。

哎呀,父皇,今日是您大寿,总问这无聊的事干嘛呀,想问留着明日上朝问呀。

周汀央拉着帝王的手臂,吐舌道,父皇大寿,先吃吃,再喝喝,听听乐曲,赏赏舞,何不乐哉。

她拍拍手,管弦换作欢乐的曲调。

花萼楼又欢闹起来。

帝王喝了一杯酒,笑道:永平,上前来。

沈长冗一愣,见着那个容颜艳丽的少女,不太利索地从案几后走上前来。

拜见皇上,贺皇上寿安,祝您每日开心。

梁妆道。

噗哧——周汀央第一个笑了出来,哈哈大笑。

下座的皇子们、公主们也抿唇笑了。

梁妆一脸犹豫:其实吧……我没上过学堂,也没请过夫子。

不能像慧仁公主那般跳出个惊艳四座的贺寿舞,如果非如淮南王所说、得演个什么贺寿的话,那大概,就只能来个——徒手开榴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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