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手开什么榴莲？周汀央起了兴趣。
侍从附到帝王身后低声说了一句话, 帝王皱起了眉头，耳尖的周汀央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将军府真就那么穷呀？应着宫墙外礼官的唱贺：将军府，九颗榴莲——朝野上下都知道了，将军府送帝王九颗榴莲, 祝贺帝王六十大寿。
百官们嘈嘈切切, 有人向将军府的席位投来戏谑的神情。
大将军梁国安懵懵地看了眼前方, 又回头看王世欢。
他问：榴莲是什么？王世欢沉默了一下，道：不知。
左右席位的亲王们闻言, 没忍住笑出了声。
梁双歌压根不嫌脸丢得太大，很自信地说：九颗、九颗，肯定是吃的！跟秋桃那样的。
在帝王六十大寿上, 贺寿九颗秋桃？花萼楼四处充满了不怀好意的笑声, 真真比焦单王子的一桶生姜还离谱。
好歹一桶生姜取了个大含义，让帝王龙颜大悦。
将军府这九颗榴莲，可不见得多好。
真是穷破相了。
立在台阶前的梁妆没有觉得自己成了笑柄，她平平静静站在那儿，很自然地点头道：是的，吃的。
帝王的粗眉皱成了川, 就差脸上写了个扫兴，如果不是梁国安在这儿，他得送她个滚。
帝王不赞同地给了梁国安一个眼神, 而后对梁妆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永平的心意，朕领了。
他挥挥手：下去吧……哎呀, 父皇！话被周汀央挽着手臂打断了, 她个瘸子, 能演什么呀。
同样是公主, 我们都给父皇贺寿啦, 就她不贺，太不公平了嘛！她一脸不爽。
梁妆附和道：公主说得是。
话音一转，她说：这榴莲，乃从海外运回。
其价值巨大。
花萼楼逐渐安静下来。
在场所有人，都收到过来自将军府的礼，各自门里清那些礼是多么难得。
刚才笑闹着将军府，那是确实挺好笑，没有人会想到身为大将军的梁国安，会送帝王用一双手都数得清的果子。
笑完了，一听这虽然是果子，但有巨大价值，都一时好奇起来。
毕竟将军府送回去的礼，可没有不过的，特别是那些从海外带回来的东西。
公海之外有什么，他们都不知道，都很好奇，都想观摩。
一颗榴莲树只能活五、六十年，而从榴莲树生长到开花需要十五年，开花到结果又需要十年。
一颗树，如此漫长的生长二十五年，长得二十五丈高，也只能结一、二十颗榴莲。
梁妆不动声色的夸大其词，将它说得巨稀有。
果不其然，上位的帝王露出了满意之色，百官们一脸羡慕。
而且这树，并不是栽下就能活，据当地人所说，栽种数百颗，只能存活一两颗。
其播种非常艰难，对地理位置、阳光、水源都有非常高的要求。
如此结出来的榴莲才能称得上浑身是宝。
侍从用铺了红布的楠木盘呈上一颗榴莲，黄里带刺，散发着一股难以忍受的臭味。
原来是它！梁双歌霎时捂住口鼻。
百官伸长脖子想瞧瞧是如何的浑身是宝，结果被臭得纷纷掩住口鼻、皱起眉毛。
连帝王都青了脸，皇后都掩起了衣袖。
只有周汀央稀奇地盯着。
侍从们抬来案几摆在台阶前，木盘放上去后，飞快的撤离了。
梁妆恍然没有嗅觉，她摸着榴莲上坚硬的刺，道：别看这些刺又尖又硬，其实采摘过程非常艰难。
它们长在树顶，需要人爬上去，亲手摘取下来。
如果任它掉落，会毁坏里面的果肉，以及这些看起来很坚硬的壳也会破损。
这些壳和刺都含有很高的营养，洗净炖汤是大补的绝宝。
其中的籽也是效果极佳的药材，不仅强身健体，还有其用法和作用，已一并封装箱内了。
梁妆笑了一下。
皇后莫名眼皮一跳。
这开榴莲也是个诀窍活，开得不好，你可能取不出榴莲肉，开得好，一颗好的榴莲，你能开出八瓣肉。
一颗不好的榴莲，哪怕它有四十斤重，也开不出一瓣肉。
梁妆徒手给榴莲翻了个身。
有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榴莲极度重。
百官们议论纷纷。
这肯定能开出八瓣，我看着都不止四十斤，四十斤开不出一瓣，那不白长几十年了？本公子看未必，没听说啊，有的就一瓣肉都没有。
百官瞪大眼瞧着，希望她赶紧开。
梁妆微微一笑；接下来，就由臣女给皇上开颗榴莲。
说完，她徒手上了。
那般坚硬带刺无缝的榴莲，在她手下，就跟一朵脆弱的花一般，被剥了一快壳衣。
然后，露出一瓣淡黄色的饱满的榴莲肉。
侍从立刻上前去摆碟子。
一瓣肉，祝一愿一成。
二瓣肉，祝二满三平。
……她的手，仿佛有法术，每剥落一块壳，就露出一瓣格外饱满的肉。
开得越多，那股让人紧闭呼吸的臭味越浓。
但他们，也忍不住看。
想看看这颗珍贵的最多能开出八瓣肉的榴莲，能开出多少瓣肉。
七瓣肉，祝七星高照。
