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2025-03-22 06:46:21

自从种上胡杨和杨树,梁妆早晚各跑一趟,给树木灌催长剂,给这片被树木围起来的土壤施基因肥。

不过四五天,树木长得快又初见茂盛姿态。

土壤也逐渐改良,不再是沙土。

挖出的土,装进背篓,让人拉回府上。

背来的土被梁妆撒在胡杨边,点了几颗西瓜子。

这儿的太阳比府上强,撒上金银花的种子,等过完春,便可以采来泡茶。

府上的花茶一般,不耐泡。

泡过第二道,就不行了。

这还是三哥从京里寄来的。

城墙上站得笔直的士兵们,一边仔细盯着各方情况,最近风声不好,要警戒。

一边又忍不住看将军府那群人。

跑城外来挖土……这什么个意思?四姑娘玩完了边关城,开始找新奇玩意儿了?祸害啊!四姑娘!惨啊!好好一个将军得了这么个智障女儿。

可悲!城上的陈副将摇摇头,下城去巡逻。

刚到地面儿,遇到他那在将军府当护院的侄儿。

陈海。

陈副将叫住他,将人拉到城墙脚下,远了众人,说:你们四姑娘又犯什么浑事?人是四姑娘,犯点浑事有将军撑着,你们跟着起什么劲?最近天不好,还到处窜,府上都没人劝着点?拉了一车泥巴的陈海,身体苦,却精神愉悦。

他笑嘿嘿道:我们姑娘不一样了,她现在可厉害了,会种菜还会做饭,可好吃勒!我们要种水稻,姑娘说了,不仅给我们种水稻,还给我们种水蜜桃,让我们吃大西瓜!这憨憨的人,看得陈副将不忍直视,他赏了陈海一脑门儿,怒道:还水蜜桃大西瓜,我看你就像个大西瓜!成天做梦水稻水稻!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边关能种水稻,京城还能在千里之外!我们能成天吃沙撕饼!叔叔说得也有道理。

陈海收了笑,收一半又笑起来,问他叔:叔,我们边关能种菜不?种得活不?活得了个屁!哪年边关的粮食不是从大河送来!陈副将瞅着傻侄儿,□□粗言,恨不得问候他长辈,想想还是别骂自己了。

拧着他脖颈子将人提走,别成天做梦,最近天不好,好好回去守着将军府,让府上的嬷嬷把四姑娘带回去,没事别出府,你们也别跟着瞎混!四姑娘是什么人,你们不比我清楚?瞧现在像个什么?跑城外挖土玩?还当一两岁搓泥巴呢!陈副将将人丢到板车前,催他赶紧回去。

陈海揉了揉被捏痛的后脖子,哼了一声,鄙夷地望着他叔,坚定道:我们姑娘不是玩!姑娘厉害极了,我们这两天把将军府都翻成菜地了!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吃上比京里还强的新鲜蔬菜!听听这什么话!还把将军府给挖了!陈副将气得血上脑门,想把这憨包侄儿拖去揍一顿。

不等他发火。

憨包侄儿又说:你说种不活,我们姑娘五天就养活了一盆香菜一盆香菜,今天中午还弄给我们吃了!是我长这么大以来,吃过最好的菜!比肉还香!不仅如此,我们府上的豌豆尖都开始爬柱子了!姑娘说,等我们挖完地,就能吃上豌豆尖蛋花汤!啊?陈副将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岔了,你说啥?再说一遍!他语气贼凶,像要打人一样。

陈海以为他叔在为自己护着四姑娘而反驳叔而发脾气。

陈副将是他叔,他可不能怎么着,这种时候,只能先溜为快。

当即抬头冲他叔哼了一声,拉起板车,匆匆往将军府跑。

陈副将:!操!这小兔崽子,跟着四姑娘混了几天,吃了四姑娘一顿饭,都学会跟他叫板了?有胆!别给老子逮着,不然不扒他一层皮,他都不好意思回陈家!*南城外的土,挖了三天。