一颗榴莲开到了底，最后一块壳看起来不像能包肉的壳，那么薄，又紧。
果然开不满肉吗？帝王略感不适，甚至有些不想看了。
抬眼看下面的官员们，都聚精会神地盯着看，心底的那股不适瞬间被无限放大了。
堂堂一代帝王，六十大寿，竟然连八瓣肉都开不满吗？这是意味着什么？那一张张熟悉的官脸上，似乎都藏着不小的嘲笑。
帝王感到烦躁。
台阶下的梁妆举起最后一小块榴莲，笑得张扬：最后一块了。
她说着，把壳一点点剥了下来。
百官们瞪大了眼，帝王虚虚看着，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几时摁住了腰间的玉佩。
最后一块榴莲壳剥落，里面怀装的淡黄色榴莲肉多么令人眼红。
帝王松了一口气。
果真如此，他是帝王，开满八瓣肉有何难？连海外都如此赞同他。
侍从捧起碟子。
梁妆没有立刻将榴莲肉取出来，她对侍从说：再来一个玉碟。
紧接着，在众人震惊的神情之下，她取出两瓣榴莲肉。
高声大贺。
九九归一，祝太周年年岁岁河清海晏！八瓣肉落入玉碟，九瓣肉落入玉碟。
百官下跪再贺。
比满肉多一肉，龙之天子，帝王大悦。
赏！帝王大手一挥，赐下无数赏赐。
梁妆拜谢完，回了案几后。
淮南王从前方看来，她大大方方落座，似乎这次上前去贺寿，只不过是很平常的事情，一点不复起初刚上前去犹豫不决又害怕的模样。
梁妆迎着视线，对他笑了一下。
笑得淮南王心里咯噔，这是……被记住了？毕竟是他挑的头，可不挑头，受罪的是慧仁啊。
淮南王回了身去。
台阶前案几上摆着九碟榴莲肉，和散发无比臭味的榴莲壳。
吃吧，似乎下不去嘴。
不吃吧，似乎对不起上天对帝王的看重。
帝王权衡一番，开口了：今，朕大寿，理应与天下同贺。
来人，将榴莲肉分与百官。
掩住口鼻的百官不敢掩了，掩了就是嫌弃，嫌弃帝王的赏赐。
他们默默放下手，呼吸着这股怎么也散不完、似乎越来越重的臭味。
夫人、姑娘们快把梁妆瞪穿了。
再宝贵，再珍稀，也不是这么个折磨人的臭法啊！当然，这是上天赐予的，帝王也不能真一点不沾，样子总得做一做，坐实了天降龙子的身份。
侍从们将分切开的榴莲肉，先呈给帝王和皇后，再分到百官案上。
这颗榴莲足有五十多斤，其中的榴莲肉又厚又大，十分饱满。
花萼楼里的王爷、公主、皇子、官员们都分得了些，连有品级的夫人们也得了少少一份。
玉碟摆在身前，没人敢动，都被熏得悄悄蠕动鼻子。
唯有梁国安嘿嘿一笑，一筷子夹起拇指大的榴莲肉，塞进嘴里，一触碰到舌尖，整个人都惊呆了。
张着嘴，愣在那里。
梁双歌扇着扇子悄悄挪远，嫌弃道：我就说不好吃吧，那么臭，咦～看吧，都臭来不敢动了。
原本准备动筷的官员们，望着梁国安，默默地停了筷子。
帝王都沉默了，盯着玉碟里的榴莲肉，沉默到黑脸。
突然，梁国安啊啊两声，小口小口嚼着榴莲肉，一点一点磨。
看吧，连大莽夫都臭得不敢吞了。
百官们心里想。
梁国安一边磨，一边越过王世欢，拍着梁妆，拍啊拍啊拍，一直拍。
臭得忍不住打女儿了。
啊！梁国安终于吞下去了，他大声说，爹爹的好妆妆，好妆妆！臭得话都说不清了……好妆妆，这个什么，榴莲肉太太太太香了！这怎么长的啊，怎么这么好吃！太好吃了！比你酿的禾酒还要好吃！妆妆啊，有这榴莲肉，别说三个月不喝酒，就是你给爹禁一年的酒，爹都乐意！还有没有，还有没有，再来点。
梁国安凑到隔壁亲王案几上去了，盯着亲王面前的榴莲肉嘿嘿笑：嘿嘿，您吃吗？百官：……亲王不忍直视，别开头，拿起筷子，吃下了那块榴莲肉。
帝王的赏赐，怎么能说不吃。
榴莲肉入口，他惊亮了眼。
入口细腻香甜，肉质绵软。
刚闻到的什么臭味都是虚无的，满口都是软香。
梁国安可以为了自己的女儿作假说好吃，但亲王不可能。
百官们纷纷动了筷，连帝王和皇后都品尝了一番。
惊亮众人眼！这榴莲肉，太神奇了吧！有人直截了当夸赞香，有夫人摞不下臭味的面子，微微摇头表示不太行，实际上舌头在嘴里转呀转。
百官们一致望向帝王，将军府的礼单是什么？九颗榴莲！九颗啊！再开一颗吧！他们沉默地向帝王祈祷着。
帝王别开视线，他也想起了将军府的礼单。
九颗。
还好，他还有八颗。
心里说实话，吃到榴莲肉的那一刻，他有些后悔分下去了。
海外珍稀的果子啊，他应该胆于品尝才是。
这是上帝给予他的肯定，怎么就跟百官分享了呢。
案几上的榴莲壳被侍从们收了下去，帝王看着那些榴莲壳，想起梁妆说的那也是宝，突然好奇是不是也这么好吃？竟然有点期待起来了。
他想要立刻看看封箱的礼单，里面是否附有食用方法，和具体效用。
有一种感觉，他觉得这个榴莲，或许对他非常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