将军府的人早出晚归,轮流熬夜,终于将那块三分地挖成半公尺的大坑。

挖完,在府里催芽的水稻种子也长成了秧。

边关开田,不像大河那边,能从河里引水。

想开有水的田,得从井里一桶一桶地提。

半公尺的三分地,将军府的人不睡觉地提,最快也得四五天才能灌个七分满。

挖沟引水是不可行的,至少现在的边关行不通。

得节省时间,现在每一分都极为珍贵。

梁妆坐在窗边沉思,夜幕下,窗沿上的香葱长得绿油油的,一丛一丛的尖尖拔了老高,茂盛得很。

奶嬷种的辣椒活了三株,长势蓬勃,结的辣椒却极少,东一颗西一颗。

倒是土里的冬白菜长得极好,小小的一窝挤一窝,密密麻麻,叶干生脆,绿叶鲜嫩养眼。

单单看着都觉得清甜,待长大了不知是如何的好吃。

梁妆啧了一声,一昂下巴,舌尖在上颌弹了个脆响:翠绿。

外面忙着给菜浇水的翠绿大声应:诶!姑娘!府上谁管粮,叫过来。

翠绿带着管家和王家的过来。

两人皆是睡眼惺忪,一看便知刚从床上叫起来的。

一连忙了五六天,四姑娘难得放他们一晚的假,所有人往床上一栽,呼呼大睡。

梦都不带做一个。

此时看见坐椅子上的四姑娘,仿若如梦。

晚风一吹,又将他们吹醒了。

管家扬起沧桑的老脸,压着哈欠问:四姑娘唤老奴来,是何事?梁妆:府上还有多少米?管家从混沌的脑子里扒出数目,又和王家的核对一番,回道:不足一石矣。

不足一石?不足一百斤?竟然不够将军府全部人开销两个月?啧,好穷的将军府。

梁妆估量了一下,道:明早昭告全城,凡为将军府劳作者,一天得大米半升。

不可啊!管家的瞌睡完全吓醒了。

一百石米都不够全城分,何谈这不足一石的米?本姑娘自有思量。

梁妆摆手阻止他的话,只聘一天,你们挑合适的人选,不管用什么办法、用多少人,必须保证在明日午时前,将城外的三分地灌满水。

凡偷奸耍滑者,一粒米不给。

管家一脸不赞同,开口一一举例如何如何的不行。

梁妆捂嘴打个哈欠,摇头说:我困了,你们商量吧。

不等管家的话出口,四姑娘转身进了里间。

翠绿将管家和王家的送出院子。

*次日天不亮,将军府的昭告放出去,府门前排起几列长龙。

传言要打仗了,银两什么都不管用,只有粮食最实在。

大家都想来挣一挣,多存点粮,好挨过这一场仗。

哪怕不打仗,也能留着吃不是。

大米啊,放眼整个边关城,有多少人有?将军府的管家、小管事、嬷嬷、护院们齐齐出列,挑选了合适的人选,连带拉上自己在边关城里的有力气干活的亲朋好友,带上各类储水工具,往城南赶去。

南城门刚开,城卫的眼睛还没完全打开,搓完眼屎,就瞧见黑压压一大群人顶着桶、抗着盆、拉着牛车涌来。

打头的还是将军府的管家,气势汹汹,像要来拆了城门似的。

城卫被自己的补脑吓软了腿,扯起嗓子大喊:副将——!在城墙上打瞌睡的陈副将一个鱼打挺跳起来,以为有匈奴来了,抄起枪就要打他娘的,结果小兵蹬蹬蹬跑上来说:将军府要打人了——陈副将:?刚从匈奴来袭的假象中退出来,又听此噩耗。

陈副将脸都快同天一样黑了。

他奶奶的!打架都打城门来了!平时混就算了,这个时候还混!□□往腰侧一插,陈副将大步跨下城墙。

心想,他才不管将军府谁谁谁,谁要敢在他门前闹事,一个个打他个一两月下不得床!结果,人刚走到城门边,那群气势凶猛的将军府人和边关百姓们,冲到城门口,又忽地拐个弯,分别向不同的地方跑去。

紧接着,巷子里的井边、街道尽头的深井、城门边的小水井,尽数被他们霸占完。

井绳呼啦啦扯起,打起的水一桶接一桶地倒入牛车上的大盆,运出城,拉到很远的地方去。

陈副将杵在城门边,那群人对他视若无睹。

他爬上城墙,使劲眯着眼,才看清将军府的人把一盆一盆、一桶一桶的水倒进他们挖出来的那个大坑里。

陈副将:……?今日,南城门成了近三年里,出入人口最多的日子。

他们提呀、跑呀、赶呀,竟然在午时之前提前完成了。

梁妆带人将府里长成秧的水稻运到城外。

顾虑边关人都没下过田,更不知道如何插水稻。

于是,她高高系起裙摆,挽起裤管,脱了鞋袜。

在奶嬷惊得连批判是什么都忘记的时刻,一脚插进水田里,插起稻秧。

一步一秧。

一列一列地插,别歪。

梁妆示意完,点了二十几个平时手脚利索的人下田插秧。

她爬上田,一向大心眼儿的翠绿急急吼吼给她放下裙子,遮住满是泥巴的裸露长腿和脚丫。

翠绿都快哭了:姑娘……姑娘的大胆都快破她极限了。

奶嬷直接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管家捂着心口痛得喘不过气,堂堂将军府的掌上明珠、永乐侯的亲孙女,从将军府挖地挖到城外便算了,散了府上的大米也算了,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像个乡野妇人裸足下田插秧!这要传出去……不,不用传了!百姓都在这儿围着了!他要给夫人写信,让夫人回来,让夫人好好看看这个四姑娘!。